第46章 谁人春梦真,痴醉不愿醒
正此时,前门处忽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静无风忙起身问道:“何人?”
“太子殿下派小人过来,请静医官进宫。”
一听是太子殿下的人,长安君顿时有些许凌乱,慌忙中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他这幅一夜宿醉在别人家里的模样怎可让侄子的人看见。
静无风看见长安君的窘迫,不动声色向众人道:“我出去见他。”
言毕,静无风起身。
花若不解道:“太子?找你兄长何事?”
“想必是与太子病疾有关吧?前段时间我兄长不是为太子医治好了他的怪症吗?难道,这是又发作了?”静以望扣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希望不是,”长安君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有劳你们二人送客。我和无邪也该回去了。”
无邪闻言,缓缓起身。
“这就要走了吗?要不干脆留下来吃午饭得了。”静以望心中带着几分不舍道。
长安君闻言,浅笑道:
“再待下去,怕是更不舍离去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腾出房……”静以望盛情之言还未说完,却被花若一把拉住道:
“唉,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静以望眨巴眼,一脸疑惑地看着花若道。
“人家长安君好歹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你就放过人家吧。”花若调侃道。
“嗯?这……什么跟什么啊!”静以望愤愤道。
花若清了一下嗓子,朗声道:
“也没什么,就是让他们回去吧,来日方长,改日再聚也一样。”
一旁,无邪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一副看戏的模样,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这三人一来二去的投入的”表演“。
“正是。”长安君莞尔一笑道;无邪闻言,遂正了身子,坏坏笑着,带着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长长地瞟了静以望一眼。
就在静以望被无邪看得浑身不自在的当儿;无邪抬手与长安君一同作礼,辞别荒堂后,各自归去。
太子东宫。
太子递给静无风一个和田白玉莲花金钗,静无风一脸惊诧的看着太子:
“太子殿下您这是?”
太子淡然一笑,道:“哦,送给你的小礼物,聊表心意,谢谢无风大夫治好了我的疾症。”
静无风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了一步道:
“非常感激太子的好意,也谢谢太子殿下的抬爱,小人真是受宠若惊。只是……小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应当的,还请殿下收回礼物……我相信,太子殿下一定能找到一个比我更适合这份礼物的人。”
太子见静无风推辞再三,心下对于她的心意便有了些了解,遂作罢;转而要留静无风于东宫用膳,静无风不好再推辞,便答应下来。
荒堂中,白山和静以望左等右等,不见静无风归来,白山悻悻道:
“这午饭怕是得靠我们两个自己自力更生了。”
于是,二人遂溜达去巷口买菜。
“哎,以望这个红笕菜不错,你看,叶子多新鲜!”白山拉住静以望的衣襟,预备挑选一些红苋菜回去。
“还真是。”静以望捻了两根起来,叶片鲜嫩得几乎都能掐出水。
“那可不!今早刚摘的,这可都是用大粪浇的,所以长得这么好。”菜农老伯一听有人夸自己的菜,不觉自豪地说道。
正在挑着菜的白山闻言,原本挂在脸上笑容顿时凝固了,讪讪道:
“哎,这个土豆也不错。”言毕,便趁机转到隔壁的菜摊上去了。
静以望正跳得起劲,一抬眼却见白山挪了窝儿,只好放下手中正挑好的红笕菜,跟着白山挪到了旁边的菜摊,疑惑不满地嘟囔道:
“搞什么鬼,刚不是说要买那家的笕菜嘛?怎么又挪这家来了。”
白山一脸嫌弃的朝静以望耳语道:
“那可是……用大粪浇过的……”
“那又怎么了?哪个庄稼不施肥啊!”静以望张口道。
“是……只是……被这样说出来以后你还能吃得下那菜吗?”白山低声道。
“能啊!怎么就不能了?就你矫情,一看就是没过过苦日子的公子哥儿。”静以望瞪了白山一眼道。
“嗤。”白山被静以望噎得没话说,俯身拾掇了几个土豆、一颗白菜、一只萝卜递给白发苍苍的菜农。
“一共是2文钱。”菜农笑吟吟道。
白山遂向静以望伸手拿钱,静以望一脸不乐意地将一个十文的大观通宝拍在花若手心中。
“大爷,给!”
大爷收下钱,扒拉着钱袋,找了一堆铜钱给白山;白山一看如此多的文钱,心下几分疑惑,便数了数,果然,老人家多找给了他十八文钱。
花若心想:“这老人家这样糊涂,这菜到底还能不能好好儿卖了?”
遂将多找的十文钱重新归还给菜农,二人抱着一荷叶的菜,起身离去。
回到家,静以望抱着一丝美好的幻想问白山道:“我们俩,谁下厨?”
“诶,反正不是我,我可是对烟气过敏得厉害,吸入过量就无法呼吸啊!所以,就拜托以望你啦!”白山嘻嘻笑道。
静以望龇牙怒视白山,无可奈何地进了庖屋;不多久,便整出一桌菜,看着倒也还不错。
“那我开吃啦!”白山美滋滋地夹起一块土豆,刚进嘴里,却差点没吐出来,勉强嚼了两下,就直接吞咽了下去,而后,一脸嫌弃道:
“哎哟,以望,你这……好好的土豆被你糟蹋成这样了,实属不易。你说,同为兄弟,这厨艺也相差太远了吧……”
静以望气鼓鼓地瞪着眼睛道:“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有本事你自己来!”
“唉,你这个人,咱们在说你呢,能不能不要扯上我。”
“哎,你这个人,凭什么只许你说我,不许我说你。我菜虽然做得不咋地,我棋下得好啊,你呢?棋下得稀烂,饭连做熟都不会……嗤,还好意思说我。”
“唉,我棋是下得不好,饭也不会做,可我……”白山想狡辩,却一时没想好词儿。
“你什么?说啊!”静以望不服气道。
“唉,看在我长得这么好看的份儿上,就不跟你计较了。”白山一脸傲娇地预备息事宁人。
“哎哟,我的天呐。”静以望翻着白眼道。
“怎么?难道你敢否认我长得好看这个事实?”白山振振有词。
“我!”静以望被噎得没话说。
“就是嘛!”白山嘿嘿一笑。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当饭吃?”静以望不屑一顾。
“不能当饭吃吗?我可是明明记得某人为了长得超帅的长安君,接连几天都食不下咽呐……”白山借短道。
“唉!你不要造谣好不好!长安君,那可是……那可是我的偶像!他是举国……三国百姓的偶像!”静以望急了,说话都有点儿结巴起来。
“嗯,”白山咂巴下嘴道,“好吧。不过身为有偶像的人,这饭菜就更应当学着用心去做好啊!”
“凭什么?反正有我兄长在,哪里轮得上我下厨。”静以望一脸傲娇道。
“难不成你要跟着他一辈子?你不婚娶,你兄长还得娶妻生子呢!难不成到时候你还像个拖油瓶一样赖在你兄长家不走?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白山讥笑道。
“我赖我兄长家,碍你什么事?难不成你也想赖我兄长家?”静以望急中生智,即刻反唇相讥道。
白山一脸惊慌失措,好似做贼之人被当场抓获一般,脸红到了耳根子后头。
“哈哈哈哈,是不是啊?被我说中了吗?哎呀,我说白山啊,白山。”静以望一脸得意地凑到白山跟前,问道:
“唉,我说,你之前说的,那个让你心生疑惑的对象,不会是……”
“哎,我警告你啊静以望,你可不要乱说,什么这个那个乱七八糟的,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白山有些心慌意乱,假装生气,向静以望凶道。
“哎,好了好了,我吃饱了!”白山把碗一推,就要离桌。
“慢着!你这一大碗米饭是要如何?等兄长回来,我可是要如实禀告的。”
“哎,别啊,我……这实在吃不下了……要不然我再倒回去?”白山试探性地问道。
“你敢!倒回去?一锅米饭都被你毁了。”静以望怒目圆睁。
“那那……那你说怎么办?”白山一脸期期艾艾道。
“嘿嘿嘿,”静以望一阵坏笑,“不如这样,你呢,以后要无条件答应我提出的三件事情。如何?”
“啊?太过分了吧?乘人之危,非真君子。”白山气鼓鼓道。
“不要搞人身攻击,你就说答不答应吧!”静以望吃准了白山,一副稳坐钓鱼船的模样。
无奈之下,白山只好同意了静以望的霸王条款,静以望这才息事宁人的把白山的一碗白米饭扣到了自己的碗中,一个人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第47章 护花何染清血,情怀哪堪离别(上)
话说静无风从东宫用膳后留了片刻,便出宫回家。一个人正不疾不徐地走在路上,忽然听得背后有簌簌的声音,紧接着自己的手臂突然被人从后面紧紧拉住,静无风一回头,只见身后站了六个彪形大汉。
“你们干什么?”静无风惊道。
“小兄弟,大哥们最近手头紧,问你拿点小钱你不介意吧?”拽着静无风手臂的汉子龇着一口大黄牙狞笑道。
“是你自己拿啊,还是要我们动手啊?”这“大黄牙”身后的“瘦竹竿”,一边说,一边上前欲动手动脚,却被静无风三推两挡的避开了。
身后五大汉见状,飞身向前,与静无风过起招来;开始时,静无风还能勉强接了这六人的招数,但寡不敌众,且这时间越长,静无风的劣势越明显。
一时分心,被一个满是络腮胡的大汉击中,静无风的束发带被对方的刀所断,一头乌发如瀑布倾泻而下;静无风侧身抓住了对方砍下之刀口,右手瞬间鲜血淋漓。
几个大汉此时倒完全忘记了打斗,齐刷刷地盯着一头披散长发的静无风,直发愣;其中一人结结巴巴道:
“这……这莫不是……是个女的!?”
“瘦竹竿”一把扒拉开身前的“络腮胡”和“大黄牙”,凛然道:
“哼!不要以为你是个女的我们就会手下留情!哼!我们可不吃这一套!快快把身上的财物和这件衣裳脱了留下,赶紧走人!”
静以望一听,喜上眉梢,心想:“凭自己之力,远敌不过这六人,还是走为上策。”
于是,正欲将钱袋掏了出来,扔给他们;哪知“大黄牙”一把将“瘦竹竿”拎到自己身后,对静无风上下一番打量后,惊喜道:
“果然,真是天可怜见,今日我们乃是一箭双雕啊!哈哈哈哈!”
除了瘦竹竿外,其他五个大汉一脸邪笑,向静无风步步逼向前来。
话说,花若放下饭碗出屋后,还不见得静无风归来,不禁有几分担心,便转身向静以望说自已要出去转转,便转而出门;这脚步却是径直往自宫中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漫步而去。
白山一路走,一路回想早晨太子派人来喊门之情形,自己因为听说静无风被皇太子召见既开心却又隐隐难过,那种复杂心情到现在都还未消化过来。
花若沿着小路一直向前,想着此时如果静无风回来,正好可以同他一起散步回家;哪知远远地,竟似见着六名大汉在欺侮一人。
这边,静无风眼见五位大汉齐齐向自己逼近,心中一急,遂只能拼全力又与他们打将起来;哪知心急分心的当下,即刻被身后的“大黄牙”一掌击晕过去。
万幸,这一幕却恰巧被白山所见,远远的白山大喝一声:“住手!”。
六壮汉被这喝声震得一愣,却见一如花年少的公子飞身前来;此六人瞬间手执长短刀将白山团团围住。
多年的协作经验,让六人合作无间,心齐如一人;四人在前,两人攻上部,两人攻脚部;另两人则分立攻白山身后。
白山徒手上阵,却压根儿没把这壮如牛的六人放在眼里;心中轻敌,果然身上吃亏;右侧身后一人的刀锋划过花若背后,血瞬间从裂开皮肉中渗出,伤口却还不浅。
白山翻身,飞快夺下壮汉手中长刀,与六壮汉好一阵周旋,六名大汉亦各自伤处累累,见已讨不了任何便宜,“大黄牙”朝着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六人从四方仓皇逃离。
待壮汉逃远,白山这才感到背后伤口的剧痛,因为打斗,这伤口被撕裂得更大了,鲜血淋漓而下;花若忽而只感到眼前一阵昏花,身子不觉往后倒去;幸而,被醒来的静无风一把扶住。
静无风连连对着白山画了三个止血符咒,帮白山止血;奈何这背部伤口过长过深,止血咒效果不佳;情急之下,不顾自己满掌的鲜血,静无风一把捂住了白山背部的伤口。
血依旧从静无风用力并拢的指缝中固执地流出,却早已经分不清是白山的还是她的。
卧房内,白山俯卧在自己的床上被一阵疼痛痛醒,艰难地抬头看了眼正认真替自己清理背部伤口的静无风。
有那么一刻,白山觉得自己分明看到了静无风眼中的担忧及某种后怕的恐惧,“他——天不怕地不怕的静无风,难道是在担心害怕会失去我?”
白山为自己对静无风眼神意淫式的解读,暗自傻笑起来;想想也许此时正是告知真相的最好时候,于是便清了一下嗓子,正色道:
“无风兄,我……知道自己是谁了?”
