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可嘱以生命的信任
窄窄的木栈道,仅能供一个人勉强行走;静无风行走在最前方,行走其后的花若一把拉住静无风胳膊道:“你到我身后来。”
静无风拉开花若的手:“你这不就在我身后吗,没有关系。”
语毕,静无风依旧径自向前,花若无奈,只得紧随其后。
待静无风第一个接近空门的门口时,她小心翼翼地向屋内探望着;很后的高出她一个头的花若,亦毫不费力地探看起门内的情状。
无奈,门内漆黑一片,却是什么也看不清。花若紧随其后,静无风的脚刚踏入空门,门内突然亮起来,四周被照得一片雪白,屋子正中,悬空坠这一把剑,剑身微微闪着红光。
第一个踏入空门的静无风,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向那把剑直冲而去,转眼,剑握手中的静无风转身举剑朝向紧随其后的花若。
就在静无风手握长剑的瞬间,花若手中的魂煞铿锵作响。
事出突然,花若还来不及多想,只见静无风突然挥舞着长剑朝花若飞奔而来;
花若握剑的手被魂煞震得生疼,大为诧异和疑惑:“亦尘?”
花若柔声唤着静无风,哪知她却似没听到一般,依旧挥剑而来!
在花若思绪万千之时,静无风的剑锋已经近在咫尺,距离花若仅有几寸之遥,眼见就要刺入花若咽喉。
事发太过突然,身后呆若木鸡的众人,心中一边替花若捏了一把汗;却又不知如何阻止。
就在静无风的剑刚刚刺入花若颈部之时,花若的虎口亦被魂煞咬得生疼,情急之下,他非但没有挥起魂煞阻挡静无风的剑锋,反而竟是全然松手,叫手中的魂煞瞬间堕地,铿锵之声,响彻山谷。
只此一瞬间,静无风手中的红光之剑瞬间化为一道红光,消失得无影无踪,静无风亦惊醒过来:“血?你怎么流血了?”
见静无风无恙回神,花若欣慰地一把扶住静无风的肩膀:“我没事,皮外伤而已。你回来就好。”
众人才从刚才惊险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各自心中松了口气。
原来,就在静无风握剑的那一刻,她就如被这剑魂所劫持,丧失了自己的意识,所以才任由那把剑将自己驱动着,回向花若。
静无风问花若:“不还击也便罢了,你为什么不闪躲?”
“为什么要躲?若你真要刺我,那一定是你有你不得已的苦衷。”
“你傻吗?”静无风忍不住嗔怪道,“事关生死,下次若是再遇到像这样的情况,你若不先保护好你自己,我第一个不原谅你。”
花若心中一暖,低声道:“知道了。”
身后,静以望暗想:“如果,刚才对着阿姐剑的人不是花若,而是我,我究竟会不会挥剑自守,乃至,还击?”
想到这里,静以望不敢继续想下去;他侧身看了看紧随其后的韩不识。有一点静以望可以肯定的是:“如若方才执剑之人是韩不识,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还击过去。”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花若却感到了若梦的异样,他握紧拳头唤出若梦,只见紫色宝石之下的绿色宝石也在隐约发光。
原来,方才的一劫,花若对静无风那可嘱以生命的信任,点燃了若梦身上的绿色信任之石。
看着紫色的勇气之石与绿色的信任之石交响闪烁,头一回见这若梦的凡羽客不禁叹道:“真是一把好剑!”
静以望瞪着若梦那笨如铁板、毫无锋芒的剑身,撇撇嘴道:“怎么看出来的?”
凡羽客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静以望一脸无奈得叹道:“但凡是四个字挨着四个字被说出的话,就算是狗屁不通,也能听起来特别的高级和真实。”
紫华拍了拍凡羽客的肩:“意识层级不一样,凡兄不必介怀。毕竟,夏虫怎可语冰?”
众人正说着,耳畔忽而响起巨大又沉闷的吱吱声,伴随巨大的声响,众人身边的景象,却开始变得完全不一样。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已经置身于一片草木旺盛的丛林之中。
紫华低语道:“所以,玄山可变。果真是如同一个巨大的八卦锁,随势而动,无常变幻。”
花若叮嘱道:“大家小心,提高警惕。”
而后,一行人屏住呼吸,顺着一丛苔痕鳗步的幽径,小心翼翼地向前。
一片沉寂之中,凡羽客忽然猛地拉了一把身前的宇夏,说道:“小弟弟,小心别把菊花踩了!”
前方的众人闻言,皆停下了脚步;宇夏低头一看,脚边有一簇盛开得正旺盛的野菊花;一旁,静以望笑得浑身颤抖,紫华拿胳膊肘碰了碰静以望道:“节制点儿,这还有孩子呢?”
粉团儿、宇夏、灵孩儿面面相觑,不止其中到底有何玄机,才叫静以望笑得如此这般不能自己。
正此时,一旁一颗古槐树后窥探多时的一只木头桩子样的精怪,悄悄探出身来,向粉团儿、宇夏和灵孩儿轻唤道:“你们想知道他笑什么吗?”
粉团儿、宇夏和灵孩儿见到木桩子开口说话,彼此沉默地交换了一个惊异的眼神,而后,齐刷刷地冲着这木桩子的点了点头。
木桩子闻言,欣喜地从树后跳出来:“我可以帮你们!”
粉团儿三人吓得倒退了半步;木桩子冲他们三人摆手道:“不不,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只会对你们有用!”
三人面面相觑,粉团儿问道:“对我们有用?有什么用?”
木桩子:“就比如刚刚……”
木桩子的话还未说完,其他人已经感觉到不对劲,花若问道:“你们在跟谁说话?”
三人这才抬眼看向花若,粉团儿奇怪道:“你们看不见?”
其他人疑惑重重;一旁的木桩子拼命向粉团儿摆手,示意她不要说出自己;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粉团儿脱口而出:“那有根儿木桩子。”
“木桩子?”紫华一脸纳罕,“你们方才是同木桩子讲话?”
阿九警觉道:“既然能同你们交流,还能对我们隐匿身形,那应当是某种精怪。”
静以望挠着脑袋道:“木桩子?精怪?那会是什么?”
韩不识低语道:“莫不是有用怪?”
韩不识的话音刚落,有用怪的身形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有用怪吓得用枯枝般的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子。
“显形了,你果然是叫有用怪。”阿九问韩不识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韩不识:“我曾经在一本志怪的书上看到过,因为印象较深,所以,一直都记得。”
凡羽客道:“哦,那你快说说。这有用怪是干嘛的?”
尹红衣补充道:“对啊,它是敌是友?为何要单独找这三个孩子说话,却故意对我们隐而不见?”
有用怪闻言,冲着尹红衣连连摆手:“我是无害的,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韩不识补充道:“没错。有用怪,大体上是与人与物无害的。”
静以望问道:“大体上?怎么说?”
第285章 偶遇明界三怪
韩不识解释道:“有用怪,顾名思义,它在为人之时,尤为介怀自己对他人的价值,一心只想做有用之才,对社会、对他人有所用处。由于这种执念至深,乃至于死后,恋恋不愿离去,于是附身于一段木材之上,取其‘有用之才’之意,继续演艺其‘有用于世’的执念,四处游荡,寻找它能够帮忙和派得上用场的人和地方。
那些得到有用怪帮助的人,通常都会对它表示由衷的感谢和赏识,有用怪便是以此为食,继而得以存活下去。”
刘清野恍然道:“原来如此。是需要靠他人赞赏而存活的精怪,所以不得不四处寻找自己的用武之地。”
马静好奇道:“那,方才,它是想帮你们什么?”
粉团儿顿了顿,说道:“它问我们是否想知道以望叔叔笑个不停的原因……”
静以望闻言,指着有用怪道:“我警告你啊,有些事让你说你就说,不让你说,你却说了,那可不是什么有用,那叫有害!知道吗?”
有用怪一脸胆怯地点了点头。
静以望说完,继续向韩不识道:“你继续跟我们说说呗,这个大体上的无害,是指的什么。听完,若是觉得能留,就留它一条性命,否则……”
有用怪闻言,吓得浑身颤抖。
韩不识继续说道:“只因有用怪的一颗求用之心过切,所以,有时难免也会好心办坏事。”
听到这儿,有用怪可怜巴巴地眨巴着眼睛:“是好心,是好心。”
灵孩儿歪着脑袋问道:“它都好心干了哪些坏事?”
韩不识回答道:“比方说,它因为拼命使得自己有用,有次看到蛇在地上爬得吃力,便自作主张地帮当地的蛇都装上了四只假脚。结果,当地的蛇都不会走路,活活都给饿死了。”
粉团儿喊道:“原来,第一个为蛇添足的人是你呀!”
宇夏纠正道:“那不是应该叫画蛇添足吗?
粉团儿解释道:“对!不过,他也并非画蛇啊,他是给真蛇装了四只脚。”
灵孩儿:“所以,它害处便是因这无心之过,害死了那些蛇?”
韩不识:“因为蛇的大量死亡,导致鼠患成灾,咬断了村民的庄稼无数,导致收成可怜,那年,村中不乏饿死之辈……”
灵孩儿叹气道:“看来,你的罪孽也不浅呢。”
韩不识继续说道:“还有一次,它看到蝴蝶、蜜蜂忙忙碌碌十分辛苦,便追着帮蝴蝶和蜜蜂摘来花朵,叫它们采粉授蜜。”
当时,无用怪挥舞着手中的花朵,试图呼蜂引蝶:“来呀!来呀!”
韩不识:“结果,蜂蝶被它追地满山跑,没有一只停下来;那年,蜂农和果农因此损失惨重。原本穷困不堪的家庭,甚至因此而家破人亡。”
灵孩儿看了眼无用怪,无声地摇了摇头;有用怪委屈道:“我不是有意的……”
韩不识补充道:“确实,它并非有意为之;只是,若感到自己无用武之地,它便会痛苦异常,由此,才造下了如斯罪业。”
正说着,草丛身处忽然传出一阵窸窣声,花若与静以望闻声而动,将藏匿在草丛中的两物抓了个正着!
且说,他们二人擒回的这二物,一个青面獠牙状似凶神,皮肤上泛着隐隐的蓝光,此物自被擒住后,便高扬着头,虽已为阶下囚,却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另一物,则与之完全相反,身形细长单薄若柳,独自站立不得,得牵住那凶神的衣角,才能勉强站立。自被擒之后,这细柳一脸卑微,低眉顺目地匍匐在地,连声求饶。
一强一弱,一傲一卑,众人见这两人的差异甚是鲜明,却又似乎是彼此相依相存,谁也离不开谁。;这二人的如此组合,不禁叫大家都暗自纳闷起来。
花若上前一步盘问道:“你们是谁?为何偷听我们的谈话?”
那凶神冷哼一声,不做理睬;静以望上前一步,指着凶神道:“哎,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们若是不说……”
细柳卑微道:“说!诸位大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成。”
静以望:“算你识相,那你说吧。”
细柳指着有用怪道:“呃……我们,同它其实是一伙儿的。只因它外出许久未归,我们二人从一路寻迹而来……”
一旁,有用怪用手扶额头,轻轻摇头:“真不愿承认和它们是一会儿的。”
“哼!”凶神冷哼道,“若不是因为当初一时糊涂,跟你拜了把子称兄道弟,我们才懒得管你的死活!”
紫华拉长声调:“哦?所以,你们三个是兄弟?”
有用怪解释道:“当初,我们歃血为盟,自封为‘明界三怪’,只因血盟难破,所以……一直纠缠至今。”
紫华追问道:“你既是精怪,那它们应当也是精怪咯?”
有用怪点点头:“对,它们是……盛气凌人怪和依赖怪。”
“哈!”静以望拍掌道,“这名字一说,真是解释了一切啊!”
静以望踱到盛气凌人怪身旁,问有用怪道:“你是有用怪,所以你四处求用;那盛气凌人怪,是四处向人摆脸色?”
