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误打误撞上鬼峰（上）
二人异口同声：“石面人？”
“想我自天地创始之初起就一直存在于此，从未曾见过真正能同心同德的两个人。如今，有幸遇到心神合一的你们，才知道自己原先对于这个世界冷漠隔离、无情乏味的想法是多么的错误。
原来，明界之人也可以拥有如此宏大而神圣的情感。真叫我老石感慨万千……”
听着石面人的话，二人沉默着彼此互看了一眼。
石面人又擤了擤鼻子，向二人道：“若论势力，别说你们俩，即便是山前的那些人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不过，这情感上，你们二人已经击败了我。你们还真对得起身上戴的这对同心血珠。”
静无风闻言，低头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珠，与花若交换了个眼神，暗自道：“他怎么知道我们有这血珠。”
石面人继续说道：“你们走吧！我不为难你们。做你们想做的去吧。”
二人正一脸狐疑时，一道白光闪过，转瞬间，两人已经置身于山崖外。
正此时，随着众人的惊呼声，巨石滚落；二人身后不远处，轰然落地的巨石震起浮土无数。
原本一筹莫展的众人此刻一拥而上：“你们没事！”
“刚刚你们去哪儿了？”
“担心死我们了！”
“你们是从哪儿出来的？”
花若：“说来话长；我们路上说吧。”
正此时，随着巨石扬起的沙尘慢慢落定，这山崖恍惚之间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前方，一柱形的鬼峰矗立在葱郁挺拔的天神山旁，遥遥在前，道路清晰如故。
路上，想起先前剑气之事，静以望心中疑惑难解，问花若道：“先前，这剑气为何阻开我们所有人，却唯独不挡我姐呢？”
花若：“这个……我也不知。”
静以望：“莫不是，这么多人里，你就一心只向着我姐;这若梦深谙你的心意，所以这才将我们拒之门外吧?”
花若将若梦唤出，横道静以望面前：“你自己问去。”
静以望：“问一把剑？这像话吗？”
花若：“所以，你问我是否知道一把剑能洞悉它主人的心意，这就像话了？”
“嗤！”静以望嗤之以鼻。
紫华沉吟片刻后，推测道：“依我之见，这剑气之所以不阻无风师妹，很可能是因为唤魂咒。”
一语点醒梦中人，花若恍然道：“唤魂咒作用于神识……”
紫华点点头：“咒法将你们二人的神识捆绑到了一起。所以……”
“确实。”花若转向静无风道：“类似的事，以前也曾发生过一次。还记得吗？”
回想起自己从幽界归来那天的经历，静无风点了点头。
众人闻言，点头释然：“原来如此。”
就在十二人行进的途中；鬼峰脚下却在进行着一场激战。原来……
这鬼峰的七大天堑之一的鬼门玄关的洞穴之处，居住着一群山鬼；这些山鬼个个相貌美艳动人，身材婀娜多姿。
这些山鬼原本栖身于鬼门玄关洞内，此番下山，乃是想打些野山羊之类的猎物回去做祭品。
不曾想，却意外与一伙人迎面撞个了正着；此一行人，正是凌云及其云帮的罗罗们。
话说，这凌云缘何到此处？
原来是，得知自己恶行败露落跑他乡之后，凌云依旧没有才自己关于玄知道人私藏宝物的念头中走出来；逃亡的路上，他日思夜想，终在一天“彻悟”道：
“我知道了！我既因为静氏姐弟所言，一度疑心师傅他是否果真没有留下任何宝贝；今日我总算是知道了！师祖同一法师的长生不老之法，难道不就是这世间最宝贝的宝贝吗？”
如此，凌云四处收集关于同一法师、鬼峰相关的一切线索，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经年累月，他自认为条件已经成熟：“有了我现在掌握的一切，足够顺利登上鬼峰！只要能上得去，我就不信不能登顶！只要能登顶，便可寻到师祖，如此一来，想要复制他的升仙路径，易如反掌。”
于是，凌云便集结手下，向鬼峰而来；那晓得，却与下山寻祭品的山鬼们撞了个正着。
凌云见来人，虽衣着朴素，却气质不凡；众美女当中，一个肌肤如雪，身材曼妙，眉眼令人销魂的女子，顾盼生姿，竟是将凌云这个本不好女色的，也看得呆了去。
须臾，凌云回过神来，上前一步，作礼道：
“莽夫凌云，拜见仙姑！山野偶遇神仙姑娘，不知何事劳动诸位仙姑下凡。”
山鬼们并未搭腔；深知通向鬼峰的道路有恶灵泽、石面人的山崖为关隘，一般人极难靠近；那美的叫人窒息的女子，似乎为众女之首，她厉声向凌云道：“你们，是如何能接近鬼峰的？”
凌云上前一步作礼道：“果然是仙姑，一眼就看出我们此行的玄机。不瞒众仙姑，我们来之前，也是做足了准备的，您看我们这马车上装的，可全是施咒的金石与药材；这一路，们能畅通无阻地过来，实属不易。全靠咒法帮忙啊！”
为首的山鬼道：“鬼峰并非是常人该来之处，所设屏障，亦是为阻止形形色色的猎奇之辈靠近，你们既知如此，就更不应该明知故犯，以身试法。”
仙姑，仙姑别生气嘛！我们既然历尽万难，来到此宝地，自然是所求甚切；如若不然，又何必自讨这苦吃呢？”
一个年幼的粉衣山鬼调侃道：“哟，所求甚切，到底求什么呢？难不成，是求早日做我们的盘中餐吗？”
一旁年纪稍长一些的蓝衣山鬼故意吓唬道：“太好了！这些人，逐一杀去，用盐巴腌上，这下至少一个月的干粮有着落了。”
凌云的随从们听闻此言，各个吓得往后倒退了数步；离心越发地急切起来。
凌云故作镇定，陪笑道：“这个嘛，不就是吃食嘛，好说好说。
您看，要不这样，我们做笔交易：只要仙姑叫我们万无一失的登上鬼峰之顶，我们愿月月进贡：鲜美肉食、奇异瓜果、绫罗绸缎，保证仙姑们衣食再无忧，不知诸仙姑意下如何呢？”
蓝衣山鬼道：“阿九，别信他！男人的话靠得住，母猪都上树！”
“不信？”凌云眼中立时闪过一丝寒光，抓住身后的一个随从，一剑割喉；随后，又连杀二人，将三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扔到山鬼面前；胆小的山鬼吓得躲到了其他人的身后。
“没想到，她们竟然会怕尸体；吃人？哼！”凌云暗想着，面不改色道：“这个，就当作我凌云先敬献给各位仙姑的小礼物。事成之后，我若食言，就叫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所以，众位仙姑意下如何？可愿帮小可这个忙？”
阿九：“你可知，此行很可能是有去无回？还有心情在这里跟我谈条件？”
第270章 误打误撞上鬼峰（中）
虽双方并未交手，但当下，凌云心中对眼前这群女眷能力的判定并不算高；因而心中自认已经有了胜算的把握，耐心也随之下降；听到此，凌云冷哼道：“爷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全身而退；若寻不到那长生之法，我回不回更无关紧要，反正是要死的，迟和早而已。”
阿九厉声道：“你倒是想得开，既如此，我便成全你吧！”
蓝衣山鬼道：“就是就是！阿九你就成全他吧！以恶人祭山，不但更显虔诚，还更积功德呢！”
凌云大喊道：“哎，慢着！仙姑，手下留情。”
阿九讥诮道：“怎么？这还是没想开啊，怕死。”
凌云：“这道不是。只是，死之前，还有一事相问；敢问仙姑，这鬼峰之顶，可真有那长生之法可寻？”
阿九冷冷道：“没有！”
凌云不依不饶：“没有？怎么可能！人人都这么说，而且这一路还设了如此多的障碍，若果真没有，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所以，仙姑还是不要逗我了，劳烦实情相告吧。”
阿九：“我说的是事实，信不信，由你。”
凌云气急败坏：“你！岂有此理！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将你们一个个擒下之后，你还怎么嚣张！去，把她们给我拿下！”
两队人马，拔剑向前；因双方距离过近，山鬼所背的箭矢无法使用，于是个个看准时机，迅速捡起地上的树枝当中武器，与凌云一行激烈抗战起来。
就在手下与山鬼激战之时；凌云这才将眼前这群看似柔弱女眷们的势力——或许，她们不算是最强的，但对付自己带来的这群散兵游勇绰绰有余。
一旁，越看越急的凌云，视线落在了装满金石药材的车上；立时心生一计。趁乱，他闪身上车，迅速翻阅着一本记满咒法的书；一面看，一面附身捡起几样药材塞进手中的药囊之中。
待所需皆备齐，凌云翻身下车；将咒法书放置车上，对着手中的药囊开始施咒；眼看，咒法将成，凌云朝手下大喊一声：“你们统统让开！”
手下闻言，无心恋战，纷纷躲闪到一旁。此时，山鬼们才发现一旁施法的凌云。
”降魔咒？！“阿九见状知大事不好，抬手挡在众山鬼身前，一面大喊：“你们快走！”
“阿九！”显然，山鬼们并不情愿就这样丢下自己的同伴。
阿九喝令道：“快啊！再晚了我们谁也走不了！”
山鬼们闻言，这才向鬼峰撤去；凌云手下几个胆大的欲追上前去，却被凌云阻止了：“不用追了！有这一个就够了！”
山鬼们纷纷逃离，就在她们身后，降魔咒展开天罗地网，将阿九牢牢地困在了其中，动弹不得。
凌云一脸得意地上前：“哼，怎样？姑娘可知道什么叫‘花开堪折直须折’？方才，明明好好的机会，却是硬叫姑娘自己给砸了。现在，也没有什么条件可讲了，说吧！免得我们还要大费周章地从你嘴里撬出来答案，那样就不太好看了。”
“说什么？”阿九愠怒道。
凌云：“当然是长生之法！那同一法师可是一直栖居在峰顶？”
阿九：“你这人，怎么一门心思只在自己的念想上；别人的话，是你半句也听不进去。方才已经说了，没有，你却还要再问。我的话你若是不信，干脆把我杀了算了，自己去一探究竟便是！”
“杀了？”凌云提高声调道，“姑娘这么国色天香，人间少有，就这么杀了岂不可惜。”
凌云的一行随从早就见色起意，此时更是帮衬道：“是是，这么好看的妹子万万不能就这么杀了。”
凌云瞟了一眼色欲熏心的手下，转而向阿九道：“也罢，干脆，将你赏给他们便是!”
阿九恐极：“你敢！”
“有何不敢？你既为我所缚，当然是得任由我处置了。除非……你有什么本座感兴趣的信息作交换。不然，可由不得你。我可是说到做到。”凌云悠哉道，“你们，去教教这姑娘什么叫董事。不过，别太过分，吓着人家就不好了。”
“是！”凌云手下喜出望外；纷纷围到阿九身旁，这个摸摸头发，那个捏捏脸蛋；无一人理会阿九的抗议：“住手！你们住手！”
“真是美啊！”
“就是，这小脸儿，细腻得跟新捏的面人儿似的。”
“可不是!”
