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少年梦思无邪TXT下载少年梦思无邪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少年梦思无邪全文阅读

作者:一粒沙白宋     少年梦思无邪txt下载     少年梦思无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9章 虚魔之殇(上)

    这边,花若刚把满头的墨汁洗净了,寇启一脸凝重地出现在门前,原来是兰泽王旧疾忽重,咳血不止;寇启奉命前来唤花若归去。

    兰泽王寝宫内,众人分侍一旁;别说宫中的御医了,就连静无风和刘疏桐看过后也十分纳罕。

    门外,一行人在小声讨论着。

    静无风:“咳血,少气,白痰,盗汗,面浮唇紫,肢冷形寒,这种种症状都指向阴阳两虚。”

    刘疏桐:“可这些年来,兰泽王一直都在吃滋阴补阳的汤药,这病情非但没有丝毫起色,反倒是有加重的迹象。”

    静无风道:“奇怪,真是太奇怪了。这些年间,兰泽王身上可发生过任何事情?”花沫道:“并无任何事情发生。若要问这病源起于何,我能想到的,唯有案牍之劳形了。任何事情,父王都喜亲历亲为;兰泽国大大小小的事宜,他全都一一过问,再加上他年岁渐长,这身体的状况也一天天虚弱下去。”

    花若闻言,不禁黯然:“或许,我该找个时候,多劝劝父王。”

    花沫摇摇头:“你也知道父王的个性,无论怎么劝,他也终究是个闲不住的人。”

    这期间,静无风却一直眉头紧锁,在场的人当中,唯有她觉得:“兰泽王咳血这事的背后似乎有些蹊跷。”

    但具体是什么,她却无从所知;所以,她决定静观其变。

    是夜。

    花若的梦中血流成河,虚魔军从染红的血海中源源不断地走出;远处,是成群等待被献祭的羔羊与人;有人手握尖刀,在无声无息地割取献祭者的脂膏:先被剥去外皮,再取其脂膏,这些献祭人和羊任由手持尖刀之人割取自己的脂膏后,便默默离开了。

    有个声音从天空传出,命令献祭者们:“随时等候被取用和享用,不能喊疼,不能反抗,不能拒绝,甚至连死亡都不准。”

    远远地,这些人与羊的脂膏堆在一起,看着既像一片白色的海洋,又像是云朵。

    再往深处看去,只见一人全身为黑压压的蚊蚋覆盖,仅有眼鼻口保留在外。远远望去,就如一具顶着厚实、毛茸茸的黑色外衣的骷髅。

    这骷髅忽然睁开双眼,无数鲜血瞬间从中溢出。

    花若惊吓之间,醒了过来。正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进来。”

    寇启一把推开们,急切道:“殿下,西风国率军进犯;已兵临城下!”

    为了一探这所谓“虚魔军”的虚实;花若请求兰泽王,让自己带精锐百人,出去会一会他们。

    兰泽王不许。

    花若道:“父王信不过儿臣?”

    兰泽王:“这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问题是,你这一出去……”

    花若:“我知道,此一去,很有可能凶多吉少;但,若我不去,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吗?

    父亲,大敌当前,儿子的命重要,但却比不过这一城百姓的命。请父王准许一战,儿臣保证,若敌我悬殊,必第一时间撤回,绝不恋战。”

    无奈之下,兰泽王只得点头应允;花沫也上前一步请命道:“儿臣请求一同前往!儿臣保证,定会将兄长安全带回!”

    兰泽王:“胡闹!你们两个这是……”

    花沫又上前一步,跪地道:“父王若是不答应,花沫就长跪不起。”

    事态非常,花沫护兄心切,兰泽王长叹一声,只得让他们二人一同上阵。

    这一战,完全出乎花若与花沫的意料之外,经此一战,兄弟二人才知道这虚魔军的厉害;正是“刀坎剑刺不可阻之,魔军不痛不惧亦不死。”

    在快速交战之后,兄弟二人便了知此军的威力所在,立即下令:众将士悉数撤回城内。

    吊桥缓缓升起的片刻,身处队伍之末的花若和花沫才双双跃入吊桥之上;待二人进得城门内,花若问起一旁的花沫道:“怎样?你……”

    花若的话还未问完,脸色苍白的花沫冲花若一笑,整个人突从马上掉落下来。

    花若下马擦看时才发现,花沫背后深中一刀,鲜血从刀口四溢而出。

    花沫高烧不止,昏迷中,却不断地喊着刘疏桐的名字;间或有清醒的片刻,却只要求道:“我要见疏桐,带我去见疏桐。”

    但,只因事发突然,西风国围城之时,刘疏桐一行人等尚栖住在城外迎风湖的迎风阁中。

    无奈之下,花若决定从密道出城,将花沫送到尚在迎风阁的刘疏桐身边,顺道叮嘱他们,撤离水桥,形成湖心孤岛,以保平安。

    寇启闻言,请求一同前往:“殿下,寇启请求随您一同前往。多个人,多个照应。”

    主仆二人躲过西风的巡逻兵,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带着高烧不退的花沫经由密道出得城去,直奔西风阁而去。

    迎风湖上一片忙碌的身影;在撤掉浮桥之前,最后一批抛家弃舍的百姓被迎上岛。

    花若遂趁机向众人道别:“岛上众人的安危就拜托给诸位了,季某就此别过。”

    静无风上前一步道:“此处有疏桐姐姐和紫华师兄一行人照料足以,我同你一起回城。”

    静以望亦上前一步道:“对,我也跟你一起去!”

    花若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刘疏桐看出静无风的心思,便道:“去吧。如今花沫重伤在身,不能与你并肩作战;现在有他二人陪你一起,大家也能更放心些。听说此次敌我军力悬殊,切记,不可硬碰硬。宁多守数日,也不急于攻在一时。”

    花若点点头,作礼后,遂向静氏二人道:“正如弟妹方才所说,此次敌我军力悬殊,岛上远比城里安全,你们还是……”

    静以望打断花若道:“还是什么?你看我姐和我像是那种惜命不顾友之人吗?”

    花若:“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岛上同样需要人手。”

    静以望:“岛上人已经够了,我们二人跟你去。这事就这么定了。废话不用再说了。我们走!”

    然而,就在静以望、静无风、寇启与花若一行人经由密道,返回城内之时,却发现城里已然变了样……

    原来,就在花若、寇启出城后,无邪一仗着主胜负的小白龙在肩,二仗着一战大捷,西风军士气大振,而衔山国人心惶惶。靠着一次奇袭驻军势力较弱的北门,一举攻破,占领兰泽都城,俘虏了兰泽王在内的一干人等。

    于此同时。衔山城外,西风王率领的驻军营地中;只因衔山皇帝死守不出,将西风王及其军中将士耗得心浮气燥。

    因为过于无聊,军中将士开始以欺侮乃至砍杀无知无觉的虚魔人为乐。

    军将甲看着一个虚魔人向将领乙道:“听说这些东西,无论用什么都杀不死。”

    军将乙:“能扛个几刀,我还信,你若说这世上有杀不死的东西,我还真不信。要不,咱们打个赌:我赌这些虚魔一定可以被杀死。”

    军将甲:“怎么赌法?”

    军将乙:“简单,拿一个虚魔人来试试便知;若是我赢了,下次你就请我喝花酒,若是你赢了,我请你,如何?”

    将领甲:“一言为定!”

    有士兵,听闻两位军将的赌局,竟也有跟风押宝的。一时间,原本单调闭塞的军营,瞬间因为虚魔人而变得异常躁动活跃起来。

    众人将两个虚魔单独关押在笼中,任由将士们砍杀、击打;第一天,一个虚魔人被砍下了双手双脚,却依旧活着。

    军将啧啧称奇:“哎,你说这虚魔人还真是牛了,砍手、砍脚都不死,也没有流血,而且这个被砍的人看着也丝毫没有任何痛苦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真的用什么东西都杀不死?”

    有人道:“若是砍下头来会怎么样?”

    有人附和道:“对啊。会怎么样呢?”

    其他人附和着:“那试试呗。”

    军将甲拔出刀,冲着立在地上早已经被断手断脚,且手无寸铁虚魔人的头部一刀砍下去。

    在一阵惊呼声中,虚魔人的头应声落地,在地上连滚了好几下,停了下来。

    头颅上的眼睛惊恐地上下转动着,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四处寻找自己熟悉的身体而不得。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那军将刚刚给他们“表演”的乃是一场滑稽剧。

    而后,杀虚魔取乐的做法,在军营中盛行起来;最后演变成将虚魔人作为猎物,放入山林中,而后众人猎杀虚魔,先取首级者为胜。

第240章 虚魔之殇(中)

    刚刚顺利攻下兰泽的无邪,得知父王的困境,决定让自己的得力干将张岩将军驻守兰泽城,并留下一小支虚魔军,作为协助;自己则率领大军,去助父亲一臂之力。

    天刚蒙蒙亮,无邪率领大军前往衔山。

    花若一行四人暗中跟随,得知大军将前撤离兰泽赶赴衔山。心中既喜又忧:“大军离境,为救营创造了机会;然而对于又一支大军即将压境的衔山来说,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坏消息。”

    静以望小声道:“如此,衔山岂不危矣?”

    静无风:“倒也并非必然。与兰泽不同,衔山易守难攻,只要皇帝司马宁死守不出,即便是这看起来势不可挡的虚魔军,也奈他们不何。”

    静以望:“如此,我们倒是可以暂时先不用去担忧衔山的安危了。事实上,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我们也是泥菩萨过河了。”

    静无风向花若道:“所以,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花若一字一句道:“夺回都城。”

    静以望:“就凭我们四个?能行吗?”