有用怪答道:“对,差不多!它就是执着于贬低周围的一切,通过摧毁它周边一切灵体的信心与信念,使得灵体臣服在它脚边,奉它为主”
灵孩儿闻言,叹道:“哇,这个很阴损。”
有用怪忙解释道:“不过,诸位大侠放心,它的行为虽然有些阴损,但,作用于灵体身上的时间,非常有限,短则半日,长也不过数日,所以,基本上,与人与兽无害。”
静以望点点头:“所以,这个依赖怪……”
有用怪解释道:“依赖怪与盛气凌人怪正好相反,它喜欢处处示弱,只要黏上了谁,就离不开,为此,甘愿受对方的奴役和驱使,并以对方的这种掌控力为食,得以存活下去。”
凡羽客闻言,轻叹道:“明界三怪,你们还果真是名副其实啊!”
花若向有用怪道:“既然,你如此想要帮忙,我们倒是正好有一事相求。”
有用怪闻言,两眼放光:“什么事?大侠尽管开口!”
花若继续说道:“这鬼峰乃玄山,时空无序,实时变化,想要顺利穿越重重考验抵达峰顶,十非易事,不知你可有任何建议,能助我们更顺利地穿越这变幻莫测之玄地?”
有用怪闻言,原本闪亮的眼神迅速中眼中消散开去,它垂下头,低声说道:“还请大侠恕罪,您方才所言的问题,还真是超出了我、乃至我们仨的能力范围;对此,我们无能为力。”
静以望闻言,叹气道:“要你们何用!”
此时,匍匐在地的依赖怪抬头道:“不过,我们倒是知道一个讯息,或许会对你们有用。"
花若追问道:“哦?那请说来听听。请先起来吧。”
花若欲将依赖怪扶起身,哪知,依赖怪一脸难色;有用怪说:“大侠就让它那样儿吧?它习惯了。”
如此,花若只得作罢;依赖怪向众人道:“我们久居此处,所以,对于这通天玄塔,以及其内的空门的了解,自然是比诸位大侠要多些。我听说,这空门之内,虽时空变幻莫测,但,大抵是,诸位可能要经过享屋、水屋、荣屋和虚屋,待你们穿越过此四屋,便大概知道,你们已经顺利通过了考验,可以步入峰顶的金光之路了。”
众人闻言,心中对这未来之途多了几分了解。
花若欲问更多:“那这四屋……”
有用怪为难道:“大侠见谅。关于这四屋,更详细的东西,我们也给不出了。我们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众人闻言,难免感到些许失望。离别时刻,花若率众人向三怪告别;三怪相携而去。
第286章 享屋,畅快淋漓的感官之乐(上)
告别三怪,众人拾阶而行。在昼夜不分的森林中,埋头向前。
之所以说此处是“昼夜不分”,乃是因为,当你抬头仰望之时,在白天看来,本该是浅蓝的天空,此时却是一片深邃如夜空的蓝;但,在你放眼四周时,人们看到的,却是同白天景象完全相反的另一幅景象:那在夜色中看来本该变深的,却变浅了!远处的树丛花影,枝枝清晰、叶叶如明。
走在花若身后的灵孩儿,忍不住问道:“那个盛气凌人怪,明明是坏的,刚刚有机会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杀了他!我们今天不制止它,难保它以后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确实有可能,”花若回答道,“但,若是秉着这种疑心,别说是精怪了,恐怕连这天下之人,也所剩无几了吧。”
灵孩儿:“那……就任其发展吗?”
花若:“或者,叫静观其变更为贴切?上天有好生之德,况且它也并未伤及他人的性命,因为以后还未发生的所谓‘罪恶’而夺它性命,我们岂非是叫自己的恐惧把我们变成了我们所憎恶的人?”
身后,凡羽客点点头道:“能为而不为,能杀而不杀,这才是真慈悲。娃儿,你学着点儿。纵使有再高强的本事,没了这慈悲,也是枉然!”
灵孩儿若有所思;低头之间,却看见花若手中,若梦身上的那颗橙色慈悲之石被悄悄点亮了起来。
察觉到异样的花若看着闪耀的橙色之石,心中虽有惊喜,却也为未卜的前路忧心。
就在众人俯首拾阶而上之时,这身前的景象却已经瞬间转换;待大家抬眼四望之时,与先前已经截然不同!
“看!享屋!”粉团儿指着前方隐隐约约的两个字,高喊道;大家近前细看,确实刻着享屋二字。
众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既有担忧,恐惧,亦闪耀着信心与希望;带着几分忐忑,花若第一个踏入了屋门。
刚刚踏入其中,就发现自己被一片“欢愉”的景象所包围,四处游着或停驻着的,皆是倾城佳人与绝色美男。
在不远处,一处奇怪的奶白色河流,在以奇缓的速度流动着;河中,有人泛舟,却俯首舀起河水,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花若惊叹不已之时,十三人已经齐齐地聚在了享屋之内。
静以望叹道:“这哪里是屋啊,这是别有洞天啊。”
粉团儿亦注意到有人在喝河渠内的水,她飞奔向前,宇夏与灵孩儿紧随其后。
三人爬到河岸,拿手蘸取少量可疑的“河水”,细品之下才发现,这哪里是河,这竟是一条流着蜜水的水渠。
“是咦,是我最喜欢的蜜糖耶!怪不得他们喝这个。”粉团儿惊异道。
紫华叹道:“哇,这里,莫不就是传说中,修行人的终结之地?单身人的逍遥之岛?”
静以望故意调侃道:“怎么就是你们单身人的岛了,这就是造福全人类的宝岛!”
说完,静以望一屁股坐下,用手鞠起一把“河水”,仰头喝下:“真香,果然是上佳的蜜酒啊!你们快来尝尝!”
花若与静无风闻言,各自附身鞠起一把,清啜之下,二人异口同声道:“这不是蜜茶吗?”
“不对,是蜜糖!”粉团儿纠正道。
静以望正色道:“什么啊,明明是蜜酒嘛!”
刘清野与马静面面相觑,见他们争论不休,便也分别手鞠起一把,品了品;马静奇怪道:“我怎么,喝着像是蜂蜜桂花酿的味道?”
刘清野怯怯道:“我喝着,倒像是放了蜜的酸梅汤……”
阿九闻言,觉得不可思,自己喝了一口后,却道:“这明明是放了蜜水的饮子汤啊!”
至此此时,众人才发现这条蜜河之中所蕴藏的玄机——它会因个人的喜好,在入嘴的瞬间,变作此人最喜好的饮物。
静以望嬉笑道:“嘿。厉害了啊!有生之年,能喝上这样老少皆宜的神仙饮品,真是福分不浅呐!”
紫华环顾四周,调侃道:“只可惜,某人英年早婚,有些福分恐怕就与他无缘了。”
花若闻言,忍俊不禁,拍着紫华的肩膀道:“紫华兄就别打趣以望了,你我倒是暂无家眷牵挂,但,你我的心,又岂是这里的佳丽美色,所能夺取的?”
紫华一把打掉花若的手:“哎,你且说你自个儿就成,我怎么想的,你又怎知道?”
紫华用余光扫了一眼静无风,背起双手,一面向美人堆里走去,一面喊道:“既来之则安之,恕不奉陪,我且先去那美人堆里见识见识去了!说不定能遇见一生所爱呢!你们慢慢喝吧!”
身后,凡羽客闻言,蠢蠢欲动,欲同紫华一同前往;却被尹红衣一把拉住。
凡羽客解释道:“夫人别误会,我只是想同他一起去做个伴儿,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也好也有个照样。”
尹红衣嫣然一笑道:“你误会了。我是想告诉你,若你们先回来,没见着我,也不必着急,我也只是去借机看看,这享境之内的绝色男人,到底能美到何种程度而已。”
凡羽客闻言,百感交集;哪知,尹红衣一挥衣袖,潇洒喊道:“有同我一起的姐妹么?”
尹红衣振臂高呼之下,原本犹犹豫豫的马静,看了看刘清野,一路小跑着,跟上尹红衣的步伐;阿九看了眼韩不识,不声不响地跟上前去;尹红衣转身看了看依旧举棋不定的静无风,当着花若的面面对她做了个夸张的“过来”的手势。
静无风脸一红,闷头向尹红衣、马静她们走去;河边,粉团儿三个在欢乐地饮着蜜水,看着河上偶尔姗姗而来的,圆若酒盅的游船,喜不自胜;花若、静以望、韩不识与刘清野面面相觑。
在互看彼此几眼后,静以望拍手道:“嗨!不过就是去走走看看而已!难不成还真怕自己耽溺美色,舍不得回去了?我决定追他们去了,你们怎样?”
其他三人闻言,只得同静以望一同追紫华他们而去。
这一逛,果真如逛天宫之感:这岛上,不论男女,个个貌若天仙,神态怡然,风姿绰约,雅然若萱。
但若是只看一眼,倒是无甚大碍,若是贪恋第一眼的欢乐,再回首之时,才能有机会发现这些俊男靓女的真正“魅力”或曰面目所在。
在为他们的外貌所吸引,留恋再看之人,其神识会被其吸引、困住,终身不可脱,纠缠往复不止;要再脱身,却是须得大费一番力气才行。
且说,尹红衣领着马静、阿九与静无风四人,穿梭于一众男子之间,这些个男子,个个儿身长八尺,龙章凤姿,萧萧朗朗,叫人过目且终生难忘。
第287章 享屋,畅快淋漓的感官之乐(下)
然而,四女子中,除了尹红衣不慌不忙地“清点”着一众男子的帅以外,以外,其他三人,颔首而过,偶遇迎面而来的帅男子,也是赶忙低首疾行。
都说,再丑的人看着看着,也会觉得不丑了;这再帅的人,显然亦是如此。这尹红衣领着其他三人在美男子中穿梭而过,看得越多,反倒越是心无挂碍了。
然而,就在四人缓步踏上蜜河的渡桥之时,一位俊美绝伦,气质翩翩,远超出言语可形容少年公子,沉浮于一页轻舟之上,正乃是:翩翩我公子,机巧忽若神。
就连以为已经看遍人间绝颜色的尹红衣见了,也不免吟赞道:“风习习兮,衣袂飘;人依依兮,神思邈。偶遇公子兮,心乱蓼。”
其他三人闻言,禁不住好奇,齐齐将目光投向河中扁舟之上的少年,初看之下,竟是都忘记颔首转头,半晌,三人才回神过来,收回了失礼的凝视。
尹红衣则一直盯着少年,目不转睛,直至他与小舟,渐行渐远;尹红衣这才向其他三人叹道:“本以为自己已经看尽人间绝色,色不动心,哪知,这世间还竟有长相如此圆满到接近完美之人……今日有缘见上一面,我活到这个岁数,也算是知足了。”
其他三人闻言,忍不住掩嘴而笑;尹红衣见状,奇怪道:“欸,你们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们见了那个少年,丝毫不动心啊!”
静无风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尹红衣问道:“你们摇头是何意?”
静无风微微一笑道:“方才那少年,确乃盖世神颜,只是……”
“只是什么?”
静无风欲言又止道:“只是……我也说不好,总觉得中间似乎隔着点什么……”
“隔着点什么?”尹红衣忍不住坏笑道,“不会是正好隔着你们各自的心上人吧?”
三人闻言,脸红如霞。
“唉!这个地方,就应当和情窦初开,且心无所属之人一起来,如此才能找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啊!走吧,回去看看那些男人们是不是还在!”
紫华一行六人,行走在绝色佳人之间,街头巷尾,处处都是美人莺歌燕舞的曼妙身姿;六人在一个舞台前停驻欣赏;奈何,除了紫华、静无风和凡羽客之外,其他三人却显得意兴阑珊,乃至心不在焉。
静无风见状,拿胳臂肘撞了撞紫华与凡羽客道:“你们看,这美人当前,这仨人却是跟木头桩子一样,毫无反应。”
紫华轻笑道:“怎的?你以为所有人都跟我们似的这样没心没肺,心无挂碍呢?”
“心无挂碍?”静以望不服气道,“我当然是心有挂碍了!所以,才这么超然。”
紫华调侃道:“我看你是看似心无挂碍,其实是心痒难耐,更无可奈何吧?”
“懒得理你。”静以望闻言,气鼓鼓道,“你们这些有家没家的人啊!就疯狂嫉妒我的自在和洒脱吧!”
就在尹红衣四人与粉团儿三人碰头之后不久,紫华一行六人亦铩羽而归。
尹红衣见状,调侃凡羽客道:“哟,你还舍得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一去不回了呢!”