一个胆儿大的矮胖男子，这一双不规矩的手四处摸着，最后，竟向阿九的胸部袭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刀影闪过，此人手背被划拉了一个大口子，半个手掌差点掉下来。
原本扒在阿九身旁的一众人，见状，惊呼着纷纷闪道一旁。
迎着光，众人向刀掷来的方向望去，来者素衣若仙；飞身至阿九身前，三下两下将那降魔网给斩断；一把将阿九扶了出来。
阿九迎着光，半晌才看清这位恩公的相貌，这一看，竟是失了神去。
身后，凌云惊惧道：“是你！？”
花若收起魂煞：“是我们。”
凌云转身朝身后看去，静无风与静以望一行缓缓而至。自知大事已去，凌云忙向手下喝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手下闻言，纷纷作鸟兽散；凌云却被静以望给抓了，送到了静无风跟前；花若见状，上前去与静无风并肩而立；静无风面带一丝感激地看了花若一眼。
凌云见状，跪地求饶道：“师妹饶命！”
静以望上前去照着凌云的屁股就是一脚：“饶命？这话听着耳熟；上次是不是已经说过了一次。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依旧是四处祸害无辜！”
凌云辩解道：“无辜？不是无辜，她，她知道……”
花若问道：“知道什么？”
凌云眼珠上下飞快转动着，想着终究瞒无可瞒，便道：“你们既然出现在此，想必也是因为此事——长生不老，同一法师，是吗？”
众人闻言虽心中大为惊异，却沉默不语，只待凌云继续说完。
凌云叹了口气道：“她有法术，我若所猜不错，应当是居于这鬼峰上的小仙小灵之辈，所以，她一定知道此事，只是一直不肯开口罢了。”
此时，阿九借机上前一步，向花若道谢道：“多谢公子方才搭救，我叫九娘，大家都喊我阿九，是居住在鬼峰一堑的山鬼。”
马静闻言，忍不住向刘清野小声道：“这小姐姐生的真是好生俊俏。竟是险些要将无风姐姐给比下去了。”
第271章 误打误撞上鬼峰（下）
刘清野对马静的话不置可否，在他的眼里，显然是已经有了更为中意的人选。
对方自报为山鬼，如此坦率的性格加之这无与伦比的音容相貌，不禁叫无邪对阿九多了几分赏识。
此时，仍跪在地上的凌云切齿道：“果不其然……”，话还未说完，这屁股竟又被静以望给踹了一脚：
“让你说话了嘛？”凌云闻言，只得乖乖闭嘴不言。
阿九作礼道：“不知恩公如何称呼，来此人迹罕至之处，又所为何事呢？”
花若回礼道：“在下花若；我们此行正是前往宝珠洞；不料碰巧遇见了姑娘。”
阿九惊道：“宝珠洞？你们也要登顶鬼峰？”
花若：“正是。”
阿九看了眼凌云：“那他？”
凌云见状忙伏地求饶：“看在往日同门的情分上，求师妹、师弟饶命！”
静以望道：“往日的情分？若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之间可没有什么情分，若有，也是仇恨。”
静无风制止道：“以望。”
静以望闻言，退到一旁；静无风向凌云道：“你妹妹……”
凌云接口道：“对！我妹妹凌儿，凌儿她去哪儿了？她不是一直都跟着你么？”
静无风无言以对，半晌后，才道：“凌儿她因为护我而丧命……”
凌云闻言，拼命想挤出眼泪却不得；装着哭腔喊道：“我可怜又命苦的妹妹……哥哥对不住你，没赶上送你最后一程。”
静无风：“我们将她葬在了你父母的墓旁。”
凌云继续假哭道：“哥哥向你保证，若有命回去，一定要去你的坟前祭拜！”
一旁，静以望看得直撇嘴：“嗤，这也哭得太假了点吧。”
静无风闻言，求助地看了花若一眼；花若瞬间读懂了静无风的心思，于是向凌云道：“你走吧！看在凌儿的情面上，我们不杀你，希望你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也不枉凌儿的一片苦心；若是继续为非作歹，不过再遇到，绝不放过。”
“是是，多谢不杀之恩。多谢。”凌云逃也似的离开。
看着凌云渐远的身影；阿九这才上前一步，向花若道：“公子若想上鬼峰，小女子愿效犬马之道。”
花若意外道：“你可以帮我们登上鬼峰？”
阿九点点头：“恩公稍等片刻。”
说罢，阿九关闭五识；灵魂出窍而去；须臾，阿九的神识驾着一架香草车，似一片狭长的云彩又似一条飞龙一般御空而来，将众人看了个目瞪口呆。
粉团儿、宇夏和灵孩儿这三个小辈，既新奇又惊喜；连一向心高气傲的灵孩儿也忍耐不住赞叹道：“这也，太帅了吧？”
粉团儿道：“是‘太美’了吧！”
宇夏拼命点头：“这车，竟然没轮子；不但能动，还会飞。”
马静瞪着眼前这架形若圆筒，由各种草藤编制而成的浑圆、镂空车身，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这车，究竟是如此做出来的。”
待神识归位，阿九招呼众人登上香草车；粉团儿坐上去后左摸摸右摸摸，手指所到之处，散发出阵阵的幽香；粉团儿对着手掌深吸一口气，问道：“阿九姐姐，这车是干什么用的呀？怎么这么香啊！”
阿九微微一笑道：“这是我们巡山用的，这车全是由沉香木及各类香草所制成，因而才会香气萦绕。”
粉团儿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能，我能同姐姐一起坐在前面么？”
阿九干脆道：“当然。大家都上来吧。”
众人看着圆圆小巧的香草车，迟疑不前；马静嘀咕道：“这么小的车，能装下我们这么多人么？”
刘清野点头道：“就是啊。一般马车像这么大的，能挤下三人就算不错了吧。”
阿九闻言，轻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马车。”
粉团儿接话道：“可不是！这车没有轱辘，此乃飞车也！既然阿九姐姐说能坐下，那就一定能坐下，大家别犹豫了，快上去吧！”
灵孩儿双手交叉叠于胸前：“你又不用在里面挤着，你当然是不介意了！”
一旁。花若与静无风彼此互看了一眼，默契地抬步上前，静无风搭着花若的手臂，登上了香草车；红衣羽客紧随其后，待所有人都坐上之后，花若这才一个箭步踏车而上。
一旁阿九的目光尽是赞赏。
十个人绕圈而坐；羽客叹道：“谁能想到这小小的车乘竟然有如此大的容量。”
紫华道：“这香草车必定是会依据乘坐人数自行调整自己的大小，否则，我们段不可能都坐下的。”
马静闻言，目瞪口呆。
阿九闻言，笑而不语；待将粉团儿在自己身边安置好，向后喊道：“大家坐好了！我们这就出发！”
语毕，这香草车，带上众人，奔跃而上，如飞龙一般将众人带上了鬼峰的第一天堑；亦即入鬼峰的第一道鬼门玄关。
香草车稳稳地停在一处洞府前；只见这洞前藤萝漫天，繁花环抱；缀满青苔的洞门上书二字：涧池。
“我们到了。”阿九招呼着众人下车；灵孩儿向往探了探脑袋，问道：
“阿九前辈，这里应该只是鬼峰的最底层吧？”
阿九道：“对的。”
灵孩儿抖机灵道：“既然前辈有如此精良便捷的车架，何不送佛送到西，将我们直接送上山顶呢？”
红衣羽客闻言，默默颔首：“对啊，那就劳烦姑娘再多送我们一程吧！”
阿九看了看一脸期待的众人，歉意道：“对不起，凭我们山鬼的这点修为，只能够帮你们到这里了。再往上，需要更大的修为，我们无能为力。”
花若道：“无碍，我们既然选择登顶鬼峰，就没有奢望什么便捷之径；我们倒是早已打定了注意，这一路上纵使再难，便是爬也要爬上去。”
阿九动容道：“你们果真要一路登顶？你们可知这其中的危险？”
花若：“是有耳闻；只是，此番登顶并非是一时兴起，乃是必须完成的任务。所以……”
一位虽满头银发却丝毫看不出年岁的山鬼姗姗而来：“好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世人只晓神仙好，神仙长生却不老；辗转妄念登峰顶，却道殊途难逍遥。”
“婆婆。”阿九上前一步作礼，随后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们的长老，婆罗子。”
众人闻言，抬手作礼；以花若为首道：“拜见长老！”
“贵客驾到，有失远迎，”婆罗子面带微笑道，“我已经听说了，今天多亏有你们相助，阿九才能全身而退。”
花若作礼道：“路见不平而已，实不足为道。”
说到此，阿九一脸倾慕又感激地看了花若一眼，这一切，均被婆罗子看在眼中：
“一路风尘扑扑，想必诸位定是又饿又乏；兰娘，你且待诸位贵客前去安顿梳洗；暗香、景娘、佩娘，中午的饭食且劳烦你们三位费心准备，切不可怠慢了恩公贵客。另外，明日的祭祀，不能耽误。”
山鬼们应道：“请婆婆放心。”
如此，众人皆自行散去；待花若一行进到涧池之内，才发现此处别有洞天。
第272章 寥寥孤峰，多情鬼（上）
诚如洞名所言，洞内有一汪碧绿幽静的深潭，胭红的小小睡莲开满了潭边，鱼儿嬉戏在莲叶与花茎之间；当空，几丝银泉从天而降，宛若山神低垂慢飘的银发；探身望向洞顶，只见，洞壁一层层向上堆叠着，直至云霄，那高悬其中的洞顶，宛若一轮满月，高挂其间。
洞壁的四周被开凿出亭台楼宇数层；陋中附雅，低调极简中又透着先天地势在内的无上繁复的华美。如此巧夺天工混合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的栖居之所，竟是将花若一行人看得如痴如醉。
原本，大家以为这就是全部了；然而，待兰娘一一将众人带至各自的卧房时，卧房的结构与陈设，更是叫众人叹为观止：
首先，每个人所栖之屋皆有其名讳，且风格与陈设亦各异。但，最叫众人称奇的是，所有的卧房均是依着山势而建，因此，涧池内所有的房间，除地面凿平之外，其他一切皆是由弧形与圆形构成；墙与屋顶，弯弯曲曲，起伏不定；寻常人家最常见的四方形状与菱角，在这里，竟是见不到半点踪影。
静无风所居之室，名曰：野棉；屋内皆由各种如云朵般的野棉枝桠、花叶装饰而成，朴素又温馨。静无风见了，甚是欢喜。
花若所居之室，名曰：九塔；屋内尽是由各种大小各异，精致异常的塔形物件装饰而成；就连卧床都设计成了三角的塔形，与悬于上方的帐顶，形成了一个中空的三角塔形，看着煞是有趣，又有几分诡异。
如此新异素雅的陈设与细节的惊喜，将马静看得目不暇接，赞叹不已：“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仙境？”
一旁的刘清野闻言，轻笑道：“你就这么喜欢这里？”
马静点点头；刘清野道：“那简单。这次等我们回去了，我帮你建个一模一样的，怎样？”
马静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刘清野一眼；刘清野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你别误会；我意思是说，待我们回去，若是你想要建造一个与此地一模一样的房子，我愿意出人出力，助你达成心愿。仅此而已。”
马静感激道：“谢谢。”
刘清野低头道：“忙还没帮呢，你不用这么快谢我。”
马静莞尔一笑：“这里谢的是你一颗助人之心。若是哪天你真的帮我把心中的小屋建成了，届时定要设宴答谢才行了。”
正此时，兰娘从洞外牵了几只羊来；羊儿咩咩的叫声立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兰娘请留步，”花若移步上前，“我们，食素。所以……”
兰娘开心道：“那正好！我们也食素。”
花若看着兰娘所牵的羊儿道：“那这些羊是？”
兰娘答道：“明日祭祀用的。”
韩不识道：“有意思。虽食素，但祭祀却依旧须得杀生。”
阿九从洞外进来，向韩不识道：“非也，我们并不会杀掉这些羊。”
静以望问道：“不杀？那祭祀完后它们会如何？”
阿九答道：“放生。”
韩不识歉意道：“嗯，是我妄自揣度了。”
阿九点头道：“好说，不知者不怪。”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韩不识嘴角滑过。
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之时，山涧池内却像刚开锅的水一样热闹异常；花若一行人听见动静，纷纷起身，洗漱完毕后齐齐出门探看。
因祭祀需赶在太阳出山以前，所以，山鬼们早早起身，已准备整装待发；见花若一行人亦早起，婆罗子特差阿九前来探问：
“我们马上要去塔前祭祀了，婆婆差我前来询问，公子一行是否有意一同前往；当然，若是你们更想留在涧池休息，亦无不可。”
花若还未开口，静以望上前一步道：“当然愿意！谢谢阿九姑娘邀请，我们跟你们一起去！正好也长长见识，”静以望转向宇夏、粉团儿和灵孩儿三人，“对吧，小鬼们？”
灵孩儿一脸诧异：“谁是小鬼？我都十五了好吗？”
宇夏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也都十三了。”
粉团儿歪着脑袋道：“说你小，不好吗？难道要说你老才开心？”
灵孩儿别过脸去假装生气地轻哼了一声；余光却忍不住仍在关注着粉团儿的一举一动。
“哎，我去牵羊！你们不要跟我抢！”听见小羊咩咩的叫声，粉团儿喊着冲了过去；宇夏紧跟其后：“等等我！我又不跟你抢，你跑什么呀。”
在前往祭台的路上，每隔一丈，阿九和兰娘就会停下，特别细致认真地在路边焚烧一些五色纸；灵孩儿见状，忍不住问道：
“敢问阿九前辈，你们沿路烧了这些彩纸是做什么用的呢？”
阿九道：“秋日将至，天气转寒凉；这五色纸，乃是象征布帛类的物件。我们之所以沿路烧它们，是为了救济那些无人绝户孤魂，叫他们可以有东西可以御寒，以免他们穷极生恶，危害周边。”
韩不识闻言，心中一动：“有些人，对活的人都没有这般的耐心和善心，这群居住山涧的山鬼们，却能替死者与生者都照顾、考虑得如此周到。”
粉团儿热心道：“那，我们可不可以同两位姐姐一起？”
兰娘：“有甚不可？”
如此，这一路上，粉团儿三人与阿九和兰娘一起为孤魂野鬼们烧去御寒的五彩纸无数。
待来到祭坛前，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高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高塔前，山鬼姑娘们焚香点蜡，将祭祀的供品、香箔、五色纸物品按规定的位置摆放整齐；动作缓慢又郑重，似乎个人手里拿着的都是极其贵重的物件一般。
宇夏问身旁的紫华道：“她们为何这么严肃啊？”
紫华低语道：“不是严肃，是敬畏。所谓‘敬天爱人’，即为此也。”
宇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人群中，阿九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正在仔细端详神塔的花若，说道：“恩公快站到我身边来吧，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
花若疑惑地看了看阿九；一旁，静无风则抬眼看了看花若；花若柔声道：“谢阿九姑娘好意，可我并非你们的族人，所以，我还是与同伴们在一起更为合适。”
阿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静无风缓步挪到花若的右侧身旁，花若却不动声色地将位置让给了左侧身旁的紫华，自己则站到了紫华的身侧。
静无风见状，轻咬着嘴唇，故作无谓状；被夹在二人之间的紫华，则左看右看，暗暗地摇了摇头：“这两人是要闹那样啊？果然，这感情单向，就是比双向的更简单容易，也更单纯得多。”
正此时，婆罗子登上祭台，祭祀庄严地拉开了帷幕……
祭祀礼毕，众人忙着收拾器具和残物；静以望一面帮忙，一面忍不住小声问一旁的阿九道：
“所以，你们所说的祭神，就是指的祭拜这座塔？”
阿九抬头道：“塔？这可不是一般的塔，你可看清了。”
静以望一面抬头，一面道：“嗯，特别高，不一般。”
阿九摇摇头：“这叫通天玄塔，塔高三千丈，且每年都在不断增长……”
一旁的宇夏一脸崇敬道：“这塔还会长个儿？真不愧是神塔。”
阿九继续说道：“只因这塔原本乃是依着一颗活着的万年神木雕凿而成，这神木年年生长，生生不息，这塔身自然也不断地拓宽和加长。”
一旁的凡羽客恍然道：“原来如此。”
阿九：“玄塔内，层级无数，每一级中，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不仅难分究竟；而且还会不时地变幻。”
韩不识问道：“怎么个不时变幻法？”
阿九回答道：“就是瞬间的时空交错而行，此时你看似在这里；彼时再看，却已经置身他处。”
马静闻言，失声道：“就如八卦锁一般？复杂多变，可灵活移动?”