    花若:“看如今的局势,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时间有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行不行,我自己来想办法,你们先回迎风阁,用暗号上岛。保护好岛上人的安危。寇启……”

    “身为兰泽人,此时此刻,我定当留下,请殿下不要赶我走!”

    静以望:“就是,我们既然也随你们出来了,就没想着这么快回去。对吧,阿姐?所以,说吧,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间废弃的农舍内,四人商讨着行动计划。

    花若向众人道:“无邪留下的这一小支虚魔军是我们最大的危险,凭我们的力量,无论如何也无法跟他们硬扛。

    所以,我们先要用计,将虚魔军这个最大的威胁消除掉,而后,我们可以借助对城内地形的熟悉,逐一击破敌军驻点,将人救出来。”

    静以望:“这个办法好,不过,难就难在,要如何消除虚魔军这个威胁呢?”

    是夜。

    大巍山脚的荒野中,湖心岛上的众人倾巢出动,试图在荒野之中挖着什么。

    原来是白天时,针对静以望的疑问,花若建议道:“我们是否可以用深坑的方式,引诱虚魔军堕入其中,进而消除威胁?”

    静以望:“那我们要如何引诱他们呢?”

    花若:“我们必须在装作逃跑的时候,从这深坑上经过,而后,作为追兵的敌军亦会尾随经过,但只在虚魔军经过时,我们才开启机关,叫他们堕入其中,不得出。”

    静以望:“所以,我们说的是这样的一个陷阱。首先,它得能让我们安全经过,还得让紧随其后的敌军经过,最后,只有在我们的目标——虚魔军经过的时候,这个陷阱才打开,将这群难对付的家伙统统收进去,是吗?”

    花若:“叫众人从陷阱上经过,非常简单,在深坑之上架设木板桥,再铺设干草泥土等作为遮盖便是……”

    静无风截口道:“但,难的是,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够制作出这样牢固,同时又精确灵敏的装置,可以在虚魔军亲至时,准确无误地将他们送入深坑之内。这才是计策的关键。”

    就在大家面面相觑之时,静无风继续道:“其实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花若:“怎么说?”

    静无风:“我们有马静。我初回迎风阁之时,每个人都跟我说她是个建筑架构的奇才。所以,或许,马静可以做出这样的装置?”

    于是,这才有了荒野众人挖坑的情景;另一处,迎风阁院内,花若、静无风、马静、刘清野等一行人,已经做出一个小的初版模型,一面调试着,一面修改着草图;身旁,堆满木块和竹筒。

    静无风:“如何在虚魔军走上木板桥之时,通过轴承机关快速去除掉一方的承重,一旦木桥失衡,凭着虚魔军自身的重量,就可以将他们自己送入坑底。”

    马静:“做出这样的机关并非难事,只是要考虑到承重和反应的时间,须得费一番思量。”

    这一夜,大家都彻夜未眠。

    数夜的苦干之后,一切就绪。最终,凭着这架陈设荒野中的隐形吊桥,花若与静无风一行人,以自己为诱饵,终于成功地消除了虚魔军的威胁;因为虚魔非兵器所能杀,所以只能被焚尽。

    在被困深坑之后,虚魔战士嚎叫不止;看着坑内如野兽一般嚎叫不止的虚魔军,众人皆不忍直视。

    静以望道:“这究竟是什么力量,竟让堂堂西风的一国之君,做出如此邪恶的事情来,硬生生将自己的子民变为非人非兽的杀人兵器。”

    吴半仙儿:“还能有什么。自然是一味叫做权力的魔药。一旦喝下了这魔药,此人眼里唯一重要的,就是更大、更多、更强的权力。人命、乃至世间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获取权力的工具而已。”

    “可……”刘清野不解道,“这些人,为何就甘愿被炼成无知无觉的杀人兵器呢?”

    花若:“哪有什么甘愿,在权力的号召之下,再匪夷所思的指令,都能成为理所当然。他们,不过是被权威裹挟着,这才身不由己地做了西风王帝王之梦的牺牲品罢了。只是如今,我们不得不,取他们的性命……”

    众人沉默着互看了一眼,将柴火扔进深坑,将虚魔付之一炬。

    众人纷纷离去之时,吴半仙儿逆流走出人群,为这些虽然无辜却又着实可怖的虚魔超度道:

    “愿汝亡灵,少受苦难,早归幽界,重获安宁。”

    随后,花若一行人乘胜追击,逐一击破个个敌军的驻点。最终,成功地夺回都城,在将被困的将领、官员等悉数救出会,却发现独独不见了兰泽王。

    而后,花若提出要去衔山援助并救父。

    花若:“我父王要救,虚魔军同样要灭。虚魔军不灭,天下无以为正,百姓何堪其扰?这次我们纵然侥幸逃脱,但下一次,恐怕不会这么幸运了。”

    静无风:“唇亡齿寒,衔山我们必定是要全力相助的。我与以望先同你去助力衔山,紫华师兄他们留待兰泽修葺加固防御工事,并伺机接应,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皆默默颔首。

    花若与静无风一行风尘而来,直奔衔山都城;在临近都城的远郊处,花若一行远远便望见城南二十里开外的西风大军的驻扎营地。一行人噤声隐匿行,派去打探军情的探兵此时前来报:

    “殿下,东西北门小的都已经探查过了,唯有北门的兵力稍显薄弱。”

    如此,花若一行,悄悄向衔山都城北门而去。

    然而,一场恶战依旧不可避免。驻守北城的西风敌军将花若一行人逼至城门之下。

    城墙上,衔山的士兵个个都替花若一行捏了一把汗;衔山将军刘云调配弓箭手、调配投石器,同时在城墙上摆开阵势,援助花若一行人。如此,花若一行人才稍微掌控了局势。然而,正此时,无邪却率领一众兵马前来支援。

    势单力薄,花若一行人已经丝毫没有了还击的能力,却依然挥剑死死抵抗。

    城墙上的士兵见状心焚如火,纷纷向刘云将军请示:“将军,兰泽一行人危在旦夕,我们是否需要开启城门?”

    将军还未发言,城下的花若高声喊道:“将军,城门,绝对不能开!”

    衔山士兵面面相觑,刘云黯然道:“敌军距离城门太近,若是此时开启城门,后果恐不堪设想。”

    衔山众士兵闻言,一脸不忍;刘云下令:“弓箭手、投石手听命!持续攻击不得停!”

    “是!”

    在弓箭手和投石手的助力下,西风敌军被困在了北门前,但是刀枪无惧的虚魔军却是依旧追咬着花若一行人,不依不饶。

    静无风与静以望二人因为急于救出被虚魔人逼入墙角的花若,分别从左右侧夹击虚魔人,希望可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哪知,这虚魔人振臂一挥,将静氏二人摔得老远,二人当即晕了过去。

    西风军营的刑房内。

    被擒获的军将连同花若一起,都被五花大绑于刑架之上;屋角,炼丹炉内火光熊熊;一个身披玄色斗篷的人一面给花若喂着汤药,一面低语道:“你一定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意识模糊的花若艰难地吞下这些汤药。

    话说,这西风军的反应与行动为何如此的迅速?原来,那西风王早已经通过安插在兰泽都城内的暗探获得信报,得知花若会率领精锐,意欲援助衔山。

    为此,西风王早已经做好了部署:“太好了!我们就故意布置少许兵力在北门,好引他们上钩。而后,在北门外,就在司马宁的眼皮底下,将兰泽这伙儿人一举降伏!给那守城不出的衔山皇帝演一出好戏!叫他知道,他要对付的是什么人!”

    如此,花若一行人等于是自投罗网。好在静无风与静以望因为受伤昏厥,得以逃过被俘的命运;花若被抓后,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活捉花若和一行精锐后,西风王开心异常;出征许久以来,这次成了西风王唯一的一次战斗。

    营房内,西风欣然道:“明日在衔山主城门外架设木台,我要当着衔山军民百姓的面,将这伙儿人通通杀光!一个不留!

    韩不识闻言,心中一沉,脱口而出道:“父王万万不可。”

    西风王不悦道:“嗯?为何不可?留兰泽王一个活口在我们手上就已经足够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人,杀了又何妨!你莫不是还念及花若与你的旧情?”

    “不是的,父王,”韩不识作礼道,“儿臣只是觉得,这些被俘之人,若就这么杀了,似乎有些便宜了他们。”

    “哦?是吗?”西风王欣慰道,“看到我儿如此识大体,为父甚感欣慰。那么,你们倒是说说,本王应当如何处置这帮人呢?”

    谬影道人上前一步,谏言道:“王上,在下倒是有一想法,我们何不将这支兰泽的精锐炼制成虚魔军?供我们驱使?”

    韩不识面露骇色;西风王击掌道:“甚好!此计甚好啊!简直妙哉!哈哈哈!”

第241章 虚魔之殇(下)

    韩不识上前一步道:“本次兰泽反扑,夺回了都城,才有今日这小插曲。而今,我们有兰泽王和花若二人在手,儿臣是否该将他们押回兰泽,叫他们父子二人再亲眼看看,收复兰泽对西风是多么易如反掌!”

    西风摆手道:“无碍。兰泽,唾手可得;只要能啃下衔山这块硬骨头,兰泽不在话下。你率军至此的决定是正确的!待你我父子一同攻克了衔山这个难题,再回去收拾兰泽也不迟!”