静无风杏眼圆睁,不解的看着仿佛自己早已经认识了一辈子的“白山”。
“我是说……我的真实身份。”
“想起来了?”静无风惊问道。
白山摇摇头,蹙眉道:“一个……认识我的人,告诉我的……”
白山顿了顿,缓缓道:“我姓季,名真,字青颜,号若花……我的字号……家里早早就给取了……”
静无风呆怔在原地,脑中嗡嗡作响,意识到,这恐怕是该分别的时候了;于是,静无风牵动了几下嘴角,遂客套道:
“恭喜,那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听到静无风此番话,花若心里凉到冰点。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这么盼我走啊?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吗?好歹我还替你挡了一刀刀呢!”花若一脸受伤道。
静无风却无言,端着水盆径直出了屋去,唯有端着水盆的手在微微颤抖;也唯有静无风自己清楚自己心底的那份担心,那份害怕就此失去花若的恐惧,然而,话道嘴边却成了:
“没死就好。”
“切,真的假的?我哪有那么容易死!”花若心里一阵失望至极的心疼,嘴里自言自语嘟囔道,“还没看你娶妻生子,看着你有人好好照顾,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
静无风闻言,愣怔在原地,片刻后,端了木盆出了屋去。
第48章 护花何染清血,情怀哪堪离别(下)
花若伤好后,第一时间便去见了长安君;长安君遂将其领至驿馆,其弟花沫之住处;兄弟二人相见,花沫不觉泪目;花若虽对弟弟的记忆尚未恢复,却对自己失忆多时的世界里突然出现的这个亲兄弟倍感亲切。
花沫虽为花若之弟,这脾气秉性确是和哥哥大相径庭。
花沫慢性子,说话、做事皆慢条斯理;对快人快语的人来看,这花沫就像是凡事慢半拍一般,然而,倒正是这惊雷不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性格,让他有了一份比同龄人更为笃信、坚定的眼神和踏实、从容的心态。
是夜,皓月当空;众人在荒堂小院中小聚,为三日后即将启程回兰泽国的花若送行;长安君、粉团儿、花若、无邪、静无风、静以望、刘疏桐、刘清野、花沫,围桌而坐。
虽看似小别,气氛却有莫名之感伤;独独一个人例外,眼里满是希冀与喜悦,这便是花若之弟,花沫了。
话说,这乃是花沫第一次遇见刘疏桐,其盈盈步态,雅秀俏丽,脱尘于世,宛若一朵紫莲,轻盈飘落人间;花沫不禁惊为天人,虽不善言辞,心里却思绪翻滚道:
“世间还果真是有如水一般温柔的女子;今日算是得见了。”
被刘疏桐那冰清若水的温柔神韵所打动,整顿饭间,花沫的视线几乎未曾离开过刘疏桐,总是依着她的一颦一笑而游走。
不过,这桌间,有故事的人可远不止是花沫一人。
早在进门后不久,随姐姐一同前来的刘清野就认出来自己的救命恩人韩无邪。在此处遇见,着实是让彼此二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刘清野正要上前去认这位救命恩人,却被无邪的一个摇头加抿嘴的止语动作给制止了。
显然,无邪并不想在此场合与他相认,刘清野收到无邪的讯号,上前认恩人的想法遂作罢;整个饭间,二人便装作如同是素不相识之旁人一般。
坐于桌前的花若,看着眼前一溜摆开的三腊汤、臭鳜鱼、泥蒿炒腊肉等一众菜肴,均为自己平素所最爱吃的菜;想起即将到来的分别,心中不禁千愁万绪,悲从中来;再见这正趴在桌上认真啃着一只鸡腿儿的粉团儿,又不觉莞尔。
“小鸡蛋,慢点儿吃。”花若伸手摸了摸粉团儿那如同鸡蛋白一样滑溜的小脸,笑道。
“偶不叫吓鸡大。”粉团儿一边吃,一边用一岁娃娃才有的奶声奶气的话音回答道。
“你不叫小鸡蛋啊,那你叫什么呀?”花若忍不住逗起粉团儿。
“偶叫粉她尔。”
娇嫩的童声童语引得众人一阵会意的笑。
须臾,花若缓缓举杯,望着静无风与静以望二人,诚挚道:
“这杯酒,敬你们;一谢救命之恩,二谢相伴之情。哪天,你们要去兰泽国,定当好好款待,答谢恩情。”
“花沫也与兄长一同敬两位,谢谢两位对兄长的恩情和照看。”花沫亦举杯道。
静以望嗤之以鼻,看着花若揶揄道:
“哎哟喂,一起住了这么久,我可是今天才知道你是这么善言知礼的一个人呢,早知如此,就应当挽留你同我们多住些时日了!”
“切!”花若虽眼圈微红,嘴上却还在逞强,装无事。
“白山……哦不,花若,此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聚了。“静以望又叹道。
“很快吧。我问过了,兰泽国离衔山不远,据说半日渡河,加半日快马即可到,对吧?花沫?”
弟弟花沫突然被哥哥这么一问,先是愣了一下,转而颔首微笑称是。
“所以,何愁不能再见呢?”花若意味深长地看了静无风一眼,静无风视若无睹地避开花若的眼光。
花若只好看着静以望继续说道:“你要是想我了,就来兰泽找我,反正无风兄在太医馆的学业也快要结束了。”
“可不是,一晃,一年多就这么过去了。”静以望慨叹道。
听到此,静无风却是沉默了,想起当初,自己正是为了研究可延长师傅命数之术,才考入太医院的医学馆,心中暗想道:
“到如今,自己依然未找到可解师傅之疾,延师傅之寿的方法,真是该死。”
长安君闻静以望此言,摸了摸身边一脸认真地对付碗里肉块的“小吃货”粉团儿,笑道:
“一旦为人父母,时间却是会过得更快。”
静以望顺着长安君的目光,看见粉团儿啃得不亦乐乎,大犯嘴瘾;盯着隔得自己老远的一盘鸡爪,撞了撞白山的胳膊道:“给我个鸡爪。”
“哦,”花若一边答应,一边夹起一只鸡爪给静以望,哪知一下没夹稳,鸡爪啪嗒掉地上了。
花若依旧若无其事地拿手捡起来,顺势就要往静以望嘴里塞;却见静以望瞪大眼睛,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心不在焉的花若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嘻嘻笑着说道:
“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你又喝醉了呢?”
“啊?!”静以望捂着胸口一脸被白山戕害受伤的表情,“你到底给我吃过多少从地上捡起来的东西。”
“咳,没多少,你看看你,不好好儿的嘛,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现在身体能这么好,还不得多亏了我。”
静以望瞪着花若,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一桌人哑然失笑。
此时,花若再次举杯向众人道:
“这第二杯酒,敬长安君、无邪、刘医官和清野。我不在的时候,无风兄和以望就拜托你们多照看……”
“我们好好的哪里需要照看?”静以望毫不领情,截口道。
花若举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回头“深情”地看了静以望一眼,揽住他的肩膀道:
“一天不拆台,也不会损失什么的,是,你不需要照看,只是我需要心安罢了。”
语毕,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暗处,静无风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星星,星星。”正吃着肉块的粉团儿突然指着暗处的萤火虫开心地叫着。
“我们粉团儿是想要星星吗?”长安君一脸宠溺地问道。
“嗯!”粉团儿稚嫩地答道。
女儿一声令下,贵为长安君也不敢怠慢,平日正襟危坐,慢条斯理的长安君此刻竟是手忙脚乱,东奔西跳,满天飞舞地替女儿粉团儿抓着萤火虫。
“长安君,用我们一起吗?”花若见状,问道。
“不用!抓几只虫子,我这个老父亲还是可以的。”长安君自嘲道。
“老……父亲……”花若看着这美好的画面,被长安君突如其来的幽默感打败,嘴里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忍不住与静以望、无邪交换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好不容易,长安君总算抓了几只,捂在掌心之中,拿到粉团儿面前;粉团儿高兴地摇着长安君的手掌,欢喜地叫着:“星星!星星!”
看着粉团儿一脸期待的眼神,长安君吟吟笑着,在粉团儿面前缓缓打开掌心;瞬间,四五只绿荧荧的“小星星们”依次从长安君的掌心中缓缓升起,飞向空中,直接看粉团儿看呆了去;半晌后,才指着飞远的萤火虫喊道:
“星星!星星!爹地替我抓了小星星。”
静以望看着一脸宠溺地望着粉团儿的长安君,不禁唇角挂上笑意:
“看不出,长安君,还真是个宠女狂人啊。”
“日后,若你有个女儿,一定要好好宠她。”长安君回眸一笑道。
静以望呵呵笑着,低头不语,心想:“何时?又与何人呢?”
花若忍不住打趣问道:“那要是儿子呢?”
长安君浅浅一笑,道:“那就陪他打仗,练剑,下棋;而后每次都输给他。”
一番话说得花若直摇头:“让我说什么好呢?”
众人皆看向花若,他沉吟片刻,深情道:
“只可惜……这天下之大,长安君却只有一个。”
长安君看着此刻一脸英气逼人的花若,唇边长着细细软软的白色绒毛,一副十八青年的半熟模样,不禁遥想起时光不再的学童时光,吟吟微笑道:
“花若,你可还记得当年与无邪,我们三人同窗十载时的种种?”
花若一脸困惑,歉意的摇摇头:“还是想不起来。”
花沫闻言,抬眼看着兄长,不禁一脸担忧。
“同窗十载。”长安君看了一眼无邪,抚掌叹道,“曾经年华正好,幸得与君相伴随。从你与弟花沫年幼入宫做质子时相识;到今天再相认,转眼也已经十余载了。”
长安君徐徐与故人道起往事无数;时间之箭一路穿越日月,回到数年前的光景……
第49章 梨花院里故人影,少年天真总如烟(上)
数年前的某天,长安君和身为质子的花若、无邪还都是皇家学堂——梨花院的淘气学生。
刚入学堂那会儿,三人聚在一起,没有少给老师惹麻烦。
一众老师中,有位老师有个毛病,那就是爱喝酒,上课的时候,有时也喝得醉醺醺,满嘴都是酒味。
有一次,花若和无邪趁着老师喝得醉醺醺在桌上打盹儿,偷偷将老师的酒偷了来;三人于是拿了这老师的酒来喂别的同学养的兔子。结果这只兔子被灌得晕乎乎,好不容易从这群熊孩子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后,四处乱跑,最后一头撞晕在老师的三尺之台前。
后来,“多亏”樊似锦向老师打小报告,花若、无邪被罚跪了一整天。
还有一次,三人趁着老师在讲台上打盹儿,这次不偷酒、也不灌兔子,而是堂而皇之的在座上打起了叶子戏,三人玩得正尽兴,一盘未了,就被醒来的老师当堂抓个正着;这一次,因长安君贵为皇帝之弟,当然是不能受罚的;花若、无邪被责打手板心之后,在门外跪了两天。
如此一来,三人也学乖了,开始尽量不给自己惹麻烦,做个老师的好好学生。
寒来暑往,梨花院里的学子们的学识与武功也渐长;原来调皮捣蛋的三人,如今倒是都成了学堂里混得数一数二的、老师的得意门生。
一日,皇帝闲来无事,借口视察皇族人的文武学习近况:一来,为探视比自己小一轮儿多的幼弟——长安君;二来,为缓解国事之累心,借机与一众少年处处,凑凑他们的热闹。
见皇帝亲临指导,正在给诸位皇族子弟上课的武师遂命自己的得意门生长安君舞出近日刚学的一套拳法。
只见少年长安君,身着一袭白底银丝暗纹的武衣,虽面上依稀还有些稚气未脱,但起势过后,竟舞出一种乾坤倒转之飒爽迷离的成熟风姿;亦拳亦舞,似刚更柔,一套拳法下来,竟然是让皇帝连同一众同窗好友都看呆了去。
少年花若有感于长安君涤荡心灵的剑舞,即兴赋诗一首:
“少年剑舞七月雪;荡去心间十月尘;
狂沙若梦难止曦;惊问何家美儿郎。”
一文殊一武胜,众人不由得齐齐嗟叹击掌,太息面前这一对翩翩璧人美儿郎。
彼时,于太学就读的皇亲国戚当中,有宰相之子樊似锦;这樊似锦有一姐姐名曰樊如画。早就传闻,这二人自小便被宰相夫妇二人百般宠溺娇惯;而这樊似锦也因性格乖张跋扈而在同窗之中“闻名”。
一直以来,樊似锦暗自嫉妒长安君与花若、无邪二人走得太近,几次三番故意挑衅、刁难,乃至侮辱两位异国质子;只是少年的花若和无邪二人,并不以为意。
一次,花若和无邪远远就看见樊似锦正在朝他们这边走来,二人遂伫立路旁作揖行礼;樊似锦身边的人纷纷回礼,唯独樊似锦视若不见,还指桑骂槐道:
“彼异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
众人听闻后,皆面面相觑;有平日里追捧樊似锦的人,此时便于花若、无邪旁侧指指点点,嗤声笑着。
不料,此一番话被紧随其后的长安君听得真切清楚,长安君微感诧异道:“花若、无邪二人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这样辱骂,是否太有失仁德礼仪。”
樊似锦郡王一看长安君出来替这二人出头,吓得不轻,连忙躬身作揖:“小人多有失言,恳请君上恕罪。”
少年长安君道:“失足犹可追,失言难挽回。言而无当,不如缄默为上。”
樊似锦被长安君一番话说得直翻白眼儿,却奈何自己平日不好好学习诗书文章,想反驳两句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忍气吞声,灰溜溜道:“长安君所言极是。”
长安君拍了拍樊似锦的肩,这才笑着转身朝花若、无邪二人走去。
少年花若则连连回头看着气得一脸煞白的樊似锦郡王,一面又转头认真看看长安君。
“怎么?这是在怪我不该为你出头啊?”长安君道,
“花若惶恐,只是长安君为了我而得罪樊公子,让我深感不安。”花若作礼道。
“此言差矣,我也并非只想你们强出头,也算是为了他好。此时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也好过以后他再闯下什么大祸。”
花若望着长安君,半晌才轻声道:“话虽这么说,可长安君你还记得老师之前讲过的唾面自干么?”
一旁的无邪闻言已经忍不住暗笑起来。
“什么?”长安君一脸诧异地看着花若,“你莫不是叫我也学做娄师德之弟吧?”