阿九点点头：“正是。你们欲登顶，至高的挑战并非是这陡峭难以攀援的山形，甚至也不是这灵活如八卦锁的闪变时空，而是途中须得入塔才能向上的这段必经之路本身，就已经构成了常人难以穿越的迷障。”
“此话怎讲？”花若追问道，“若是，我们不小心进了这塔，这其中最大的危险会是什么？”
兰娘幽幽道：“你们自己。”
第273章 寥寥孤峰，多情鬼（中）
想起恶灵泽的种种，静无风倒吸一口冷气：“我们自己？”
阿九点头，心中却竟忍不住开始替花若一行担忧起来：“嗯。贪嗔痴慢疑，你们若是对这五毒心中的任何一种，执念极深，那便……”
听见阿九话中的犹豫，兰娘默契地接过话来继续说道：“那便能叫你们进得去，出不来。”
众人闻言，皆陷入沉默；很显然，恶灵泽的种种，尚还叫人心有余悸，如今，听阿九的描述，这未卜前途的凶险程度比起那恶灵泽似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然而，尽管如此，众人心里明白：“再苦再难，也只能一路向前；虽然，能不能登达顶峰，尚是个未知的变数；但，不撑到最后一步，谁也不会轻易退缩。”
想起恶灵泽，自己得以幸免于难，韩不识忍不住追问道：“敢问姑娘，这通天玄塔，是不论人鬼仙神，皆是如此么？
姗姗而来的婆罗子却似早已看透了韩不识的身份，闻言后点点头道：“不论人鬼仙神，一视同仁；所以，公子你也不能幸免。”
韩不识闻言，惊诧万分，一面下意识地摊开掌心，偷偷看了看当初日月神君在大巍山上为救自己时留下的封印，心中暗道：“看来这婆婆道行颇深，竟能一眼看出我早已非人的身份。”
回程的路上，没了任务在身，众人的步子都迈得分外悠闲；静以望一行人，行于前，花若静无风行于其后，紫华则晃晃悠悠地走在人群最末。
刚行至一个弯道，却听见银铃般的笑声，花若抬眼，原来是顽皮的山鬼姑娘们正在踏风而行，紧逐着花丛中无数的翩翩彩蝶，与一群在山间盘旋的云雀共舞纷飞，画面美妙绝伦，将花若看得双目圆睁。
片刻后，静无风上前道：“走吧，我们落在以望他们后面老远了。”
花若似乎全然没听见静无风的话；却是径直朝着阿九她们一行人而去；留下静无风在原地，一脸落魄。
紫华上前道：“走吧。看样子，他估计是有什么事急着向阿九她们请教。”
静无风闷声道：“嗯。紫华师兄不必安慰我，我没事。”
紫华：“没事就好，全当我多嘴吧。”
静无风尬然：“师兄……”
“跟你开玩笑呢！我们先走吧！”紫华遂与静无风快步向前，追上静以望他们。
旁晚，吃过晚饭后，静以望便将自己关在屋里，焚香抚琴；凄清婉转的琴音悠悠扬扬，寂寥中带着几分悲凉，缓缓慢慢地盘旋在涧池之内，久久亦不散去。
静以望手下，这把古色古香的琴头盘踞着长安君亲手镌刻的龙九之子中的长子——神兽囚牛。这把由长安君所赠之琴，如今，倒是叫静以望形成了走到哪里都随身携带的习惯。
手中抚琴，心中思绪万千，与长安君的往昔点滴，扑面而来。
“因此神兽平生爱好音律，喜蹲琴头欣赏弦音，所以琴头上常常刻有它的雕像”，长安君笑言，“或许我往生有可能便是此兽。”
“人活一辈子，若做一事，就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若爱一人、敬一人，那便爱到、敬到自己能至深。一生一念，足矣。”
往昔，静以望每每为长安君抚琴养心，长安君便习惯性地趴在静以望古琴之旁；默默听着琴音，亦欣赏着静以望那举重若轻、优雅弹拨弦拉之身姿、手型；如此一看，便能看几柱香时间，欲罢不能。
一向雅人深致，临风若神的长安君，也就唯在此一时刻，竟能流露出一股音韵迷弟的小清新姿态。
而这也每每让静以望倍感受宠若惊。
涧池内，静以望的琴音显然勾起了众人心中对于美好音律的渴求；一曲终了，静以望听见轻轻的叩门声；开门一看，门口围了一圈儿人。
阿九赞道：“公子弹得一手好琴。真是羡煞我们。”
兰娘：“是啊。”
静以望作礼道：“姑娘过奖了。”
阿九继续说道：“就是不知公子的琴音为何透着一股悲凉，听完叫人不禁悲从中来。”
静以望解释道：“哦，只因今日本是一故友的祭日，一时感怀，所以琴音难免悲切，叨扰到诸位了。”
花若闻言，心中暗道：“该死，自己竟是连长安君的祭日都忘了。”
一旁，韩不识心中对静以望倒是多了几分赞许：“竟还有人同我一样，每年都记挂着你的祭日。”
兰娘摆手：“不叨扰不叨扰。倒是如洗礼一般，听得叫人内心通透。”
“故人的祭日？”阿九看了眼花若，心生一计道，“既如此，何不干脆一起，就在这鬼峰的山间月下，我们相伴而歌，寄托哀思？”
静以望看了看一旁的花若与静无风，作礼回绝道：“多谢阿九姑娘美意，只是这样未免太打扰……”
阿九一把按下静以望欲作礼的双手：“我们来既然来都来了，公子若是不答应，我们可是不会走的。”
静以望一脸犹豫；阿九又道：“走吧！”
如此，迎着明亮的月光，众人举步向一处松林处行去。
清泉石下，众人席地而坐。
夜色下，泉水的叮咚声格外清脆动听，山鬼姑娘们合着泉水的叮咚声吟唱起敬献山神的曲子；铺垫过后，阿九开嗓献唱；阿九一面唱，一面不时含情脉脉地看一眼人群中的花若。
一旁，静以望闻声见状，忍不住在松下抚起琴来。
善舞的兰娘则翩翩起舞，无暇身姿，轻盈俊逸，似今夜最美的一朵云霞，悠然略过苍蓝的天；又似伴风舞动的纤纤柳叶，随风急速卷起，又被呵护备至地柔柔放下。
起初，阿九的歌声低沉，宛若空谷幽兰；而后高亢，宛若百灵展喉；抑扬顿挫，似凤凰鸣悦；进而似钟鼓齐鸣，感心动耳，荡气回肠，听得直叫人心潮澎湃，悸动不已。
琴音，人声，舞姿，混合交织在一起，似一首无上华丽的天籁合奏，飘然出世，将一切的喧嚣都涤荡殆尽，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松枝的阴影之下，只听得胸前“啪”的一声细响，韩不识低头看向胸口，却发现是一滴久别的泪水；泪珠，更多的泪珠，顺着韩不识瘦削不堪的俊美脸庞，悄无声息地滚落衣襟。
韩不识摸着脸上的泪，暗自惊诧道：“我，竟然流泪了……多久了，有多久了……我都记不清了。这就是所谓的‘感动’吗？此时此刻，我的心，像是刚被悲伤洗过一般，从未有过的通透与舒坦。”
座下，除了韩不识以外，粉团儿听得最用心最仔细，一不小心，眼泪也流了满脸；一曲终了，众人竟是个个都听得眼含泪光。
第274章 寥寥孤峰，多情鬼（下）
阿九意味深长地看了花若一眼，起身向众人道：“今日月光宜人，且容我献上一段逐月舞为诸位助兴，也借此，向恩公表达阿九的谢意。”
语毕，引来众人一阵欢呼；阿九一支独舞，似神若仙，逐月踏云，妙不可言。
看着阿九轻盈如蝶的在空中飞舞，花若悄声向静无风道：“昨日，阿九姑娘她们踏蜂舞蝶的轻功，你亦见着了。”
静无风点点头。
花若：“你觉着如何？”
静无风不明所以：“嗯？”
花若继续说道：“我是说，若有个机会可以学习这门功夫，你愿意吗？“
静无风呻吟片刻，轻轻颔首道：“嗯。”
花若欣然道：“那我们明日便开始吧！”
静无风讶然道：“什么？我……这个，这怎么着也得先征求阿九姑娘的意思吧？”
花若答道：“已经征求过了。”
静无风哑然。
原来那日，在紫华携静无风离去后，花若移步上前，向空中飞舞的山鬼姑娘们作礼道：“姑娘这门踏蝶逐雁的功夫可是了得！宽恕在下唐突，不知这门功夫可有名讳？”
兰娘嘻笑道：“有啊，这个叫作‘雁上飞’。”
花若喃喃道：“雁上飞？果然是名如其实。”
阿九悄然停驻于花若身旁，柔声道：“怎么？恩公对这个很感兴趣？”
花若点头：“是。初见此上等轻功，有相见恨晚之意。”
阿九浅笑道：“相见恨晚大都指人，公子倒是个性情中人，舍得将这个词用在一门轻功之上。”
花若道：“呵，叫阿九姑娘见笑了，只是一时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汇，这才张冠李戴。”
阿九见状，顺势道：“这门轻功本就不算难，公子若是有意，阿九倒是愿意倾囊相授。”
花若作礼道：“这么厉害的轻功，想必应当是你们族人珍视无比的独门绝学了吧？若如此，我硬打着恩公的旗号，叫阿九姑娘相授于我，便是夺人所爱，强人所难了。”
“并非如此。”阿九道，“对于常人异常看重的种种，我们山鬼其实并不耽溺其中。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有什么区别呢。这门轻功亦是如此，所以，若是公子想学，阿九这就可以先将心法口诀教与公子。”
“如此，花若不甚感谢，不过，”花若欲言又止道，“在下询问这门轻功并非是自身想学，而是，想到一位朋友，她日后应当会需要这门轻功来防身应变……所以……”
兰娘调皮道：“什么朋友，可是那位无风姑娘？”
花若被兰娘惊人的洞察力所震摄，愣怔了片刻后道：“正是。”
兰娘叹息道：“哎，公子对无风姑娘还真是一片苦心呐！”
花若道：“哦，身为医者，她志在云游四海，赈救百姓；但，毕竟江湖险恶，所以，若是有了这门轻功在身，必能叫她游刃有余。”
阿九会心一笑，点了点头道：“公子考虑得真周到。谁学都没关系，由我来教，保证都能尽兴而归。”
花若作礼道：“多谢阿九姑娘。”
阿九：“恩公严重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花若：“待我回去先问了亦尘对此事的看法，若是她亦心向往之，我便带她前来拜师。”
兰娘看了看阿九，一脸诧异道：“那，要是无风姑娘说不想学了，你方才的话岂不是都白问了？”
花若笑而不语。
山林间，待阿九舞毕，花若立马拉住静无风的胳臂，将其领到阿九跟前道：“阿九姑娘，亦尘对雁上飞甚为仰慕，愿向阿九姑娘拜师学习。”
阿九笑意地看了看面前这对壁人：“恩公甚是心急。”
静无风甩开花若的手，尬然道：“对，我就说嘛。这……我们还要登顶，何来时间可学，太仓促了。这功夫的事情，岂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阿九笑道：“其实，这门轻功的要义在于熟悉心法口诀，而后照其所示内容循序渐进地练习；如此，不出几月，便可初见成效；但若是想要同我们一样，达到轻松自如，如入无人之境的境地，则需要数年的苦练才可以达成。”
静无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兰娘接话道：“所以，你只需要先将口诀精要背会，而后练习之时，我们在一旁略微指点一二，凭着无风姑娘的聪明，不日就可出师了！”
静无风摇了摇头，抬手作礼道：“兰娘过奖了。承蒙诸位姑娘不吝赐教，无风在此先行谢过了。”
阿九与兰娘异口同声：“客气了。”
静无风又道：“不知涧池内，可有与之相关的书籍典故，可供我借阅诵记？”
“典故？”兰娘喃喃道，“这个，还真没有，我们都是口口相传。”
“那……”静无风欲言又止。
兰娘截口道：“不过姑娘不必担心，花若公子技艺超群，那天就已经当场将雁上飞的口决精要全都背会了。所以啊，你若是找不到我们，叫他来背给你听，准没错！”
静无风闻言，抬眼看了看一旁的花若，她万万没想到，那日花若撇下她独自一人，原来是替自己去向山鬼姑娘们求此轻功的诀要去了。
花若则微微侧脸，故意躲过了静无风的凝视。
而后，众人三三两两地回程；阿九和兰娘远远走在人后，看着前面静无风与花若一前一后的隐约身影，兰娘掩嘴笑道：”嘻嘻，若不是阿九你看上了花若公子，我倒是觉得他们二人甚是相配呢。”
阿九抿嘴一笑：“有没有我，他们都是一对，而且，你说的也对，他们还很登对。”
兰娘欲言又止：“那……”
阿九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怪我，滥用了情。心动后却戛然而止……这滋味，一言难尽，但，谁叫我是不明状况就先动心的那一个呢？”
兰娘轻叹了口气，眼中竟是替自己姐妹的惋惜之情：“那，你就这么放弃了？”