    韩不识闻言,只得作罢。

    兰泽城内。

    得知花若一行的遭遇,紫华一行,连夜出发,奔赴衔山。

    西风王得此密报后狂笑不止:“合着,这兰泽是打算一拨儿一拨儿地赶来做我们的援军呐?这头一批才刚炼制没几日呢,这又送来了第二批。还真着急。这兰泽,没了兰泽王,还真是不行。”

    说到此处,西风王转而向谬影道人问道:“不知这批俘虏还需要多久才能炼制成虚魔?”

    谬影道人作礼道:“这批人才炼制了一个七日,知觉才刚刚开始有所消除;若要达到无痛、无惧、不死的魔军战士水平,至少还需再炼六个七日。”

    西风王:“六个七日?本王可没这耐性,本王还等着看出好戏呢!”

    谬影道人躬身不敢言。

    西风王道:“这样吧。本此兰泽援军再来,我们先叫这批俘军前去与之交战,叫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我们则在其后,观看这出绝佳的好戏,如何?”

    谬影道人:“这虚魔尚未炼成,在战场上恐发挥得会不尽如人意,不过,这又有何干系,只要能博西风王一笑,于他们也算是大功一件呐。”

    有了花若的前车之鉴,再加上吴半仙儿卦象的指引,在临近衔山都城之际,紫华并不急着想如何进城。反倒是在远离都城的一片险峻之地,扎营暂栖了下来。而后,借助信鸽,与衔山军及城内的静氏姐弟二人将取得联系,互通彼此的情况,告之衔山,兰泽沦陷后如何夺回城池。

    但,事实上通信双方都知道,兰泽反败为胜之法,虽胜在一时,却是无法继续复制的胜利。虚魔势不可挡,若是开战,即便是两个兰泽联合两个衔山也不一定能有胜算。

    然而,衔山朝廷也知道,这样守城不出,也并非是长远之计,但,若叫衔山就这样乖乖降了西风这“妖孽”,不仅衔山帝司马宁面上无光不说,这满城衔山百姓也自是不愿屈服于邪魔势力之下。所以,即便明知结局会很糟糕,但是三国之间的一战,恐是避无可避。

    夜色中,静无法与静以望借助绳索,一袭玄衣,踏墙而出。

    营帐之内,时隔多日,静氏二姐弟二人终得再与众人见面。

    大家正在为再次的相会而暗暗欣喜,粉团儿掀开营帐的门帘,从紫华背后探出身子来,冲着二人喊道:“以望叔叔,无风姑姑。”

    静以望双眼圆瞪:“你怎么,把她这个小祖宗给带来了?多危险啊!”

    紫华无奈:“她非缠着要来。一说要来帮忙,又说是离开太久,都忘了自己家乡衔山的样子,想再回衔山看看。我拗不过她,这就……”

    静以望直摇头;粉团儿冲静以望吐吐舌头道:“以望叔叔,你别生气了。是我自己非要来的。而且,我现在不也没事儿挺好的吗?再说,万一真的打起仗来,我兴许还能帮上你们呢!你之前教我的武功这时候也能派上用场了!”

    静以望:“就数你最能掰。我可跟你说,战场不比家里,你若是想留下,必须听从指挥,禁止任何临场发挥,明白吗?”

    粉团儿乖乖道:“明白了,一切行动听指挥嘛,这个我可以做到。”

    静以望看着粉团儿,轻叹了口气;静无风问道:“雅儿她们……”

    静以望道:“放心。岫溪的娘家远在颖川郡,雅儿现在和她在一起目前是安全的。”

    静无风点点头:“那就好。”

    颖川郡。

    静雅缠着岫溪问道:“娘亲,我们何时回迎风阁?”

    岫溪:“怎么?你就这么想回去?”

    静雅点点头:“嗯!我想粉团儿姐姐、宇夏哥哥还有阊阖他们了。”

    岫溪捏了捏静雅的小脸:“待爹爹来接我们的时候,我们就能回去同哥哥姐姐们玩耍了。”

    “哦。”静雅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迎风阁内,刘疏桐刚替花沫换完药:“伤口好得差不多了。”

    花沫道:“也该好了。因为这伤可没少误事。也不知道父王和兄长现在怎样,只恨自己无能为力……”

    刘疏桐:“此言差矣。身体本是庙宇,岂可容你我怠慢。你且先养好伤,父王和兄长还得靠你呢!”

    花沫长叹一口气道:“是了,是我失言。明日我动身回城,你若不想……”

    刘疏桐:“你的伤还需人照料,我自然是得跟你一同回城。”

    花沫:“那这里……”

    刘疏桐:“这里有吴大哥和马静二人打点足矣。”

    花沫点点头。

    营帐之内,紫华绞尽脑汁:“如何才能以较小的代价,挫西风的锐气,压制虚魔军的势力呢?”

    众人沉默良久,静无风试探性地说道:“这虚魔军虽无知无觉且杀无可杀,但是却乖乖为西风卖命,所以,这背后,是否有谁在用咒法操控?”

    吴半仙儿拍案道:“正是如此!”

    静以望:“所以,西风会由谁,又拿什么样的咒法来控制这么一群强大的杀人兵器呢?”

    吴半仙儿:“自然不会是西风王本人,我推测,这个背后的掌控之人,如若不说谬影道人,便是西风王之子韩不识。”

    静无风:“我也同意吴大哥的这个推测,如此重要的掌控权,就凭西风王多疑的性格,若非他自己亲自过问,那就一定会交由此二人手中。”

    紫华:“擒贼先擒王,所以,若要破这虚魔大军,我们须得先把这三人抓了才是唯一可行之法?”

    静以望:“这又能可行到什么程度。有虚魔军助阵,我们又怎么可能近的这三人的身?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刘清野:“是啊。花若大哥虽然身在敌方军营,但是身为战俘,他自身受限难保,更别谈什么内应外合之事了。”

    “里应外合?”紫华喃喃道,“花若身陷囹圄,自是没法与我们接洽,但……若是我们去同他汇合呢?”

    静以望失声喊道:“你疯了?你难道要我们自动送上门去做西风的战俘不成?”

    紫华:“有何不可?只要我们进了西风的营地,就离我们的目标更近了一步,不是吗?”

    静以望:“这种自杀计划,我拒绝参与!”

    紫华:“说得不好听一点,一旦西风王以魔军称霸天下,像你我这样不愿屈服之人,横竖都是一死,所以,你是要死在征战反抗对方的路上,还是死在对方建功立业的金光大道上,由你选择。”

    静以望撇撇嘴:“如此看来,反抗到还有有一丝取胜的希望,罢了,这次就依着你这破釜沉舟之计罢!”

    刘清野:“所以,我们该怎么做?”

    紫华:“首先,我们需要多套西风士兵的战服。而后,需要从军中抽出将士……约十名吧,人少了不好应和,人多了,容易被认出识破。

    随后,我们几个主力带着百骑人马假装要入衔山城而不得,被西风抓做俘虏;这十位装作西风军的将士,务必要混入押送我们的队伍中,亲自将我们送去关押点。

    待被关押之后,我们与花若及其他被俘的将士便可得见;而后,我们联合花若一行人,趁夜杀入这三个目标的营帐中,将他们生擒。

    只要这三人之中有一人入我方之手,我们便拥有了扭转局势之力!”

    营帐内,有人一脸疑惑,有人默默点头。

    紫华补充道:“当然,我并不能保证事情在细节上的发展真能一步步地皆如我所愿,这其中稍有不慎,很可能,我们连花若的面都见不着,又或者,好不容易见着了,却都成了西风王手下的亡魂。这些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本次行动,大家量力而行,绝不勉强。

    其他的兵将,按兵不动,若事情发展顺利,则我们会很快来与你们汇合;如若不然……大家守到第七日,便返回兰泽,去协助守城。

    大家,可都听明白了?”

    众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紫华:“如此甚好。今夜,给大家一夜时间考虑决策,明日一早,我们就集结人手,按计划行事!”

    言毕,紫华又向吴半仙儿吩咐道:“对了,迅速传书给衔山,跟他们讲明我们的计划,叫他们明日在北门掩护我们进城!就算是做戏,也得要做得真一点。”

    吴半仙儿点点头:“我这就去。”

    虽然,紫华一行人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次日清晨,当紫华集结好人手赶赴衔山北门之时,半路上竟杀出一支队伍;为首者,身披战甲,手握长刀,气势逼人。

    紫华心中正在欣喜,一面率众假装逃也似地向衔山北门直奔而去,一面暗传口信,叫大家压住马的速度,以给西风军与自己的对垒机会。

    终于,在紫华一手导演之下,两军对垒,得以正面交锋;而也正是在时,紫华一行人才发觉自己是被人给“导演”了。

    原来,后方紧追而来、冲在最前方的乃是花若一行人!

第242章 计中计(上)

    眼前人明明是自己人,却拿着奇怪的兵器,直冲众人而来。

    “怎么回事?”紫华心中大惊;待细看时,紫华这才认出花若手中紧握的那把不凡的西洋长刀。

    转瞬间,花若一行人,面无表情地冲入紫华为首的百余兵将之中,瞬间兵器大响。此一行人尚不知花若一行被强制炼制成虚魔人的事情,对他们刀剑相向的冷漠,既困惑,又无奈;城墙之上的弓箭手和投石手更是看呆了去,不知如何来演这场全员自戕的“戏”。

    紫华向手握长刀的花若嘶喊道:“花若,是我们!是我们啊!”