“可是,别人即使吐唾沫到我们脸上,我们都不当人家面擦去,让唾沫自己在脸上晾干了——这难道不正是君子之道吗?”
长安君叹息道:“我承认我这修行还不够。还请花若先行放过我吧。”
“总不能就因为长安君比我们年长,就如此严苛要求他吧!”无邪道。
花若闻言,先是扑哧一笑:“我只是举个比较极端的例子罢了。主要是不想让长安君与人交恶。”随后又正色道,“长安君虽贵为皇上之弟,但也是身处权力的漩涡之中,还是要谨言慎行,轻易不开罪他人为善。”
长安君为花若言语之间流露的对自己的真切担忧而感动,口上却轻描淡写道:”知道了,花若博士。”
三人遂笑着挨肩搭背而去;身后留下樊似锦敢怒不敢言。
回家后,这樊似锦便在母亲面前撒娇哭泣,樊似锦之母素来宠溺这个小儿子,于是忙问:
“我儿为何事哭泣?”
“娘亲,那个花若、无邪又联合长安君一起欺侮孩儿了。”樊似锦假哭道。
正值此时,樊似锦爹,宰相进得屋来,见这两母子哭哭啼啼,便问道:“何时惊泣?”
本是歌姬出身的宰相夫人,此时倒是将自己一身表演才华发挥得淋漓尽致:“哎呦,还能有什么呢?不过是我们家儿子又被兰泽、西风国质子和皇帝的弟弟欺辱罢了。也罢,谁让咱们为臣,人为君呢?要权没权,要位没位……”
第50章 梨花院里故人影,少年天真总如烟(中)
“放肆!”宰相被妻子奚落得恼羞成怒。
“哼!你也就在我们母子两面前耍耍威风,有本事你去外面,去跟那皇帝发个脾气试试。”
“你!”宰相被妻子说得哑口无言,“不要太过分了!你以为自己是谁?老老实实管好分内的事就成!男人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宰相夫人被夫训斥,假装哭泣着,一边拉了樊似锦,便要往屋外出,正撞见要进屋的樊如画。
“娘,似锦,怎么了?”
“没事!”宰相夫人恨恨道,一边含沙射影:“我们这些卑贱的人,还是不要和威武的当朝宰相同处一檐下。”说罢,遂拉了樊如画、樊似锦姐弟二人出了屋。
宰相思及自己在皇帝面前的不地势与自己的不得志,不禁怒气攻心,一掌举起,狠狠拍向桌案,把个桌案及杯盘震得叮当作响。
次日,梨花院中;老师侃侃而谈,第一排的学生时不时,都要拿出条布巾来擦脸、擦桌子,原来,这老师说话爱喷口水,每次讲话如浇花,坐在第一排的学生虽苦不堪言,却也是无可奈何,于是干脆一人备了一条布巾,随时擦拭,就不至于被老师的唾沫星子给淹没了脸、桌子和书。
堂前,老师遂令学生们抽签,使诸生复说昨日所学之功课。众学生背诵如流;轮到长安君时,长安君抽的正是《孝经》开宗明义章,于是便流利地背诵起来:
“仲尼居,曾子持。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
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哪知,这背到半途,长安君却是卡住了。
老师自然是对长安君这种荒于嬉的学习态度十分不满:
“胜不骄,败不馁;不要以为自己平日成绩不错,是众人中的佼佼者,就可以疏于自我管理、疏于学业!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鉴于长安君为皇帝之幼弟,老师虽不满,却不能责罚,于是便喊道:
“今日长安君未能复说昨日之功课,谁愿替其受罚?”
“老师,学生知错,愿领罚。”长安君向老师请罚。
哪知老师当没见般,环视座下;一片鸦雀无声中,仅有花若、无邪二人无声地举起了手。
老师点头,手持一根两指阔的竹板,踱步到离自己近一些的无邪案前,只听得三声清脆之响声,无邪手心应声显出三道赤痕。
老师显然是惜爱平素聪慧伶俐、成绩骄人的无邪,所以才手下留情,若不然,这三下随随便便也是可以打出三条乌黑发紫的淤血鼓包起来。
竹板打在卿身,痛却在吾身,长安君虽闭眼颔首,不忍听闻,却依旧是感同身受;更是因为只能让无邪替自己受罚而心怀愧疚。
君侯府内,闻香亭中;三人围石桌而坐。
长安君一脸不忍得拿起无邪的手,嘴里丝丝抽着冷气道:
“很疼吧?”
无邪摇了摇头:“过两天,淤血吸收了就没事了。”
花若调侃道:“这个你倒是经验丰富。”
不料却被长安君责备的看了一眼;花若忙识趣地闭了嘴。
确实,从小,无邪没少被他父王打过;每日小打算是怡情,三日一顿大打,算是明志;可怜世人只看高高在上的西风国国君的儿子,却没有人能看见衣服下面遮盖的深深浅浅的伤疤。
“打成这样,哪有不疼的?你是人,又不是金刚。”花若小声咕哝道。
“这点儿伤还喊疼,还是男儿吗?”无邪不屑一顾道。
“唉,男儿怎么了?男儿也首先是人呐!疼了就喊,又有什么错。”花若争辩道。
“你说的,那是一般的人。”无邪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好吧好吧,你不一般,所以你不疼。长安君,咱们别管他了,事实上,下次,下次如果再有机会,你还是让他替你挨打,反正他不疼,他不是一般人;他啊!可是这三国之中,最最厉害的人了!”花若调侃道。
“别了,一次就好。”长安君望着无邪的手,歉意道。
对于从小被父王灌输“要成为最厉害的人”这个想法的无邪来说,确实,在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一般这个词,而只有“最厉害”和“无用”这两个衡量标准:要么,他无邪就是最厉害的那一个人;要么,他就是毫无用处的一个庸人。
因而,从小,无邪一心就想成为最厉害的人:下棋,他总是最厉害的那个,没有人下得过他;道家法术,他依旧是同类里最厉害的那个人,小时候就开始炼丹药,给各种小动物吃,为此,没少“坑害”一些无辜的小动物。
不过,无邪的尝试,终于初见成效,在入学堂之后不久,他竟炼成了一只名叫“吱吱”的喷火鼠。
此时此刻,他惹不住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两位好友。
“喷火鼠?吱吱?”花若闻言,睁大眼睛看着无邪,一脸诧异道,“炼了它来干嘛?”
“可爱!好玩啊!可以喷火烧纸。”无邪道。
“可爱?好玩?这可是天然的纵火犯好吗?哪天,要是看谁不顺眼,就把它扔那人家去!”花若故意逗无邪道。
长安君被逗得直笑,依然不忘问:“你是开玩笑的对吧?”
“当然是开玩笑的!什么人才会随便取人性命!你还真是不了我!白同窗了数载,亏得我还拿你当大哥,当知己呢。”花若一脸愤愤然道。
“别别,”长安君歉意道,“错在我。我道歉。”
“哼!这还差不多,既然长安君都主动跟我道歉了,那我就原谅你这次了吧!”花若冲长安君挥手,示意自己已经原谅了他。
“不过,话说……”花若转向无邪道,“你有没有研习什么好玩的法术?”
“什么样的好玩?”无邪道。
“就是……比如,捉弄捉弄老师啊,戏弄戏弄同窗啊之类的。”花若嘻嘻笑道,一脸玩性大发的表情。
第51章 梨花院里故人影,少年天真总如烟(下)
第二日,梨花院中,趁着老师又喝得醉醺醺趴在桌子上熟睡;
座下的学生们,小动作频频;只见花若拉了拉前面一位同学的衣衫,一边将无邪的药粉递给前一排的同学,一边指着台上呼呼大睡的老师,做着将此药粉倒入老师脖颈的动作;而后,指着更前一排的同学,示意此人将药粉递给下一位。
学堂中虽静悄悄,却忽然异常“安静地热闹”起来,药瓶在一个同学、又一个同学的传递之下,终于传到了第一排同学的手中;只是,这手势的内容已经大大变了内容和模样,以至于第一排的学生拿着药瓶,将对方的手势解读成了,将这瓶药粉在不要被老师发现的情况下,倒入自己的脖颈中。
第一排的同学看了看手中的药品迟疑了片刻,不知是要闹哪样,但见座下的同学个个目不转睛、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于是迟疑着,举起药瓶,准备将粉末倒进自己脖颈中。
说时迟那时快,花若见状,忙飞奔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药粉迅速倒入老师后脖颈中后,又快步流星回到自己座位上。
须臾,药粉便开始见效了。只见熟睡中的老师开始伸手不停地挠抓着后脖颈,越挠越带劲,最后直接老师嚯地站起身来,当着全体学生的面,瞬间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个精光。
堂下先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片刻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坐下的花若、无邪笑得打滚,长安君也忍俊不禁,对无邪、花若二人这损人不利己的恶作剧无奈又好笑。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老师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与失礼,连忙将衣服拿起来裹在身上,宣布下课后,朝自己的住处奔去。
花若望着老师匆忙忙的背影,向无邪道:
“这个没有什么副作用吧?”
无邪摇头道:“道家的这个脱衣法,看起来邪门,瞬间让人脱衣;其实只是药物的功能,用了金樱子的皮毛研成末,把它撒在人身上,立刻会使人着痒难受,只好脱衣;解法亦简单,只需用凉水洗浴全身即可除。”
次日,梨花院中,无邪偷偷带来了他的喷火鼠“吱吱”,花若、长安君三人头碰头地围成一团。
看着这只其貌不扬和其他小鼠并无任何异处的小鼠,花若喃喃道:
“就是它?这么个小个儿,能喷火?即便是喷,也是火星儿吧?”
无邪瞪了花若一眼道:
“虽然现在喷的火较小,持续时间也有限;不过再炼些日子,这火的灼伤力便会增加。”
“那它现在这小火苗儿,都能烧些什么?”花若好奇地问道。
“你想烧什么?”无邪抬眼问道。
“嘻嘻嘻……”花若一脸坏笑,脑中遂有了个主意。
半夜三更;老师的卧房外,花若、无邪二人鬼鬼祟祟闪身出来,和门口为他们二人放风的长安君汇合后,快步流星地离去了。
卧房内,老师内急,迷迷糊糊,伸手到床下找夜壶,摸索半天终于找到了,提起夜壶,老师无比畅快地一泻千里,尿着尿着,老师才发现事情不太简单,掀开被褥一看,全湿了;再提起这夜壶一看,老师心里气得差点吐血:这壶底竟然被烧了个洞,这刚才的一泡尿竟是悉数都给尿床上了。
次日,老师决心肃清学风,严查此事。
“谁?到底是谁做的!最好赶紧自己出来承认了,这处罚还能轻点儿;要是被我查出来……可有得你好果子吃!”
学堂内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强忍着笑意,装作一脸沉痛和严肃的样子。
最终,得知真相的樊似锦实在忍不住,不把这让他大快人心的真相说出来,简直对不起自己。于是,将自己对长安君的顾忌先放在一旁,樊似锦没有做多少挣扎,就轻易将花若和无邪二人给拱了出来。
这二人被老师责罚惨了,横打手心一百下,这巴掌都快被打烂了;而后在门口连跪三天,以儆效尤。
这三天还多亏了长安君,给二人送饭送水,不然,身体弱一点儿的,恐怕真的是会被跪晕过去了。
学堂外,无邪一边吃着长安君送的饭菜,一边狠狠道:
“这樊似锦,屡屡看你我不顺眼,我们是不是也找个机会捉弄一下他!之前我们总懒得跟他计较,但趁着次机会,让他也想着稍微顾忌一下咱们,你们觉得怎样?”
“好啊好啊!你还会什么整人的法术?都使在他身上吧!”花若欢欣鼓舞道,就差拍手了。
“不要玩太过了,这风头还没下呢。”长安君提醒二人道。
“不会,”无邪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有个法术蛮适合他,我已经想好了。”
“是吗?是什么?”花若兴趣盎然道。
无邪,如此这般,如何如何,向花若和长安君讲来,讲完,花若和长安君二人倒是都忍俊不禁起来。
原来,无邪打算要给樊似锦施的法术名叫“屁王贴”。
取江边水泡沫或无根浮萍,晒干研磨成粉末,加进少量的胡椒粉和匀,暗入少许于他人茶酒中,此人喝了之后,便会日放千屁而不止,直至下次大解之前都不会失效。
第二日,花若和无邪,趁着樊似锦不注意,一个在一旁打掩护,一个偷偷将“屁王贴”的粉末倒入樊似锦的茶盏当中,迅速拿手指搅匀,事毕后,二人若无其事地离开。
毫不知情的樊似锦归来饮茶,结果当日放屁无数,熏得众子弟都恨不得离得他远远儿的;这一天下来后,大家习惯性的,老远见到樊似锦前来,就赶紧斜着身子往相反的方向走;樊似锦因此也就此多了一个谥号,“失气樊”。
樊似锦虽已猜到此事与深谙法术的无邪恐怕脱不开干系,却苦于无证据,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数不出。
经此一番暗中较量,樊似锦自此不敢接近无邪、花若二人,亦不敢寻衅滋事,此一屁王贴,倒是为花若和无邪二人赢得了由敬畏带来的和平处境;如此一来,此一番费心的捉弄,倒也是不失为一件一箭双雕的好事。
再说这梨花院中佼佼三人中,素来,长安君便以对佛教的浓厚兴趣而著称;不但自己常年吃素,而且抄经、诵经、打坐参禅是一个也不落;为此,学堂中依长安君为榜样的学弟们,不少依人学样,也吃斋诵经起来。
一日,长安君偶遇一高僧,心中异常欢喜,便以讨教禅佛之事为由,坚持要邀请高僧吃饭。
结果仆从不知长安君要请的乃是僧人,让店家做了一桌荤腥之菜。
一行人到店时,望着一桌丰盛的猪牛羊鱼宴,不禁都愣住了。
“这……”花若眨巴着眼睛,看看长安君,又看看高僧。
长安君万分歉意地向高僧道:
“万分抱歉,因能得大师应允赏脸赴宴,一时过于高兴竟然忘记嘱咐家仆让店家准备斋宴,请容我去让店家重做素食……”
长安君话还未说完,高僧便一屁股坐在了桌前,冲着众人呵呵一乐道:
“无妨,荤食亦可,随缘食肉,阿弥陀佛。”
闻得高僧此言,三人倒是愣怔在原地,心中既是万分讶异,又不禁对此高僧的境界修为佩服得五体投地。
何谓叫“百无禁忌”?长安君、花若、无邪这三位年少之人今日算是因得此高僧而得以了悟了。
三人遂与高僧同坐。
第52章 得缘问道高僧,年少亦知情重
待高僧食毕,长安君遂向花若、无邪问道:
“花若、无邪你们可有要问高僧的事由?”