凡羽客哼道:“说得轻巧,就算人家有心留,我也得好意思留得下啊!年纪轻轻,都是做我女儿的年纪了。”
尹红衣笑道:“亏得你还有此自知之心。不然,我怕你还真是回不来了。”
凡羽客哼道:“你呢?怎么?你也是叫自知之明给你截下了,这才没有往那一众帅哥堆里倒?”
“老娘可没你这么污浊,欣赏归欣赏,尊重还是自然要给到人家公子的。”
凡羽客不服气道:“哼,尊重?你倒是把自己说得蛮高尚。”
尹红衣:“不是我把自己说的,是老娘原本就活得很高尚的嘞。”
凡羽客一见说不过,只得息事宁人:“好好好,你高尚;我底下。终究是我高攀了你,行了吧?”
尹红衣一把拽住凡羽客的手臂,做小鸟依人状:“就爱你的这点自知之明的可爱!”
而后,想起什么似的,尹红衣向静无风她们三人道:“姑娘们,我可告诉你们,这男人,若是没这点儿自知之明的,不管他眼前这刻看起来多潇洒,对你有多好,但千万千万记住,这样男人不能要!”
静无风、阿九与马静三人面面相觑。
“自知之明?我有这货吗?”一旁,静以望抠着下巴嘀咕道:“不过,不管有没有,终于不用被女人挑三拣四,嫌弃来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岫溪!你和雅儿一定等着我回去!”
正此时,身旁的美丽女子与帅男子们忽如彩蝶一般纷纷随风散去,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置身于山崖之前,身后已无去路,身前横着万丈深渊,碗口粗的上下两条麻绳连接起这摇摇欲坠的“必经之途”先前的享屋,早已经无影无踪。
众人探身往下深崖,再看着摇摇晃晃的连根儿软绳儿,莫不惊出一身冷汗。
静以望忍不住拍了拍紫华的肩膀,嘟囔道:“唉,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在那享屋里多待会呢。都是出生入死,我们这典型是入生出死啊!”
紫华白了静以望一眼:“回不去的,与其叨念,不如悼念。”
“哇!”静以望晃着手掌道,“这句话厉害了啊,我的紫华兄,你说,这一路上,你这口吐莲花的能力之所以得到不断的增强,是不是都是得益于我的功劳呢?”
紫华:“对,宝剑锋芝磨砺出。”
“嘿嘿,”静以望被紫华突然的认可冲昏了头,“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也不必太感谢我……”
片刻后,静以望才发现紫华话中有话:“唉,你等等,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是石头脑袋?”
奈何,等他再找紫华时,发现紫华已经站在崖边,欲紧随花若之后,踏上了那由两条软趴趴的必经之路。
然而,花若摇摇晃晃地才走了数步,就折返了回来;众人问其故,原来,他在担心粉团儿几个小辈的安全。
花若向粉团儿三人道:“安全起见,你们仨不能单独行动,选一个的大人,用腰绳捆绑好彼此,而后再上路!”
粉团儿看着韩不识道:“那我就跟无邪叔一起了!”
宇夏理所当然地跟着静以望;灵孩儿则与凡羽客捆到了一起。如此,虽此天堑极为骇人,十三人依旧是有惊无险地安全度过,抵达了彼岸的山崖。
待众人整理好各自的衣冠,抬头一看,这原本为巨石的地方,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洞门上书二字:“荣屋”。
花若低头看手中的若梦,那颗青色的理性之石,耀起微弱的光。
第288章 荣屋,功名利禄如梦来(上)
经历过享屋的众人,站在荣屋面前,迟疑地彼此互看了一眼。
花若正欲伸手,这次,韩不识确是第一个伸手推开了屋门。
“享屋里,满是愉悦感官的俊男美女,这荣屋里又会有什么?”韩不识如此想着,随着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阵耀眼的光从门内直射出来,带着警觉,众人不禁往后倒退了数步。待站稳后定睛一看,顿时傻了眼。
宇夏惊叹道:“哇,我这辈子,连做梦都没梦见过……如此多的黄金……”
一旁,静以望侧过脑袋道:“你才多大年纪啊,这就一辈子了。”
宇夏被说得只挠头:“我……就是感叹一下。师傅说得对。”
众人见当下安全了,便三三两两朝门内行去。门内,气势恢宏大殿当中立着九个立柱,皆为金箔所覆;立柱上或雕龙画凤,或猛虎下山,或仙鹤展翅,且每根立柱上所刻之物都情态各异,栩栩如生。。
墙上皆为金粉所绘制的精美壁画,山水瑞兽、神话传说,不一而足。
屋子的正北,立着一个由纯金打造的王座,椅身雕刻精美绝伦,叫人叹为观止。座椅上,端正的摆放着一个缀满了稀罕宝石的金灿灿的王冠。
韩不识如同着了魔一般,被那顶王冠所吸引,不由自主地走到那黄金宝座前。
韩不识的双脚刚刚站稳,这座椅上的王冠竟然漂浮起来,戴到了韩不识的头上。瞬间,殿内多了诸多的官吏、侍从及仕女。
此一行人,衣冠楚楚,皆向韩不识俯首称臣,高呼“陛下万岁。”
待低头一看,韩不识这才发现自己已然黄袍加身。
韩不识惊异不已,再看花若他们,却只是远远站着,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
韩不识喃喃道:“发生了什么?这都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么?”一位白衣人谦卑道,“或许,陛下您该上这龙纹宝座上坐上一坐,而后,再来谈论真假与否。”
“你是谁?”
“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看门人罢了。”
看门人转向宝座,躬身向韩不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大殿内,百官齐齐鞠躬高呼三声道:“请陛下登基落座。”
在韩不识还未来得及意识到之前,便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一屁股坐到了宝座之上;这宝座果然是名副其实,椅面虽看似为黄金所制,坐上去却是软若云朵,那宝座之上的人,更是如沐春风。
“所以,真或不真,全仰仗于陛下您的体验罢了。”看门人向着韩不识鞠了一躬道,“陛下,您说吧。”
韩不识疑惑道:“说什么?”
看门人:“陛下您只需要说出‘这顶王冠是我的,且仅属于我’,便可以永远拥有它。谁也没有资格同你抢。”
事实上,此处,看门人没有说出口的是,此话若是一说,其他人,随同韩不识一起进得殿内、熟知韩不识过往的人,便会即刻为使者杀,一人也不能幸免。
见韩不识犹豫不决,看门人催促道:“您还在犹豫什么?这,不是您想要的吗?”
韩不识看了看远处的花若、阿九他们:“我不知道,这……是我想要的吗?他们……”
看门人:“谁们?”
韩不识:“跟我一起进来的朋友们……”
看门人摇头道:“陛下您若是想在荣耀帝国称王称帝,这些拖您后腿的人,可是不能留的。”
“你什么意思?”
“您一旦称王,臣须得替您先杀了他们……”
“你敢!”
话刚说完,韩不识隐隐觉得有甚不对劲,觉察之下,发觉自己早已经既不能动弹,更不能开口说话,大颗的汗珠从韩不识的脑门上滴落下来。
看门人道:“虽我是荣耀帝国地位卑微的看守规则之人。但,也算是至关重要之人,因此,帝国亦在暗中默默保护着小人。所以,您可能得稍微注意下您的情绪及用语。否则,触发限制咒,受限受苦的,可便是您自个儿了。我的话可说清了?”
看了看远处尚不知情的花若与阿九一行,性命攸关,韩不识只得认怂地点点头。看门人满意地笑了笑,伸手在韩不识面前晃了一圈,这限制咒才解开。
“所以,您意欲何谓呢?”看门人指着殿中毕恭毕敬站立的满朝的文武百官,挥手之间,将国家广袤疆土的画卷缓缓展开在韩不识眼前。
荣耀帝国,幅员辽阔,万里江山,风景隽秀,真乃是一片大好河山!
这波澜壮阔的帝国版图,直看得韩不识热血沸腾,两眼闪闪发光。
看门人循循善诱道:“要知道,这黄袍加身,一统天下的霸业,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得到的,如今……”
就在看门人说出“霸业”二字之时韩不识心中那团火和眼里两点光瞬间熄灭。他毫无意外地想起了,生前与自己言之灼灼的西风王:“
由西风王的话,再想到他的死,一阵苦涩感泛起在韩不识的心头。
他缓缓摇了摇头,向看门人道:“都拿去吧,这一切,并非我真心所愿。”
看门人不死心:“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竟然能叫您将无上的功名权势都抛在一边?”
韩不识抬眼看了远处的阿九与花若,微微一笑:“没什么。或许,我就是心无大志难当重任而已。所以,多谢你们的赏识,我想,我还是应当顺从我的真心所愿。”
韩不识的话音刚落,这大殿之内所有的官吏、侍从连同看门人,皆如烟云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花若上前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嘀咕些什么?”
韩不识:“没事,有几分感叹而已。”
一旁,阿九看着韩不识,那眼神,似乎是早已经洞穿了一切一般。
这边,灵孩儿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墙上金粉画制的壁画,脸几乎贴到了墙上;却丝毫没注意,这画中的一个样貌丑陋的神怪竟然大摇大摆地从画中走了出来。
神怪飘在灵孩儿身侧,双手交叉,一脸傲然地看着灵孩儿问道:“小破孩,你可以有甚心愿啊?”
“唉哟,”被吓了一跳的灵孩儿,没没好气道,“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你又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
“哟,人不大,脾气不小。看好了,我,可就是传说中的许愿精怪本怪!我从你方才看的这副壁画里出来的,所以……”
“壁画中出来的?”灵孩儿环顾自己方才所看之处,果然,有个地方空出了一大块,那显然就是精怪先前所在之处,灵孩儿好奇道,“所以,许愿精怪?是干嘛的?不过听这名字,肯定不是人。”
许愿精怪一听,好气又好笑:“不许拿你们骂人的话来讽刺精怪!”
第289章 荣屋,功名利禄如梦来(中)
灵孩儿嘟嘴道:“哪有骂人,实事求是而已。这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许愿精怪长叹一声:“唉,也罢,我大可不必跟凡人小孩儿一般见识。”
“我不是小孩。”
“好好。不是。我的错。”许愿怪妥协道,“所以,正如我方才所言,作为许愿怪,我是有几乎满足你的一切愿望的!”许愿怪目光炯炯地看着灵孩儿,鼓励道,“所以,你有什么宏图大愿,都说出来吧!今天,我就帮你实现了!怎样?”
灵孩儿托腮,思忖半晌后,正色道:“你……能不能……”
“跟我说话,先习惯地学着把‘不’字去掉。”
灵孩儿嗫嚅道:“那么,你能帮我们今晚吃上烤羊腿吗?这么大的!”灵孩儿一面说,一面用手兴奋地比划着。
许愿怪一听这话,原本鼓得圆圆的背,一下跟瘪了气似的垮了下来:“就这?”
“嗯!”灵孩儿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能实现吗?”
“当然了!”许愿怪打包票道。
灵孩儿高兴地跳了起来:“耶!今天有羊腿吃了!太棒了吧!”
许愿怪挠了挠下巴,继续道:“只是,你这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吧?”
“大材小用?”灵孩儿不解道,“你不就是帮助人愿望成真的么,既是一个人的愿望,难道也分大小和高低?”
“那当然了!”许愿怪循循善诱,“胸怀天下,乃大志大愿;口腹之欲嘛……虽然你们凡人以食为天,但,登不上大台面啦!小啦,小啦。”
“心怀天下?”灵孩儿沉思道,“就是,比如说,我应当许愿,叫天下人今天都有这么大的烤羊腿吃?”
许愿怪一听,哐当一声从半空中摔下来,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灵孩儿侧着脑袋问:“不是?”
许愿怪一脸沮丧地摸着屁股,冲着灵孩儿摇摇头。
“那你到底指什么呀?我告诉你,本公子现在可是饿得很!一只羊都吃得下去!”
“你就想想,你希望别人怎么看你?希望别人把你当成怎样的人来对待?朝着这个思路去想,就能上道了。”
“那容我再想想,希望别人怎么对我?怎么看我?那当然是,赞许和欣赏咯。”
“那为了叫人可以赞许和欣赏你,你需要先达成什么?”
“我需要,首先拥有能叫人称赞的才华与能力!”