    静无风等一行人,亦喊着花若等人的名字,奈何对方除了行动上有些许迟疑之外,对众人的呼唤再无任何反应。

    由于花若为首的俘虏虚魔,并未炼制成功,其知觉并未彻底消融,因而花若一行人大多数时间处在意志昏迷的受控状态,但是,间或又会如大梦初醒一般,从这种迟钝的受控状态中闪现出瞬间的清醒,就是这股间或闪现的意识,大大阻碍了他们速度以及战斗力。

    也正因此,紫华一行人,才能应对有余。

    眼前这敌人,虽行动迟疑,易于对付,但却是杀不得,也叫不醒;紫华知道,自己的计划恐要泡汤:

    “若是假装被花若这群行动总有迟疑的人所俘,西风王定知有诈……”

    静无风亦和紫华想到了一起,她趁势缓缓接近紫华,在近得他身后,这才低声道:

    “这必是西风王故意为之。”

    确实,此时此刻,西风王正安坐在战车之上,翘脚架手,一手美酒一手糕点地欣赏着由他自己一手导演的好戏。

    “妙!真是妙啊!友军相杀,如此画面甚得本王的心。”

    一旁,韩不识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北门前,静无风低声向紫华道:“杀不能杀,叫又叫不醒,再战无益更无意。”

    紫华:“那当如何?”

    静无风:“我们何妨将计就计,他们要看戏,我们就演出一场他们意料之外的精彩,将花若一行引入城内,先控制住他们,而后再设法救他们。”

    紫华:“此计甚好,就按你说的办。”

    语毕,紫华先向西风军中的十个潜伏之人摇摇头,意即叫他们暂时按兵不动;随即,转头向城门上高喊:“刘将军,快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城上踌躇的刘云将军听见紫华的喊声,立即高喊道:“开城门!快开城门!”

    众人闻言,裹挟着花若一行人,往城门口聚集而去;远远地,西风王看出情势不妙,遂向谬影道人命道:“国师,快快将他们召回!”

    谬影道人闻言,不慌不忙拿出一支鹤骨笛,几声诡异的笛声后,花若一行骤然静止,齐刷刷地转过身来,而后向西风军奔跑而去。任静无风一行人如何也拦他们不住。

    西风王冷哼道:“本王新炼的小玩意儿可不能就这么被你们给掳走了。小战怡情,今日就暂告一段落,走!回营!

    紫华的计划失败,众人退回衔山城中。

    静以望喃喃道:“他们控制住了花若一行人。”

    静无风:“若我猜的不错,他们……是想将花若炼制成……虚魔军……”

    想起兰泽荒野中,不得不被众人付之一炬的虚魔军的惨状,刘清野惊道:“那怎么办?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阻止他们!”

    静以望:“要救花若,须得要有比西风国更为强大的兵力,而今,我们从兰泽带来的兵将,里外加起来,总共不过数百人,而叫衔山为了我们开城与西风决一死战,估计也并非衔山所愿。”

    刘清野:“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花若他们被那西风贼人生生给毁了!”

    紫华失神道:“你们可曾注意到他手里的刀?”

    静以望:“你是说他们给花若配的新兵器?”

    紫华点点头:“这刀名叫魂煞。是缪影道人收藏的西洋宝物。此刀会吸取亡灵的力量,来加倍控制掌刀之人。借他之手,冷血屠杀。使掌刀之人噬血成性,暴戾异常。”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静无风:“如今想要救人,从现实来看,恐是无望。但,若有同我一样,不把他们就出来就誓不罢休的,我们可以于今夜,斗胆一试。”

    紫华:“你打算怎么救?”

    静无风:“拼死一击。不成功便成仁。”

    静以望:“我随你去。”

    刘清野:“我也去!”

    紫华:“算上我。”

    兰泽军将,冯栎、赵辛上前一步道:“我们二人自是义不容辞。”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粉团儿,此刻从门外溜进来,高喊道:“还有我!”

    静无风向留下的众人解释道:“这次营救任务中,大家兵分两路。

    赵将军、冯将军、紫华、清野,你们率领精兵百余,人人随身携带浮板一块。你们的目标是要将营前的西风守军一路引至江岸;因为西风国多石多山,其将士鲜少能谙水性,故见水,只能望江兴叹;而虚魔以邪火为咒,更是不敢轻易涉水。

    而后,你们弃马入江,以浮板为支撑,游到下游安全之处,再上岸躲避。

    其他军将,随以望与我前往西风军营;你们在军营外接应,我与以望先潜入军中一探虚实,你们听我们的信号行事。

    若一切顺利,我们便可将花若一行被困之人救出;若有变故,不要管我们,只管先行撤回,你们可听明白了?”

    众将士面面相觑。

    静无风:“既然你们留下,就是想得着机会可以救回你们的王上、殿下及兄。但,若没有统一指令,或者你们擅自行动不听指挥,我们便会陷入被动。

    若是你们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的话,就更不要谈救人了,所以,我再重复一遍:此行,若是我与以望不幸被困,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撤回衔山城内,众将士可听明白了?”

    “明白!”

    紫华道:“你和以望的任务是最重要,也极其凶险的,我担心,你们二人之力,有些单薄,相反,诱敌之事我觉得赵将军、冯将军和清野三人,完全能够圆满完成任务,所以,我还是随你们二人一起,这样会不会更为妥当些?毕竟,若是你们失手,我们整个营救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静无风当然知道入敌军营救任务的关键与危险,也正因此,她才安排自己与弟弟二人担此重任。如今,紫华的建议,合情合理,乃是为着确保营救计划的胜算考虑。静无风与静以望交换了下眼神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众将士领命后,退出屋去。

    待将士离开,粉团儿按耐不住问道:“那我呢?我的任务是什么?”

    静无风:“你的任务就是密切关注我们的进展;保护好自己,不许叫自己受伤。”

    粉团儿:“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静无风:“你留在城里,随时准备接应我们。”

    粉团儿嘟嘴道:“哦。那好吧。”

    静以望才忧心忡忡道:“可,我们对西风营地一无所知,就这样贸然地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紫华:“现在退出,也还来得及。”

第243章 计中计(下)

    “谁说要退出了,我只是,我只是不懂就问而已……”静以望辩解道,“花若那小子若是阵亡了,我也倒不至于这么急着替他报仇;只是如今,他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实在叫我看不下去!”

    众人正说着,一个黑影从窗前一闪而过,在一片惊诧声中,一道飞镖正中案中。

    众人定睛一看,飞镖上横串着一方素帕。

    静无风将素帕展开,竟是一副西风国的驻军营地图,再看素帕右上角,赫然写着八个字:“今夜丑时,通行无阻!

    静以望讶然道:“这是西风国的什么阴谋吗?”

    紫华:“现在城门紧闭,西风国人如何进得来?”

    静无风:“若是的话,也应当是西风国在战前就安插在衔山的内应吧。”

    静以望:“所以,这一切应当是个阴谋?今晚骗我们前去,而后将我们一网打尽?”

    静无风:“不排除有此可能。只是,有没有这图,我们终究也是要去营救花若他们的,西风国的内应,既埋伏在此处,必定早已偷听到我们的意图,他又何须多此一举呢?”

    静以望:“是啊!这真是太奇怪了。”

    刘清野:“只可惜吴大哥不在,不然叫他卜下凶吉,应当是没错的。”

    紫华:“所以,我们今夜当如何?”

    此刻,静无风脑中思绪杂乱:“这人为何要帮我们?若是个阴谋,这阴谋有些多此一举;若不是阴谋,那此人,或许并非什么西风国的内应。但,若此人并非西风国的内应,又为何不能坦诚相见呢?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可……罢了!”

    静无风向刘清野道:“清野,速传书给城外的人,叫他们及时与我们汇合。今夜,按计划行事!”

    趁夜。静无风一行人从都城北门悄无声息地穿行而出。

    就在静无风一行与城外余下之人汇合时,竟发现多了几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仔细辨识之下,静以望失声喊起来:“红衣羽客前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紫华闻言,躬身作礼道;“原来二位就是名冠天下、行侠仗义的神仙眷恋红衣羽客前辈。失敬、失敬。”

    红衣、羽客齐道:“哪里,哪里。敢问公子是?”

    紫华:“在下紫华,无名小卒而已,却是久仰前辈的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正此时,一身怪异打扮的少年走上前来:“你们说起来还没个完了?还有我呢!以望前辈可还认得出我来?”

    静以望与静无风互相交换了下眼神:“你是……灵孩儿?”

    灵孩儿躬身作礼道:“两位前辈,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静以望:“所以,你们这是……从何而来,又准备去往何处?”

    尹红衣道:“我们仨在西洋国走了一遭,从这身装扮你也能看出来吧?是不是特别异域风情?”

    爱美的尹红衣,在原地转了一圈后,继续说道:“后来,呆腻歪了,便又回来了。哪知……”

    灵孩儿截口道:“哪知,刚回来,沿路就听说西风王举邪兵欲夺衔山。”

    凡羽客:“所以,我们仨不敢耽搁,直奔衔山而来了。好在遇见了你们留守在城外的这群兄弟,不然,我们还在着急,怎么着才能进到城里去呢!”

    静以望欣喜道:“你们来得真是太好了!简直是及时雨啊!待丑时一到,我们便……”

    静以望一五一十地将今夜的计划告之与此三人。

    语毕,向三人道:“所以,是诱敌还是救人,你们自行选择即可。”

    此三人彼此互看了一眼,尹红衣道:“诱敌有点无聊,还是救人比较刺激。你们说呢?”

    灵孩儿与凡羽客异口同声道:“救人!”

    静无风闻言,补充道:“这次救人任务没那么简单,因为涉及到十几个受控与虚魔咒的心智昏沉之人,所以,在找到他们之后,我们得先用半魂迷香将他们的心智暂时控制住,而后,才能顺利将他们带出。”

    尹红衣愕然道:“半魂迷香?这种药可是十分罕见的,你如何能寻得?”