阿九笑道：“不然呢？拆散人家，为了报恩？更何况，这两人虽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但，彼此间的深挚情感，恐并非我等所能染指撼动的。”
兰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倒是真的像是这么回事。这两人虽然平日里话不多，花若公子对无风姑娘真的是关怀备至。”
第275章 芜女的心愿（上）
兰娘顿了顿，继续说道：“可……你难得对一个人一见倾心，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若是不争取一下，日后，只怕是会后悔的吧。”
阿九道：“对我来说，倾心于一人，尊重比以喜欢为名的打扰，更重要。”
“可你中意花若公子啊，”兰娘柳眉微蹙，“明明自己喜欢的人，却还要拱手让出去，美其名曰尊重与爱。哎，这感情的事果然是剪不断理还乱。此时此刻，我倒是希望，我这辈子呀，永远都不要对一个人有心动的感觉。”
阿九笑嗔道：“傻丫头。”
兰娘反唇相讥：“谁傻？依我看，你才是最傻的那个！”
正说着，山间忽然吹起一阵阴风，连周围的空气都骤然变得寒凉许多。
众人不由停下脚步，警觉地探看着四周，却并未发觉任何异常；正此时，兰娘忽然双手捂住头部，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一旁，韩不识瞬间感到一股至暗的力量，从脚心往上翻涌而出；就在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兰娘已经抓伤了一旁阿九的胳臂，就在她袭向阿九面庞之时，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韩不识飞身向前，及时制止了兰娘对阿九的伤害。
韩不识上前查看阿九的伤口：“伤口暂无大碍。”
袭击阿九受阻的兰娘此刻却早已经转而去伤害其他的同族人，转眼间，四五个山鬼被兰娘抓伤眼睛，倒地哀嚎不断；花若与静无风一行见状，忙上去帮忙阻止突然性情大变的兰娘。
韩不识祝福阿九；“你在这里别动。我去帮他们。”
阿九见状，向转身而去的韩不识及众人喊道：“别伤她！”
花若不解道：“兰娘这是怎么了？”
韩不识不动声色道：“她被附身了。”
静无风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韩不识：“我不只是知道，是看到了。”
花若问道：“你能看到兰娘被附身？”
韩不识点点头：“我不知道，这可能与日月神君给我的这对幽蓝之眼有关吧。”
正是得益于这对不同凡响的幽蓝之眼，韩不识才能看到常人所不能看到的、事物那被表象掩盖的本质。
紫华闻言，口中念念有词，一面施展出降妖咒，一面向兰娘喊道：“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快放了她，不然，叫你形神俱灭！”
兰娘突然跪地求饶道：“别，别杀我。我没有恶意的，只是因为我暂时借用这位姑娘的身体，却不小心激起她的战斗之力，所以才误伤了大家。”
阿九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附在兰娘身上？”
兰娘道：“我，我是孤魂野鬼，我叫芜女。先前，看到你们山鬼为我们烧来许多被子衣物，知道你们是好人，所以……我附身在这个姑娘身上，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凡羽客奇怪道：“你既为孤魂野鬼，为何不早早随业流转，却困在此处？”
芜女道：“我是被诅咒了，所以才困在鬼峰，终日游历山间，无形无色，无可依托。”
尹红衣道：“被诅咒？姑娘身前是得罪了何人，竟然连死都不放过你？”
芜女轻叹一声，这才将她的故事缓缓向众人道来：
“我生前，原本是新碧宫的弟子。”
阿九问道：“新碧宫？你可是指的那个一旦入门，就当终身不嫁，守身如玉的新碧宫？”
芜女点点头：“正是。新碧宫的弟子，一旦入门，便当终身不嫁，守身如玉。一旦破了门规，则会遭众女唾弃砸打，并将剃发裸身示众，直至沉笼。”
粉团儿闻言，目瞪口呆道：“破了门规，大不了退出宫门啊。”
芜女摇摇头；阿九道：“新碧宫，一朝入门，终身不可出；直指离世。”
马静讶然道：“竟然还有这么恶毒的门派。那你当初怎么就拜入他们门下了呢？”
芜女道：“这新碧宫，是一个很隐蔽，却又在女子——尤其是独身不欲嫁与他人妇的女子之间甚是时兴；因为他们可以保护手无寸铁的抗婚女子，且为他们提供栖息之所。所，我当初，就是因为不满父母之名，媒妁之言，一气之下，就入门做了他们的弟子。
但，造化弄人，在我刚进新碧宫不久，我就遇见了叫我倾心难忘的赵郎。为了他，我违逆了功规；一切原本都在暗地里，悄无声息地进行着，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怀了赵郎的骨肉……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我临盆在即，事情终于开始慢慢失控。
原本，我想自己偷偷将孩子生下来，然后送出去；哪知因为难产，孩子最终没能活下来，此时，也闹得新碧宫上下，尽人皆知。
宫主认为这件事的性质过于恶劣，所以，在受完所有的惩罚之后，她叫宫中的长老给我下了永世不得超生的咒语，然后，将我沉笼，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众人听完芜女的姑娘，没有不同情她的不幸遭遇的；阿九追问道：“所以，你此次借着兰娘之身，是有何未了之事，需要我们帮你达成呢？”
粉团儿挥拳道：“你一定是想叫我们痛打宫主一顿，而后解散那罪恶满营的新碧宫，对吗？”
芜女作礼道：“芜女触犯宫规，受此惩罚，乃是罪有应得。芜女死不足惜，只是因为事发突然，芜女终没有机会去再见赵郎最后一面……”
说到此，芜女声音中有些哽咽：“本次芜女大胆前来叨扰诸位山鬼姑娘，是希望好心的你们，能够去帮我向赵郎传一句话，告诉他，我早已经不在人世，叫他不要再苦苦等待，不要为我难过；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众闻言，唏嘘不已；尹红衣摇头道：“又是一个痴情女。”
灵孩儿道：“什么叫‘又’是一个？”
尹红衣瞟了一样凡羽客，道：“还不是因为这世间负心、薄情的男人太多；痴情难忘的女子亦太多！”
凡羽客不满道：“你瞅我干嘛？我又不是负心汉。我若是，你怎能还能在这里瞪我？”
灵孩儿歪头道：“我也是男人，这么说，我以后也有可能会成为一个负心汉，薄情人么？”
粉团儿瘪瘪嘴：“那可不一定，得看有没有姑娘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灵孩儿闻言，紧紧抿着嘴唇，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宇夏拽了拽灵孩儿的胳臂道：“你别生气，她就这样儿，有口无心，并没有恶意。”
阿九听完芜女的话，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胳臂和无数有伤在身的同们，歉意道：“我答应你。不过，今天好像是不行了。待我们回去修整完之后，定帮你把话带到。”
一旁的韩不识闻言，从容不迫道：“这个小事一桩，何须阿九姑娘她们出马，只要姑娘告诉我详细的住处，在下即刻就可以帮你将话传到。”
芜女欣喜道：“真的？那真是太感谢了！多谢公子的好意。”
“好说。”韩不识一面回答，一面挽起袖子，露出日月神君封印自己神识的封印，用功力将封印重新开启。
一旁，花若见状，担忧道：“没关系吗？”
静无风亦道：“这可是日月神君用来封印你神识的法咒。一旦开启，你的神识就会离体而去……”
第276章 芜女的心愿（中）
韩不识道：“没关系，只要别超过一炷香的时间时间，就没有问题。待我将芜女的话传达到，我届时再重新封印上即可。”
韩不识打开封印，神识离体而去；依着芜女的指引，韩不识很快便找到了赵公子的家宅。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韩不识就回来了；他向芜女道：“姑娘的话，我已经传到，你现在可以安心归去了。”
芜女闻言，喜极而泣：“多谢公子，多谢！”
阿九闻言，轻叹一声道：“你若是愿意的话，明日，我们可以为你颂经破咒，好叫你脱离鬼峰，自由流转。”
芜女流着泪，连连道谢：“谢谢，你们都是好人。我芜女何德何能，幸得你们相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且请诸位恩公，受芜女一拜。”
韩不识眼明手快，一把扶住芜女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姑娘不必介怀。”
一旁，阿九看着韩不识的背影，微微一笑：“没想到，这冷面郎君，本是一个热心肠之人。”
而后，芜女挥别众人，离魂而去；韩不识趁机将封印重新封于自己掌内。
惊醒过来的兰娘，对于方才之事却是没有了一丝印象；见到大家都受伤，甚为惊讶：“大家这都是怎么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其他山鬼见状，遂将方才之事一一讲与兰娘听。
粉团儿走在韩不识身旁，嘀咕道：“这芜女就这么走了？她怎么也不问问，那赵公子可有话嘱她。”
一旁，韩不识摇摇头；粉团儿追问道：“怎么了？”
原来，先前，韩不识依据芜女提供的线索，须臾便找到了赵公子的住处。
韩不识附于一位乞丐老者身上，在门前向屋内喊话道：“请问赵公子可在？”
屋内，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门口有人找你呢。”
赵公子不耐烦道：“什么人啊？大晚上的也不让人安生。”
韩不识顺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那赵公子早已经另结新欢，把这芜女忘得一干二净。
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韩不识向赵公子道：“我是来代芜女传话给赵公子的。”
赵公子怀中的女子娇嗔道：“谁是芜女？”
“什么芜女，听都没听说过！”赵公子一面不耐烦地摆手，一面踢着跪地给自己捶腿的小书童道：“去去去，给他一碗白米饭，赶快给我打发走了去，别在这儿扰了我同倩儿的雅兴。”
粉团儿闻言，既错愕又气愤：“天下竟然还有如此性情凉薄之人！芜女为他而死，他竟然连一丝一毫的挂念都没！实在叫人齿冷心寒！”
说完这话，粉团儿还不解气，转身向灵孩儿和宇夏道：“我说，你们二人以后可不能做这样没心没肺的事情呀！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宇夏与灵孩儿面面相觑；粉团儿继续说道：“你们呀，要多向我无邪叔学习，宁肯不爱，孓然一身，也不随意伤害任何一个女子的心。”
看着一脸认真的粉团儿，韩不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须臾，却似乎有一女子的笑靥，闪过他的脑海，此人，正是吴竹羽。
思及她，一阵愧疚涌上心头，韩不识心中暗道：“薄情郎？我又何尝不是呢？竹羽，你现在还好吗？”