精怪一脸孺子可教的样子看着灵孩儿直点头:“所以,你希望自己拥有怎样傲人的能力或权力呢?说吧,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灵孩儿托腮沉思良久,“不怕你笑话,若说我最想拥有的能力和权力,那我希望自己可以拥有叫全天下人都不用饿肚子的权力和能力。不过,我知道,你听了一定就会说‘小啦’。所以,若是要许个叫你能满意的大愿,那便是,叫我可以拥有掌人生死之权力?”
“妙!若要叫你拥有掌人生死之力,彼得叫你拥有天下无人能敌之技。”
“所以,有这样的武功?”
“没有,创造条件也要有!”许愿怪一脸傲娇,在怀中一通乱找之后,得意洋洋地拿出一本秘籍出来。
灵孩儿一看,惊诧道:“神了!”
说罢,灵孩儿一把夺过这本秘籍,急急翻来一看;随即扔回给许愿怪:“什么破书,我还以为是什么至高的武林秘籍呢,就封皮上写‘秘籍’两个字,并不代表自己真就是本秘籍了好吗?好歹,你里面也写几行字儿啊!”
许愿怪宝贝似地捂着这书:“你知道什么,有了它,我才能给你早一本绝世的武功秘籍出来啊!”
“哦?你是说,你真的现造一本?而且,这个秘籍还真的管用?”
听完灵孩儿的话,精怪一把讲书扔回画里,摇摇头道:“我不能。”
“那你搞这出干嘛?”
“应应景而已,也可能是我太过于投入了。”
“所以,你究竟有没有能力叫我成为武功天下第一的高手?”
许愿怪晃着食指:“这个,是当然!天下第一高手,我翻手覆手之间,就能叫你的愿望达成。所以,这个秘籍什么的,基本不太需要。”
“那你还等什么,来啊!”灵孩儿向许愿怪热情地张开双臂。
许愿怪因前车之鉴,吓得往后漂移了数步。
“那个……不过,之前还有个小小的条件,需要跟你讲明。你要知道,这样‘不劳而获’……呃,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自然是需要些条件来作为交换的。所以,我想小公子你做一笔交易……”
“条件?交易?什么交易?你不会就是个骗人的家伙吧?”灵孩儿警觉道。
“骗人?当然不是!我堂堂精怪,怎会自降身价,诓骗一个凡人!”许愿怪掩嘴偷偷道,“循循善诱,还差不多……”
“什么?”
“没,没什么。”
“所以,如何交易,什么条件?”
“这个,条件就是……”许愿怪顿了顿,清了清嗓子道,“你若有了盖世神功,世人必臣服于你之下。”
“哪有怎么样呢?”
“你要知道,我们壁画上的这些精怪,其实,都十分希冀能过上你们凡人的生活,只是,碍于许多界规,不得不屈尊于区区一纸壁画之上。”
“这壁画可都是金粉绘制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就算是金条绘制的,可,若是连翻个身都不能,那又有何意义?”
“翻身?”灵孩儿看了一眼扁平的壁画,点点头,“那倒是。”
“所以,若我们助你成为盖世英雄,你需要按我们的要求,施法,将我们这受困于壁画中的精怪都释放出来,叫我们可以在你的护佑之下,过上安心惬意的生活。”
“这,没问题啊。”
“当真?那,我们全族人的幸福就拜托给小公子了!”
“不过慢着,”灵孩儿拿手指戳了戳许愿怪,手指却如入无物一般,径直从许愿怪的身体当中穿了过去,“我说,你们连个身体都没有,这么拼命想要从画中出来,又是为何?待在画中还能保存基本的形体状态,若是出来,无依无着,遇着一阵狂风,你们岂不是都要灰飞烟灭。”
第290章 荣屋,功名利禄如梦来(下)
许愿怪偷偷瞄一眼灵孩儿,一脸心虚,沉默不语。
“我就知道!这当中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说吧!你自己都说了,不能诓骗凡人小孩的!”
“诓骗?哪有诓骗!”精怪紧张得看看天,“只是,有所言,有所不言而已。”
“所以,现在既然我问道了,你就得告诉我,不是吗?”
“这……”许愿怪欲言又止,“是……这样的……”
就在此时,壁画上原本固定不动的人物,此时都突然焦躁不安地左右晃动起来,纷纷向许愿怪使着眼色,许愿怪慌乱不己,欲归位到画中。
说时迟那时快,灵孩儿早许愿怪一步,飞快上前,将自己的整个身子糊在许愿怪空出的那块位置之上。许愿怪无位可归,急得团团转。
灵孩儿问道:“说吧,你们原先到底是想怎样?既然引起了我的兴趣,你们若不说,我就一把火烧了这壁画!”
许愿怪吓得连连摆手:“别别,我们说,我们说还不行嘛!”
此时,画中的各类形色人等,这才安静了下来,无可奈何地,或垂着头或看向许愿怪。
许愿怪这才娓娓道来:“其实,我不叫许愿怪;我叫无外。在开天辟地之初,我们便已经存在了。
后来盘古暴毙,我们那时,便是垫在他身下的那片沙石。我们浸染、吸收了盘古的血气,有了活性,而后努力吸收日月精华,累世经年,我们已经修成非仙非怪,却可以自由在时空中流动的某种暗能量沙粒。
我们利用这个便利,四处随心掳掠,且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知,有次不小心动了幽尊一个心爱的紫水晶香炉,结果,被当场抓了个正着,幽尊将我们封印在了鬼峰的壁画之中,叫我们躬身自省。
若干年过来了,我们这么多人,通过潜心诵经,终于好不容易积攒到了那么一点功德,可供一人自由出入于壁画;今日见着小公子,觉得乃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我们想借助公子之……之力。”
原本,无外想说的乃是“贪欲”二字,但自知这话不该叫灵孩儿听到,于是灵机一动,换了一种说法。
灵孩儿醒悟道:“所以,你们其实是被困在这壁画之上的,时空……盗劫者?”
“呃,盗劫者?这个词似乎有些严重,不过,无论过去如何,现在的我们都已经改过自新了。只求一次机会,可以重新过回与你们凡人一般的明界生活。”
“与我们一般的生活?在壁画上虽行动多有限制,但不是也有好处么。”
“好?”无外闻言,摇头叹气道,“你可不知道那个味儿,翻身都不得,因为没有地儿。那叫一个煎熬。唯一可做的是偶尔上下左右移动片刻。”
灵孩儿看了看壁画:“不过,出了壁画你们又没有形体可供依附,岂不是更麻烦。”
无外:“这,也是我们期望小公子能帮我们一把的地方。”
灵孩儿:“怎么帮?”
无外:“就是,我们可能需要一些你们凡人的身体,来依附其上,如此,才有可能在你们的地盘上,过上相对正常的生活……”
“什么?你要我帮你们杀人?”灵孩儿惊道。
无外冲上去,试图捂住灵孩儿的嘴,却不料捂了个空;无外转身回来,急急道:“可,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只是出画心且而已,我们真的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灵孩儿冷哼一声,索性别过头去,双手交叉叠于胸前,不再与无外对视。
画卷内,众人纷纷朝着无外指手画脚,不知在说些什么。
片刻后,无外这才又转到灵孩儿跟前,循循善诱道:“哎,小公子息怒,杀人,尤其是你的同胞,固然是不好的,但是,你们明界也有那些个恶人,即便杀了也不心疼的那种——那这样的人,小公子若是杀了,就不算是草菅人命,而是为名除害。
为此,小公子不但能获得天下无敌之神通,而且,还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们族人永世也会记得公子的好的,所以……还请公子,您再考虑考虑。”
无外的话,乍听之下,十分有理有据,且叫人心动;灵孩儿听完后,竟然有几分的心动,试问哪一个少年,不希望能做为民除害的英雄呢?
然而,左思右想之间,先前自己因疑惑花若为何不杀那盛气凌人怪而质问于他的那段对话,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灵孩儿脑海之中……
“那个盛气凌人怪,明明是坏的,刚刚有机会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杀了他!我们今天不制止它,难保它以后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确实有可能,”花若回答道,“但,若是秉着这种疑心,别说是精怪了,恐怕连这天下之人,也所剩无几了吧。”
灵孩儿:“那……就任其发展吗?”
花若:“或者,叫静观其变更为贴切?上天有好生之德,况且它也并未伤及他人的性命,因为以后还未发生的所谓‘罪恶’而夺它性命,我们岂非是叫自己的恐惧把我们变成了我们所憎恶的人?”
身后,凡羽客点点头道:“能为而不为,能杀而不杀,这才是真慈悲。娃儿,你学着点儿。纵使有再高强的本事,没了这慈悲,也是枉然!”
想到此处,灵孩儿不禁自嘲道:“恶人?为民除害?你们也太高看我灵孩儿了吧?我灵孩儿是谁?既非佛,又非神;恶人诚可恶,但,他们的生与死,却不一定是能由我来定夺的。”
无外闻言,哑口无言,他倒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桀骜不驯、顽劣异常的小破孩,竟然能有如此的胸襟和意境,当初,他们之所以精心挑选了灵孩儿作为目标,正乃是认为,他是这一众人当中,最易攻破的对象,如今,却是惨败而归。
灵孩儿:“你们的忙,看来我是帮不上了。依我看,你们也别找什么旁门左道了,安心在壁画中念经修好你们的功德吧,待时候一道,想必幽尊自会放你们出来的。”
无外闻言,黯然隐身于壁画之上。一时间,壁画中,人人面露悲色,个个失望不已。
就在韩不识与灵孩儿接受考验之时,其他人却无视满屋的黄金,开始四处寻起出屋的方法了。
紫华纳闷道:“这应该有什么开关之类的吧?我们怎么才能从这里满屋死气沉沉的黄金中出去呢?”
静以望叉着手道:“人家见了黄金欢喜异常,你倒是好,好似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紫华:“不是不干净,是于我无甚大用之物而已。”
众人正说着,耳畔又传来震耳欲聋的咯吱,众人纷纷举手捂耳;待响声过去之后,再看之时,荣屋已经无影无踪,众人又重回幽径之上。
花若感到手中若梦的异样,显化出来一看,若梦身上那颗橙色的智慧之石,微微燃亮起来。
花若疑惑不已:“方才,明明什么都没发生?缘何却又点亮了一颗宝石?”
花若不知的是,能顺利通过荣屋,却什么都不带,什么都不拿,什么都不占,什么都不贪图,正是这一点,才叫他们能够顺利地出境,并成功地点亮那颗智慧之石;而,这荣屋中的权、势、财,只要拿了其中的任何一项,不光会害同行的性命,此人自己更将是受困其中,永世不得出。
权、欲皆能叫人心发狂,能从自己的权欲之中全身而退,却不被其所束缚或蒙蔽心智,这其中的智慧与定力,已远非一般的凡夫所能企及。
这边,刚才荣屋出来的众人继续沿着满布苔痕的幽静小径拾阶而上。却发现脚下的路越来越不一样,待众人能看清全貌之时,才发现面前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绿意盎然的树屋;回头再看,原来,一行人竟是在不知不觉中,攀爬上了一颗巨大古树的树腰处。
第291章 美梦成真的这刻(上)
这树屋为浓密的枝叶和长长地藤曼所遮蔽,乍看之下,宛若一位满头绿发的深林仙子一般。
粉团儿一行三人,兴奋地冲向绿屋;丝毫不管花若一行人的警告:“慢点儿!小心内有玄机!”
花若的话还未说完,三人已经冲入了绿屋之中,扒开垂落的藤曼,透过大口的窗户,向往远处眺望着。
众人依次进得屋来,依仗树屋的地势及位置优势,其他人也不免为这造化钟神秀的俯视遥望之美,所深深吸引。
就在众人沉醉在迷人的景色之时,树屋的地面突然塌陷,一片惊呼声中,众人堕入一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花若睁开眼时,众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花若发觉自己周围漆黑如墨,自己则盘腿坐于一朵巨大的曼陀罗花当中——事实上,当花若尝试着挪动身体时才发现,自己并非是躺在这朵巨花之中,而是被这朵巨大的曼陀罗吸附着,根本无法动弹。
花若尝试着挣脱,终究未果;就在他预备再次发力挣脱之时,花心中氤氲浮起一阵淡绿的气体,将花若周身牢牢笼罩其中。
被绿气萦绕的花若,很快失去了知觉,沉沉睡去……
待他再次睁开眼时,静无风正使劲儿晃着他的肩膀:“你醒了?”