    静无风:“是,异常罕见,所以这么短的时间内,我更没可能寻得。”

    凡羽客瞠目结舌:“那你……”

    静无风:“我用其他多味药材共同炮制,拼制出大致与半魂香的药效相差无己的混合物,虽然效果可能远不及半魂香厉害,但是,加重剂量也能有很好的效果。”

    尹红衣啧啧称奇:“姑娘,你还真是我所见之人当中,最具创意的鬼才大夫啊!”

    静无风:“岂敢。无奈境况下的无奈之举而已。”

    正此时,从城门的方向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

    静无风:“丑时已到。我们兵分两路。这是半魂香的解药,你们三位先服下。”

    就在红衣羽客与灵孩儿服下半魂香解药的当儿;赵、冯将军与刘清野已率领五十余众,往西风军营诱守军而去。

    非常顺利地,两位将军和刘清野依照计划,将西风营前守军引至江边,而后,弃马,抱浮板跃入江中。

    然而,叫众人措手不及的是,这帮守军竟然用随身携带的燧石点燃箭簇,一连串的火箭起落于江中。

    起先,只有少数人避闪不及,中箭负伤;然而,在其他人试图营救援助之时,又有更多燃烧的剑飞射而来,须臾,浮板与人皆有被燃着者,江内火光冲天。

    这火将众人烧得惨不忍睹,有人干脆一头扎入江中,顷刻便被湍急的水流卷走。

    战火、鲜血、江上漂浮的尸体、明知一死,也要沉入江中走投无路的人;城门之上,手握千里镜的粉团儿,目睹了这一惨状,吓得面色惨白,呆若木鸡。

    再看静无风与静以望一行六人这边,却反倒要顺利地多。

    正如那方素帕上所说,六人一路顺利地找到关押点,并将所囚之人悉数带出,一路上,几乎未遇到任何拦阻。

    静无风以绳索缠绕起被半魂香所控的花若等一行人;静以望搀扶着兰泽王;紫华与红衣羽客也各自搀扶着因受伤而行动不便之人;灵孩儿则行在队伍的末尾,警觉地关注着周围可能有的动静。

    这出乎意料的顺利并没有叫大家多欢欣,反倒是叫大家心里变得愈加的不踏实,

    众人在夜色中,无声地急速行走着;眼看,大家即将胜利逃出西风军营,不知怎的,静以望一个脚步不稳,竟然与兰泽一起跌撞到一旁的营帐之上,营帐应声倒塌,帐内响起喊叫声:“是谁干的?怎么回事!”

    众人闻声,心中一紧,静无风一面低声道:“大家快走!不要停!”一面招手示意灵孩儿来前带队。

    灵孩儿看了眼在营帐中挣扎的静以望和兰泽王,以及,即将从帐内爬出的西风士兵,坚决地向静无风摇了摇头,反倒是直奔静以望而去。

    灵孩儿搀扶起静以望和兰泽王,叮嘱道:“你们快走!去赶上大家!”

    眼见,营帐底下几个士兵的脑袋已经钻了出来,静以望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灵孩儿看了看营帐底下爬出的几个脑袋:“我把这几个解决了,很快就去追你们,快走!”

    看看病怏怏的兰泽王,静以望一咬牙,扶着他追赶静无风他们而去。

    身后,六七个士兵陆续从倒塌的营帐下爬出来;灵孩儿双手交叉至于胸前,冷冷地看着他们一个个起身。

    这七个士兵发现脸色煞白的灵孩儿,吓了一跳,胆儿小的一个忍不住哀嚎:“有……有鬼啊!”

    然而,还没等这七人反应过来,灵孩儿飞速上前,先抓住营帐上的绳子,将七个士兵捆作了一团。

    而后,绕着这七人,灵孩儿快速地奔跑起来,一面奔跑,一面用手掌轮流抓握每个人的手握。只一眨眼的功夫,这七人的面颊和身体迅速地塌陷、干瘪下去,只有那双因惊慌失措而上下乱窜的眼睛,还在说明他们是个活物。

    这一切,全被频频回头的静以望看了个正着。

第244章 镇魂煞

    天还未亮,集结回城的兰泽军将们,在清点人数时才发现,昨夜竟有近三十人葬身于滔滔江水之中。

    大家正在懊恼悲伤之时,兰泽王被人搀扶着出现在将士们面前。

    兰泽王长吸一口气道:“那些,试图以武力碾压兰泽的人,我们不会屈服;那些,以生命捍卫兰泽的人,我们不会忘记。

    既然,我们从兰泽,一路走了这里,同衔山联手,与邪魔西风对抗到底,是我们在场每个人最好,也是最光荣的选择!”

    将士闻言,振臂连声高呼:“誓与邪魔西风对抗到底!”

    别馆的茶室内。静以望远远地盯着倚窗深思的灵孩儿,眼中竟是疑问。

    茶桌前,尹红衣看出端倪,问道:“怎么?”

    静以望这才回过神来,说道:“这灵孩儿的武功……”

    尹红衣笑道:“越发厉害了是吧?”

    凡羽客:“不过别担心,若无必要,他从不伤人,更不会伤及无辜。”

    尹红衣补充道:“主要你知道,我们夫妇四海为家,这一路上总是能遇到些心思歹毒之人,所以,这一路走来,七八年了吧,倒是叫这小子的一身功夫给练得越发出神入化了。”

    静以望:“七八年?他跟你们走的时候,还是个孩子,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灵孩儿嘀咕道:“嗤!每当遇到危险,人家夫妻都是首先保护孩子;他们倒好,每次都是让我首先去保护他们!”

    尹红衣:“哎,你小子,我们不这样儿,你能像今天这么厉害吗?”

    灵孩儿嘟嘴道:“我要那么厉害干嘛?”

    尹红衣:“要那么厉害干嘛?你说干嘛?当然是保护你自己和你在乎的人了!毕竟,我们两个老的也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你越早学会照料和保护自己,我们也就越放心。”

    灵孩儿有些语塞,半晌道:“老,谁说你们老了?你们这不正年轻嘛!”

    尹红衣用胳膊肘怼了怼凡羽客:“听到没有?学着点儿!这么多年了,说出来的话都不如一个毛孩的好听!”

    凡羽客不服气道:“我怎么了?我不是经常夸你吗?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残花败……”

    话到嘴边,凡羽客才发觉自己失言,然而为时已晚,茶桌前,尹红衣的一只绣花鞋从天而降,稳稳地“戴在”了凡羽客的头上。

    尹红衣咬牙切齿道:“敢说老娘残花败柳,我看你活腻歪了。今天晚上再好好收拾你!”

    凡羽客吓得结结巴巴:“夫……夫人,我错了,夫人请息怒。”

    正说着,前门传来一声高喊:“怜月长公主驾到!”

    静以望闻言,忙起身,前往前门迎接。院门内,众人依序而立。

    怜月道:“听闻兰泽王被成功救出,皇上特差怜月前来祝贺。”

    兰泽王:“多谢圣恩。有劳怜月长公主费心了。许久未见,不知皇上最近……”

    怜月截口道:“他呀,好着呢,整日将自己关在那万佛寺内图清净,倒是将一揽子的事儿,全都推到我身上了!”

    兰泽王:“能者多劳,长公主雄才大略,才能担此天下重任……”

    怜月:“快别说了。我也就是看不下去,怕他被子孙后代骂死,所以才尽力而为地帮着他点儿。其他什么才,什么天下,真心不是我所在意的。”

    语毕,怜月转向静以望道:“我那亲侄女呢?她咋没在?”

    静以望一脸尴尬,这才带怜月寻粉团儿去。

    一进屋,怜月就看见放在桌子正中的千里镜。

    怜月问道:“怎样?皇姑姑派人给你送的千里镜你还喜欢吗?”

    粉团儿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在纸上描画着什么。

    怜月向一旁的静以望不解地问道:“她这是?”

    静以望:“自此我们回来时,她便这样了。一刻不停地画,我们问什么也不答。”

    怜月俯身一看,画的正中央似是一条江,而后,满画纸上都是躺倒在地的人;有的人在岸上,大部分的人都在江里;江流的尽头,有一只巨大的爪形渔网,正是这网,将这些落水的人安全地接住了。

    静以望将怜月请至一旁,低声道:“我们一个师兄说她是用那千里镜看到了我们的人堕江被杀的惨象,因为受到刺激,所以才会如此的。”

    怜月:“那该怎么办?”

    静以望:“我阿姐给她开了九味镇心汤,我们每天都有人轮流陪她,据说这个得需要些时日,慢慢会有所好转的。”

    怜月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都怪我咯!得着个宝贝自己舍不得用,转手送给她,没想到,本想逗她开心,没学到,反倒是害了她。罢了,这劳什子,我还是拿回去的好。”

    说罢,怜月拿起千里镜:“这段时间先劳烦你们照顾粉团儿了,我有时间的话,尽量来看她。”

    说罢,怜月欲转身离去;却被赶来的紫华喊住。

    “长公主请留步。”

    怜月转身疑惑道:“何事?”

    紫华从背后拿出一把包裹严实的兵器,递给怜月道:

    “这是传说中嗜血吸魂的西洋邪器魂煞。”

    怜月:“魂煞?我听说过与它相关的传说,这世上还真有这么一把邪刀?”

    紫华点点头:“这把刀邪气甚重,我们思量再三,觉得你们衔山的万佛寺是存放此刀的最佳之地。所以……若是长公主愿意的话,可否劳您将此刀带回,封镇于万佛寺之内?”