二人摇摇头,花若道:
“就当前来说,看到高僧除了问卦,我还真想不到其他要问的。”
长安君会心一笑,遂向高僧问道道:
“敢问高僧,既然,人终会有一死,那何谓生之意义?又何为生之要义呢?”
高僧笑看长安君,徐徐捻须饿,不紧不慢道:
“观死无常,其根本用义,乃是让人弃舍现世的五欲八风。
正是因为人生是无常的,所以人世间的这些五欲八风就不要了。因为,人终有一死,要得再多也会死。正因如此,所以我要珍惜自己当下的每一刻,把它用在该用的地方,用它来做有意义的事情。
将我们内心当中的贪着弃舍,清净内心,使之更加有心力,去精进修法。”
长安君沉吟不语,片刻后,又问道:
“做有意义的事,或者说修法,修行,又到底是修的何物,所为何事呢?”
高僧笑道:“快乐无忧,故名为佛。若要我说世间的修行人所为何事?那便是在参悟人生最究竟的幸福。”
就在长安君闻出此一问题时,花若、无邪二人便早已经做好倾听长篇大论的准备了;哪只,竟然从高僧口中听到这么简单的句子,在座的三人不禁心弦震荡,绕梁不止。
须臾,只听得长安君喃喃道:“快乐无忧,故名为佛?这真真乃是人间最大的幸福……只是,在生命的起落之间,要人永远保有‘快乐无忧’的心境又是何其不易啊!”
高僧笑道:
“人人皆具佛性,但并非人人皆能成佛,因此,对于尘世你我来讲,如何训练心灵的敏感,让它可以去仔细地体会我们生活中每个环节的真义,倒是更易于实现了。”
座下三人似懂非懂,无邪质问道:
“敢问高僧,为何说快乐无忧就是佛?为何佛就是要让人追求最究竟的幸福?不快乐,不幸福,不行吗?况且,大多数人的现状,恐怕都是如此。“
高僧徐徐道:
“人一旦烦恼,就让灵魂不能安住了,也叫做没有命了。所以,唯有心安,才能命安;唯有命安,才能人安;反之亦然。命若不在,又谈何其他呢?”
高僧一席话,让三人沉默良久,半晌,花若抬首问道:“高僧,敢问,为何,一人即使读遍万卷书,依然不一定能平安喜乐呢?“
高僧道:“其一,书中道理,乃他人之经验所得。看到,若做不到,这些又与我何干呢?再者,谁又说平安喜乐,一朝得道便可一劳永逸呢?正所谓,长修,长得;不修,难得,这恐怕才是真相。”
三人闻言,均陷入深思;此次有缘问道高僧,三人可谓受益各有深浅。
是日。长安君、花若、无邪三人又齐聚君侯府的书房,理乱堂内。
茶桌前,长安君将一个精致的折扇递给无邪。
“嗯?”韩无邪一脸诧异,却依然伸手将折扇接了过来,轻轻一掌,即刻发现此扇内的玄机——此乃是一把专门为左利手之人所定制的折扇,开合处与右利手的正好相反。
无邪左手执扇子,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既讶异,又感动;看看扇子再看看长安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长安君只冲着他颔首一笑,再无赘言。
原来,韩无邪天生乃是左撇子,并因此,其父西风王常常为之不齿,为了训练无邪使用右手,经常用打骂的方式来纠正韩无邪,要求他改用右手,非要他与“常人“一样才肯罢休。
长安君乃事在与花若、无邪三人的一次喝茶聊天时,才发现了无邪的这个小秘密。
那天,三人正聊着天,无邪端起茶壶想为面前的二位添茶。
他先是下意识地用左手去拿茶壶,结果发现左手拿上茶壶后,壶嘴朝外,根本没法儿倒茶。
于是,无邪只好放下茶壶,用不太习惯的右手拿起茶壶柄;七捣八弄,一不小心竟将桌上摆放的一只酒泉夜光爵杯给碰掉了,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响,这只看起来就名贵异常的器皿瞬间化成了无用的玉石碎片,散落地上;无邪手一松,茶壶也翻到在桌上。
长安君一手借住茶壶,一手抓住无邪的手,问道:
“你的手没事吧?可有烫着?”
事发突然,无邪愣怔了一下,看了看遂成片片的夜光杯,又看了看自己被长安君握住的手,一边收回手,一边歉意道:
“对不起了长安君……”
“没烫着就好。”长安君轻浅笑道,“回头让人来收拾即可。”
“可是……”花若一脸可惜的望着地上的碎片,“这不是你最喜爱的杯子吗?好像……还是皇帝御赐的夜光爵杯吧?”
只是,关于花若说的这些,他无邪又岂能不知呢?
打碎了长安君的所爱,长安君非但不责怪,反而还一心只关系自己的手是否被茶水烫伤;思及此,无邪一边悔恨,一边感慨。
确实,这只白如羊脂、晶莹剔透的夜光爵杯乃皇帝所钦赐,“曾经”是长安君的最爱,已随他多年。
这只由玉石精心雕琢而成的杯子,纹饰天然,杯薄如纸,光亮似镜;冬天盛烫酒,它不炸;夏日斟冷酒,它亦不裂;即使轻轻碰击,它也不易碎裂。若是在夜晚,对着皎洁月光,把酒倒入杯中,这杯体便会顿时生辉,光彩熠熠,这“夜光杯”之名,也正是由此而来。
只可惜了,这仅在片刻之间,杯子便香消玉殒于无邪之手。
长安君闻花若所言,笑而不语;只拿着杯,给三人的茶盏中倒入新茶;倒毕后,方才缓缓道:
“物,再怎么重要,又怎能比得过人?更何况,喝酒饮茶,石杯、木杯、夜光杯,又有何究竟之区别?”
花若、无邪若有所思;无邪望着眼前这杯刚被斟满的茶杯,竟暮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因各种笨手笨脚而摔碎东西时的场景。
那时候,无邪大概也就是四五岁左右光景,韩亦儒大约一两岁左右。
因为年纪小,好动、又好奇,经常会碰掉、打碎各种东西;因此,几乎隔三差五的,两人就会因为不小心碎物而被父王狮吼一通,若所碎之物稍显贵重,一顿毒打是绝对避免不了的。
王后心疼两个儿子,总会替他们求情道:
“他们两个还小,不懂事,手脚也笨拙,难免会不小心;等他们大些……”
每当这时,西风王总是同一番说辞应答:
“大些?小小年纪若不严加管教,等到他们二人大些就更管不着了!”
在严苛的西风王韩敬山看来,世界上仿佛永远只有两种人:能干的聪明人和不能干的笨人;儿童的行为能力与成人之间的确实存在的差距,却并不在他的注意和区分范围之内。
总之:只要是他韩敬山的儿子,就必须按他说的做,而且一定要做到他期望的标准,否则,即便是自己儿子,这责罚起来也是毫不手软。
理乱堂中,三人沉默着坐了片刻;长安君忽而抬首向无邪,吟吟笑道:
“无邪,你原是左利手?”
无邪一惊,随即点头道:
“是啊!被长安君发现了?我父王从小便监督、训练我使用右手。吃饭、写字、端物皆需用右手,只可惜,我这老习惯,却是怎么也改不了了。”
无邪一边说,一边兀自笑着。
花若恍然大悟道:
“哦!怪不得,你的字,老写得怪怪得,画儿画的也是怪怪的,原来是因为你一直用不习惯的右手来写字、画画的缘故。”
花若摸摸头脑勺,歉意道:
“对不起哈,我以前不知道,还一直笑话你的字和画。”
无邪摇头道:“没事。”
“为什么要改?”长安君不解道,“左利手不也一样。”
“就是啊!长安君所言极是,左利手就左利手呗,为什么一定要勉强改成不习惯的右手。”花若嘟嘴道。
无邪露齿一笑,道:“从小父王对我要求比较严苛。他也是希望我能和其他人一样,做个大多数人,这要比做个异类要好得多。”
“是吗?何以见得?”花若一句话,倒是把韩无邪给当场问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
花若若有所思,沉吟半晌道:
“倒也有几分道理,大隐隐于市,泯于众人,确实是韬光养晦的好法。”
长安君只字未言,但,自从他发现无邪是左利手后,对无邪的不同非但不以为怪,还处处忍不住替这位左利手的小伙伴着想,四处为无邪张罗一些左利手的物件,供他方便使用。
比如:当自己用刀的时候,长安君就会想:
“无邪用刀习不习惯?平常能看到的刀,都是右利手的,刀口朝左,会不会经常划伤无邪的手?”
这么想的结果,便是命人特地去定制了左利手的刀给无邪。
每当仆从帮自己更衣的时候,长安君又会想:
“无邪穿衣、脱衣服,会不会因为左开襟而特别别扭?”
于是,便又特定命人去定制了两套左利手的衣服给无邪。
而今天这把特制的折扇,也正是在长安君自己掌扇之时所想到的,于是忙又去帮无邪定制了一把左利手的折扇。
这长安君对无邪的处处之接纳,对其另类及其性格的珍视,确实让人感动;不光无邪,任何人与之相处,无不感到前所未有之自在与自由;若问,一个人可以开明到何种程度?将长安君视作是一个兼容并蓄、涵纳包容以及善于发掘身边人身上闪光点之楷模,恐怕也是丝毫不为过的。
花若亦有长安君的些许风范,只不过,对于年少的他来说,轻狂的顽皮与阳光之气乃是他身上更为显著的两道耀眼之光,由此,便少了些许的沉稳与深思熟虑。
长安君处处为无邪着想,为他添置各种适合左手之物品,可谓贴心异常。
无邪在长安君的函容中,深深体会到这种”无条件之友爱“,内心对长安君非常感激敬重;然而,嘴硬心软的他,外表却依旧是桀骜不驯的叛逆之言行。
但此种种,长安君从不以为意;应当说,普天之下,恐怕唯有他长安君一人,才能透过这叛逆、狷傲的外表,洞见韩无邪心中所藏匿的、一颗少年的无邪、柔软之心罢。
第53章 生擒黑熊,得“若梦”(上)
一次,三人在衔山国游历山水,不禁被衔山的寂静美景所深深撼服。
就在三人经过一个风景如画的山脚小村时,却被好心人劝回:
“走吧,你们三个娃儿,没事别在此处多逗留了。”
为何?“花若好奇道。
“最近……村子不太安宁。”好心的老伯说道。
“怎么个不安宁?”花若刨根问底儿道。
“呃……这山上黑熊近日常来村中害人,咬死、叼走我们养的羊无数;为赶它,已经伤了好几个人了。”
“黑熊……”花若喃喃自语道;三人瞬间沉默了,眼里却分明都闪着几丝不安混着激动的光芒;彼此交换了一下肯定的眼神后,花若又向老伯道:
“谢谢老伯提醒,不过,我们倒是想去会会这只黑熊……不知它的行踪为何?一般于何时?出现于何处呢?还望老伯指点迷津。”
“啊?你们……你们难道不怕被这黑熊所伤?”老伯看眼前这三位年纪尚轻的儿男,忍不住替他们的年幼无知担忧起来。
“啊……这个,老伯您放心,我们三个只是好奇,想去一探究竟,并非要去做这黑熊的口中餐,我们会非常小心的。”花若讪讪道。
几番要求下,这老伯才将自己所知关于黑熊的情况如实相告予三人;三人听完,谢过老伯后,齐齐向黑熊的现身地移步而去。
途径过一推车卖鱼之人时,长安君灵机一动,向渔人道:
“大叔,您的这车鱼,我们都要了。”
卖鱼之人大喜道:
“真的?那真是多谢公子了!”
“不过,”长安君补充道,“我们还需您帮忙运送至山脚下,不知您可愿意?”
渔人不解道:
“山脚下?公子不是指近日那黑熊出没之处吧?”
“正是。”长安君道。
渔人闻言,大惊,担忧道:
“啊?我看三位公子年纪轻轻,偏要去哪里做甚?若是不小心,撞见这黑熊,被它伤到了可如何是好?”
“不妨事,我们此行正是专为它而去。”长安君浅笑道。
“专程为它而去?你们可不是要赶这只黑瞎子吧?我可听说,它可是已经伤了好几个人了!”渔人越听越担忧。
“放心,我们有备而来,定会万分小心的。”长安君安慰道。
渔人闻言,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大山,又抬头看了看日天,时辰尚早,未到熊出没之时间,又看这三个人怎么也劝不住,索性道:
“那好吧!我给你们把鱼送到山脚下。”
长安君颔首笑道:
“那就有劳大叔了,这运费,我们会单独再计的。”
“啊!那倒不用了,这整车鱼您都买下了,我就当是服务到家吧!您给我方便了,我也得还您个方便不是!”