回到涧池后，静无风、花若等人帮着帮山鬼们包扎清理伤口；韩不识看着忙得团团转的花若，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花若抬头道：“当然。帮忙包扎伤口去呀！”花若说完，随手一指，却正是阿九姑娘所坐的地方；阿九正在试图包扎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却屡屡失败。
韩不识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去：“我来吧。”
而后，轻轻抬起阿九的胳臂，放在桌上；再将绑得乱糟的纱布拆下来，沿着阿九的伤处，重新一层层地包裹起来。
待韩不识帮阿九将手臂上的伤处都处理完毕，阿九低低地说了声：“多谢”。
韩不识则答：“不谢。”
次日清晨，静无风早早过来帮阿九换药；趁着包扎的空当儿，静无风偷偷向阿九姑娘问道：“阿九姑娘，我想向你打听个事儿；不过，你千万别跟别人提起，好吗？”
阿九爽快道：“问吧。我保证谁也不会说。”
静无风：“这鬼峰之上，可有那传说中的不死神木与灵寿仙草？”
阿九颇感意外：“无风姑娘为何会对他们感兴趣？莫不是，你也想一窥那长生之法？”
静无风轻轻摇头，道：“不是。因想为一位友人续命所需，所以，才有此一问。”
阿九恍然道：“所以，你是想替花若公子继命？”
静无风大惊：“你……知道他……”
阿九微微一笑：“我们山鬼，属阴，所以对于常人的阳气是尤为敏感的，你们一行人中，唯有恩公与韩公子的阳气异于常人；所以，我们自然便知道了。但，于韩公子的情况不同，恩公身上的阳气时强时弱，变幻不定……”
静无风奇怪道：“时强时弱？”
阿九点头道：“正是。”
静无风追问道：“何时强？何时弱？又是因为何故而生出的这些变化——不知阿九姑娘是否有留意？”
阿九闻言，轻笑道：“只要靠近你，就变强；远离你，便变弱了。”
静无风闻言，羞臊得满脸通红：“阿九姑娘……你……”
阿九见状，正色道：“呵，我说的是事实，并非是拿你开玩笑。”
沉默片刻，静无风接着问道：“所以，那仙草……”
阿九点头道：“确实，你所说的两个，鬼峰都有。”
静无风欣喜道：“那，你可知在何处可寻得它们？”
“峰顶。”阿九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他们可并非平常的仙草。”
静无风：“怎么说？”
阿九：“不死神木、灵寿仙草——他们都是精怪。若是刻意想要找到他们，他们反而会故意别人不见，让你无论如何也寻他们不着。”
静无风：“那？”
阿九缓缓道：“不过，这两个千年的精怪，经常厮混在一起，只因为，他们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嗜好。”
静无风：“什么嗜好？”
阿九：“喜欢喝莲芝三香酒。”
静无风：“莲芝三香酒？是什么制成的？”
阿九：“青莲酒，是由莲瓣、千年灵芝草，混合女贞子，黑桑椹和陈年的黄酒炮制而成。药香浓郁，闻之沁心怡神，饮之化气护神。”
静无风若有所思道：“所以，若要吸引他们主动来找我，我须得先炼制了这酒才行？可，其他的药材都好好说，这千年灵芝，可是太稀罕了。这短时间内，恐怕……”
阿九笑道：“姑娘一定是行善颇多，所以才有如此好运。正巧，我们地窖里尘封了一坛，原本是为贵客所备，但，你也知道，这鬼峰经年人迹罕至，所以，这酒自酿制时起，就从未被打开过。而今，它们也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静无风万分欢喜：“阿九姑娘的恩情，来日无风定当报答……”
阿九微微一笑：“这话说的。姑娘要救的人，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举手之劳，怎还敢奢望姑娘的回报。”
静无风感激万分：“谢阿九姑娘成全。”
阿九微微摇头。
二人正说着，门外，韩不识端着一碗汤药缓缓而来。
静无风见状，道：“哦，汤药这么快熬好了。你端给阿九喝吧，我去帮其他人换药去。”
说完，静无风起身离去。
屋内，韩不识将汤药轻放在阿九身旁的小桌上；嘱咐道：“趁热喝吧，凉了影响药效。”
第277章 芜女的心愿（下）
“嗯，”阿九一面应着，一面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别扭的拿起碗，却不意被碗底给烫了一下；阿九“哎哟”一声缩回了手，将被烫的手指紧紧捏住耳垂。
“有些烫，”韩不识犹豫了一下，随即将凳子移到阿九跟前，一屁股坐下；而后，熟练地端起药碗，递到阿九嘴边，“你手伤了不方便，我替你端着，你喝吧。”
阿九一脸惶恐加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嘴边的汤碗，又看了看面前的韩不识，心中暗道：“这冷面公子一朝暖心起来，还真是叫人猝不及防。”
韩不识：“不喝？那我先拿走了。”
“哎，喝喝，当然要喝。”阿九急忙道。
“那愣着做什么？是还烫吗？”韩不识拿起药碗内的汤匙，来回搅动着，片刻后再递到阿九跟前，“喝吧，药应当是不烫的。只是因为碗底的热气散得慢，所以会烫一些。”
“是吗？”阿九一面说着，一面凑碗前，试探性地喝了一小口，“是不那么烫了。”
而后，咕咚咕咚，一口气将汤药喝完。
韩不识收拾起碗和盖子，预备离开：“那我走了，你慢慢休息。”
“哎，”阿九喊道。
韩不识回过头来，问道：“怎么？”
阿九低低地说道：“谢谢你啊。”
韩不识：“不谢；举手之劳而已。”
“那个，其实，今天是我的生辰。以前，在我还小的时候，每次生日，都可以喝到我最喜欢的鸡肉蘑菇汤。”阿九自嘲道，“没想到，今年生辰，喝的却是公子端来的药汤。”
韩不识闻言，一动不动地停驻在原地；阿九见状，忙道：“哦，对不起，我一时兴起，恐怕是耽误公子要去忙的事情了。”
韩不识沉默半晌，答道：“我，无事可忙，所以，自然也无耽误之说。”
将药碗轻轻放回桌上后，韩不识继续向阿九道：“所以，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可有何心愿？”
阿九自嘲地笑笑：“心愿？有又如何，还不是对着空气说，没什么意思。”
韩不识坚持道：“说说看。”
阿九歪着头，想了想道：“嗯，那么，我的心愿，我的心愿就是……”
韩不识在近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是什么？”
阿九：“小时候，父亲经常会把我扛在肩膀上，为我唱歌庆生；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还有机会能再听一次，一次就好。”
韩不识沉吟片刻后，说道：“这个，或许我可以帮你实现。”
阿九诧异道：“你？会唱歌？”
韩不识并不作答，却只是自顾自地轻唱了起来，他唱的，正是花若与静以望为长安君所作的那首《君安•长忆》。
“少年时贵有你伴，
吾辈情天真无憾；
热烈不问依旧，
深情不期永久；
一叹息：
再无见呵！
此一生一世，何日君少年？
难止意噫，
彼一觞一咏，此生思无邪。
问一声：君安否？
当长忆！”
一曲歌毕，阿九听得入迷：“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韩不识幽幽道：“《君安•长忆》”
阿九想起什么似的，喃喃道：“《君安•长忆》……忆长安……哦！我想起来了！我曾在茶楼听过这首曲！唱的，好像是那衔山昔日的战神长安君。”
韩不识点点头；阿九道：“所以，公子，与他相识？”
韩不识：“嗯，旧友。”
正此时，兰娘由门外进来：“阿九，为芜女超度的物件都准备齐当了，就差你了。”
阿九与韩不识互看了一眼，遂与兰娘一同出了门去。
涧池祠堂内，一个稻草人扎成为“芜女”躺在薪台之上，至于祠堂正中；婆罗子立于芜女身前，众山鬼绕着此二人，盘腿席地而坐。后来的阿九与兰娘见状，迅速加入队列之中。
此时，婆罗子见时机成熟，便开始带领众山鬼，先念《破咒文》，后诵《地藏经》，为芜女超度。
那《破咒文》才念了一半，只见那稻草人竟周身冒出幽绿的怨气，这咒怨越来越浓，越来越深，托举起稻草芜女的身体，进而几乎要将整个祠堂淹没。
正在此时，烟雾缭绕之中，祠堂一角一道金光闪过，这金光似鞭子一般，缓缓缠绕、凝聚起山鬼们念诵的咒文，将它们集结起来，缓缓形成一直佛手的形状。
这只金光闪耀的佛手，用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绕，便将那幽深的咒怨之气给牵了起来，凌空绕了两圈后便甩向空中；众人只听得无数声的尖叫，说来奇怪，那原本已经浓稠得化不开的咒怨之气，竟瞬间散成绿光点点，消隐在众人视线之中。
怨咒散去，人群中，阿九摸着自己隐隐发烫的印堂穴，感觉到一丝细微的异样，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正此时，一本翠绿色的竹书“哐当”一声，直直地掉落在花若脚前。
“哎哟哟哟……我这一把老骨头，差点儿给摔坏了。”竹书竟然开口说话了，将花若吓了一跳。
粉团儿、灵孩儿，第一个冲到书前，蹲下身子，仔细端详起来。
灵孩儿道：“一本活着的书，会说话。”
竹书被这二人吓了一跳：“哎哟，你们这两毛孩儿怎么回事，这么盯着老人家，合适吗？”
粉团儿问道：“你是谁？”
竹书眼睛上下滴溜溜一转，故意逗这两人道：“我是谁？对啊？我是谁呢？我是，我是……让我想想，取一个你们能听得懂的名字的话，那你们就叫我道吧。”
粉团儿与灵孩儿异口同声：“道？”
灵孩儿：“道？这是什么名。”
一旁，婆罗子擦着额头的汗，缓缓道：“我说竹老，今天怎么劳动您大驾了。您不闭关修炼，出来作甚呢？”
竹书转向婆罗子，横眉道：“哼！还好意思说。驱除区区一个怨咒差点把祠堂给点着了，我若不出手，难不成等着同你们一起灰飞烟灭？”
婆罗子摇摇头：“哪有如此夸张。”
一旁粉团儿歪着脑袋，终于看清了竹书上的字，粉团儿轻声念道：“《答案之书》？”
竹书跳转过来，向着粉团儿道：“你喊我作甚？”
粉团儿问道：“所以，是不是只要问我个问题，随便什么问题，你都可以给出一个答案？”
竹书一把合上自己的书页，捂住自己封面的字，警觉地看着粉团儿，道：“小丫头，问题可不能随便问；更何况，有些问题的答案，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粉团儿嗤之以鼻道：“切！说得好像谁愿意向你提问一样。”粉团儿冲着竹书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竹书庆幸道：“没问题？那太好了。”
花若一行，一脸疑问地看着婆罗子和阿九；阿九上前一步解释道：“竹老本是我们祠堂供的一本神书。”
见阿九在向客人们介绍自己，竹书傲娇地捋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几根儿胡子。
紫华好奇道：“哦？敢问是何书？”
阿九继续道：“上古之时，伏羲与女娲曾为其子孙编著过两本神书，一曰：求生之书，《答案》；一曰：向死之书，《死亡》。以期将他们通达天地四方之智慧传承下来，泽披子孙。《死亡之书》？”
花若问道：“阿九姑娘方才所说的那第一本，可是指的《死亡之书》？”
阿九点点头：“正是。看来……”
花若的话，似醍醐灌顶，一下点醒了阿九与其他的山鬼，她们顿时了悟了花若身系唤魂咒的隐情。
“花若公子竟然身系唤魂咒，怪不得……”想起先前静无风的话，阿九意味深长地看了静无风一眼，心中暗道：“所以，无风姑娘是想采摘仙草，为他继命。哎，可怜天下有情人。天神保佑，但愿，他们能得偿所愿。”
第278章 竹书与罗汉（上）
一旁，紫华难以置信道：“前辈就是传说中的，有求必应，有问必答的《答案之书》?”