    怜月看了看紫华手中的刀,说道:“谢谢。我知道,虽然这是一把邪刀,但却也是不少人愿花毕生精力去寻求的宝物。今日你轻易就将此物转交于我,自是对我、更是对我们衔山的莫大信任。

    既如此,我怜月愿不负你所信。这刀,我就带走了。”

    目送怜月离去,紫华、静以望二人边走边说。

    静以望:“所以,这还是个万人渴求的宝贝?你之前只跟我们反复强调它是个邪物。”

    紫华:“它是个万人渴求的宝贝邪物。”

    静以望:“你果真这么信怜月?”

    紫华:“她是粉团儿的姑姑!长安君的妹妹!”

    静以望:“那你记不记得,下令处死长安君的还是他的亲侄子呢?”

    紫华:“侄子是侄子,怜月与长安君是兄妹手足!”

    静以望:“有分别?”

    紫华:“你主意这么多,你觉得呢?”

    静以望:“啧,这事儿吧,你都已经把这万人渴求的宝贝邪物双手奉上给人家带走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紫华:“既如此,你还说什么呢?”

    静以望:“嗨,我也就叹息一下而已,毕竟是个宝贝嘛!可惜了了。”

第245章 解心结(上)

    厢房内,身中半魂香的花若依旧没有苏醒;为怕再次受到虚魔咒的影响,大家不得不将受过虚魔咒的人都五花大绑起来。

    静无风细心地擦着花若脸上的伤痕和汗水,须臾间,静无风似乎听见花若嘴里在喃喃念着什么;但无论静无风怎么听,也听不清。

    急于掌握花若情况的静无风,只得一把握住了花若的手掌,静无风闭目用心听着,却出了些杂音,和含混不清的音节,什么心语也没能听到。

    就在静无风心灰意冷,打算放弃之时,竟隐约听见一句空幽幽的声音:

    “……不要忘记自己是谁……你是……是……”

    静无风正欲随着这愈变愈小的声音而去,却发现前方似乎一无所有,乃是无尽的虚空之声。这虚空如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由静至疾地旋转起来,几乎要把静无风整个意识吸入进去。正此时,静无风瞬间放开了手!

    静无风喃喃道:”所以,他的意识几乎所存无己,他连自己是谁都快想不起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失去他……”

    未及细想,花若手上的嘞痕抓住了静无风视线,一时忘情,静无风将花若手上的绳子解开来,替他擦拭起伤口。

    哪知,花若却在此生醒了过来;原本,真正的虚魔是无痛无畏的,奈何花若属于还未炼成,这手腕上的蚂蚁似的伤痛,显然把他搅恼了,他低吼一声,挥手将静无风摔了出去。

    静无风硬生生摔在地上,半晌才爬起;待她爬起时才发现,更可怖的事情正等着她。

    花若将手脚的绳索都已经拉扯殆尽,如今,正红着一双眼,直愣愣地,像是在看着什么,又像是在等什么。

    西风军营内。

    得知兰泽王与花若一行人被救出,西风王勃然大怒:“耻辱!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竟然叫人生生从我方军营中把一行人给救了出去?这……这怎么可能?你们,一群废物!真不知养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几个囚犯都看不住!本王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哪里还有半点颜面可言!”

    西风王大发雷霆之时,有军将来报:

    “禀报王上,现已制作出足够的云梯,可供攻城使用。”

    西风王大手一挥:“来得正好!看来,攻城之日已到。传令下去,明日寅卯交接之时,在营前集结众军将!

    分别以张、王、刘、李四大将军为主帅,对应攻打衔山的东、南、西、北四大城门!”

    “是!”军将领命退下。

    西风王:“国师!”

    谬影道人上前一步道:“在。”

    西风王:“那些未能炼制成功的虚魔人也竟然被他们给带回去了!”

    谬影道人:“是。”

    西风王:“所以,这魔军虽未炼成,人也跑了,我们还有机会扳回一些局面吗?”

    谬影道人:“王上英明。这虚魔的半成品,虽无甚太大的威力,但若是控制他们在敌人内部搞一些破坏,还是绰绰有余的。”

    西风王:“好!那就叫他们最后再发挥一次功效!也不枉费国师辛勤炼制他们一回了!”

    谬影道人躬身道:“是!”

    而后,掏出鹤骨笛,吹奏了起来。

    衔山,别馆内。

    花若已经怔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静无风正在尝试劝诫花若重新坐下,却不得。正此时,一侍卫带着粉团儿进得屋来。

    侍卫道:“无风大夫,今天你忘了给小姐送药了,所以,我干脆将小姐亲自带来了。”

    静无风这才恍然:“哦,对不起,我竟一时,忘了这事了,药已经煎好了,你等等,我马上端出来。”

    撂下这句话,静无风转身去端药;然而,待她回屋时,却见侍卫躺倒一旁,粉团儿和花若皆已不见了踪影。

    静无风大喊一声:“不好!”遂夺门而出。

    要问静无风要向何处去找?其实也不难,一路跟着侍卫的尸体便是。

    被花若的反常吓得魂不附体的粉团儿,拼命地跑啊跑,花若却在身后,紧追不放;在下石阶时,一时分心的粉团儿,干脆从石阶上摔了下去。

    待她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抬头看见的却是花若那双鲜红的眼睛。

    “啊!”粉团儿吓得失声大叫。

    魂煞既已不在,花若因本体意识被压制,无论如何也唤不醒若梦;打斗当中,花若干脆夺了侍卫的配刀;此刻,花若手握佩刀,正一步步逼近粉团儿;手起刀落间,一个人影,快速扑上前来,一把将粉团儿猛地推开到老远。

    花若手中的刀,砍在了静无风的肩头,鲜血四溅,花若的脸和脖子上沾满血迹,连同花若脖子上所戴的那串同心血珠。

    与此同时,同心血珠上沾了静无风滴血之处忽而散发出深紫色的眩光,这紫光越来越大,将花若团团围住,一步一步驱散花若瞳中笼罩的血色。

    花若的耳畔,一个声音反反复复喊着:“你是花若,你是花若,你是兰泽王之子,季花若,你是兰泽王之子,季花若,在被救出去之前,你一定不要忘记自己是谁!在被救出去之前,你一定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待最后一丝血色从花若眼中消失时,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花若手中的佩刀应声落地;花若完全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险些筑下大错。

    然而,转身的瞬间,花若才发觉:大错早已经筑下!这一路上,四处横躺的,正乃是兰泽国将士的尸体,皆是为花若所杀。

    花若摊开双手喃喃自语道:“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众将士的冤魂还未来得及消散,此刻,在花若的指尖缠绕、悲鸣不已。

    静无风忍住剧痛,上前一步,抓住花若的胳臂道:“那不是你,受虚魔咒所控,你身不由己。”

    花若:“我对你做了什么。我竟然差点就杀了你和粉团儿。”

    静无风:“可是你没有,不是吗?”

    花若:“我是魔鬼。”

    静无风:“你是,你是季花若……”

    咬牙说完这句后,静无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第246章 解心结(下)

    兰泽国。

    与刘疏桐一起回去都城的花沫,这伤口是一天天变好、痊愈了,但是花沫的身体,却是日渐虚弱起来。

    每逢夜晚来临,花沫便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不但他自己,连刘疏桐也一起整夜整夜的无眠;如此,这身体状况更是不得好转。

    刘疏桐亲自给花沫问诊,开药;每晚无论无论多晚,都会详细记录下自己的用药情况以及花沫病情的变化;刘疏桐虽日日悉心照料,无奈,花沫的毛病却是依旧不见好转。

    迎风阁。

    马静担忧不已:“不知道衔山当前战况如何?他们是否都安全?”

    宇夏道:“是啊,也不知道现在粉团儿怎么样了。”

    阊阖:“我娘亲还有以望叔叔,还有静雅,他们都啥时候能回来呢?”

    吴半仙儿挠头道:“唉,小孩子大孩子,个个都问题这么多。没办法,看来,今日我得算上一卦了。”

    言毕,吴半仙儿打开药屉最底层,里面全是占卜问卦的物件儿:蓍草、兽骨、龟壳等。

    吴半仙儿一把合上抽屉:“罢了,今天就来测字吧!”

    随后,拿来纸笔,向阊阖说道:“来,由我们阊阖来主笔吧。在这纸上写一个字。”

    阊阖歪着脑袋:“写什么都可以吗?”

    吴半仙儿:“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阊阖想了想,在纸上提笔写了一个“火”字。

    吴半仙儿捏着阊阖写的字,沉吟片刻道:“施主,你所测之事,不利于中午,或南方。但,一旦夜幕降临之后,反会万事奏效,一切顺理成章!”

    阊阖一脸困惑不解:“这是什么意思啊?”

    吴半仙儿解释道:“也就是说,施主你所测之事,今日中午会有不利发生,且在南方会有不利发生。因此,理当在中午慎行,并避开南方。

    不过,不论局势如何糟糕,今日一旦入夜,便有机会化险为夷,顺遂度过。”

    马静:“所以,总体来说,是有惊无险?”

    吴半仙儿点点头:“正解。”

    如此,迎风阁的大小朋友们才稍显安心。

    吴半仙儿:“所以,你拿什么付钱呢?”

    阊阖一脸惘然:“什么钱?”

    吴半仙儿:“当然是方才测字的钱了?”

    阊阖:“测字还要钱吗?”

    吴半仙儿:“当然要钱了!测字不给钱,你明抢啊?”

    宇夏:“人家有难处才来求你,你还问人要钱,这不是乘火打劫吗?”

    马静偷笑点头:“有道理。”

    吴半仙儿:“你这宇夏,你不行哈。你说说你师傅这才走多久?啊?你竟然学得比你师傅还精了,那回头等他回来,到底谁教谁呢?”