这渔人倒是个知恩图报的知足之人。语毕,渔人遂推着鱼车,紧跟在三人之后。
路上,长安君、花若、无邪三人各有所思,一片沉寂;就连无邪袖里的火鼠“吱吱”也异常安静,没有半分动静;只听见渔人的独轮车轱辘偶尔发出的几声“咯吱”声。
最后,还是花若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车鱼是准备拿来喂黑熊的?”
长安君点点头;花若继续问道:
“那,关于这只黑熊,我们要以何计策应之?”
长安君、无邪二人,这才像被点按了什么开关、穴位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方才各自静思之计策和盘托出。
长安君先声说道:
“先到黑熊出没地暗守,静待它出洞觅食;以此一车鱼吸引它驻足。”
无邪接语道:
“而后,我们寻迹找到它的老巢,看有无其他异况。”
长安君点点头,补充道:
“若有幼崽,则需万分小心。”
“为何?”花若道,“怕它护崽心切,要跟我们拼命?”
长安君点点头道:“熊性一般温和,极少主动攻击人和动物,也愿意避免冲突,但当它们认为必须保卫自己或自己的幼崽、食物或地盘时,也会变成非常危险可怕、难以对付的野兽。”
花容、无邪二人点点头。
花容继续道:
“只是,这黑熊若一般不扰民,那么此番下山,定也是因山中可食之物锐减或难觅之故;将它生擒了本就不易,如若要保证它不再下山扰民,可能更难了。”
“嗯,先前一段时间,恐怕需要村民主动往山上投食肉类,但这确非长久之计。”长安君补充道:
“只是这山,何时以及何故,让黑熊难以觅到可食之物?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才是最终解决之道。”
无邪闻言,抬眼看了远处的一座秀丽不再的山峰;虽为春夏之际,山中树木不苍翠反而是枯萎泛黄,犹如冬季之景,十分反常。
“不过,”花若忽而一脸忧戚道,“我们三人联合起来欺负这熊,想想,觉得这熊还蛮可怜的。”
无邪翻了个白眼道:
“我们欺负熊?它要真跟我们拼起命来,还不知道是谁欺负谁;我恐怕你是可怜得有点儿早了。”
花若闻言,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三人联合欺负一只瘦弱可爱小熊的画面;这小熊被他们三人逼得走投无路,缩在山脚,掩面而泣;转而,画风一转,三人忽而又被一只巨熊追得满山跑,最后三人被这只巨兽逼得走投无路,缩在山脚,掩面而泣……
无论哪种画面,好似都不太美好;花若甩甩头,跟上早已经前行的长安君与无邪的步伐。
不知不觉,三人协同渔人已行至大山脚下。
一座草屋,一块田,一方池塘,几只鸭鹅;若非被告知此处乃黑熊出没之地,三人还以为是到了某个道修仙人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之所。
由于黑熊之事,主人早已经不知避往何处;只剩三两只鸭和一只大白鹅在池塘中漫游,守着家田几亩。
渔人按照长安君的指示将一车鱼都倒进了池塘内,惊扰得鸭子和白鹅在塘内扑腾着翅膀;将鱼悉数倒进池塘中后,渔人走之前,还不忘告诫道:
“这鱼我算是给三位公子送到了,只是这天色渐晚,这黑熊就喜欢黄昏傍晚来山脚觅食,三位公子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三人点头谢过后,遂作礼,辞别渔人。
虽然是为正事而来,三人亦是无法不去欣赏眼前这悠然简致之图画美景;三人愣愣饱览此秀美画卷之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向屋后密集的草丛中隐身而去。
晨昏时分,果然,山中传出一阵响动;隔着草丛,三人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一只身形壮硕的黑熊,徐徐而来。
这黑熊视力一般,听力了得,嗅觉更是惊人,其灵敏度为猎犬的七倍,能闻见超过三公里的腐烂尸体的气味。
只见这只黑熊,摇摇晃晃地走在树间,须臾,就被池塘中鱼儿的翻腾游动之声及鱼腥味所吸引,惊喜之下,朝池塘狂奔过来,扑腾进池塘中,举着粗钝的爪子开心地抓起鱼来。
屋后草丛的三人见状,估摸着这一车鱼够这只黑熊忙活半天了,于是趁着渐暗的天色,三人蹑手蹑脚朝着山上方才黑熊所来之方向缓缓挪步而去。
一路上,三人将树枝点燃做火把,仔细分辨着这黑熊的印迹,一路巡山而上,最终,这印迹将三人引致了一处偏僻的山洞前。
三人驻足于山洞前,一边观察着山洞外部的环境,一边都对这漆黑的山洞心存警惕,不知道这洞中是否还藏有什么其他的骇人之物。
但不论如何猜测,想要知道真相,还是得铤而走险;三人遂轻手轻脚行至洞口,伏于洞口边缘。
长安君捡起地上一块大石,运力朝洞中猛扔进去,须臾,只听得石块须臾落地后随势滚动的哐当哐声,静候片刻,却并未听见任何异动;于是,三人对望了一眼后,长安君擒着点燃的树枝打头,花若和无邪跟进其后,鱼贯进入洞中。
这洞不大,亦不算太深,三人徐徐往里走着,沿路看到些兽类的骨头、皮毛和干草树枝;再往里走,干草越多;终于一路走到洞底,除了一堆厚厚的被压出一个凹印的稻草之外,再无他物了。
三人既面露安心,又不禁有几分失望;花若见状,不禁感叹道:
“没想到,这只黑熊还蛮讲究,给自己找了这么多干草做铺垫,这不光它了,人躺上去也舒坦呐!”
长安君闻言,面露笑意;无邪喃喃自语般说道:
“看来,我们需要应对的就此一只黑熊。”
花若闻言,夸张地喊起来:
“一只?你刚刚看到了吗?那只巨兽,就一只也够我们应付……唉,这说起来,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长安君沉吟片刻道:
“若它只为求食,我们便以食物为饵,疏引之,使它远离村庄;只要它不伤人,便不需跟它硬碰。”
花若、无邪闻言,点点头;花若道:
“我们回吧?若那熊吃饱了,估摸着也要回洞了。”
三人遂各自举着燃亮的树枝,转身向洞口而;正此时,长安君的眼角处忽而闪过一丝金属的光泽,顺着这道忽然反射过来的光,长安君旋即将视线锁定在了干草垛的边缘处。
“等等!”长安君一面向前面的二人喊道,一面举步向草垛边缘处走去,“这里有东西!”
第54章 生擒黑熊,得“若梦”(中)
花若、无邪闻言,忙停下脚步,转身随着长安君向草垛边缘走去。
长安君行至方才反射出亮光之处,蹲下身来,将干草上下摸了个遍,半天却也没摸到个什么,正打算放弃之时,手却果然触到了某个异物,长安君将此物一把抓住后,从草垛中拿了出来,三人顿时目瞪口呆。
“哪里来的剑?”花若第一个讶然道,“这黑熊藏了这把剑做甚?它又不能使。”
借着光亮,三人仔细观察着这柄剑,刀鞘镶嵌着红蓝宝石,做工鬼斧神工,甚是精细。想必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所有的。
三人心中正纳罕不已时,长安君抬眼望向花若、无邪,将手中之剑递到二人面前道:
“你们二人谁若喜欢便拿了去吧。”
“啊?可这剑既是你发现的,当然是应该由你收藏了。”花若道。
长安君浅浅笑道:“除非上战场,我极少配剑;若随我去,恐怕只会怠慢了它而已。”
花若、无邪互相看了一眼;花若向无邪道:
“要不无邪收了吧,这高人配宝剑,也算是天造地设了。”
长安君闻言,即将宝剑递给无邪;无邪看了看面前的剑,向花若道:
“高人这个称号我领了,这宝剑,”无邪转向长安君道,“亦如花若所言,还是归它的发现者吧。”
长安君拿着剑,带着几分尴尬地愣在原地;花若见状,嘻嘻笑道:
“拔出来看看吧!既是宝剑,光看这剑鞘也不过瘾呐!”
闻言,长安君遂按剑欲拔;哪知,这剑却竟是纹丝不动;长安君心中纳罕不已;遂掌中运力,使了八成力气重拔,然而此剑依然是纹丝不动。
一旁的花若、无邪大概看出来端倪,无邪一把从长安君手中拿过来此剑,运了八成力气试着拔剑,无果;遂用了十成功力去拔它,竟然依旧是无法拔出。
无邪上下看了看此剑,心中也是诧异不已;一旁的花若见状,也忍不住上前来一试,鉴于长安君与无邪二人皆无法拔出来此剑,花若从无邪手中接过剑来后便嘀咕道:
“这莫不是个做得花里胡哨的假剑?”
一边说,花若使了三层的力气随意地拔了拔此剑,只听得清咧的一声响,伴随着一道隐隐的寒光,剑,立时出鞘;如此形状怪异的一把剑,通体闪出微弱的白光,竟是将这三人看得愣怔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花若才支支吾吾道:
“这……这到底是什么啊?”
原来,此剑竟然无锋,且剑身处厚如铁板,且平常为斜面的剑身,呈扭曲形,状如一个浅浅平放的反S形。
花若继续喃喃道:
“这莫不是半成品吧?人家匠人还未铸完,便被拿来至此了?不过,何人会把未曾铸成之剑拿出来?”
“还真不知。”长安君亦是一头雾水。
无邪忍俊不禁道:
“这恐怕是铁板一块吧?哪里能称之为剑呢?”
花若闻言,亦笑着接口道:
“不过,倒也是好飒的一块铁板呢!这钝齿虽刺不了、割不断,但做防身御敌之用,也绰绰有余了。”
花若一般说着,一边收剑回鞘,刚放下手臂,这剑近了花若之身后竟然缓缓隐去,消失不见了踪影;三人大惊。
“剑去哪里了?”无邪问道。
花若一紧张,手紧紧握起来拳头,这剑竟在他掌中用力之时瞬间现形在他手中;一旁的长安君和无邪皆以为奇。
“欸……”花若嘻嘻笑道,“这还真有点儿意思。”
看到此,长安君心中渐明,遂向花若道:
“看来此剑是认定你为新主了。”
“剑还能认人吗?”花若奇怪道。
“不然呢?”长安君道,“我和无邪,为何就无法拔它出来。”
花若握紧剑身,举起来又来回仔细地看了一遍这一把“认”了自己、还会隐身的“钝铁板”。
“给它取个名字吧?”长安君道。
“哎哟,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想。”花若挠挠头道,“要不,叫它铁板得了?”
无邪:“若梦如何?”
“啊?一把叫若梦的剑?”花若奇怪地念道。
“何解?“长安君问道。
“花若的,一生行狭义之梦。”无邪道。
“行狭义之梦?一生行侠仗义……”花若喃喃道,片刻后,遂爽快道:“好!就叫它若梦了!多谢无邪兄赐名!”
虽口中答应得爽快,心中却是依旧疑云重重:“为什么认我?这把钝家伙……”心里暗想着,忍不住向长安君、无邪道:
“这柄钝如铁板的剑偏偏认我……难道是……暗喻认我应当少些锋芒、少些聪明,多一些圆融和愚钝,以安身立命?护身吗?”
“或许。”长安君不置可否道,“藏而不露,韬光养晦,方可得保存长久。”
“保存?保存?我小年年级就跟我谈保存?”花若夸张地喊道。
“小小年纪?你在说谁?我们三个可是谁都年纪不小了。”长安君谦谦道。
无邪被长安君说得暗自笑起来。
“哎,长安君,不带这样的!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毒舌了,我看你都是平时跟无邪学坏了……”花若嘟嘴,愤愤道。
“是吗?无邪话可不多哦……”长安君故意逗花若道。
“哎!怎么?连这你都还想赖我不成?”花若闻言,即刻对长安君不依不饶起来。
三人遂在花若叽叽喳喳的嚼舌声之下出了洞去。
三人一行沿原路返回,不料远远竟听见人的喊叫声与兽的嘶吼声交织一片,远处火光点点;三人见状,遂气沉丹田,脚底生风,朝火光人声处飞奔而去。
近前来这才发现,群情激愤的村民们全副武装,黑熊俨然被这火光和村民的阵势所惊扰,一边笨手笨脚地想扯掉村民们设置在树间的麻绳陷阱,一边因为失去耐心和恐惧而嘶吼不已。
村民们为这吼声震慑,谁也不敢向前一步;然而眼见,这笨笨的黑熊马上就能把身上缠绕的最后一根麻绳给扯断了!若它断绳的瞬间就冲向全副武装的村民,那将是一场伤亡惨重的恶战无疑!
众人屏住呼吸,齐齐将目光皆凝聚在黑熊身上的最后一根麻绳之上;片刻间,黑熊一爪彻底将最后一根麻绳从身上扯了下来,咆哮着,眼看着就朝围困自己多时的村民们汹汹而去。
若再无人上前阻挡,恐怕村民将伤亡惨重;长安君和身后的花若、无邪见状,神色凝重地彼此交换了个行动的眼神。三人似三只灵活轻盈地利剑一般飞身向黑熊面前,阻挡在黑熊与村民之间。
黑熊被这突如其来的三人吓得愣怔了一下;随即嘶吼着朝三人猛扑过来;三人即刻兵分三路,朝不同方向飞速散开来;黑熊一下分了神,不知道该追哪一个目标是好。
最终,它锁定了正对着自己的长安君,舞着壮硕的利爪朝他猛挥过去;眼看黑熊的利爪在前,即将一掌将自己一掌拍飞了去,长安君却站立原地,如如不动;村民见状,倒吸一口冷气,齐齐往后连连退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第55章 生擒黑熊,得“若梦”(下)
就在黑熊利爪距离身体不足一尺之遥时,长安君拉紧手中的粗麻绳,快步如闪电般将黑熊的右爪紧紧缠绕住,随即腾跃而起,飞身至黑熊身后。
粗麻绳将黑熊的右掌捆住后,牢牢贴在了其左肩之上,长安君在身后运力掌控着麻绳;黑熊的右掌于是无法动弹,沮丧愤怒之下,黑熊不禁嘶吼起来;吼声响彻山间林中。
说时迟那时快,长安君将手中之麻绳扔至无邪那方,无邪执起绳,健步如飞,绕着黑熊的身体顺时针缠绕、旋转起来,欲将黑熊团团绑束起来。
快步移动的无邪,无疑吸引了黑熊的全部注意力;趁着黑熊无暇顾及其他之时,花若一个飞身,欲将麻绳套上黑熊的脖颈上。
谁知,一眨眼功夫,黑熊忽而一扭身子,花若不知怎的,竟然跨坐在了黑熊的脖颈之上!