花若环顾四周,周围的黑色终于褪去,处处春光旖旎:“你没事?其他人呢?”
“你是在问我们吗?”静以望从花若身后探出身来,吓了花若一跳。
“你们也都没事?”花若欣慰不已。
静无风扶住花若的下颔,将他的脸转过来正对着自己:“我们能有什么事?你这一觉不会是睡糊涂了吧?还记得,我是谁么?”
花若一把拉下静无风的手,轻嗔道:“别闹。”
静无风从身后拿出一本厚实的书,交放到花若手上:“喏!”
花若正色一看,正是静无风一直以来心心念念要为世人编著的那本养身与自我疗愈之法的《神思录》。
因知此书编撰不易,花若分外激动:“这书,你终于完成了!”
“嗯!”静无风微笑着点点头。
花若翻开书页,摸着每一页由静无风亲手写就的文字、亲笔画制的草图,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所以,这已经著写完成的书,你也看到了。”静以望夸张地拉长声音道,“不知何时能劳动您移动尊驾啊?”
花若:“什么?”
静以望:“哦,也没什么,就是前面大殿里,有个堂需要你去拜下。”
“拜……拜堂?我?拜堂?”
“嗯!”
花若看来一眼静无风,满脸通红:“不可能,和谁?”
静以望一把将静无风与花若的手住起来叠在一起:“还能和谁?你想和谁?我姐配您这花若殿下可还行?”
花若与静无风二人,各自抽回手,脸上羞得通红。
花若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心中暗自道:“成亲?和亦尘?”
这简直就是梦想成真。花若虽心潮澎湃,却依旧保持着冷静;将静以望拉到一边,悄声说道:“可,我身负唤魂咒,命不久矣……”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你的唤魂咒,已经被我姐的续命仙草还有日月神君的加持,破得差不多了,你啊,就放心地活吧!”静以望转向静无风道,“哎,姐,你说他该不是方才那一摔,真的把脑袋摔坏了吧?”
静无风正色道:“我方才已经替他检查过了,并无大碍;或许,只是暂时的;待我稍后再为他检查,看看是否有恙。”
静以望补充道:“一定要检查。我先去看看大殿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待静以望离开,沉默半晌后,花若不信似地问道:“你,真的,决定要嫁我?”
静无风颔首轻笑道:“终身大事,岂能儿戏。”
花若红着眼圈,依然不敢相信:“这一切……难道真的不是梦?”
静无风上前,拾起花若的手,用力掐了一下,花若疼得叫出声来。
“不过,是梦是醒又如何?”静无风忽然声若蚊蝇,“若真是梦,这堂,你就不打算拜了?”
“你知道……”花若红着眼圈摇头,欲说还休,“我不是这个意思。”
静无风微微一笑,一把握住花若的手,有心语将心意传达给花若:“花若,我欢喜你。这欢喜,一直藏在我的天性里。”
第一次听见静无风如此真切的袒露心声,花若感动得眼圈微红。
正此时,马静慌慌张张地跑上前来,一把拽住静无风的手臂,着急道:“哎哟姑奶奶,可找到你了,一会儿马上就要拜堂了,你这妆容还未化成,快快随我来吧。”
花若迟疑道:“我,可以一起去吗?”
“不行!”马静摆手道,“论理啊,这新人拜堂前,就是不应该见面的……”
静无风截语道:“无妨,你若想去,就一起吧。”
“可……”马静无可奈何。
静无风微笑道:“不妨事,这些明界的陈规陋俗,若是未妨碍及他人,我们不遵从也罢。”
闺房中,在马静的一番努力下,妆容化毕的静无风,可谓艳惊四座,更是将花若看得呆了去。
马静退后两步,仔细审视着自己的“作品”,发现距离妆成还差最后一步;于是拿笔蘸了丹脂正欲上前去替静无风点颊;余光瞟见一旁傻愣着的花若,转念一想,将笔递予了花若。
花若这才缓过神来,拿了笔,上前在静无风的额前画了三瓣梅花;马静看着这艳红的花瓣,这才万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殿上,张灯结彩,喜气盎然;只是,这墙上的仙女飞天的壁画却着实有几分诡异:恍惚间,总让人感觉,壁画中的仙女们在舞动,呐喊着,似乎在试图告诉众人什么;但细看之下,却又并无任何异样。
穿戴一新的花若略显清瘦,站立台前,若山上松,似云间月;清肃俊朗,光映照人。
在等待新娘的当儿,坐在墙边静以望百无聊奈,同墙角边长着的一只花兽玩耍起来。
这花兽圆圆身体上长了一个扁圆盘样的花脑袋;脑袋上满是巴掌长短的柱形触手,宛若发丝;每根触手上长着细小的绿色触须,触须之上,布满橙色的伞形花粉。
静以望心不在焉地拿手指逗弄着这只软乎乎的花兽,花兽一脸享受地拼命扬起脑袋。
第292章 美梦成真的这刻(下)
静以望逗得正开心,一个屁股没坐稳,一脸扎进了花兽那毛茸茸的脸上;待他再起身时,却是扎了一片绿油油的触手在脸上;花兽柱形的触手和细细的触须如虫似蚓,状目可怖。直把一旁的宇夏吓得直往灵孩儿怀里躲;粉团儿瞟了一眼,却是直接看吐了去。
静以望伸手摸了一把脸,绿色的触手没有被抹掉,却是纷纷避开来,猛看之下,叫宇夏惊骇不已:“都长在脸上了?”
这些触手像是回答宇夏的话一般,齐刷刷的挥动着触手,如同向他招手一般。
“什么长在脸上了,只是在试图往我脸上扎根而已。”静以望一面说,一面拿起桌上的酒壶就往自己脸上浇去,酒过之处,花兽的触手纷纷逃也似地落地,爬回了墙边,认真扎起根地生长起来。
身后,花若徐徐前来;猛地见静以望被花兽蜇得有些发红的脸,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你这脸?”
“没事!”静以望拍了怕自己的脸颊,故作轻松道:“我姐还没来?”
“换好礼服应当就会过来了。”
“终于,我姐,这就要嫁给你了!”静以望刚用手轻锤了一下花若胸口,却连忙又去擦那脸上忍不住流下的泪水。
历经万难,终于等到姐姐和花若大婚;静以望忍不住眼泪汪汪。
“看不出来,你还有一颗多愁善感的少女心呢。”新郎花若亦红了眼圈,却故意调侃静以望道:“怎么哭成个泪人儿了?可惜再哭也不是梨花带雨般的美妙画卷,只能是痴汉鼓着鼻涕泡儿而已。”
静以望含泪笑喷。
花若:“这就对了嘛。你姐大喜之日你哭什么呢?难不成害怕我会亏待了她?
静以望:“怎么可能?再说了,借你一百个胆子……”
“怎么?”
静以望:“你估计也舍不得吧……”说完,这大老爷们儿又开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开了。
花若也是无辙,只好拍着他的肩膀,权当安慰;自己则转过身去擦去脸上幸福的泪痕。
静以望顺势哭倒进这位准姐夫的怀里,画风有多诡异,这画面就有几番不敢相信的美好。
花若一脸尬然地轻拍了两下静以望的背,暗自咕哝道:“你姐都没这么向我求过安慰,你倒是很不客气啊,呵呵。自己人,自己人。”
此时此刻,正对着那壁画的花若才留意到了壁画的异样;壁画中的飞天仙女,在那里跳上跳下,似乎在向花若呼喊着什么。
这边,花若正专注地看得出神;只听得那旁的刘清野一声高呼:“新娘子驾到!”
须臾,一对碧玉般的新人,赏心悦目地并立于众人眼前。
凡羽客毛遂自荐地做起了司仪,全权主持花若与静无风的婚礼;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务正业地向花若问道:
“真的决定了?就这么把自己快乐的单身生活给埋葬了?”凡羽客故意逗花若道,“你会后悔的,小子!”
花若看向静无风,坦然道:“我,无怨无悔。”
转而又向凡羽客道:“就如同您与尹前辈一般。”
凡羽客轻叹道:“只恐怕,待你们的故事传开之后,我与红衣的故事,只能是落得无人再问津的下场了。不过,你们若结为夫妻之后,叫个什么名儿会更响亮呢?”
一旁,尹红衣托腮道:“取他们各人号中一字,唤作‘佳偶若尘’如何?”
凡羽客道:“人家那叫佳偶天成!”
尹红衣点点头:“对!所以,从今往后,需改称‘佳偶若尘’。”
“此事,再议!容我先把二人婚事办完!”语毕,凡羽客这才认真为若尘夫妇主持起婚礼来。
就这样,这如梦似幻、叫人翘首以盼,乃至,叫花若想都不敢想的一幕,正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徐徐发生着。
座下,同花若一样激动异常的,还有静以望;话说,这众人之中,似乎唯有紫华看起来尤为冷静和少言,脸上虽有喜意,却夹杂着几分隐而不见的忧伤。
这边,婚礼进程已经接近尾声;凡羽客大声道:“最后,且请新娘新郎喝下这交杯酒,今儿这婚事便是礼成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花若看着眼前艳胜桃李的静无风,再也忍不住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静无风手忙脚乱,一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欲帮花若擦去脸上的泪;不料,却被花若一把握住。
“没关系。这样的时刻,我想,流泪亦是我妄图记住它的一种方式。”
静无风闻言,亦红了眼圈;为怕婚礼为泪水打断,二人避免对望,匆匆将那交杯酒一仰而尽。
就在酒干之时,花若一把将手中的酒杯,恨恨地摔向了一旁的地上。酒杯应声碎裂,却获得众人的一片欢呼声。
花若拉住静无风的手,向众人鞠躬,他那么努力地笑着,笑得泪水横溢。
众人见状,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正此时,鼓乐齐鸣;吹吹打打之下,那壁画中的天女竟然从画中舞动了出来,并邀请人走入画中。
灵孩儿试探性地随着天女走进这壁画,而后又随着她们,从画中走出来,活生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其他人见状,亦开始纷纷效仿,随着天女们,来回穿梭在壁画内外。接受天女邀请的人,都变作了画中的人物,在壁画中行走嬉戏起来;
粉团儿更是玩儿得欢欣雀跃,嘴里不停喊着:“好玩好玩!实在是妙哉。”
一群人之中,唯有花若似木桩一般站在远处,完全不为所动;一旁,陪着他的,自然还有静无风。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静无风关注到花若的异样。
“无事,”花若回神,歉意道,“抱歉,叫你久等了。你累了吧?我们要不去一旁歇息片刻?”
静无风摇摇头:“我没事,你怎么倒是像有许多心事的样子。”
花若沉默无语;静无风问道:“有什么事,是我能替你分担的么?”
花若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静无风,好似第一次见她,又好似是最后一次见。
“一定有事。”静无风凭直觉论断道。
“我不知道,”一行泪滚落花若的脸庞,“你曾跟我说过,有些人有些事,不必太较真,不是吗?”
“那得看是何人、何事了。”
“你和我,你和我之间的事,需要较真吗?”
静无风摇摇头:“若是我们之间的事,我自是不会去较真的。”
花若一把握住静无风的肩膀:“所以,我也可以不用去那么较真,不是吗?”
静无风被花若问得一脸茫然。
正此时,壁画那边发出一阵惊叫声。
花若、静无风回首望去,原来,粉团儿从画中跨出来时,一不小心绊了一下,跌倒在宇夏的身侧,只见此二人顿时化作不同颜色的圆形彩珠,如水滴一般撒了一地。
众人大为惊骇,踮脚四散开来,生怕一不小心踩中了属于粉团儿与宇夏身体一部分的彩珠。
只是无奈,这个人体彩珠实在是太多太密,且太散了;百密一疏中,灵孩儿不小心踩中了一颗,只听得似乎是宇夏的一声尖叫响彻殿内,却独独不见人形。
静以望、刘清野、凡羽客与紫华四人护着彩珠,疏散着人群;马静、阿九与尹红衣几人,则蹲下身来,试图将彩珠捡堆到一处。
那些地上的彩珠自己也在拼命挪动着,一粒粒地摸索并寻找着彼此,试图把所有的自己都汇聚一在一处。
终于,在所有的彩珠都聚齐之后,它们终于开始叠成粉团儿和宇夏的身形,回复了人的形状。但是,那颗颗彩珠却是清晰可见,并未消融成一个整体。
粉团儿低头摸看着自己的身体和双手,不禁吓得大叫起来:“我这是怎么了?我成,我成怪物了?”