竹老缓缓摇头道：“有求必应，不敢说；有问必答，倒是真。但，这答案对于个人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也是因人而异。所以，后世有人将我误传作许愿之书，我十分气恼。像我这么一个有深度的人，怎么就给我描述成个许愿精灵了？我最次，也是一本镜映人心之书吧？我……”
婆罗子制止道：“行了，竹老。您还是真是几千年没说话，这一说就滔滔不绝啊。客人们一大早到现在，也乏了，该让他们喝点茶，休息休息了。兰娘，把竹老请回台上供着，而后带客人去茶室歇息吧。阿九留下助我念完《地藏经》，为芜女超度。”
竹老闻言，蹦跳着避开兰娘伸过来的手：“哎哟哟，差一点儿，我好不容易逮着个正当的机会过来走一遭，喝茶这么美的事儿，怎么能少了我。待我喝几口，再回去也不迟！”
竹老说着，蹦跳着朝茶室方向直奔而去。
身后，灵孩儿一脸疑惑道：“你说，伏羲与女娲，若是果真如此怜惜自己的子孙，为何不干脆将他们的神力传给我们，哪怕一点也好，这样，我们也能更加从容应对各类生死攸关的变故。”
竹书闻言，转头向灵孩儿道：“正所谓，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这神力若果真代代相传，时至今日，我们一样会将其视为如呼吸一般的理所当然；更何况，若我们每个人的起点都如此之高，到头来发现：虽神力与生俱来，却依旧过不好这无数世，这且叫你们这些神人之后，如何面对神祖，如何面对自己呢？”
尹红衣上前一把捂住灵孩儿的耳朵，气愤道：“哎，我说你这神书，这话是能说给他这么大人听的吗？他今年十五，不是五十！他要是果真听了你这话，这接下来的日子要叫他怎么过？你这哪是什么答案之书啊，怕不是本误人子弟之书罢。”
“哈哈哈哈，”竹书闻言，哈哈大笑，“这位娘子是个有趣之人，我很欣赏，很喜欢！误人子弟之书？哈哈哈哈，这个名字比我这封面上的酷多了。误人子弟……”
竹书一面笑着，一面干脆施了个障眼法，把自己的封面改成了“误人子弟”四个字；一旁，尹红衣看得目瞪口呆：“这老头儿，到底是通透，还是疯癫？”
凡羽客拉起她的胳臂：“走吧！管他通透还是疯癫，误人还是帮人，喝茶要紧。走！”
茶室内，众人小憩片刻；哪知这竹书闻了两口茶香后，就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须臾，茶室内一片震天价响的呼噜声。
灵孩儿见状，忍俊不禁，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趁着竹书睡得正香，将其强行打开，结果，却发现里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灵孩儿大失所望，低声咕哝道：“切，还说什么答案之书，明明是一本空书！”
“嘘，”尹红衣将食指放在嘴边，一面招手示意灵孩儿回座，“快回来，别把老人家吵醒了。”
正说着，竹书猛地睁开眼，目露凶光，环顾四周道：“谁！刚才是谁？竟想趁人之危！哼！若被我抓到，要你好看！”
这突然的变脸，叫众人愣神；粉团儿道：“你这老爷爷，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嗯？”竹书冷冷地盯着粉团儿道，“你这丫头，若是这么不会说话，这嘴巴不要也罢了。”
只见竹书一挥手，粉团儿嘴巴果然再也无法张开，她只好“唔唔”地抗议着；一面求援似地看向花若一行人。
花若起身作向竹老礼道：“竹老息怒，小孩子不懂事……”
“竹老？谁是竹老？”
花若愣神道：“您……若不是竹老，那是？”
“吾乃罗汉是也！”
正此时，婆罗子超度完芜女，携阿九姗姗而来，见此情状，不禁轻轻摇头；花若求助似的看了看她；婆罗子毕恭毕敬地转身向竹书，率在座的山鬼作礼道：“不知罗汉仙灵大驾光临，失礼了。”
罗汉冷哼一声道：“哼，道歉也并不能掩盖你们的过失。像你们这些不懂得礼数的人，统统都该死！”
粉团儿闻言，撇了撇嘴；静以望一听这话，则完全坐不住了：“哎，怎么就该死了，你说这礼数，这从不懂到懂，也得有个过程啊。那若是不懂的人统统都该死，那这世上还能有人吗？”
“我许你说话了吗？你张口就来？”罗汉鄙夷道，“我真的受不了你们说的那些蠢话，蠢到天都要塌下来了。”
“哪儿塌了，这不还在吗？”静以望不甘示弱。
罗汉把眼一横：“还敢跟我犟？”
“够了！”婆罗子拍案而起，借着案前的烛火，凌空点起三团紫焰；这紫焰快速旋转，形成一个明亮的火圈，瞬间便将神书罩入其中；待紫光散去，罗汉已然不见。
竹书打着哈欠，睁开眼：“哎哟，这么多人，一下还真不习惯。”
婆罗子摇摇头：“竹老睡得可好？”
竹书挠着头道：“还成，就是做了个不太愉快的梦。”
婆罗子：“哦，您老梦见什么了？”
竹书回答道：“我好像，梦见自己被谁给强行打开了。”
尹红衣护犊心切：“没有！怎么可能！我们一直守在这里，一只苍蝇也没见着。”
竹老：“我说的梦。”
尹红衣正了正发鬓：“哦，是我听错了，抱歉。”
一旁，灵孩儿侧过脸去，冲宇夏吐了吐舌头。
静以望想起方才自己与罗汉间并不怎么愉快的对话，忍不住问道：“晚辈十分好奇，不知竹老，你这《答案之书》里到底都记了些什么？”
竹老瞪眼道：“呵，那可多了去了！天上地下，世事人心，无所不记，无所不含。”
灵孩儿问道：“那么多东西，你能装得下吗？”
竹老道：“嘿，你个小屁孩儿，还敢质疑老夫。我虽然年岁比较大，但说起本职工作，我可不含糊。不信，你尽管问。”
灵孩儿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那你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你能说对了，我就信你。”
“嘿嘿。”竹书笑道，“小娃儿，你信不信我，都没有关系，不过，今天你运气不错，我心情也不错，所以，我就给你个答案。你等着！”
语毕，只见竹书屏住呼吸，鼓起腮帮子，凌空而起，须臾，这小小的一本书，竟然瞬间膨大了数倍，书页参差不齐地夹在书当中。竹书嘭地一下，从半空摔了下来。
第279章 竹书与罗汉（下）
竹书擦着脑门的汗，气喘吁吁道：“没想到，你这小子，年岁不大，这故事还蛮多。有人穷尽一生，也就活成一张纸；你小小年纪，就活成了一本书啊。”竹书一手叉腰，继续说道：“哎呦喂，真是累死老朽了。”
“哼，”虽然眼见这瘦小的一本书，瞬间膨大无比，确实叫人惊异，但，在竹书没说出任何真材实料之前，灵孩儿可是不会轻易服软的，“所以呢，你的答案是什么？”
竹书放下擦汗的手，正色道：“你的经历，我不赘述；至于你是怎样的人……”竹书顿了顿，看了眼一旁的尹红衣，继续说道，“这个问题，我该如何回答你，才不至于‘误人子弟’呢？”
尹红衣低声向身旁的凡羽客道：“哎，这老人家这么记仇呢。”
灵孩儿干脆道：“想说什么就说，我洗耳恭听。”
竹书捏着稀拉的胡子，眯眼道：“你啊，你所是的，并非一成不变，一语可道破的。
你所是，他随着你的心境而变化，随着你的悟性而变化，随你的成长而变化。
他甚至能在你不同的思想状态下，呈现给你不同的视觉所见。
所以，你是怎样的人？你是同我一样，活着且千变万化的人。具体是怎样的，在于你每时每刻选择所做和选择成为的样子。
所以，这样的答案，小公子可满意？”
竹书的话，玄奥又抽象，绕来绕去，虽是将灵孩儿听得似懂非懂，却打从心底生出几分敬畏。
“所以，前辈是告诉我，我是怎样的人，在于我当下每时每刻的选择，而非单纯是由我的过去所决定。“
竹书笑眯眯道：“小公子悟性极佳。”
灵孩儿上前一步作礼道：“多谢前辈指点。灵孩儿受益匪浅。”
一旁，凡羽客忍不住问道：“所以，此时此刻，竹老选择作慈眉善目的自己了？”
“什么？”
凡羽客：“竹老，您该知道，这本书里，还有另一个，你吧？”
“另一个我？”竹老挠头，恍然道，“哎哟哟，你该不会说的是我的罗汉之灵吧？”
凡羽客：“对！罗汉！”
竹老捋着胡子道：“我真是年纪大，活太长时间了；这时间长得我都忘了我还有个影魂。”
众人面面相觑，紫华好奇道：“所以，你现在在此，那你的罗汉灵去哪儿了？”
竹老：“当然是地狱咯！”
宇夏：“地狱？好可怕!”
“哈哈哈，唬到你了吧？”竹老哈哈大笑道，“你们以为所谓的‘地狱’是什么？”刀山油锅？不存在的，地狱不过是众多念头堆砌、雕凿而成的镣铐而已，困住我们的，也不是所谓的阎王，而是心念的墙。”
“什么？”宇夏一下无法理解。
竹老解释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地狱，简言之，那就是固步自封、拒绝变通。”
“哦。”宇夏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这一来二去，大家对竹老的能耐及见识有了些许了解；想到此行的目的，花若忍不住起身作礼道：
“竹老，在下还有一要事相问。”
竹老笑嘻嘻道：“嘿，看你心这么诚，问吧！”
花若：“谢竹老成全；晚辈想问的是：这次登顶，凭着我们，是否能顺利完成重整乾坤的重任？”
竹老闻言，支吾道：“这个……这可是涉及到天机，赎我无法直言相告，对此，我只能说：你们此行困难重重，须向绝望里去找希望。成或不成，在于天；尽力而为，方能无憾。”
另外，竹老顿了顿道：“说到底，到底能不能成事，全仗你们在多大程度上相信你们自己。”
想起幻灵仙人所说，花若喃喃道：“所以，依旧是受缚于心想事成。”
“好一个受缚，”竹老意外道；认真审视了花若片刻后点头道：“所以，你自然是知道的，我先前竟没有留意，你……竟是同我的一位许久未曾谋面的老友，有过交集了。”
“正是，只是，”花若疑惑道，“明明在他提起此事之时，我宛如醍醐灌顶；但随后，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今日在竹老的点拨之下，才又想起……”
竹老点点头：“自然是。有些事，并不是你们该知道的，但若是被‘告诉’了，你们自然会有种豁然开朗之感；但，这种智慧不属于某个人，尤其，当他觉醒的机缘还未彻底成熟，这些智慧只会像一场偶然路过的阵雨一般，下完之后，待地面干透，也就遗忘了。”
花若点点头，听到此处，他知道竹仙亦已看出自己身负唤魂咒，为了不叫他说更多，无故为静无风平添负担，花若急于制止这个话题，便作礼道：
“多谢竹老指点，关于登顶一事，晚辈心中已有答案了。”
一旁，眼看机会千载难逢，紫华忍不住追问道：“那，我们目前所走的路，所行的方向，可都是对的？若不对，可否请竹老指点一二？”
竹老沉吟片刻道：“路就是路，只分：你要走的路和你不走的路，无所谓对错；这位公子希求老夫指明路，殊不知，我指的，它未必就是坦途，反而会是你们的歧途。所以，一言以蔽之，你们的路，你们自己去找；你们自己去走。你们选择当下所走的，便是你们每个人该走的路。”
粉团儿托腮道：“这究竟是什么大忽悠的回答啊。叫指明路不指，还非说，我们需要自己去找路；这重整乾坤这么重要的事，万一我们走错了，真的误入险途，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竹书晃着脑袋道：“何谓重要？何谓不重要？当我们选择去做一件事，那这件事就是最重要的事——重整乾坤如此，喝茶亦如此；但，同时你们也要知道，喝茶和重整乾坤亦是最不重要的事。”
一席话，说得粉团儿疑惑不已。
竹书又不急不许道：“再者，谁人的路上没坎坷呢？正是有了这坎坷，才能磨练你的意志和能力，叫你更加坚韧从容。所以，既然人在险路上，担忧毫无用处，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直觉力引导，叫自己在这路上时刻流动起来，不要停滞不前——不要停滞不前！不论遇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至于生死这么大的事，就交由天吧。”
花若喃喃道：“要相信直觉。”
竹书：“对，相信你的直觉，在‘你’不知道答案，不知道方向时，‘你’的直觉力总能领你走上对‘你’有益的路。”
马静不解道：“可，为什么？通过比较、查验和判断得出的结论不是应该更可靠吗？”
竹老：“你所说的，对于有形可见之物，可能是如此；但是，对于无形、不可见的未知，却束手无策。
每个人的内在，都拥一种惊人的振动，而我们所说的直觉，便是这无穷无尽的振动中一种；一个人的直觉力，就好比另一个无形无色的自己，他能洞悉你所不能见的事物，在你觉察到之前，就做出对你有利还是有害的判断，进而周全地保护你。”
马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道，这就是佛教所言的‘无我’？”
竹老：“是也不是。佛陀所谓的虚幻的我，就是究竟无实的我，所以佛陀说：无我”
一旁，一直插不上话的静以望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连忙站起身向竹老说道：“您确定，佛陀说的不是‘呜哇’？”
竹老：“……”
静以望继续说道：“佛陀是哪儿人？说话没口音的吗？会不会是你们误听了？我之前说话就有口音啊，还为此闹了个笑话，对吧花若？”
花若：“……”
婆罗子：“你，坐下。不然，就只好把你请出去了。”
静以望闻言，只得乖乖坐下。
这边，竹老意犹未尽，又继续补充道：“娃娃们。其实，你们要知道，所有的问题都是一种延迟或逃避，做一件事，其实不必占卜凶吉，只要问自己的发心。若是发心问心无愧，与人与己无害，那便着手一步一步去践行便是。问再多凶吉又如何？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得走；该得的跑不掉，该失的留不了。”
听完竹老的一番话，众人陷入了一片深思。
第280章 金色满月，再相会
是夜。
众人在桌前边吃边聊；静以望从后厨端来两碗堆得如同小山一样的肉：
“来咯，给你们这几个还在长身体的小鬼特意准备的，一碗山鸡肉，一碗野猪肉。吃吧！不用谢我。”
粉团儿瘪了瘪嘴道：“谁说要吃肉了？这些日子，天天吃素，我也挺好的。”
一旁的灵孩儿反驳道：“不好，一点也不好！还是有肉吃的日子好。”
灵孩儿一面说，一面夹起一块鸡肉，大嚼特嚼起来。
山鬼们养的小狗素素在桌子地下穿梭不停，寻找着中意的吃食。
宇夏忍不住丢了块鸡肉给它；哪知，素素拿鼻子闻了闻，竟然走开了。
旁边桌的阿九笑道：“素素不吃鸡肉。”