黑熊这回是真怒了,估计是寻思着,就这么小个儿还竟然能欺负到我的头上了?
黑熊弃无邪于不顾,挥舞着还能动弹的左掌,伸向自己右肩处,欲将花若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
花若一见这巨大锋利的左掌迎面袭来,心中一惊,片刻间就将刚才侥幸骑到黑熊颈背上的洋洋得意一下丢到了九霄云外中,惊惧扰乱心神,分心后的花若,手中一松,整个人竟然滑到了黑熊胸前,正好躺到了黑熊的怀中,被它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正着。
若非面前是这虎背熊腰的黑熊,这画面还真是蛮让人喷饭的;只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担忧这命悬一线的花若,谁也笑不出声来。
黑熊本来是拿爪拨拉花若,哪知竟然将他抱了个正着,它犹豫着,正不知该如何处置这怀中的花若时,花若将麻绳迅速系住黑熊的脖子,而后,手脚同时运力,抵住黑熊身体,整个人如箭一般反弹到空中后,轻轻落地。
众人这才终于替这风华少年松了口气。
此时此刻,长安君、无邪、花若手中各执一绳,搞了半天,黑熊才发现,自己又被捆住了;气得当空嗷嗷叫起来;脚下一挪动,使出浑身的蛮劲,用力甩动其身子,一时间,竟然将三人齐齐拉离里面,随着麻绳所之中所携之力道,飞腾到了半空中;身后众人见状,又是一阵惊呼,为这三少年捏了一把汗。
黑熊继续甩着自己的身体,三人在空中左摇右晃,无法着地。
虽知此兽过于庞大,雕虫小技的法术可能无用;但在情急之下,无邪心想法术或许可以为他们三人挣得多一分的时机。
这么想着,无邪腾出一只手,对着黑熊连连写下了三个役兽术符咒;然而,果然如同他之前所料,这役兽术对于黑熊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只好比是三只蝴蝶在黑熊眼前晃了晃,根本不能耐它何。
三人因为黑熊的甩身动作,继续被僵持在半空中,眼见即将会有体力不支突然飞坠出去的可能。
就是在这个最最危机的关头,无邪的小火鼠竟不知何时,竟已经不声不响、偷偷摸摸地爬到了黑瞎子的鼻头之上!
这一直忙着扭着身子的黑熊,留意到自己鼻头上的异样,视力不佳的它不得不将双眼聚焦成斗鸡眼状,吃力地分辨着,想看清自己鼻尖上的情况。
正在此时,小火鼠一紧张,竟对着黑熊喷出了一小团儿长不过半指的火焰。
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不是因为这熊,而是因为这只会喷火的小鼠!
于此同时,众人也在猜想,这黑熊下一步究竟会有如何的行动?不出意外的话,这小鼠必定将要丧命熊爪之下。
正在一片寂静之时,只见这黑熊,两眼上翻,伴随着众人的一片惊呼声,这黑熊竟然直直地朝身后倒去。
原来,这只黑熊也是个胆小儿的主儿,竟然被这只小火鼠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众人惊呼声还未落;长安君与花若、无邪三人,小心翼翼地上前,探查黑熊的状况;小火鼠吱吱飞一样地朝着它的主人无邪一溜烟儿地跑过来,无邪弯腰将这个救命的小家伙捧起来,冲它笑道:
“没想到你还蛮勇猛的,今天多谢了!回去会好好犒赏你的。”
小火鼠似乎听懂了话一般,竟然露出了笑容,吱吱地又一溜烟儿地钻进了无邪的袖中。
“这黑熊是晕了过去;一时半会怕是不会醒了。”长安君转身向全副武装的村民说道。
村民闻言,惊喜异常,五六个年轻体壮的村民立即手拿刀斧向前,却别长安君拦住:
“你们这是要干嘛?”
为首的村民道:
“还能干嘛?趁这东西昏迷之时,把它解决了!以除后患!”
身后的花若、无邪闻言,亦双双站到长安君身旁,挡在了村民与黑熊之间;为首的村民见状,不解道:
“三位英雄这是要做甚?为何要拦着我们杀了这害虫呢?”
“并非害虫,”长安君徐徐道,“这黑熊乃是因为山中草木皆枯,无处可觅得充饥之物,这才不得已冒险到村里觅食。并非存心害人。”
村民闻言,或面面相觑,或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一年长者从人群中缓缓移步出来,声音遂低沉,却能够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位公子所言不无道理。一直以来,我们与山中鸟兽都是相安无事;只是不知为何,近来,这树木草丛大片枯萎,动物都难以觅到足够的食物裹腹,因而死的死,夭的夭;如此体型巨大的黑熊,更是越加难以寻到充足的食物,所以才冒险下山来。”
长安君闻言,上前一步问道:
“敢问老伯,可知这山中大片植物树木枯萎乃是为何?”
此老者缓缓摇头,半晌后,叹息道:
“不知何故,只因近年来,天公做美,并无旱涝之忧,然而……即便是如此,这山上的植物还是在慢慢地枯死、减少,确是件叫人费解之事。”
闻老者此言,花若、无邪不禁彼此互看了一眼,花若向前一步道:
“树木植物之与山林,就如发之于人一般,如今,这山林之发枯萎凋敝,想必,问题可能还是出在此山深处。或许,这是大山试图用它的语言来告知我们一些现在还无法目测亲见的微妙变化。”
众人闻言,皆缓缓点头。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长者徐徐道,“只是,在这变化变得显见之前,我们似乎也并不能做什么;倒是这黑熊……虽也许是为生存而下山,但确也是给我们造成了巨大的威胁和烦扰,恐怕就此,我们必须得商议出一个应对之法才是。”
老者语毕,众人纷纷小声议论起来;在众人的讨论之下,终于同意了长安君所建议之计策,那就是:
“先行捆住黑熊,限制它的行动几日;这期间,上报官府,让他们派人前来。一是绕着村落拉起绳网,断了黑熊下山之路;二是让他们负责定时拿瓜果肉类等食物,喂食黑熊,以防止黑熊再次逾矩扰民。”
长安君的解决之策,获得众人的一致认同;刚才上前欲杀黑熊的壮汉们这回又手执麻绳上前,三两下将昏厥中的黑熊捆了个严严实实。
“这回,这假黑瞎子,还真差一点就成了真黑瞎子。”无邪看着被众人捆成粽子的黑熊喃喃道,“所以,这名字还真是不能随便取,随便叫。”
花若看着村民手脚并用地粗暴绑熊方式,不禁叹道:
“唉,咱们对小动物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
“残忍?小动物?”韩不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花若道:
“我说你对动物的大小观可还真是奇特啊,就说你面前这头小动物吧,如若火鼠没吓倒它,想活捉它你真的以为凭我们三个可以做到?”
花若点点头:“那倒也是,实在对不住啊!大朋友!”
此一事之后,村民才得知三位英勇少年之首之人,乃是正是衔山王之弟,长安君;这“英雄三少年”的名号,遂开始从小村一路蔓延开来,由从衔山国传至兰泽和西风二国。
此两国国君听闻本国的太子年少英勇为世人赞许,心中也自是欢喜。
战熊归来的三人,又齐聚闻香亭中;只是,三人之中,无邪一脸惨色,如丧考妣。
“唉,事已至此,你不如再重新练一只小鼠吧?”花若见无邪愁眉苦脸,建议道。
无邪如石像一般纹丝不动地呆坐着;长安君不言不语,只轻轻拿起银壶,给无邪的杯中添上新茶一杯。
原来是,这小火鼠吱吱在战黑熊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回来后,无邪便给立了大功的小火鼠加餐;哪知,一时的疏忽,结果倒是一不小心让小火鼠加了别人家猫的餐——当着无邪的面儿,小火鼠吱吱惨叫着,被一只猫给叼走了。
韩无邪欲哭无泪,闷闷不乐数日。
当前,听见花若轻描淡写的“再练一只的建议”,无邪不禁有些悲愤交加:
“哪儿那么容易啊?这法术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一个小小的细节不对就功亏一篑,你可知道吱吱同我一起炼了有多久嘛!”
众人闻言,陷入一片沉默中,似乎在为无邪那九死一生的吱吱默哀。
第二日,在长安君的建议下,三人一起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将小火鼠生前所“居住”的小窝笼埋了起来;如此一小小仪式,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让无邪的悲伤能得以告一段落。
第56章 战东篱,少年展拳脚(上)
数月后,五年一次的天神山祭天狩猎大会,在三国皇亲国戚当中掀起了一股热潮。
话说,这衔山、兰泽、西风三国,素来就有此举国狩猎祭天之盛会;每隔五年,三国君王皇亲们率各自的精兵强将,齐聚天神山,狩猎狂欢,祭天敬神;三国上下同庆,达七日之久。
时值,一新兴小国东篱,以骁勇善战,正在寻求可极速扩充其国力、版图之机;三国此次的狩猎祭天盛会可谓是为其提供了千载难逢之良机。
趁着这五年一次的国无君王,上下欢庆,且毫无戒防之时,攻打起群龙无首的衔山国,这东篱小国的用心,可谓是昭然若揭:若可趁此机会将衔山拿下,则兰泽、西风二附属国皆当对彼俯首称臣,真真可谓事半功倍也。
衔山国;东篱兵临城下,第一日。
彼时,国内群龙无首,众将军将领皆奔狩猎而去,欲一展身手。留下守城的只有皇帝的弟弟,年方十九之长安君和年方十二岁的太子。
长安君虽是少年英雄,天赋异禀,乃是远近闻名的兵学奇才;但彼时,却苦于无将可差,无人可用;整个衔山国留城驻守的,也就不到三千兵力。
一筹莫展之际,长安君只好就地取材,集结好友花若与无邪,共商对策。
那时,身为质子的花若、无邪虽不过才刚刚年过十五六,但却是胆识过人;长安君慧眼识人,知人敢用、更善用。
君侯府,长安君惜日之书房理乱堂,临时充当起了“中军帐下”;三人齐聚堂内,正襟危坐,面色更是前所未有之凝重。
须臾,探子门前来报:
“君上,此次东篱约有精兵两万余人,且均为骑兵。”
“两万骑兵!”长安君心中顿时一惊,须臾道:“看来这次东篱真是倾巢而出了。”
“本次攻打衔山,如此有备而来,似乎是志在必得。”花若担忧道。
“留守城内的兵士共计多少?”沉默半晌后,无邪问道。
“不到三千。”长安君答道;后又朝向探子,继续问询道:“东篱的将领不知是何人,姓氏名谁?可有打听到?”
探子拱手道:“禀君上,此次东篱领军的也正是自封为东篱王的裂天。”
无邪道:“裂天?哼!这天倒是不会裂,不过,他身上的其他部位可就不一定了。”
一旁,正喝下一口热茶的花若闻言,一口茶全喷到了长安君身前的探子脸上;探子不敢多言,只伸手兀自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望着长安君。
长安君见状不禁愣了愣,转而,忙向探子道:“嗯!辛苦你了,你且先行下去修整待命吧。”
等那探子离开,无邪侧身向花若道:“唉,以后喝茶的时候,不要对着人,更重要的是:可千万不要对着我和长安君。”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刚才是不小心好不好,人家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还来说三道四。”花若质问道。
无邪瞪了花若一眼道:“他敢说什么嘛?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这么没眼力劲儿?”