第293章 决定吧!
前方,众人慌作一团;一旁座席间,花若的手紧紧捏着扶手,似乎想把这扶手给捏碎一般。
静无风想过去帮忙,这边,却又放心不下心眼前这明显是事重重的花若;只得站立在花若身侧,焦急万分。直到听见粉团儿大叫一声,静无风再也忍不住了,看了眼身前呆坐的花若,移步向前;哪知,却被身后的花若,一把拉住了。
静无风回首间,看见的,却是花若那双深情却满布悲伤的眼;眼见心爱之人无故悲切如此,静无风亦没来由地红了眼圈。
此时此刻,先前壁画天女的神情浮现在花若眼前。
原来,早在静以望哭倒在他怀中之中,花若便已经读出了画中天女们试图向他呐喊的唇语;这些可怕的唇语似乎向花若传达的,正是如下这句话:
“这些都不是真的!快逃!快醒来!”
思及此,花若一脸心碎:“醒来?睡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亦尘,你告诉我,到底何谓假,何谓真?”
静无风捧着花若的脸,手足无措道:“真?假?你为何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是啊,只是误以为自己看了些什么而已,若是当作没看见,不也可以吗?”花若自言自语道。
此时,一直在一旁侍立多时,多这一切早已洞察细微的韩不识上前来,向花若说道:“一个人若真心想弄明白一件事,不懂装懂,是没有用的;一个人,若真心在意一件事、一个人,却想装作不以为意,是没有用的。问问你的心吧,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静无风闻言,只觉疑惑不已。
“我的心,我的心……”花若感到头疼欲裂,静无风的话响彻耳畔:“花若,我欢喜你……我喜欢你。这欢喜,一直藏在我的天性里……天性里。”
“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静无风见状忧心不已,情急之下,只能上前紧紧抱住花若不断颤抖的身体:“嘘,嘘,有我在,有我在。”
被静无风抱在怀中的花若,却依旧心中思绪如麻:“花若,没有她,没有她你也可以的!但你并不想没有她!你可以选择放手,但你知道这并不是你想要的!因为你真的,真的很喜欢,在你的生活中,能够有她的存在……”
这边,日月神君曾对花若的嘱托之事,亦如雷贯耳:“重整乾坤……重整乾坤……你同你的朋友们,乃是明界的唯一希望……唯一希望……”
唤灵仙人的话,也不合时宜地响起在花若耳边:“这唤魂咒……以命抵一命,真的值得吗?”
一片杂音,搅得花若不得安生,这纷乱之中,长安君曾经的一句话语,却穿破重重魔音,徐徐稳稳地响起在花若的耳畔:“明白这世上,一切皆是虚幻不实,但却仍然去做那该做的事情,这便是世间最透彻的明白,这也是一种至大的痴愚。”
花若猛地一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静无风,说道:“生死我都无惧,我只担心,时间会叫我将今天的这一切忘了;死亡会叫我将你这个人,都彻底忘了。”
“不会的,”静无风蹲下身子来,将花若的手叠放在他的膝盖之上,笃定道,“就算你忘了,我也还记得。”
花若伸手,轻轻抚着静无风的面颊,指尖却忍不住地颤抖。
静无风将花若的手拉下,将自己的手与他的手,十指相扣。
一旁的韩不识看出了端倪,忍不住插话道:“你果真愿意放弃现在拥有的这一切?你要知道,这天下跟你我的干系,其实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大;我们即便是不回去,也会有其他人或者神什么的,会去救这个所谓的明界的。”
静无风一脸疑惑:“你在说什么?什么天下?什么救明界?我怎么都听不懂?”
韩不识点头道:“所以,除了我与花若之外,所有人都将我们为何登鬼峰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花若抬头,看着韩不识,一字一句道:“知道这世上,一切皆是虚幻不实,但却仍然去做那该做的事。”
韩不识闻此言,脸色顿时一僵,很显然,他亦记得长安君曾在他们二人面前所说的这句话。
韩不识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所以,你决定了?”
花若点了点头;韩不识追问道:“不后悔?”
花若思忖片刻,用长安君曾对他们二人说过的另一句话回答道:“用坦荡的心,走欢喜的路……”
韩不识身躯一震,与花若一同说出这话的下半句:“不求事事无憾,但求无愧于心。”
语毕,花若拉住静无风的手,缓缓站起身来:“我……”
花若正欲向静无风解释,不料静无风却将手挡在了花若唇前:“你决定的事,无需向我解释,去做吧,我只会站在你这边。”
花若点了点头,唤醒手中的若梦,恋恋不舍地环顾四周,而后,一把将若梦刺向了天女飞升的壁画之中!
若梦刺入的瞬间,这壁画便裂成了色彩斑斓的片片碎片,如梦如幻;须臾后,这些彩色碎片碎裂一地,在触地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半个虚幻之屋的房梁坍塌了下来,虚屋那藤曼垂布的窗口若隐若现,
花若转身回望着还未塌陷的另一半虚屋,心中叹道:“这里,藏着一场美得叫人不想睁眼,却又不得不睁眼的梦。”
整个房梁消失的瞬间,除了花若与韩不识之外,众人皆瘫软在地,昏昏睡去。待他们醒来之时,发现虚屋早已不见,众人身处于一处幽潭瀑布之间。
第294章 残忍的真相(上)
静以望摸着头,晕呼呼道:“哎哟,这是哪儿啊?我记得……方才,我们明明在树屋,怎么,这会儿倒躺这溪水潭边了?”
花若怀中,静无风亦逐渐苏醒过来,发觉大家或坐、或躺在地上,唯独自己,却是半躺在花若的身前。
静无风心中虽感甜蜜,且依旧坐正了身子,转身问花若道:“正是。方才,我们不是刚进了那虚屋吗?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除了韩不识同我之外,大家对虚屋的那场婚礼,没有一丝印象。”花若一脸深意地看着静无风,继续暗自想道,“为了不叫大家分心,分神,能顺利通过考验,这场大梦,不说也罢。”
花若心里虽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忘了,也好。”
然而花若的心里想着的却是:“记得,更好。”
“嗯?”静无风一脸疑惑。
花若轻描淡写道:“无事,方才虚屋,大梦一场,忘了也不足为怪。原本就是梦嘛。”
静以望闻言,好奇道:“什么梦啊?我怎么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就记得,好像是掉进什么黑黢黢的地儿了……伸手不见五指,其他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就是……”花若迟疑道,“就是从那小黑屋里出来后,我们就全都置身此处了。”
“那小黑屋里到底发生过什么,藏着什么秘密?”静以望捏着下巴,使劲儿琢磨,却不得其解。
粉团儿挠头道:“我虽记不得梦的内容了,但,相信我吧!绝对不是什么好梦!”
正此时,花若感到了若梦的异样,显化出若梦后,那颗蓝色的信仰之石,若隐若现;花若见状,一脸欣慰,转而想起这块宝石的来由,眉间不由得露出一股淡淡的不舍与忧伤。
一旁,韩不识看着花若,目光灼灼:“这个自少年时就一起读书、玩耍的人,如今,看起来与那时的少年早已不同,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是一直以来都从未变过的。是什么呢?如若他一直是多年前的那个花若,那我,我还是多年前的那个我吗?”
那边,四处乱窜的灵孩儿和宇夏显然是发现了什么,隔着瀑布冲众人喊道:“你们快过来啊!这瀑布里藏着一处宝地儿呢!”
众人一脸狐疑,循声而至;就在最末一人,凡羽客的脚踏进这洞府的瞬间,洞门,毫无征兆地合上了;“嘭”地一声巨响,将众人吓了一跳。
“没关系,我们还可以直接从这瀑布处下潭,游回去就成了。”灵孩儿一面安慰大家,一面用手指了指瀑布地下的一片空旷之处,哪知,手指伸到半路,却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向前。
灵孩儿不敢相信自己的手,再用力,试图将手伸直,却未果;灵孩儿向前蹿身,整个人贴在了一层类似结界的透明物质上。
紫华伸手摸了摸:“没用的,这也被封死了。”
灵孩儿这才发现,自己将众人引入了“绝路”,哭丧着脸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原来是陷阱……害了大家了,若是我们果真要困死在这儿,你们,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恨我?”
阿九安慰灵孩儿道:“别急,即便是陷阱,只要用心找,也总能发现通达外界的途径。”
静以望道:“对,大家都找一找吧!看是否有什么机关或者隐蔽出口。”
众人不知的是,此时此刻,他们十三人所在之处,就好似置身于一片瀑流当中的一滴静水;而他们所在之处,正是“水屋”。
静以望的话刚说完,水屋就突然开始左右晃动起来,似乎在试图从石块中挣脱出来。
不明所以的众人慌作一团,阿九、马静、尹红衣、凡羽客几人,干脆吓得跌坐在地上。后来发现这几个人乃是有先见之明的,因为须臾后,整个水屋突然似水鸟湖中啄食一般,一个猛子往下骤降,满屋一片惊呼,众人乱作一团。
花若情急中,一把握住了静无风的手;两人彼此互靠着,依墙而立。
待这水屋落定,四周的墙壁皆化作了水面,波光粼粼;须臾,这水面缓缓凝固,成了明晃晃的镜面,人人皆被镜印其中。但,同平常照镜所不同的是,人人皆只可在镜中看见自己,却看不见他人。
每个人开始在镜中看见由“自己”亲身参与的一系列未知的事件,这一系列的事件以浮光掠影般的速度从众人眼前闪过。
第一个快速看完自己故事的,乃是凡羽客。
凡羽客先是为镜中的另一个“自己”所吸引,待他凝神细看之时,立于镜外的自己,保留了一部分五官的知觉,但大部分的神识,却都被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所吸引,被强行抽离自身,与镜中的另一个自己融合了。
就这样,凡羽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来往穿梭于各种场合,遇见各类人,行走于山间街巷之中,直至垂垂老矣,行动不便,卧床不起,一命归西。
这还不算完,连自己的肉身腐烂,化作白骨,白骨被侵蚀地千疮百孔的情境,亦是看得点点分明,清晰无比;这番残忍露骨的真相,直看得凡羽客额上冒汗,后脊梁发凉,整个人瘫坐在地。
一旁,马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亦同凡羽客一样,紧留了微弱的观感在身,整个神识几乎全被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所吸附过去。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刘清野、花若一行,向鬼峰攀登,一路上各种艰难险阻,却依旧没有能阻挡众人的脚步。
这一路之上,刘清野多次不顾自己的安危,救助和保护着马静;马静亦感念刘清野的这份关爱和心意。就在彼此的相互扶持之中,她与刘清野的感情,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就在马静初尝到感情的雀跃和甜蜜之时,一个眨眼之间,马静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察,自己竟然倒毙在刘清野的怀中;画面一闪,马静再次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墓碑及墓碑下的枯骨。
马静颓然坐地,口中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又都是什么?”