    大小孩子闻言,嘻哈笑作一团。

    衔山国。

    床榻前,静无风伤口的血已经止住,并包扎了起来。

    花若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睡梦中,花若看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沾上无数人的鲜血。

    长安君一身白衣,向自己而来;花若阻止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长安君款款而来,柔声道:“你怕什么?这是你的梦,你无需害怕你自己的感觉。”

    “我怕,”花若嗫嚅道,“我怕这血会沾到你。”

    长安君走到花若面前,抬手将花若那沾满鲜血的双手,在自己的白衣上蹭了蹭;花若像是被烫到一般,连连往后倒退了三步。

    长安君问道:“是像这样吗?沾到了又如何呢?人,唯有承认过自己的懦弱,才能学会坚强;唯有独自承受过痛苦与恐惧的打击,才会变得强大;唯有直视过自己内心的种种邪恶,才会真正善良。”

    长安君的话,将花若听得泪流满面:“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真正的善良要藏在邪恶和无辜的鲜血之后?善不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清清白白的吗?就像你一样。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为什么,我要从自己的恶中穿过,才能找到善的所在?”

    长安君:“你真的是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吗?又或者,你只是想以这些看似困扰的问题,来逃避你本应该去一一经历和体味的懦弱、痛苦、恐惧和邪恶的自己呢?”

    “呀!”花若长啸一声,“不要逼我!”

    长安君:“没有人在逼任何人,现在,是在你的梦中。一切皆在你,皆是你,皆为你,也皆因你。”

    正说着,花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穿上了长安君那一袭白衣,衣襟前的鲜血也不见了踪影;对面,长安君身着自己的衣服,满手鲜血,淋漓不断。

    再瞬间,哪有什么长安君,不过都是花若自己。

    此时,那冤魂忽从地上缓缓升起。冤魂在花若身前背后悲鸣,哀叫、叹息着,深深的罪疚感、恐惧感,似一只魔爪一般,抓起花若的五脏和六腑,花若的拳头越握越紧,手中的魂煞,若隐若现。

    魂煞向花若道:“痛苦吧?这个滋味不好受。拿起我,斩那冤魂鬼怪,叫他们永世不得超生!看它们还如何纠缠于你!”

    另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穿过去,不论是刀山还是烈火,你必须从这许多的人与事中穿行过去,如此,才能在体内蓄积起足够的力量来承载、来应对变迁。”

    四方力量涌入花若的身体,几乎要将他由里到外撕裂开来,几乎要将他彻底压垮。

    忽然,黑暗中,有个低低、轻轻的声音向他说道:“花若,花若,你要记得自己是谁……要记得自己是谁,一定不要忘记了。”

    花若喃喃问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为何要救我?”

    此时,这人才终于停止了越走越远的步伐,转头半掀起自己的斗篷,一束亮光之下,那露出半张脸的人,正是无邪!

    花若猛然从梦中惊醒,沿着刚才梦中的蛛丝马迹,这才依稀记起,自己被困西风军营之时,每日深夜总有个头戴玄色斗篷之人,给自己喂药,并提醒道:

    “你是花若,你是兰泽王之子季花若,在被救出去之前,你一定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此人给花若喂药之时,总是笨手笨脚,每次都弄得花若一身,他便用满是伤疤的左手替花若擦去。

    种种的细节在此时此刻汇集在一起,花若脱口而出:“真的是他!”

    此暗中相助之人,原来正是韩不识。

    床榻上,刚刚苏醒过来的静无风见到花若,欣喜道:“花若!你醒过来了?你完全醒过来了?”

    花若点点头。

    静无风:“你方才说什么‘是他’?谁是他?”

    花若:“先前,我被囚于西风军营之时,每夜都有一个戴玄色斗篷的人来给我喂药,提醒我不要忘记我自己是谁。”

    静无风:“你知道那是谁?”

    花若点点头:“是无邪。”

    静无风讶然:“他?你确定?”

    花若点点头:“不会错。一定是他。”

    静无风若有所思:“难怪……”

    花若:“什么?”

    静无风:“昨晚,就在我们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你们救出之时,收到一个黑衣人留下的素帕,那素帕上画出了西风军营的详细地图,还告诉我们在丑时行动可无阻。先前,我们以为这是什么诡计,后来想想,觉得不对。无论如何,那晚,我们皆是存了……”说到此,静无风戛然而止,随后又道,“但多亏了那张图,我们才能顺利将你们救出。”

    花若幽幽道:“那晚,你们皆是存了死志的,是吗?”

    静无风沉默不语。

    花若道:“好不容易捡回条命,你还有夙愿和抱负未了,怎可随随便便就为了我这个快……怎可随随便便的就存死志?”

    “随随便便?”一句话,说得静无风差点流泪,静无风背过身去迅速擦干眼角后,“你……被虚魔咒控制的时候……一定非常痛苦……”

    花若苦笑道:“痛苦倒谈不上,多数时间都是无知无觉而已,偶尔醒来也是昏沉不已,头疼欲裂,感觉在心里,善与恶的力量同时存在,而我对它们完全失去控制……”

    静无风黯然道:“你受苦了,我们若是能早一点将你们救出……”

    花若一把捂住静无风的嘴:“你们拼了命也要来救我,我已经千恩万谢,不知如何报道了。这次,或许正是你们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才有贵人相助,叫我们如此顺利的从虎口脱险而出。”

    静无风闻言,摇头道:“并非如此。所以,若你方才所说不错,那晚留下地图之人,定也是无邪。”

    花若一脸讶然;静无风喃喃道:“他竟能不惜忤逆他父王之命,多次救你,看来,他的秉性并不坏。”

    花若沉默不语,他想起,韩不识当初到大巍山下找他劝降时曾说过的一番话。

    “我不想与你为敌。我可以与天下人为敌,但不想与你为敌……与你,还有,长安君……”

    花若:“我信你。”

    韩不识:“还有,我从没想过,要伤害,长安君,一分一毫。”

    花若长吸一口气:“我信你。”

    韩不识目泛泪光。

    静无风的床榻前,花若幽幽道:“无邪就是无邪,或许,他偶尔也会做无心的坏事,但我从不信他会是恶人。”

    静无风灿然一笑:“信比不信好,哪怕,最终发现自己信错了,那也好过心疑。”

    花若道:“心既信了,又何来错,更何来疑。若是错了或疑了,那便是不信。”

    “如此,”静无风笑道,“我也信你。”

    花若微微一笑。

    正此时,门外来报:“报!衔山四城门皆遭西风军进犯!”

第247章 衔山危矣,神君现(上)

    还未容得城内人喘息,恼羞成怒的西风王便发起了首轮攻击。

    城墙之上,西风军运来长长的云梯,试图攀越城墙;城墙之下,虚魔军等待号令,蠢蠢欲动。

    衔山易守难功,但在云梯以及西风一而再再而三、绵绵不断的人海战术之下,衔山四大城门已显露出危情。

    数个时辰后,北门被破,西门南门接连沦陷。

    西风王闻言,狂笑不已:“都说衔山易守难攻,却原来是笑话!这衔山皇帝一代又一代,这句话不仅骗住了我们所有人,更是连他们自己都给骗了。”

    衔山破城之后,西风军如洪水般涌入衔山都城,烧杀抢掠,半日不到,几乎将整个衔山城的无辜百姓屠尽!花若一行与怜月一行不知不觉退到了南门下。

    怜月:“粉团儿呢?”

    花若:“同紫华在一起。”

    怜月:“无论如何要将她活着送出去!”

    花若沉默不语;怜月:“我们在前掩护,你们往南崖,退守至万佛寺。我们在那里汇合!

    花若:“那城内的百姓呢?”

    怜月:“哪里还有什么百姓?早已经被西风王那老贼下令给杀光了!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衔山守城将军陈献向怜月道:“请长公主先行撤往南崖,此处交由属下便可。”

    怜月:“可,将士们还需要我。”

    陈献躬身道:“将士们需要确保长公主无恙,才能安心应战!长公主若滞留在此,反倒叫将士无法安心!”

    花若:“既如此。就请长公主与我们一同先行撤回万佛寺。”

    万佛寺,一座由工匠们一手敲凿和挖掘出来的庄严庙宇;因深陷于地下,若非走近,人经常会误以为这崖边开阔异常、一无所有。

    虽废了些时辰,但,西风王依旧披星戴月地找到了万佛寺所在。

    万佛寺前,西风王喊道:“如今,衔山皇帝和兰泽王皆在此地,我就问你们一句,到底是降还是不降?”

    万佛寺内静悄悄,无一人应答。

    西风王故意讥讽道:“你们堂堂衔山帝、兰泽王,难道就愿意做个缩头乌龟吗?当战不战,当降不降,你们到底算哪门子英雄之国?我看狗熊这二字,配你们倒是更为贴切合适。”

    一番话,激得万佛寺内的司马氏族人与将士咬牙切齿按剑向前,恨不得大开寺门与西风军痛快一战。

    “这不过是西风王的激将法,大家千万别中计。”花若安抚众人道。

    西风王耐着性子继续道:“你看,你们走得甚是匆忙。你们这些司马氏的族人们都没来得及一一带上啊?所以,我就好心都帮着带过来了,怎么,你们就不出来看一眼吗?”

    西风王在被俘的司马氏族人身前来回走着,转而又向万佛寺内喊道:“你们还真是沉得住气。不过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今日,你们若是不降,我就一直杀,杀到你们愿降为止!当然,若是最后人被杀得一个不剩,那也是你们选的!”

    怜月:“你敢!这里乃是佛教圣地。任你西风王再狂妄,难不成还敢在此清净之地撒野!”