“欸,我说你……咱们说话能不能好听点儿啊?”花若气恼道。
“想让人说话好听点儿?那你干嘛不先把事情做得稍微好看点儿?”无邪不愧是毒舌鼻祖,一句话噎得花若干瞪眼,一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长安君看着斗嘴如同孩童一般的二人,难掩唇边的一丝笑意;却又不得不正色将二人拉回正事当中。
“且说此次东篱率三万骑兵兵临城下,若硬碰硬,紧紧靠我们留守衔山的不到三千兵力,恐是毫无招架之力。”长安君缓缓将话题引回当下燃眉之急的战事之上。
“若派人去天神山请救兵呢?”花若建议道。
“已经派人前去,”长安君答道,“只是,从天神山至衔山,单人单骑快马加鞭也亦需两日;若带着浩荡人马,来回怎么也得五、六日才可达……而……”
“五、六日,足以造成翻天覆地之变化。”无邪截口道。
长安君微微颔首道:
“同样,向你们兰泽、西风留守国中的兵士请援,则恐也只是杯水车薪。所以……”
“所以,此次我们恐怕只能靠自己;而且,只能靠兵法计策,方有可能敌之。”无邪蹙眉正色道。
长安君闻言,赞许地看了无邪一眼,点点头。
三人沉思半晌,花若一边捏着下巴,一边作思索状道:
“步兵好比防御的盾牌,骑兵则是出击的利刃。假如一个军队只有防御能力,却丝毫没有攻击力,那么,我们就处于了非常被动的地位。
而如今,东篱率骑兵三万,我方却仅有步兵三千……且不说,敌我双方的装备差距之悬殊;这从古至今,’以步制骑’本就是战争中的一个大大的难题,以步兵完胜骑兵的情况,在战争史上实为罕见。不过”
无邪抬眼看了花若一眼,接道:
“不过,虽为罕见,却并非是没有。”
花若向无邪点点头,继续分析道:
“从优势上来说,由于我方可以掌握主动权,战场即便是僵持阶段,我们也大可不必着急,守住城门即可;而且,我方的士兵也可以获得稳定的供给与更好的休息条件,而敌方的士兵安营扎寨于城外,无论是粮食还是兵将们的精气神,只能处于持续的耗损状态中,时间一久,便难免疲态尽出。”
“嗯,”长安君点头道,“我也正是作如此想。以兵法计策为主导,去应战;以拖延战事为辅,去于敌方周旋,一来,是耗损敌方的士气;二来也可为援兵争取时日。”
“话虽如此,不过,我们究竟要以何计策应对,方可以三千掣肘三万,今儿行拖延之实呢?”无邪担忧道,“战马的速度加速,加上其体重,让骑兵拥有巨大的冲击力,这股冲击力,本身就是可怕一件武器;如果这骑兵手中再拿一挺长枪,那么,对落单的步兵来说,便是噩梦一场:我们步兵手中的剑,不仅砍不到马上的骑兵不说,也根本无法招架敌方骑兵手中的长枪。”
三人遂陷入了又一轮的沉思当中;再如此几番沉思与讨论过后,长安君道:
“如此看来,我们必须走出奇制胜之道。既然敌方两翼骑兵优势大,我们就从中路发起攻击;攻击过程中,我方当不断变换攻击之方向,且伴随无数佯攻,使敌方骑兵部队疲于奔命。”
受到长安君的启发,无邪忽而思如泉涌道:
“正是!”
第57章 战东篱,少年展拳脚(下)
无邪接着长安君的话,慷慨陈词道:
“出奇制胜,以巧阵制之!”
长安君道:“如何制?”
“受制于有限的兵力,在于敌交战之前,我方可在阵前排布大量拒马。”无邪道。
“嗯,”长安君闻言不禁神色为之一振,“拒马使敌人骑兵减速,减少其冲击力。”
“正是。”无邪道。
顺着无邪的思路,用兵如神,深谙兵法的长安君迅速在脑中构思起这场敌我悬殊之战的阵法与策略:
“陌刀与长枪兵可有效打乱敌方的骑兵阵型。所以,在拒马后,我们可排布陌刀与长枪兵。”
无邪、花若闻言,皆点头赞许;花若道:
“在手持陌刀与长矛的结阵步兵面前,敌方骑兵若随意冲锋,那便是形同自杀。”
长安君点头,继续说道:“在陌刀与长枪兵后,我们安置神臂弓和强弓兵;而在强弓兵后,再布置弩兵。”
无邪颔首道:“神臂弓与强弓兵,可在百步距离上大量杀伤敌人骑兵;而幸存下来的骑兵,还需要面对我方弩兵严正以待的攻击。”
“正是。”长安君接着说道,“其后,如此以往,又布置第二道、第三道拒马,以及与之相应的步兵种种。”
“如此一来,就算敌方骑兵数量众多,冲破了我们第一道阵势,后面还有第二道、第三道;这般阵阵相叠,一而再,再而三,敌方骑兵焉能不退?”花若亦欣然道。
“是,不过,”无邪看了一眼长安君道,“此阵型,对陌刀、长枪兵与弓兵的素质与纪律要求可谓极高,要能直面第一道敌人的冲锋,非死士不能担当……若不然,敌军一来,长枪兵一乱,反而会有冲破自家阵型的危险……”
长安君蹙眉不语,因为过于担忧和怜惜手下兵士的生命,而让长安君如骨鲠在喉,难以释怀;花若见状,已猜将长安君的心思猜到了个八九分,便举步,一边向长安君近前靠去,一边说道:
“衔山国的兵士素来以英勇无惧、军纪严明著称,若长安君下令排阵,估计没有人会在国家安稳有虞的当下畏首畏尾,兀自担忧个人的性命安危。不过……恐怕这也正是让你难以割舍和决断的吧?”
花若望向长安君,一直低头不语的长安君,此刻亦抬眼回望花若,眼神中却尽是不忍和怜悯;只看得花若也心中一沉,悲凉不已。
然而,大敌当前之际,除却此法,恐再无可保所有人性命无虞的万全之策;此此对决东篱,牺牲,在所难免……
索性,敌众我寡之际,此三叠之计既出,虽依然会有牺牲,却能在最大程度上保全绝大多数人的安危。
三人在军帐中沉默良久后,遂传令下去让人重新编整步兵队伍及准备相应的战备武器与物资;如此这般安排妥当之后,长安君、花若与无邪三人相互对视着,眼里虽依旧是满满的沉重,但心中较之前的忐忑不安,不禁是多了几分把握与信心。
然而,就是这多出的几分把握与信心,在一向乐观的长安君与花若看来,似乎已经隐隐可以看到力战东篱之胜利场景:
“举国上下,一边欢庆来之不易的奇战之胜利;一边哀悼此次战争当中痛失的士兵兄弟。”
但,在素来好胜心强,却又谨小慎微,较为悲观的无邪看来,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内心深处却早已是阴云密布;无邪心底对于战败的巨大恐惧,牢牢将他抓住,几乎要将他整个吞没。
旁晚,就在长安君与花若、无邪三人夜巡,检查完布阵相关的人事与战备物资之后,三人心事重重的一路沉默着,沿着并不熟悉的小路蜿蜒,一路蜿蜒着,朝向君侯府漫步归去。
就在三人拐过一个山弯之时,无邪因思虑过重,未注意到脚下的状况,一不小心,失足向一旁荒草丛生的坡地滑去。
长安君眼明手快,飞身向前欲抓住无邪腰部的束带,却失手了;伴随着一声惊呼,无邪整个人迅速向坡丛中跌滑下去,片刻间竟消失了踪影。
山路上的长安君和花若面面相觑。
花若一脸惊诧道:“人呢?”
长安君面露忧色,向坡下高声喊道:“无邪!”
半晌,坡下终于隐约传来一声应答声,此声正乃是无邪。
坡上,长安君与花若闻声,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坡下,无邪隐约的喊叫声断断续续传上来:
“长安君!花若!你们俩快快下来!”
长安君与花若闻言,不禁纳罕着彼此对望了一眼,花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问道:
“他当真是在喊我们俩个‘滚’下去?”
长安君点点头。
“难道是想让我们到下面去陪他?”花若眼见无邪无事,这边才放下心来,那边便忍不住要开始调侃起来了。
待长安君与花若一起下坡与无邪汇合之后,才发现此坡下之秘洞的不简单。
此坑洞形似一个巨大的茧状;虽在山坡之下,却内壁十分光滑,让人奇怪得很;不仅如此,当三人沿着这茧形洞穴往深处行去时,在洞的最里处,正中立着一具身裹粗布衣的骷髅,皑皑白骨在此光线阴暗的洞中,确有几分触目惊心。
三人同时驻足,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白骨;这具白骷髅保持着坐化的姿势,怀中搁着一根枣红色的马尾拂尘,脚边却莫名怪异地放着一件小叶紫檀的棋盘。
盘中的棋子,明显是被人摆就的极其难解的“千层宝阁”局;无邪的视线瞬间被这个棋局给牢牢吸引过去。
而长安君则将目光落到了骷髅怀中的那根枣红的马尾拂尘之上。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红马拂尘?”长安君讶然道。
“红马拂尘?还是‘那只红马拂尘’?何意?”花若一脸疑惑道。
长安君侧身向花若、无邪二人,缓缓道:
“红马拂尘,乃是释光大师所执之法器,亦是他专属的独特之兵器。”
“兵器?”这个千层宝塔果然尤为难解,无邪凝神审视片刻后,索性放弃了;听见长安君道话后,再看看这根小小短柄,有着长长、软软马尾的拂尘,无邪称奇道:
“这个小小的拂尘还能干嘛?难不成还能杀人?”
第58章 获奇力,天佑三少年(上)
长安君面向无邪道:“据说,普天之下,这根拂尘惟有在释光大师手中时,才能变成防身御敌、威力无穷的武器。释光大师生前,将此拂尘练得出神入化,舞动起来如天马行空,洒脱飘逸,闪展跳跃,且灵活多变。
或劈、或缠、或拉、或抖、或扫,释光大师将刀、剑、鞭、镖等兵器的特点,融入到拂尘当中,使得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运用之时自然流畅,绵绵不断,且威力巨大。民间传言曰:红马出,千军没。”
花若、无邪闻言,皆以为奇,凝神静气,听长安君继续徐徐道来:
“此拂尘本是由一整块衔接完好的马骨与马尾制成。”
“马骨?可骨头不应该是白色的吗?怎么这个看起来那么红?”花若咕哝道。
“想必是,长时间与阳光、空气接触,再加上使用当中的摩擦损耗,久而久之,马骨便沁染成此枣红色了。”长安君推测道。
花若恍然道:“原来如此。”
“曾听闻,释光大师在声望如日中天之时,突然淡出众人视野,一心求道,历经万难,终于梦想成真,羽化升仙……”说到此,长安君顿了顿,默默看了眼这具正襟危坐的白骨,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道:
“眼前的这具白骨,莫不就是释光大师?”
花若一脸尴尬皱眉道:
“啊?尸骨还在……这……是不是就意味着……”
“意味着,这位寻仙问道的大师终究是没能得道成仙……”无邪截口道。
“无论成仙与否,释光大师都是一位让人敬仰的道家名师。况且,难道得道成仙就一定要是彻底消失无踪吗?”长安君一席话,让花若、无邪面面相觑。
长安君言毕,遂移步上前,正衣冠,欲向骷髅行跪拜之礼。
身后的花若、无邪二人见状,亦各自正好衣冠,随长安君一起拜过释光大师的尸骨。
话说,三人蹭蹭三拜完毕,这并无通风之处的洞中,竟从骷髅所在之方位吹起一股夹杂着一股暖流的暗风来,此暗风穿透长安君这三人后,便在他们身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虽短促又突然,三人依然于瞬间感到浑身上下的皮肤一阵发痒,似乎被什么东西网住了一般;三人遂同时伸出手掌上下察看一番,发现并无异样之后,又彼此互看了一眼,试图弄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们有没有感觉怪怪的?”无邪道。
“嗯,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网住了一般。但仔细看却又无物。”花若答道。
长安君沉默不语;半晌后,徐徐道:“众多疑点,暂时无法解开;当务之急,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回君侯府,应对此次战事为佳。”
花若无邪点头;三人正欲离去,无邪却转身,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件他还未来得及细细研究的千层宝阁的棋局。
长安君回身,见无邪一脸痴状的怔怔望着棋盘,不禁浅笑道:
“你若如此在意,不如便把这件棋盘带回去细细研究吧。”
无邪讪讪道:
“若如你说言,这棋盘应属释光大师的遗物,我怎能随意拿取他人之遗物呢?”
长安君闻言,浅笑道:
“话虽如此,但,此棋局摆在此处,想必就是待有缘人来解的;这围棋,论棋技,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无人能出你之右;倘是你连都解不开,恐怕……这个当初摆局待解之人的遗愿,倒是要落空了。”
“正是,”花若接道,“你且带回去细细研究些时日,实在不行,破完之后再给送回来不也亦可吗?”
长安君点点头,无邪闻言,这才打消了先前的疑虑,俯身将棋盘端了起来余光望见那根红马拂尘,便向其他人二人道:
“这拂尘?”
“既为大师生前之贴心兵器,就让它留下来,继续与大师为伴吧。”长安君缓缓道。
花若、无邪点点头,三人遂转身向洞口处行去。
从坡洞中出来,天色已近旁晚了,走在最末的花若,肚子不禁“咕咕”叫了起来。
花若一面摸着饥肠咕噜的肚子,一面于心中暗想道:
“真希望此时能有几个热腾腾的包子摆在自己面前,那该是多美的一件事!”
花若一面想,一面兀自摇着头,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就这么个偏僻又杳无人烟的山路上,怎么可能会突然蹦出来包子呢?”
这正想着,前方忽而想起来一阵脚步声,三人顿觉奇怪,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行走在此山路上?
待来人于路前现出身影,三人不禁同时停下了脚步——对面竟是一位挑着笼屉、围着白布围裙的中年人。此人见三位少年迎面翩翩而来,且面颊与衣身上多是泥土,便停了脚步,放下挑子,挑子中飘出来诱人的香味。
花若用鼻子在空中使劲儿嗅了嗅,情不自禁道:“好香啊!这味道……难道是……难道真是包子?!”
中年人闻言笑了笑,即向三人朗声答道:“正是。”
中年人话音刚落,花若心中为此种巧合惊叹不已:“刚想要有包子,这还就真的有了。真是太巧了。”
中年人继续热情向三人道:
“看样子,三位公子尚还饿着肚子吧?不如……这里离城里还有些距离呢,不如先吃几个包子垫垫肚子吧?”
花若好奇道:“大叔真是热心肠,只是,这旁晚时分,您怎么会独自一人挑着这两个笼屉……还有包子……走在这山路上呢?”