宇夏讶然道：“啊，不吃鸡肉？那，这里还有肥肉，给它一块吧。”
兰娘道：“它也不吃肥肉。”
静以望诧异道：“它难道吃素？”
正此时，宇夏试着拿了一块瘦的山猪肉喂给素素，素素竟然一口吃下了。宇夏欣喜道：“它吃肉！不过只吃瘦肉。”
尹红衣道：“嘴好叼的一只狗狗；比我们家灵孩儿的嘴都叼。”
灵孩儿一大口肉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呛得“咳咳”连声直咳嗽；尹红衣忙拍着灵孩儿的背：“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饭后，众人三三两两的散去；阿九抬头望天，一轮明月高悬；玉盘外镶嵌着金色的光圈。
韩不识远远看见抬头望月的阿九，缓步上前道：“今晚月亮真大。”
突然被打断的阿九，慌忙回头，金色满月之光照耀着韩不识那光洁的额头、高耸的鼻梁、瘦削俊美的面庞。这一刻，阿九似曾相识：“是……”
望着近在咫尺的韩不识，无数陌生又熟悉的记忆重回阿九的脑中，阿九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韩不识，不言不语，心里却在沸腾：“是你。怎么是你。我，原来是我，是这个我。”
韩不识透过阿九那双叫人沦陷的眼睛，看出她内心燃烧的火光，却不知是因何而起。
阿九喃喃低语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什么？你，怎么了？”
韩不识的一声问话，将阿九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无事。”
韩不识一脸疑问；阿九长长吁了口气，低声道：“无邪……”
这一声无邪，叫韩不识浑身一震，心中暗道：“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我是在何处听过？是在哪里?记不起来了。”
阿九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韩不识眉头正中的印堂穴；在韩不识的眼前，新识与旧忆终于相互连接、交叠，韩不识眼前的阿九瞬间完整、清晰、熟稔起来。
韩不识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你是，竹羽？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竹羽微微一笑：“你终于记起来了。”
韩不识眼圈微红，一把抓住吴竹羽的肩膀，激动道：“你一直都是竹羽？我竟……”
吴竹羽摇摇头：“我也是逐渐才看清自己的生前。自到鬼峰以来，我一直无法完整地记起自己生前的所有，乃至自己的名字；我偶尔能记起的，只有儿时的些许片段。因我是婆罗子第九个捡回涧池的，所以，便被唤作阿九。
自那时起，我就以阿九的身份，重新活着；直到为芜女诵经超度之时，我开始感觉到异样，直至今日金色满月之时，这才将我生前的记忆，一并唤醒了。我也是刚刚才认出，你是谁。”
韩不识：“你怎么会，被困在此处？”
吴竹羽摇摇头：“我并非是被困在此处。鬼峰是极阴之地，所以，像我这般因自杀而亡故的魂灵，并不会直接回幽界，而是会被感召至此，共同看护天神山与鬼峰——明界最后的圣洁之所。”
韩不识红着眼道：“我从没想到，还能再次遇见你。”
吴竹羽闻言，亦红了眼圈。
“对不起……”韩不识垂首道，“我……”
吴竹羽摇了摇头：“说来，我亦有愧于你。在西风王之下，你原本就过得不易，而我，却还以自己一时冲动，为你平添了无数的压力。”
韩不识惭愧到哑然。
随后，两位旧相识于草垛上坐下，对月远望。
韩不识幽幽道：“这意识的障碍竟是如此之深，就连我这幽蓝之眼都没能看透……”
吴竹羽道：“这应当同它无关。只因我记忆被阻，失去过去的依托，我只能紧紧依附着阿九的身份，并劝慰自己对此深信无疑，所以，由此造成的相，也同你先前熟识的我，毫无干系。我自己都已经遗忘丢弃、意识不到的身份，你又如何能看到呢。”
韩不识摇摇头：“先前，总以为自己活得明明白白，哪知，却是在死后才知，那时候的自己过得有多么封闭和狭隘，一叶障目，却总以为自己看见了全部。
今天，算是又刷新了我对‘我之所见’是否为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原来，即便是死了，即便是拥有能洞穿本质的幽蓝之眼，我也未必就能总是看到一切的真相。”
吴竹羽：“真相也罢，假相也罢；竹羽也罢，阿九也罢，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重要的是，机缘叫我们重新认出了彼此，这便够了。”
韩不识闻言，沉默不语。
吴竹羽对韩不识的心思早已经洞察：“莫要担心，我并非是要求你为我做任何你不情愿之事。”
“你值得更多人的喜欢，也值得一个人更深的喜欢，”韩不识愧疚道：“可……你怨我吧。虽然，我也痛恨自己，生前给不了你的，死后却依旧要再辜负你一次。可我现在，真的还无法给出超过兄长之爱以外的。”
吴竹羽浅笑道：“你误会了。爱，并非是我此刻向你所求。对现在的我来说，这青天明月之下，能有当下这般的片刻陪伴，我就已经很知足了。生前，命数太短，所以总向往天长地久，死后有大把的时间，才知当下这一刻的心安与如愿，才是真正的永恒。”
韩不识低声道：“我终究是又叫你失望了，对吗。”
“失望，有一点点；欢喜，很多很多。”吴竹羽抬头向韩不识道，“都跟我说说吧，在我之后，你又都经历了些什么？”
如此，韩不识便将这数年的变化与经历，一一讲与吴竹羽听。
“……再后来，我原本已经死在了大巍山之上，直到日月神君从天而降，将我的神识暂时封印在了体内，如此，才有我们今日一见。”
而后，再讲到日月神君的神祇，韩不识显然激动不已：“你都不知道，那日月神君，他身手敏捷似风驰电掣，说话多么不怒而威、铿锵有力，法术是那么精炼纯熟，卓尔不群……”
说到最后，他还不忘加上一句：“做人、做神，就得像他那样的才行！”
吴竹羽闻言，笑道：“他是你的榜样，还是你的心魔？想成为他那样的没有问题，但，若是把他当作唯一且固化的信念，那恐怕，给你带来的就不再是动力，而是阻力了。”
吴竹羽一语点醒梦中人；韩不识支吾道：“我……你说得对。”
夜深人静，日月神君悠然进入花若的梦境之中。
梦中，花若疑惑不已，问长安君道：那若梦究竟是何物？”
长安君：“那若梦，需用极高的修行，才可唤醒。”
花若：“唤醒？何谓唤醒？”
日月神君：“若那剑鞘之上的七颗宝石闪闪发光，即代表若梦被唤醒；若它被唤醒，则将拥有无穷之能量，可扶正祛邪，将一切归位，使人间恰如其分。”
花若恍然道：“在我们出了恶灵泽之后，那剑鞘上的一颗宝石，确实亮了起来。因不知缘由，所以便没有深究。”
日月神君点点头：“正是。穿越恶灵泽，乃是说明，你们拥有足够的勇气可以面对自己的至深恐惧，也正是因此，若梦那颗勇气之石，才足以被你们所点亮。”
第281章 玄空不空，怪力乱神（上）
花若闻言，喜忧参半道：“可，那剩下的六颗宝石，要如何才能唤醒它们呢？”
日月神君：“需要际遇——在那更多的际遇当中，你将有机会将那分别代表六个不同意义的宝石一一燃亮。”
花若追问道：“什么样的际遇？要怎样……”
花若的话还未来得及问完，天色渐白，日月神君缓缓隐身而去；花若一急，伸手要去拉住远去的神君，却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彻底清醒了过来：“又是个梦。”
清晨，花若一行收拾妥当，拜别婆罗子与山鬼姑娘们。
“多谢数日来的悉心款待，我们因有任务在身，就不再叨扰诸位了。我们即刻便启程登顶。”
婆罗子一面答“好“，一面向兰娘问道：”可给客人们备了足够的干粮？“
兰娘作礼道：“婆婆放心，兰娘早已经命人准备妥帖了。”
“嗯，”婆罗子点了点头，转而向吴竹羽道，“阿九。”
吴竹羽上前一步作礼道：“在。”
“万物皆因缘，修行在其间。”婆罗子继续说道：“你既已记起你的前世，说明，你与韩公子缘分未了；所以，你若愿意，何不随他们同去，这一路互相照料之余，还可以助你们了却尘缘。正所谓：如何向上，惟有放下。若经此一行，可叫你彻底放下，你便可心无旁骛地专注修行。你，意下如何？”
婆罗子的提议，事出突然，犹豫之间，吴竹羽抬眼看了看韩不识；韩不识微微一笑，冲她轻轻颔首。
思量再三，吴竹羽向婆罗子道：“谢婆婆美意，只是……”
吴竹羽迟疑道：“只是，我若离去，恐众姐妹肩上的担子便会更重了；这每日事繁且杂，恐……”
兰娘上前拉住吴竹羽的手，道：“哎呀，你就别担心这个了，反正活儿就那么多，我们一天干不完，大不了多干几天，有什么要紧的。倒是你，方才婆婆也都说了，你需得借由此次难得的机缘，去了结未竟之事，放下未了之念，如此，方能助你更好修行。所以，你就别犹豫了，去吧！阿九也好，竹羽也罢，我们在这里等你，别忘了回来就成！”
吴竹羽闻言，眼圈微红地冲兰娘点了点头。
如此，吴竹羽简单打点行装，与花若一行拜别众山鬼，一同向峰顶攀登而去。
众人从涧池一路向上，沿途，草木丛生，苔痕清浅，鲜有可以直接踏足之处，众人只好边走，便踩出一条可供立足的小径。
花若与静无风在前，静以望与紫华紧随其后，其他人衔尾相随；踏着湿滑的窄地，众人不得不时刻小心翼翼，凝神专注。
一路上，寂静异常，遍布的青苔提醒着大家：此处非但罕有人至，并且甚至会有身披草帽蓑衣的仙灵随时路过；就连长在山壁的植物和树木似乎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你若用心去听，却又只听到偶尔吹过的，一阵阵山风的呜咽与清啸。
夜幕降临之时，众人这才隐约看到前方似有飞檐斗拱；静以望欣喜道：“太好了！走了一天，还以为今晚要夜宿荒山呢，这终于有处可供歇脚的地方了。”
待众人行至门前，雕刻精细的门匾上书三字；粉团儿缓缓念道：“玄空寺”。
左右探看之后，花若刚要抬手叩门，身后的静以望跨步向前，一把将寺门推开了：“你看这门上野苔满布，哪里像是会有人居住的地方，大家都进来吧！”
花若愣怔在原地，众人鱼贯而入。
待将篝火升起来，大家才慢慢看清寺内的结构；大殿上书“伽蓝堂”，供奉的正是土地神。伽蓝堂身后，有个几进深的步廊；灵孩儿一个箭步冲到步廊边，上下探望后，大跨步踏回殿内。
宇夏惊问道：“怎么了？”
灵孩儿面色煞白，声音颤抖道：“这个步廊，竟是悬空建在山壁之上。”
粉团儿向外探了探，走到步廊边，果然发现步廊乃是悬空而建；粉团儿转身直奔马静而去，拽着她的手到廊边，欣喜道：“前辈快看！”
马静惊喜异常；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殿内，灵孩儿一脸忧戚地看着步廊上的二人，喊道：“你们快回来！万一步廊塌了呢！”
粉团儿不屑一顾：“怎么可能嘛。”
宇夏悄悄挨近灵孩儿，耳语道：“你若是害怕就别看了。”
“谁……谁害怕了？我只是比她们更有忧患意识罢了！”恐高的灵孩儿倔强道。
这边，花若在环顾四周后，问一旁的静无风与紫华道：“这玄空寺你们怎么看？”
二人摇摇头；紫华补充道：“目前尚还看不出什么端倪。”
一旁，精于建筑的马静，已经四处研究起这寺内的陈设与结构；花若见状，忙问道：“马姑娘可有任何发现？”
马静沉吟片刻后说道：“这寺庙虽依山而建，却与阿九姑娘她们所居住的涧池完全不同。虽整体为山形所限，不得不异于常态；但，这寺内的陈设却极尽可能地模仿寻常庙宇的细节。这最初建造此寺之人，似乎是小心翼翼，生怕与寻常庙宇有太多异处一般。”
刘清野道：“若果真如此，那又为什么？为什么会怕它异于寻常寺庙呢？”
静以望：“怕人滥闯？
紫华：“但方才不是也没拦住你吗？”
静以望：“呃……我可是确信没人才……算了，越描越黑。”
花若沉吟片刻道：“只恐怕，这设计之人的想法正好相反。”
静无风接道：“是怕路过之人忌惮而不进来？”
此言一出，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凝固起来；众人警觉地探看着四周，却又未能发现任何的异样。
吴竹羽道：“我看，我们也别瞎猜了，既来之则安之，保持警觉，静观其变吧。”
众人闻言，皆颔首；宇夏想起什么似地问道：“前辈，以后，我们是该喊你阿九，还是竹羽呢。”
吴竹羽莞尔一笑道：“既然竹羽已经死过了一次，那就叫她随生前的那个我，一同消隐吧。”
粉团儿拍手道：“那我们以后可以继续喊你阿九前辈了！”
一旁，韩不识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夜幕降临，众人席地而坐；正中的篝火烧得正旺，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粉团儿将包裹摊开放在地上，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去一般，在里面来回翻找着什么。
最后，显然是没找到，一脸失望地坐正身子，叹气道：“呵！就是没有我喜欢的贴饼子啊！”
正说着，一只金黄的贴饼子出现在粉团儿面前；粉团儿侧身一看，原来是灵孩儿递过来的。
“我的包裹里正好有，给你吧。”
粉团儿一脸犹豫地缓缓接过贴饼子，含糊不清地说了声谢谢；一面暗自思量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莫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求我帮忙？”
如此想着，粉团儿忍不住又多看了灵孩儿一眼；哪知，这一眼却看得灵孩儿心中小鹿乱撞，面颊微红；这一切，却都被一旁不动声色的宇夏看在了眼里。
第282章 玄空不空，怪力乱神（中）
是夜。
众人围着篝火，四散着席地而卧；静以望是第一个守夜人，独自一人对着篝火，强打精神，却哈欠连连。眨眼间，这上下眼皮刚刚一触上，静以望便沉沉地睡去了。
夜深人静之时，玄空寺低穿出一阵低沉的木头的吱哑声。殿内，众人睡得正香，谁也没能注意到这怪异又带着几分恐怖的声响。
数声闷响过后，玄空寺竟然开始晃动起来，一下将还在酣睡的众人，吓得从地上跳将起来。
花若一看，静以望还在呼呼大睡，忙摇醒他：“快醒醒，以望！”
静以望这才睁眼，大喊道：“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吗？”