第295章 残忍的真相(中)
这边,静无风、静以望以及紫华其他数人,在镜中所观之相,皆与凡羽客的大同小异;第一次亲眼看见自己的死亡,乃至肉身的消融——在从此相中惊醒之时,大家都心中惊骇异常。
韩不识在镜子观想到的,却是与他们完全不同的景象,在他的观想之中,他同着一位身穿日月大氅之人——从这身衣着,韩不识毫不费力地就可判断出来,此人正是日月神君;但,行走在自己身边的,还有一位身着白衣之人;只因只见背影不见脸,韩不识一时半刻,却是无法猜出白衣人的身份。
在镜中,三人一同举步向前,遥遥走向天边那轮金色的太阳;至始至终,就这么并肩而行,一刻也未曾停歇。直至韩不识分神,从镜子收回了自己的神识;回神之后的韩不识,再回想对方才镜中的所观之相,竟是显得意犹未尽。
然而,紧挨韩不识身旁的花若所观想到的一切,却远没有韩不识的惬意。
在镜子中,花若匆匆一瞥看到的,却是身旁众人逐个死亡;这一路看来,花若几乎含泪,亲手埋葬了所有人,一次又一次,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一次又一次。这其中,当然包括静无风,甚至也包括花若自己的死亡。而他的死亡,正是发生在静无风之后。
经历过诸人生死的花若,如今终于要亲手埋葬自己最心爱的人。
静无风在花若怀中气息奄奄,虽危在旦夕,但静无风的脸上洋溢的,却是一种异常安宁和满足的神情。就在吸入最后一口气之后,静无风努力地缓缓睁开眼,两人眼神交汇的霎那,再没有泪眼,没有不舍,却是对彼此相视一笑后的释然。这笑容,自静无风之后,便一直挂在花若的脸上,直至看见自己的皑皑白骨。
花若一路从这观想中微笑着收回神识来;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齐刷刷地盯着自己,除了韩不识之外,几乎都是一副哭丧脸的模样。
见花若笑意盈盈,灵孩儿忍不住撇嘴问道:“前辈,您究竟在镜中看到什么好事了?笑得如此开心。”
花若转而问道:“那你呢,又是看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嘴巴撅得这么老高,还哭丧着脸。”
灵孩儿欲言又止:“怎么就是我?大家都是好吗!我们每个人都在镜子中看到了……看到了……”
花若正色道:“什么?各自的死状吗?”
“正是!莫非,您看到的也是这个?”灵孩儿惊诧道,“那您,还笑得那么开心?什么情况啊!您就这么盼着自己死吗?”
花若微微一笑:“人终有一死。今儿得益于此次宝贵机缘,得以看清自己身前身后之事,心中顿觉通透、清明许多,或许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不自觉地面露微笑吧。”
这边,花若与灵孩儿的对话还未完,这水突然一片漆黑;待它再次亮起之时,这镜中的景象又开始快速轮转起来,之时,这其实的画面和内容,与方才的景象略有出入,但,最终的结果,都是皑皑白骨收场。
如此,循环往复,却是无法止息。
三次下来,花若虽觉心中分外清明,但,这观想水屋循环往复的模式开始叫他觉出隐隐的担忧:“这样无限往复下去,我们怕是会被困在此处,哪儿也去不了了。怎样才能打破这无限的循环?”
这个疑问在花若脑海中盘旋着,挥之不去;即便是在观想之中,他亦对这此念念不忘:“怎样才能打破这无限的循环?”
然而,无论花若怎么问自己,他依旧被困在原地,穿梭来往于镜子内外,无法脱身。
但,有意思的是,每次众人从镜中回神过来之后,其神态却是越来越从容与淡定。甚至还能相互打闹起来,第一次观想回神时的那种无助、委屈与沮丧的情绪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此现象花若内心倍感欣慰,他由衷地为这些友人们身上发生的变化感到开心:“这一遍又一遍的循环往复,竟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益处的,我之前所谓的‘怕耽误正事’的担忧,事实上也是多余的。这一遍又一遍的死亡经历中,大家对于死亡的恐惧已经逐渐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对当下这一刻的喜悦。”
想到这里,再想到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亲手将他们埋葬在六尺之下墓穴之中,花若的心中不禁升腾出一股悲凉之意;这一屋子人当中,唯有花若所了知的,乃是至为残忍的现实。那便是:“若此观想若为真,这一屋子的人,都将葬身于鬼峰之上,无一人生还。”
正想着,耳畔忽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这声音冷哼一声,调侃道:“哼,你们这些人,再努力又如何,终免不了一死。”
“是谁?”花若闻此言,四下张望,却并未发现可疑的身影。
转而看向镜中,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一个影影绰绰的黑影,这黑影大摇大摆地从花若身后走出,它竟然可以从这快速轮转的相中独立出来,而丝毫不受它们的影响和干扰。
花若警觉问道:“是何人?”
黑影傲然道:“我嘛?正是看守这水屋的使者,无涯。”
花若:“你想怎样?”
黑影:“我?不想怎样。看多了这些生死轮回,生生世世的人事,有感而发而已。”
花若恭敬道:“嗯,使者所言极为精确。看多,确实是看多;只不过,看多,并不等于看透,亦不等于看破。”
无涯:“切,笑话。看破了、看透又如何?不要在我面前炫耀你们凡人短暂的优越感,还是那句话:看破、看透又如何?再努力又如何?终究是免不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死。”
花若道:“所以,使者您认为死亡是一种惩罚,不断地死亡,就是命运施加在我们凡人身上不断的惩罚?”
无涯:”难道不是吗?但凡死了个人,瞧你们一个个比那死者还痛不欲生的模样,不要跟我说,这不是惩罚,而是祝福。”
“要我说,这既非惩罚,也非祝福,而是我们尚在修习的功课。”花若徐徐道,“虽然,使者认为这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可对我来说,可这锲而不舍的努力,却是我最想留给这明界及这造物主的一封,锦书。”
第296章 残忍的真相(下)
无涯:“锦书?呵。你这人还真是逗,造物主恐怕是没空去看你这短暂如一瞬的一生,更是对你的所谓锦书也好、休书也罢,不以为意的——相信我吧!”
花若道:“我信。但你是否相信,我的相信?即便是造物主,这整个世界都不以为意,但对我来说,这却是我愿用生命来坚信和坚守的——用我的锲而不舍,表达谢意与敬意,与世无关,与人无关,全在于我一己之念。”
无涯:“哪怕死个千百万遍?“
花若笃定道:“哪怕死个千百万遍。”
无涯:“嘿,这数千年来,你还真是我所见的人当中,最痴的痴者!”
花若闻言,微微抬手,向使者作礼。
无涯问道:“所以,接下来。你意欲何为?”
花若答道:“自然是出了这水屋,继续登顶鬼峰。”
无涯好奇问道:“你打算如何出得这水屋?”
花若上前一步,躬身作礼道:“若使者能指点一二,季某将不胜感激。”
无涯晃着脑袋,笑道:“你这是叫我监守自盗啊?”
花若抬手:“不敢,失节之事,花若不敢妄求使者为之。只是,不知是否有不违背使者使命,但又能为我等指出明路的方法?”
无涯正色道:“若是……你果真愿意在我手上死上个千百万遍,那我就放了你们,如何?”
听完此言,花若眼中不但毫无惧色,反倒是洋溢着几分惊喜:“使者所言为真?”
“千真万确。”刚说完这句,无涯就拍着脑门,后悔道,“哦,不对。我忘了,你是这些人当中,为数不多的,不惧死之人。所以,让我想想。”使者的食指,在众人面前一一晃过,在掠过静无风之时,便停了下来,“是她对吧。那,就叫她在你面前死个千百万遍吧!”
“使者!”花若的言语顿时激动起来,“使者方才既然已经答应了在下,怎好于我这个凡人面前自食其言?”
无涯见状,嘴角微扬:“你还真是丝毫都不懂得如何掩藏你的恐惧啊?”
花若心中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句话,却早已经将自己心中的那根软肋暴露在了无涯面前。
“不过,好在我与你并非敌人。否则……”无涯不悦道,“不过,话说回来。怎么,你这求我办事帮忙,却还想将我弄得下不来台?”
花若后退一步,向无涯躬身,歉意道:“不敢。只是,使者您确实已经有言在先,不是么?若是使者觉得压在季某身上的筹码不够重,那,若是由我季某去替他们每一个人去死,千遍万遍,如此,使者您是否满意呢?”
无涯用手支着下巴,点点头道:“有意思。既如此,也罢,就按你说的来吧!”
花若感激道:“谢成全!”
而后,在无涯的操控之下,花若的所观之相,完全改观;乍看之下,俨然就是一个朝生暮死之人的明界轮回;先前,花若一遍遍埋葬了所有的同行人,而今,花若却是在一次次的死在千变万化的无涯手下,被同行之人一次又一次地埋葬;只是,这其中,静无风的眼泪几欲流成了河流。
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经历如此的声势浩大、迅猛又反复的瞬生瞬亡,形成了一股巨大的业力轮回之力,将花若震得昏死了过去。
水屋中,不明就里的其他人,围在花若身旁,手足无措;好在,片刻后,花若就回过神来。
待他再看那镜幕,却是阴沉若盖,且颜色越聚越暗,直至乌黑一片;眨眼间,那凝固的黑色,忽而晃动起来,花若凝神细看之下,那黑幕竟然瞬间化作了漫天的黑蝠,飓风一般向众人袭来!
“大家小心!”花若拼尽全力,从地上一跃而起,将众人纷纷拉向自己身后;好在。这一幕亦为韩不识所见,就在黑蝠扑来的瞬间,他即时拉起大氅,将花若身后的众人掩盖其下。
但,这大氅显然不够宽大,未能遮盖住所有人,紫华暴露无遗;情急之下,花若用自己的身体将紫华、刘清野与静以望护在身下。
黑蝠骤然而来,骤然而去;那尖利的牙齿和羽翼将韩不识的大氅戳得千疮百孔;花若的脸上、手上,伤痕累累;韩不识身上亦多处受伤。
原本将元气大伤的花若,此时玉身如山倒;就在众人唤着花若之名时,水屋渐渐从身后渐渐消逝;待反应过来时,众人已置身于一片平坦开阔之处。
静以望挠头道:“这里与先前的地方完全不同啊,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在静以望说话之间,静无风感到怀中花若有动静,惊喜万分:“你醒了?你怎么样了?”
花若微微睁开眼,却见静无风亦喜亦忧地看着自己,花若轻轻摇头,微微一笑,挣扎着欲从静无风怀中坐起,却浑身无力:“我无事。”
“还说没事。”静无风嗔怪道,“你为何总要逞强?什么事情都自己担着?”
“我……“花若欲辩还休。
静无风望着遍体鳞伤的花若,一脸心疼,心中暗想道:“曾几何时,我以为自己不得不强作坚强扛起一切,是你亲手将我心上的盔甲与肩上的担子卸下来,转手,却背到了你自己身上……只是,我真希望,你在我面前,可以不必这么坚强……”
如此想着,静无风向花若一字一句、温柔坚定道:“有我在,你不必事事自己硬抗。”
一句话,说得花若内心波澜起伏,心中暗自道:“谢谢你,亦尘。”话道嘴边却成了:“对不起,是我不好,叫大家为我担心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你注意什么?我这是批评你不够注意自己的安危吗?我是……”静无风气急道,“我是叫你以后不要遇到什么事,就……一把将我……所有人推开,还美其名曰保护。你也是人,不是神;有时候,你也需得学会习惯他人的帮助和保护才是啊!”
静无风的一番肺腑之言,叫其他人感同身受。
一旁,紫华接话道:“无风说得对。你对我们的一味相护和担心,才是叫我们十分担心。”语毕。上前一步,向花若伸出手,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花若沉默地点点头。
静以望闻言,大言不惭道:“担心?我可一点也不担心啊!方才在那屋内死过了……少说也有十次、八次吧?我觉得自己真是已经站在了开悟的边缘了!现在,就算是知道自己命不久已,我都能敲着盆子在自己的墓碑前唱歌!”
紫华冷不丁道:“你不吹牛,不会有人把你当哑巴。”
静以望虚张声势道:“哎,你不信?你是不是嫉妒我这处于开悟边缘的觉醒状态?”
紫华不为所动,瞬间拔剑出鞘,刺向静以望,将他的衣襟挑破了两个大洞出来;静以望一下不淡定了,哇哇大叫起来:“哇!哇!你这是几个意思。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裳,你竟然给我挑破了,我跟你说,回头你必须得给我一针一针缝起来,否则,我跟你没完!我说,你到底听到了没?”
紫华不动声色道:“为了件儿衣裳,就这样了,还开悟?没可能!开玩笑,倒是真的。”
静以望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道:“哪儿来的一股子酸葡萄味儿,呛人的很。不过,我既已接近开悟,自然不会再同某些人、某些事做无谓纠缠。那深受着无明之苦的人呐!惟愿你们也能早日如我一般,获得觉悟后的解脱!”
紫华不屑一顾:“我看你想开悟想痴了!”
静以望:“我痴,你不痴,也算是白痴……对了,这衣裳你晚上还是得给我好好缝!不然,你可别想安生!”