“哦,”中年人笑道,“我本是在集市上的包子铺卖包子的,有客人付钱预订了五笼屉包子,我一直等到他们很晚,哪知他们派人来说,不要了。
这么多包子,也不能扔了,我寻思担着这些包子沿路送人,送完为止;赶好这里还剩下半笼,正好解公子三人的燃眉之急。”
“如此,便多谢大叔了。”长安君一面谢过面前这位好心的中年人,一面伸手拿出钱袋;中年人见状,忙制止道:
“公子,这些包子都是已经付过钱的了,你可千万不要再付我钱了。”
长安君闻言,看了看花若和无邪,三人异口同声向中年人道谢道:
“那就多谢大叔了。”
中年人笑道:“不谢不谢,借花献佛而已。”
三人遂一人拿了两个包子辞别了面点师傅。
第59章 获奇力,天佑三少年(中)
这刚走没半里路,竟又遇着个赶着空马车的人;这下,倒是轮到无邪心中一惊了,因为,就在方才,他正还想着:“这脚还真疼,大概是方才跌落进坡洞时不小心扭到了……此时,若能有个坐骑该多好。”
哪知,这偏僻山路上竟然真就出现了个赶车人。
三人互看了一眼后,无邪忙上前于赶车人一合计,便坐上马车晃悠悠地朝城里奔去。
马车上,无邪还在回味这个不可思议的巧合,不禁低语道:
“这世上莫不是还真有一种叫做‘心想事成’的东西?”
长安君和花若闻言,齐齐看向无邪;无邪继续说道:
“就在方才,我才想了想若要是有个坐骑就好了,哪知,竟然就遇见了个赶车人……恍惚间,真真是有种心想事成之错觉……”
闻此言,花若心中一惊,忙截口道:
“你也有这种感觉?”
“怎么?”无邪看向花若,奇怪地问道。
“就在方才,我只是肚子饿,便想,这时候若是突然有个热腾腾的包子该多好,哪知……竟然就遇见了方才那位大叔……”
长安君闻言,不禁有些哑然失笑,隧道:“所以?你们方才都经历了心想事成之体验?”
花若、无邪彼此看了看,齐齐向长安君点头称是。
长安君道:“若如此,我倒是也想试试这心想事成之感。”
“试试呗,”花若道,“你现在最想干嘛?”
长安君沉吟片刻道:
“此时吗?”
“嗯。”花若点点头。
“那便应当是……无邪的脚可以立刻好起来……”
长安君话音还未落,只见无邪的脸上已经开始变了颜色;他俯下身去使劲捏了捏脚上之前的痛处,竟是一丝疼痛感也没有了。
无邪抬起身来,目瞪口呆地望了望长安君和花若二人;二人见无邪脸上的惊异之神色,知道事情不简单,花若快语问道:
“真的……不疼了?”
无邪因为过于震惊,一句话未说,只是冲着花若摇了摇头,表示脚痛已经完全消失。
“一点也不痛了?”花若不信似的又问了一遍;无邪又摇了摇头;花若干脆俯下身,抓起无邪的脚道,“刚才扭伤的可是这只?”
无邪又点了点头;花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重手,朝着无邪的脚踝上下一通乱按,一面按一面冲无邪问道:“不痛?哪哪儿都不痛吗?”
无邪只顾摇头;花若放下无邪的脚,三人顿时陷入静默当中,对于这种忽然而至的“心想事成”之能力,即半信半疑,又觉得无端的有几分恐惧,半晌后,花若道:
“话说,忽然就获得这种‘心想事成’的能力,还真是让人有几分毛骨悚然……要不……咱们再试试看?无邪,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无邪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千层宝塔局,喃喃道:
“现在最想做的……应当是可以破了此千层宝塔局吧……“
话音刚落,无邪忽而有如神助地拿起一颗白子,正欲往这残局中摆去,这拿棋子的手却突然僵持在半空中,无论如何也落不到棋盘之上;花若看得着急,忙问道:
“怎么了?怎么不下了?”
无邪的手在棋盘之上颤动着,额头上竟然冒出汗珠:
“下不了……”
“什么下不了?”花若问。
“我的手……放不下去……”无邪答道。
花若闻言,向前按住无邪的手,欲助他一臂之力;哪知,这手依旧是无法近棋盘;长安君见状,亦倾身向前,按住花若的手,三人合力,欲将无邪握棋子的手按近棋盘,却不得!
花若诧异不已,费解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心想事成吗?为何合我们三人之力也迟迟无法落子?”
一旁的长安君沉默不语,半晌后,徐徐道:
“若真有心想事成之力,如今无邪嘴中有愿却迟迟无法践行……这恐怕……只能说明,有股愿力在暗中阻止你取胜。”
“什么愿力?哪里来的愿力?”无邪不解道。
“花若,我们一起试试,集中念想‘无邪解开棋局’,看会是如何结果。”长安君向花若道。
花若即刻明白了长安君的用意,遂与长安君一起,心中默想着:“让无邪解开面前这残局。”
如此这般集中注意力念想了片刻,无邪的手却只是往棋盘上近了半寸,却依旧是如论如何也落不下去。
花若不禁摇头,叹了口,不明所以;长安君倒是显得心中有谱,便是向无邪道:
“这股愿力……恐怕还是来自你自己……”
无邪一脸惘然道:“我自己?可我只想自己能解开面前这个残局。”
“是,表面看,你的确是很想解开棋局;但是,你内心深处……亦是做如此想吗?”
无邪闻言,陷入沉默当中;花若道:
“所以……这棋子之所以迟迟无法落下的原因,乃是因为无邪虽想着希望自己能解开残局,但,在他内心深处,他可能是……并不想自己解开这残局……”
三人沉默不语;半晌后,长安君道:
“之前,曾听过关于释光大师可以以心控物,掌控事态发展的轶事;但因为从未得着机会亲眼目睹,所以,一直将其当做夸大其词的传言来看,如今看来……这种以心控物的能力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我们方才因为误打误撞地进了释光大师反真之处,便也有了此种‘心想事成’之神力?“花若恍然道,”怪不得方才在洞中祭拜大师之时,感觉身体被一股温热之气充盈之后,又悄无声息地穿透了过去,原来……”
花若继续道:“有了这个神力帮助,我们应战东篱就可以更有把握了!”
“不一定,千万不可因此神力而轻敌,“长安君顿了顿道,”我记得曾在文宗阁里看见过类似的史书资料,但当时无心翻阅,就错过了,待会儿我们回去后,且先去文宗阁一探。“
花若、无邪向长安君点点头。
衔山国国家藏书楼——文宗阁内,一进门,花若就被这“铺天盖地”的图书古籍的阵势给震得目瞪口呆,脱口道:
“我说,我们不是真的要从这么一座书山中找一本长安君多年前曾经瞟过一眼的小小册子吧?”
第60章 获奇力,天佑三少年(下)
见长安君、无邪不语,花若接着说道:“我们能不能用‘心想事成’来试试?一起想着这本书,然后等它自己出现。”
长安君答:“只可惜,我当时并未太过留意,随手翻到那页,看了一眼就放下了,以至于……想不起来书名到底为何……”
“啊?”花若一声惨叫,望着汗牛充栋的书籍,不禁仰天长叹道:“唉,真是书到用时方难找啊!“
“少说话,赶紧找!”无邪冲花若道。
“好好好!知道了!这就去找!这么多书,找到东篱把我们攻下估计也找不着啊!”
“乌鸦嘴。”无邪朝花若瞪眼道。
“我这还不是想故意逗你们俩开心嘛!自此东篱兵临城下,你俩好像就把笑容从脸上凌迟了一样。唉,没事没事,真的没事,你们就相信我吧!凭着咱们仨,完全可以对付那个不成气候的东篱小国的!”
“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天然呆自信。自信乐观是个宝,自信乐观过头了,不如草。”无邪一边翻着面前堆积如山的书,一边冲花若翻了个白眼。
“唉,你看看你,草也好,宝也好,最重要的是怀着希望嘛!对吧!”花若凑到无邪跟前,用胳膊碰了碰无邪一下。
“希望有用吗?能现在冲出去替我们杀敌吗?都这个时候了,讲点实际的,快找书吧!”
“唉,无邪兄,这希望可不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人之所以能活着、活下去、活得好,都靠它!一场战争想赢,当然也少不了它!”
无邪不耐烦道:“我想问,你在每次跟我下棋的时候,难道都是希望你自己输吗?”
“怎么可能?下棋我当然是希望自己赢,跟谁下都是这样。”花若道。
“那你赢过我吗?”无邪歪着脑袋问道。
“呃……”无邪一句话把花若噎住了,“暂时没有……”
“那你告诉我……希望有用吗?”无邪质问道。
“这个……这不是一回事好吗!不可同日而语。”花若喊道。
“在我看来,就是一样。”无邪不耐烦道。
不论书的多少,要靠花若、无邪这二人斗着嘴找,估计是难以指望了;还好,自进门就埋头寻书的长安君那边终于有所发现。
“找到了!”长安君朝花若、无邪二人高声喊道。
闻言,二人一溜烟奔至长安君身侧;长安君手中拿着的正是一本记录了道家各类玄之又玄的修真术法、诡谲道术的《玄法宗录》。
花若一面看,一面轻声念道:“……‘身与神融’、‘心与念融’、‘精与识融’……融合的不仅仅是你我之‘意识’,也包括‘感觉’、‘物质’、‘精神’。得此境界或法术的修士,其最突出的能力就是‘融合万物’、’以心驭物’,通过后天的学习,或先天的本能理解这个世界,以及更改这个世界的微小或者伟大之物……不过,此境界对初获者来说,尤为不稳定,且会有一定的危险……若初获者心性过于不稳定,会招致恶念的丛生,轻则自我耽误或误人;重则为害自己,也为害他人……啊!这就是心想事成之力的描述?”
长安君点点头;无邪从长安君手中接过此书,随手往后翻了一页,竟被后页所记载描述的内容,震得目瞪口呆。
长安君、花若看见无邪的异样,纷纷围上前去一探究竟。
花若按着书上所撰,继续念道:“双龙棋盘……以千层宝塔局为引,凡可依此残局,自行弈破之人,将被视为新主……一旦易主,必食纳其新主之鲜血以为盟约。”
念及此,花若顿了顿,停下来望了一眼无邪;无邪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看着书中的文字。
花若又继续念道:“新主所获之神力……可大可小……小,则可主宰小对决的胜负;大,则可左右大战事的输赢……哇!这可就厉害了啊,比方才那个捉摸不定、可利可害的以心驭物要妥帖、好玩,也靠谱得多了……至少……不会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搞出个害人害己的事情来,让人措手不及。无邪……”
花若正欲说,此次战事若要稳胜,就得全看无邪解开这残局了。哪知,这后半句话还未出口,却被长安君的眼神及时制止住了。
花若遂跟随长安君的目光,两人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向了无邪;无邪依旧沉默,面不改色,只在眼里偶尔闪过一丝因挑战而生的火花。
花若继续念道:“此棋盘,作为法器当中的上品……法器?”花若一面念,一面不禁自问道,“难以想象一个棋盘也能做法器……”
花若与长安君、无邪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后,接着又念道:“此棋盘可操控千军万马的虚魔大军……”
花若惊道:“可以用此棋盘来控制虚魔军?“
“虚魔军,很难练成。”长安君道,“从古至今,无一成功。”
“所以,这么厉害的事,大概是只有最强的人才能做到吧。”花若悠悠道。
无邪闻此言,心中竟暗自升起来一个可怕的想法;此念头一闪即过,无邪便懒得再去深究。
是夜。
一片漆黑的荒漠之中,无邪一人艰难地跋涉着。
在一片寂静与黑暗当中,忽而闪出的一道银光,让无邪大惊地停下了脚步;数尺处,一条身泛银光的巨蛇,突然冲无邪张开血盆大口。
无邪心中一惊,这才发觉自己的左手正紧握一柄利剑;虽心中有巨大的恐惧,让无邪只想要弃剑转身逃走,但是凭借毅力,无邪将自己稳在了原地;就在巨蛇扑面而来的瞬间,他咬紧牙关挥舞利剑,须臾间,竟就斩下了巨蛇的头颅!
正在无邪愣神地望着无头的蛇身,正疑惑这蛇身何以不倒地之时,从这巨蛇的脖颈处竟然重新长出了完好无损、却又不尽相同的五颗蛇头!
只见这五颗蛇头,一只肥嘟嘟胖乎乎,胀大得形如一个大肉球,时刻长着血盆大口,准备吞噬下它感兴趣的一切东西;一只龇牙瞋目,红红的双眼里几乎要喷出凶狠愤怒的火焰;一只蛇头昏昏欲睡,意识惛熟,一双半睁着、似睡非睡的眼睛,好像随时都会因为过于漫不经心和困顿不堪而合眼,呼呼睡去;一只刻意和其他四只蛇头保持着距离,高高在上地瞥着其他四只投和面前的无邪,眼里尽是嫌弃和傲慢;一只蛇头瘦如竹竿,目光如鼠,行动也似鼠,看什么都是一幅戒备森严和疑惑重重的样子。
无邪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这五颗虽同身却形态神情迥异的蛇头,心中大骇。
只在眨眼的功夫,这五头蛇已经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直直地朝着无邪猛扑过来!
无邪之感到自己的双腿犹如被灌进了铅水一般根本无法动弹,眼看五头怪蛇即将扑来将自己撕碎。
忽然间,这五颗蛇头之间,似乎出现了某种不一致。
转眼,这五颗蛇头竟是反目成仇,全然忘了面前的无邪,反而是自顾自的互相撕咬起来。
瞬时,血肉横飞,如雨下,一旁无邪满身满脸全是淋漓的鲜血和碎肉!惊骇之下,无邪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漆黑的卧房内,无邪躺在床上双眼圆睁,眼里尽是恐惧,心脏狂跳不止,额上满布着细密的汗珠子。
“我不能输,一定不能输!”
以往,无邪的好胜心,总能激起他高度的自律,助他事事争先,每每都能使他得偿所愿;但在如今这大敌当前、生死存亡的当下,无邪过重的胜负得失心,俨然已经让他不堪重负了。
有史以来,头一次,无邪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我行吗?这次依然能获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