“这个玄空寺有古怪。”花若向众人道：“大家拿好东西，我们先撤到寺外！”
众人闻言，皆整理好各自的包裹；帮马静一起收拾好行装，拎着两个包裹，刘清野第一个走到“门”前，却发现“门”早已经无影无踪。
刘清野大为惊骇道：“门……不见了……”
静以望一把冲到先前“门”所在的地方，使劲儿捶打了数下，这墙却纹丝不动。
静以望转身向众人道：“我们，被困住了。”
其他人闻言，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灵孩儿第一个冲到先前步廊地所在，惊叫道：“步廊，步廊也不见廊！”
众人闻言，不知所措；索性，先前的晃动此时早已停止，众人想起居于鬼峰的阿九，纷纷将求助道目光投向她。
阿九道：“我也不知，这究竟是为何……先前，因职责所在，我滞留在第一玄关处，几乎从不擅离职守，只在一年一度的祭祀礼前后，才被准许下山捕获祭祀用的羊儿；所以，我甚至都不知道此处还有间庙宇。”
看着阿九一脸为难，静以望歉意道：“对不起啊，都怪我，守夜守着竟然睡着了……这下是害惨了大家了。”
花若道：“该来的总会来，这不怪你。”
一旁，紫华点点头。
尹红衣道：“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花若：“只有先等等看了；等天亮之后，再看又没别的出路。”
然而，天亮之后，众人四下找遍了，却也没发现其他的出路；如此，众人被困在寺内，整整三天两夜，干粮和水也都快消耗殆尽；众人的情绪，越来越绝望。
灵孩儿嘟囔道：“完了，看来我们是要被困死在这破寺之中了。”
凡羽客轻斥道：“说什么丧气话呢，这才过了三天而已，还有希望！”
刘清野跌坐在墙角：“这还能有什么希望啊？除非是仙人前来搭救，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马静上前，扶助刘清野的肩膀：“有的，一定还有希望。你相信我。”
宇夏拽了拽粉团儿的衣袖：“万一，我们真出不去了，怎么办？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呢！你呢？你可有什么未了的憾事？”
粉团儿嘻嘻一笑：“我们这么多人，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出得去！”
宇夏：“我是说，万一，万一呢？”
粉团儿坚决地摇摇头：“没有万一，我们，一定出得去。”
宇夏闻言，轻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这么乐观的勇气。”
灵孩儿闻言，悄无声息地挪步到粉团儿身旁，低声道：“那个，我没有你这么乐观，所以，我想在临死前，把我藏在心里的一个秘密，告诉你。”
粉团儿大大咧咧道：“什么秘密，你说吧！我听着呢。”
灵孩儿闻言，慌忙无助了粉团儿的嘴；一旁的宇夏，识趣地走开了。
灵孩儿这才捏着衣角，局促道：“我……我……”
粉团儿：“你什么？”
灵孩儿一咬牙，闭眼道：“我喜欢你！”
粉团儿闻言，淡然道：“哦，谢谢，我知道了。”
待灵孩儿鼓足勇气睁开眼，却发现粉团儿蹲在地上，画着什么；灵孩儿气恼道：“哎，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刚刚，是鼓起多大勇气才敢告诉你我的真心话吗？你，听完竟然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粉团儿还没来得及开口，尹红衣上前来一把揪起灵孩儿的耳朵道：“不然呢？你指望粉团儿怎样？”
“怎样？当然是……”
“说她也喜欢你？明明心里并不喜欢？”
灵孩儿闻言，自知理亏，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可，也不能就这么……”
“冷淡？谁规定，人要对自己表白的人热情相待？若是喜欢倒是便罢；若没有这个意思还热情以待，给对方错误的希望，这不更是害人害己，白白浪费彼此的时间啊？”
灵孩儿嘟囔道：“切，说得好像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一样。”
灵孩儿话音刚落，脑门上就挨了尹红衣的一记弹指。
“收声。我们红衣羽客家的孩子，即便真的性命不保，也要像个君子一样，从容体面的赴死；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这些无论何时都该遵从的礼数，绝不能因境遇的变化，就随心所欲地区别对待，给别人造成困扰。”
灵孩儿摸着脑门儿，懊恼道：“知道了。是我错了，还不行吗？”
“跟我说什么？跟人司马姑娘说去。”
灵孩儿乖乖地走到粉团儿面前：“对不起，方才是我失礼了，请司马姑娘见谅。”
粉团儿爽快道：“好说。我也有不对，或许是我太轻慢了。对不起。待有机会从这儿出去，我们还是好朋友的，对吧？”
灵孩儿点了点头：“可是，我们真的出得去吗？”
正此时，粉团儿脚边传来一阵啾啾的鸟鸣声；灵孩儿俯身上前，竟发现一个通往外界的拳头大的小洞。
洞口处，一只小黄鸟在水洼中，悠闲地喝着水；冷不丁被从洞口探出的手，下了一跳，蹦跳着往后退了数步。
在发现那只手并不能伤害自己后，这只小黄鸟，又继续飞到水洼前喝起水来。
灵孩儿转头向粉团儿喊道：“是一只黄鸟。”
粉团儿一脸期待道：“它，能救我们吗？”
“让我来试试，”阿九向前一步，蹲到洞口处，用鸟语向黄鸟道：“我们被困在了洞里，你能去第一玄关处的涧池，帮忙报信，叫人来救我们吗？”
青鸟闻言，冲着阿九啾啾地一阵欢叫；韩不识问道：“它说什么？”
阿九：“它说，它只能在这块儿地方活动，不被允许下到最底的涧池去。”
众人闻言，哀声一片；刚刚燃起的一线希望，就这么被无情的磨灭了。
好在，这黄鸟十分善解人意，竟然叼来野果数枚，给困在寺内的人解渴充饥；虽然只有区区几枚野果，根本就不够众人分，但是这生灵之间的惺惺相惜之情，却叫困在寺内的人，感动不已。
凡羽客叹道：“我活了这把年纪，没想到，今日竟能得见如此的奇事。仅是区区一个鸟雀，却也懂得帮助与它截然不同的其他生灵。”
紫华亦叹道：“是啊，鸟雀尚知体恤生灵，这人与人之间，却常常要因各种缘由相互排击和厮杀。”
众人正感慨着，忽闻寺外一片喧闹声，灵孩儿俯身顺着小洞朝外望去，原来，这小黄鸟找来了它的同伴若干，每只黄鸟嘴里都叼着一只沉甸甸、水汪汪的果子，而后依次放在洞口处。
灵孩儿一只只地将黄鸟的馈赠悉数拿了进来，果子堆起来，犹如一座小山。
刘清野道：“真的要谢谢这些黄鸟了，有了这些果子，我们至少能再撑个几日。”
望着一地的果子，静以望感动异常，誓言道：“若是此次有机会出去，我发誓，以后绝不杀生，余生都食素，以报答黄鸟的救命之恩。”
第283章玄空不空，怪力乱神（下）
接连被困三天，一种失望乃至绝望的情绪，早已悄无声息地滋生起来。
刘清野望了马静一眼，悲叹道：“出去？怎么出？”
马静一脸忧戚；就连一向话不多的宇夏也不禁接话道：“是啊。我看，除非有神仙路过，否则我们是出不去了。”
马静闻言，轻轻叹气；众人脸上愁云不展。
花若试着点燃大家的希望：“一切都还未定，我们再耐心等等。”
静无风补充道：“嗯，我有预感，很快便会发生什么。”
一旁的阿九，默默点头；韩不识则不露声色；粉团儿、宇夏与灵孩儿，则身姿各异，望着熊熊的柴火出神。
凡羽客摇了摇头：“唉，都这个时候了，反正只有耐心等候这一件事可做了，我说，你们着急个啥。”
尹红衣瞪了凡羽客一眼：“你不急，还不许别人急啊。”
“不是这个意思……”
静以望用胳臂枕着脑袋，一面向后躺下，一面道：“反正当前，无处可逃，也无路可去；不是等着活，就是等着死。静观其变吧。”静以望朝一旁的紫华挤了挤眼睛道，“你说是吧，紫华师兄？”
紫华一脸嫌弃道：“就算是死，我还真不愿跟你死在一处。”
静以望故作谦卑道：“噢，那没关系，等那什么，等时候真到了，我死一边儿去，离你远点儿，毕竟咱也算是半个同门师兄弟，师兄的‘遗愿’，我这做师弟的，还是要尽力帮你完成的。”
紫华眼中喷火；静无风闻言，嗔怪道：“以望。”
“哦，知道了，我闭嘴便是。”静以望抬头望见土地公公的塑像，不禁又感叹道：“你说，这土地公公不保佑我们便罢了，若是等到最后都无人来救，他果真能忍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一个个倒毙在他面前？”
凡羽客调侃道：“土地公公此时，自己只怕也是泥菩萨过河咯。都是泥菩萨过河，还保个什么呀。”
“倒也是。可怜我们这几个修道之人，求仙未成，怕是身要先死了。”静以望转头向韩不识道，“你也是信道之人吧。”
韩不识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若非要论信，我大概更信佛一些吧。”
静以望意外道：“哦？你生在一个道教国度，却不信道而信佛。那让我问问你，若是你果真遇到了佛陀，你最想对他说什么？”
韩不识幽幽道：“我就想问他：这么能想得开、放得下，是怎么做到的？看出恶中的善，是怎么做到的？只生欢喜不生愁，又是怎么做到的？”
紫华道：“佛陀，恐怕是这世间最无情的重情人了吧.”
静以望摇头道：“道曰今生，佛说来世。信佛就是信苦啊！你是怎么想的。”
韩不识：“我怎么想的大概都不重要了吧。”
想起韩不识当前特殊的“身份”，静以望长叹一声，翻个身，闭目睡去。
是夜，被困寺中，搅得大家无心安眠，大家翻来覆去，直至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就在众人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一个形状怪异的小东西，从土地公身后探出脑袋来。见众人皆熟睡，这小东西才放心从塑像后走了出来。
这个小东西的样子长得尤为奇怪，脑袋圆鼓鼓的，状如山竹，身体如一只倒置的胡萝卜，绿白相间的缨子长长地拖在脖子上，细胳膊细腿儿，一半儿身体发黑，散发刺鼻的腐臭味，一半儿身体幽绿，散发植物的香甜之气。
这小东西跳上跳下，依次从众人面前晃悠而过；就在他跳到静以望跟前时，原本熟睡的他，突然睁开眼，一把就抓了眼前这个奇形怪状的小东西。
“大家快醒醒！有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被静以望喊醒的其他人，原本都揉着眼睛，睡思昏沉，一看到静以望手中的小怪物，瞬间就清醒了起来。
宇夏看得双眼圆睁，见粉团儿还未起身，忙推搡着她起来；哪知，粉团儿正在做梦吃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哪里肯轻易醒来；她推开宇夏的手，嘴里嘟囔道：“干嘛，我正做美梦呢！”
宇夏：“你快醒醒。”
粉团儿嘟囔道：“不行，这个梦还没做完，我还要继续做一做。”
然而，这一吵，美梦早已无影无踪，粉团儿翻了个身，气恼地坐起身来：“哇，这到底是什么小怪物？”
粉团儿忍不住上前去抓这小东西漆黑的另一半儿身体，谁知，竟抓了个空：“欸，什么也没有。这半边儿身子是空的。”
阿九道：“若我所猜不错，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小山怪。它黑色这边的身体，虽然看起来像是构成它身体的一部分，其实乃是虚空，根本无物，因此，想抓它的人，若是冲着这头伸手，是抓不住它的。”
“原来如此。”粉团儿恍然大悟，“可这小山怪是做什么的？”
阿九：“这个，我也不知。书上也未有详细的记载。”
“那我们怎么处置它呢？”灵孩儿故意道，“要不，我们把它吃了吧，这大半夜的，正有点儿饿呢。”
一听这话，小山怪面露惧色，惊吓之下竟把自己脑袋里面的白瓤儿给吓出来了，自己连忙手忙脚乱地将白瓤原路给塞了回去。
一旁的花若和静以望忍俊不禁。
“怎么好像，我刚看到一只山竹自己把自己给吃了。”花若忍不住笑道。
“山竹可是我最爱的水果啊。”静以望被花若说得都馋了。
小山怪一听，吓得赶紧用一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众人不禁也被这小怪物的萌像逗乐了。
“或者，我们把它……”就在众人商议着如何处置这个小山怪时，这个小家伙儿却和面前的静以望撒起娇来。
小山怪在静以望手中一会儿眯眼，一会儿瞪眼，一会儿又咕噜噜地叫唤着；如果不看这小怪物另半边虚黑的身子，这圆滚滚的超大山竹脑袋儿配上超大胡萝卜的身体，倒也有几分憨憨的可爱。
静以望趁着众人不注意，伸出一根手指忍不住挠了挠小山怪的胳肢窝，小山怪立即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这出其不意的笑声如钟似鼓；将众人吓得一愣。
趁着静以望一时分神，小山怪“嗞溜”一声从他手中钻出，飞奔至墙角，瞬间不见了踪影。
静以望看着空空的手掌，不禁懊恼异常。
“算了，让它去吧，只是一个小山妖。”花若见状安慰道，而后，看了看连接外部的小洞口处依旧漆黑一片，便说道，“我看离天亮尚早，大家再睡一会儿吧。”
于是，众人又人合衣睡下，须臾后，寺内已有鼾声响起。
静以望正靠着墙壁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竟然看见那只小山怪在扭着屁股跳舞。
静以望心下好奇，就跟上前去察看清楚，结果小山怪一路扭着屁股往前走，穿过狭窄的栈道，一直将静以望引置一间叫空门的屋前；而后这小山怪就闪身不见了踪影。
这间叫做空门的屋里闪着幽幽的红光，静以望忍不住探头想往这间叫做空门的屋里探视一番，门中突然出现一只红色猛狮的朝着静以望张开血盆大口。
静以望吓得一激灵，突然从墙壁惊醒过来，这才发现刚才所见乃是一场梦但是待他抬头往刚才梦中小山怪引他走上的那条窄窄的栈道，分明就在眼前。
静以望对静无风和花若喊道：“姐、花若！那条窄栈道！”
众人纷纷望向那条窄栈道；虽眼中不乏疑惑，但，这形迹可疑的栈道，似乎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静无风起身缓步走向栈道，花若紧随其后，众人见状，隧鱼贯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