这边,花若沉默片刻后,坦然向静无风及众人道:“其实,我并未把我们彼此之间的看顾当成是责任,更没觉得是负担;只是觉得,三生有幸,能拥有如你们这般情同手足的友人。”
紫华瞪了一眼静以望:“听到没?多向人学学,试问,这世上哪有叫手足友人缝破布的?”语毕,紫华撒腿就跑。
静以望一面追着紫华,一面嚷嚷道:“什么破布,这可是我的衣裳!你给我站住!”
正此时,花若感觉到手中的异样,低头看向手中显化的若梦,那颗黄的无我之石,熠熠闪光;这次,当花若望着那微弱的光亮,心中竟是无喜亦无忧,取而代之的,满满是一种无言的寂静。
当在水屋之中,他为了更高的信念,愿意随时放弃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之时,这颗无我之石就已经被他点燃了。
第297章 痛失阿九
是夜。
众人围篝火或躺或坐;端坐在火堆前,埋头忙碌的,却是阿九和紫华。
阿九帮韩不识缝补着衣裳;紫华缝着静以望的衣裳,却总扎着手,时不时能听见他“哦哦”地叫着。
阿九见状,劝道:“要不,你先放哪儿,等我这件补完了,就帮你顺便补了。”
“不行!”原本坐在地上悠哉游哉的静以望一屁股从地上站起身来,“必须他亲自缝!”
阿九:“我看他总扎到手,若是不小心将你的衣裳染上血迹,岂不是就不能再穿了。”
紫华闻言,邪魅一笑;伸出刚扎出血的食指,朝静以望晃了晃:“他都说了,只要给他缝好就成,其他要求,我可没听到!”
语毕,紫华将手指缓缓伸向静以望的衣服;这边,静以望一把扑上前去,欲将衣服夺过来;谁知,仍是完了一步,衣服被紫华沾上了一星血迹。
静以望抱着衣裳心痛不已:“你真是……我……”
紫华不为所动:“这就心痛了?我跟你说吧,这针扎手指上,也心痛!不信,你试试!”
静以望抱着衣服,躲到阿九身后:“你离我远点儿!”
“怎么?宝贝衣裳不用我补了?”
静以望向阿九道:“阿九姑娘,这……就拜托你了。”
阿九颔首从静以望手中接过衣服;待紫华与静以望离开;韩不识不声不响地走上前来,添了几根柴火,将已经有些暗淡的篝火,重新燃亮起来。
阿九见状,向韩不识微微一笑。
正此时,地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脚下又传来那阵熟悉的巨响,众人大感不妙!果然,这韩不识眼前的篝火瞬间熄灭,塌陷成一个巨大的深坑,深不见底,韩不识一个不留神整个人陷入了黑洞之中。
一旁的阿九,想都没想,下意识上前,一把抓住了韩不识的手中。
地面剧烈地摇晃着,众人想要前来帮忙,颠簸的地面却叫大家欲站不能。
阿九拼尽全力,想将韩不识拉离黑洞;但这黑洞似乎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将韩不识以及阿九二人,缓缓吸入其中。
韩不识向阿九高声喊道:“快撒手!不然,我们两人都得陷进去!”
然而,阿九虽然已接近力竭,却依旧拼命摇头;地面,再一次剧烈晃动,韩不识的身子,半悬在空中,摇摇欲坠;小白龙感到主人的险境,从韩不识肩头显化出来;急得绕着韩不识的肩头转着圈子,却又对主人的困境,束手无策。
“快放手!阿九!”韩不识喊道。
阿九向韩不识喊道:“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放手!”
韩不识:“好!”
阿九继续说道:“不过,我不许你不去拼死一试就轻易放弃生命。所以,你摆动身体,形成一定的动力;在喊完一二三,放手之后,你借着摆动之力,纵身向我,可好?”
韩不识点点头。自知,此一举,生死攸关;很可能是诀别之时,二人眼中各自泛起泪光。
而后,依着阿九所说,韩不识摆动起自己的身体,阿九见势已成,大喊:“一、二、三!”
二人瞬间同时松手,韩不识依照先前与阿九所言,借着摆动身体之力及来自阿九的拉力,奋力向阿九身边靠去;然而叫韩不识没想到的是,阿九却纵身跳向深坑,与他擦身而过!
“这样的深度,加上这黑洞的引力,如若不能获得足够的外力,他是绝无可能跳出深坑的……只可惜,这雁上飞无法承载另一个人的重量。”阿九心中异常明白,因此,她才暗暗下定了决心:“借他摆动身体之势,我之拉力;需再凌空飞行,助他一臂之力,方可成事,万无一失。”
如此想着,在松手之后,阿九奋力纵身跃入深坑,在韩不识还未意识过来之时,阿九一把抓住韩不识的胳臂,拼尽全力最后一甩,将他向地面推去。
看着阿九从自己身边划过,韩不识一脸惊诧,待他意识到阿九的用意之时,阿九已经跌到他身下数尺远。
借着雁上飞这门绝顶的轻功,阿九身轻如燕,借着气流,逆流之上;无奈,这黑洞之中的引力越来越大,越来越浓稠,须臾间,竟是将阿九整个人都吸入其中,不见了踪影。
“阿九!”韩不识声嘶力竭的喊着阿九的名字,泪水决堤;却只能眼睁睁看她消失地无影无踪;韩不识欲纵身跃入其中,追随阿九而去,却被赶来的花若和静无风,一把拉住。
巨大的声响终于消失,地面也停止了摇晃;望着阿九消失的地方,韩不识失神地嗫嚅道:“竹羽……”
一切发生得太快,猝不及防之间,众人失去了阿九这个伙伴。一片沉寂中,众人无限悲伤地围在深坑边缘。这一口将阿九吞下的深坑内,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似山风,又似雨啸。
紫华拍了拍韩不识的肩:“阿九姑娘一定会没事的。”
静以望补充道:“就是啊!她是看守这鬼峰的山鬼,又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马静迟疑道:“可,若真无事,她为何不回来与我们会合?”
半晌,花若道:“阿九为山鬼,负责看守鬼峰的第一道玄关;本不能随意攀越鬼峰。此次,也是因为在我们一众人等及婆罗子其他山鬼念力的共同加持之下,才能一路相随,走到此处。若是,此次跌回涧池,恐怕凭她一己之力,再无可能赶上我们的……”
尹红衣补充道:“正是如此。韩少侠不必太过悲伤。依我看,你与阿九姑娘的缘分匪浅,绝不会就此别过。待我们登上封顶,达成使命之后,我们再一同回涧池寻阿九姑娘去。”
韩不识戚然一笑,并未作答;心中却波澜起伏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负你。此次,不论你是生是死,纵然是有机缘相遇,你,可还愿意再见我这个无情无心之人?”
许久过后,众人身后忽而传来灵孩儿的一声惊骇之声:“你们快看这里!”
第298章 下达峰顶
在灵孩儿的惊呼声中,大家不约而同地转身回望。这一看不要紧,方才众人歇脚的平坦处,一半已经全部塌陷,坠入崖底;另一半上,出现了一个一眼望不见头的巨大石阶,石阶一路向前,直通深渊之底。
灵孩儿飞奔至石阶前,弯腰向下探看;这石阶,宽如一仗,每级高度约过灵孩儿半身。
灵孩儿拍着台阶,探身向下,不禁长叹道:“这台阶,每级的高度,也是太高了吧?”
此时,粉团儿亦蹲上前来,望半腰高的台阶,摇头道:“我们不是要从这里爬下去吧?我们可是来登山的,这山顶还没看到呢,总不能就下去了吧?再说,就这半人高的台阶,我这样儿的估计轻则摔断腿,重则累死当场吧!”
众人围在台阶前,疑惑不已;韩不识却是一个找见阿九的机会:“通往底部。说不定阿九会在那里。”
如此想着,韩不识轻轻推开众人,率先跃下半人高的台阶,似蜻蜓点水一般,向下腾跃行去。
“无邪!”花若看了静无风一眼,二人相携随韩不识跃下台阶。
“啊?真要下去啊?那我们……”粉团儿的话音还未落,花若朝她伸出双手,粉团儿开心地搭上花若的手臂,跳下台阶。
台阶上,静以望问花若道:“什么都还不清楚呢?这,刚出现个台阶,就往下跳啊?”
花若抬头向静以望道:“你看看四周,可有留下来的意义。”
静以望环顾四周,四处地陷,无法横越;已经是去无可去。这才乖乖随着花若他们一同向深渊之底部行去。
众人走了不到十几个台阶,粉团儿累得气喘吁吁;花若见状,向众人及前头的韩不识喊道:“我们停下来歇息片刻吧!”
众人闻言,直接瘫坐在地;捶腿叫苦不迭;前头,已经跃出老远的韩不识,亦停下,稍作休整。
原本以为,越深渊底部走,会越黑暗,哪知,这一路上,却反而是越走越亮堂。就在众人遥遥望见底部那一星耀眼的白光之时,皆纳罕不已。
宇夏嘀咕道:“这是深渊没错吧?这可是我见过的最不黑的深渊了吧?前头居然是一片明亮之感。不知道,那底部究竟会有什么。”
粉团儿:“难不成,这深渊里,偷偷养了一个月亮?”
静以望弹了一下粉团儿的额头:“答应我,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不要说你的星象和历法课是我教的,好吗?”
“活跃下气氛而已,这就判我死刑了?”粉团儿冲着静以望的身影,做了个大鬼脸。
终于,众人拖着疲累的身子,站在了最后一级台阶上;不远处,早已经抵达多时的韩不识此时正闭目,盘腿而坐。
粉团儿激动得热泪盈眶,揉着胳臂和腿,叹道:“哇!总算是下来了!胳膊和腿竟然都完好无损!”
宇夏道:“话虽如此。不知道你怎么样,反正,我是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我自己的脚了。”
粉团儿闻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好像也是如此。”
静无风上前问道:“你没事儿吧?”
粉团儿:“无事,待我歇息片刻,我的脚们就应当回来了。”
花若忍俊不禁,向众人道:“大家各自歇息吧。”
语毕,花若寻韩不识而去。
见韩不识气息均匀,花若猜到他应当是早已经把附近打探了一番,这才打坐于此,等待他们的到来;于是,花若直截了当问道:“这底下,你都看过了?可有任何发现?”
韩不识徐徐睁开眼,朝花若点了点,而后又摇了摇头:“都看过了,阿九并不在此处……不过,这可能并非‘底下’……”
花若疑惑道:“并非底下?”
韩不识朝身后示意了下:“你自己看吧。”
花若绕到韩不识身后,这万丈深渊之下,却是烟云缭绕;花若抬头四望,竟是云海一片,远处,天神山若隐若现。
花若惊诧不已道:“这是……这难道是峰顶?”
韩不识点点头:“恐怕正是如此。不论是不是我们要登上的那个峰顶,但此处绝对是某个峰顶。”
“什么?峰顶?”身后的众人,闻声而来。
凡羽客不解道:“我们方才可是自那个巨大的台阶一路下到这渊底的,这里可以是任何地方,唯独不可能是峰顶啊!这不科学啊!”
众人带着满心疑惑看向山崖之下,纷纷觉得不可思议。
花若道:“这鬼峰并非寻常之所,一般的地理逻辑到这里自然都行不通。所以,下了台阶,抵达峰顶,在此处倒也不是不可能。”
“确实。这一路历经波折,我们终是抵达了这心心念念之地,只是,人却……”紫华望向韩不识,欲言又止。
静以望一瞪了紫华一眼道:“哪壶不开提哪壶。所以,此处若果真就是我们所要奔赴之地,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寻那任何可能帮助我们重整明界的线索吧!”
刘清野:“这还真是大海捞针。”
宇夏纠正道:“不对的,前辈,此处,至多是山顶捞针,没有大海那么夸张。”
刘清野四顾满山的野花野草,反问道:“你是认真的?偌大的山顶寻找什么都不知的线索,这还不叫大海捞针?”
静以望点点头:”也是,大海捞针虽然渺茫,但你至少知道自己捞的是什么物件。我们这里,连找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闷头去找一切可能之物了。不可不谓,大海捞了。”
花若显化出若梦,当前,若梦剑鞘之上的七颗宝石早已经全部燃亮,想起之前日月神君所言:“这若梦并非凡物,你一定要保护好它……”
花若心中暗自道:“所以,接下来,我们究竟要如何做?”
众人信步向前,走着走着,却听见前方有人声。众人悄然噤声,伏身缓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