    西风王冷笑道:“我就叫你开开眼,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敢还是不敢。来人!给我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停!”

    随着西风王一声令下,一场血腥的屠杀开始。

    花若忍无可忍:“快住手!”

    西风王:“怎的?谁许你出来说话了?你够资格吗?”

    花若吼道:“谁许你出来杀人了?你够资格吗?”

    西风王恼羞成怒:“找死!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来人,把他给我拿下!碎尸万断!”

    “来呀!”花若纵身跃下佛塔。

    西风王叫嚣道:“就凭你们,是不可能赢我的!强弩之末,还要以卵击石,你要是聪明人,就乖乖束手就擒,省得大家麻烦!”

    花若:“对不起。虽明知打不过,但我偏偏就是想要麻烦这一下!”

    花若身后,静无风、静以望、紫华等一行人,纷纷纵身跃下,随花若与西风军再度厮杀杀将起来。

    随着几声笛音,西方军缓缓撤后,虚魔军朝花若一行人步步紧逼而来。众人吃力地与虚魔周旋。眼看就要因体力不支而覆没。西风军中,韩不识双手握拳,忧心如焚。

    正此时,韩不识肩上的小白龙突然自行显化了出来,叫韩不识吓了一跳:“你怎么出来了?”

    小白龙上窜下跳,似乎想要告诉韩不识什么,但却只是叫韩不识一头雾水;韩不识无意间抬头一看,那太阳正在一点一点地被吞噬!

    在虚魔军最后逼向早已经无计可施的花若一行人时,整个天空变得漆黑一片!

    就在这漆黑一片中,众人脚下的山崖开始颤动,细微的沙砾被搅起,浮起在半空,弥漫在众人胸前,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四下望去,竟是如浩瀚无垠的星辰一角。

    无数的星光缓缓聚落在虚魔身上,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当这星光再次从虚魔身体穿透出来时,却带走了虚魔身上原本就有的拿捧星光。这些星光在万佛寺上空缓缓聚集盘旋着。

    谬影道人见状,知大事不妙;忙掏出鹤骨笛吹奏起来,笛音过处,虚魔身体中飘散出一股如火光一般的赤焰。这赤焰愈聚愈多,在空中隐隐形成一把刀的形状,这刀越来越清晰,紫华失声道:“魂煞!”

    怜月讶然:“我明明已叫人封镇在了寺内。怎么……”

    万佛寺内,被封镇的魂煞铮铮作响。

    紫华:“这并非是魂煞本身,这……应当是魂煞的镜像。谬影道人用魂煞的嗜杀之气来炼制虚魔人,使虚魔的战杀力更强。”

    花若:“可如今,这镜像的嗜杀之气似乎已经被抽取殆尽了?”

    紫华:“不光如此,就连被虚魔咒压制的意识也被抽离了虚魔的身体。”

    静以望:“那这虚魔身体里,还剩下什么?”

    紫华:“大概,什么都不剩了……吧。”

    紫华话音未落,西风军中同样仰视夜空的虚魔战士们瞬间轰然倒地。

    几乎是同时,那夜空中由赤焰化成的刀影,飞向万佛寺,逐魂煞而来;一直在万佛寺上方盘旋的沙尘星光瞬间化作一张金色的方形大网,这网毫不费力地就将那赤焰形成的刀影包裹其中。

    赤焰在网中越发炽烈得燃烧起来,似乎想要熔断这张星辰大网。然而,这网幻化作密不透风的口袋。待这口袋再敞开之时,赤焰已经俨然熄灭无踪。唯有那刀影尚在,弯弯亮亮的,似一弯冷月。

    山崖顶上,只听那身披黑氅之人一声低语:“日月星辰,内外同明;人道无常,天道无亲;愿汝之魂,重现安息!”这弯冷月便“嗖”的一声隐于此人黑色的日月大氅之上,幻化成另一只月形;那金色的星光之网亦紧随而来,消隐于大氅之上。于此同时,万佛寺的魂煞上的刀光减去,整把刀瞬间变得安静了。

第248章 衔山危矣,神君现(下)

    原来,这些虚魔被压制的意识与心神被日月神君的星光唤醒后,又重新变回成了他们原初的模样——星光,这星光为日月神君所用,乃是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方才那嗜杀之气,正是为这星光群所驱散消融。

    正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月亮又再次出现在夜空之中;皎洁的月光,照耀在南崖之上。

    万佛寺前,花若一行人,再次聚集到万佛寺门前,按剑不前;西风王环视四周,才发现不知何故,自己的虚魔军已经悉数被灭尽。

    西风王气急败坏道:“把他们杀了!统统都杀了!就凭这几个人,没了虚魔军我也一样赢!

    西风王的话音未落,一旁的韩不识一声惊呼,原来,那小白龙不知何故,竟弃主,向山崖顶上飞去。

    小白龙飞至日月神君身前,幻化成为他前臂护膊上的一只小神兽。

    此时,众人才注意到日月神君的存在。

    “那山崖顶上有人!”

    “半夜在那高的崖顶上,怕不是鬼吧?”

    西风王怒吼道:“管那是人是鬼!今日只要阻我取这衔山兰泽王头颅的,统统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你们还愣着干嘛!”

    西风士兵犹豫之时,身旁黑氅之人,已经跃身与万佛寺的寺顶;月光之下,那人面若月下雪。

    人群中有人惊呼:“是长安君!”

    “长安君不是早已经死了吗?”

    “那……这是长安君的鬼魂?”

    “曾经的战神,如今做了鬼也要回来守护衔山?”

    “鬼,鬼啊!”

    见这阵势不对,转眼间,西方军丢盔弃甲之人不在少数;连谬影道人都趁乱逃之夭夭。

    西风王声嘶力竭道:“不许走!都给我回来!你们都不想活了吗!”

    在有人喊出“长安君”三个字时,韩不识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望着寺顶上的人,一动也不动,嘴中喃喃自语道:“长安君?真的是你吗?”

    寺顶上,日月神君衣袂飘飘,如神似佛;日月神君向西风王道:

    “你为贪嗔痴这三恶魔所束,心灵受缚,恶业不断。是时候返回自身,并设法从心灵的困境中走出来了。若是一味沉溺其中,则殆矣。”

    西风王:“笑话,本王做事,何时轮到你妄加评议!莫要装神弄鬼,你到底是谁,还不快快报上名来!如若不然,本王连你一起杀!”

    韩不识上前一步阻止道:“父王!”

    西风王转头,抓着韩不识的胳臂,欣喜道:“对了!父王还有你!快,快快帮父王把那故弄玄虚之辈给我拉下来砍了!以解父王心头之恨!”

    韩不识频频摇头后退;西风王步步紧逼:“去啊!你快去!现在连你都不听父王指挥了吗?父王只有你了啊!你难道忍心看父王一生夙愿毁于当下?”

    日月神君见状,叹息道:“西风王,你莫要再执念了。”

    西风王向日月神君道:“你给我住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而后,西风王又转向韩不识:“无邪,无邪,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

    花若:“无邪,要站在哪一边,你要想清楚再做决定。”

    西风王:“无邪,你不要听他的!从小到大,你都是父王的好儿子,你对父王的话从不生疑,如今,父王求你帮我杀了这些人,你反倒迟疑了,你是要父王跪下来求你吗?”

    已被西风王逼到了悬崖边上的韩不识,一把甩开西风王的手,呐喊道:“够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帮不了你!我谁都帮不了!我连我自己都帮不了!”

    西风王怒斥道:“你这个孽种!从小就乖僻异常,难以管教,现在居然眼睁睁看着本王为这群乌合之众所欺辱,而不为所动!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儿狼!本王算是白白养你这么多年了!我当初要是养条狗现在都比你强!”

    韩不识愤然道:“是!我吃里扒外!我忤逆不孝!从小到大我没有一件事能入您的眼,您也从来没有看我顺眼过!竟然您对我这么看不上眼,为什么还要认我这个儿子?当初为何不干脆一剑将我杀死?杀了我,不就一了百了吗!哈哈哈哈。”

    西风王怒吼道:“孽种!没用的东西!怎么栽培,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指望不上!果然是……”说到此处,西风王嘎然而止。

    韩不识:“对不起了,身为儿子,却配不上你这个爹;或许你早应当娶了你自己才是,这样才能生一个如你一般争气的你。哈哈哈哈……事到如今,我们的恩恩怨怨就在今天做个了结吧!”

    “不识抬举,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人群中,一位西风国的将领啐道。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恩将仇报!烂泥扶不上墙!”

    韩不识尖声道:“哟,怎么?我这个恩将仇报的东西脏了你的眼?嗤,我自己讨厌我自己都还讨厌不过来,怎么还轮得到你这号人来讨厌?

    人云亦云,连仇和恨都要他人来告诉的人——你连讨厌本宫的资格都没有!”

    西风王:“所以,你今日是公开叛离,欲与我为敌?”

    韩不识转向日月神君,沉默不语,脑中却忆起当初长安君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这世上最美的遇见是自己与自己的遇见;所以,你我当努力发现自己的心之所向,并倾尽所有的去实现。”

    韩不识眼中含泪,喃喃道:“如今,我的心里一无所剩,唯有恶,如同黑暗澡泽上不断冒出的气泡一般无可避免。”

    韩不识最后看了一眼日月神君一眼,歉意道:“对不起,长安君,若不是当初我眼盲到不辨是非,你就……不会死。这双早已经瞎过一次的眼,挖来以向你长安君谢罪!”

    语毕,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韩不识自挖双眼!

    西风王为韩不识的异常举动所骇,吓得连连倒退了三步;鲜血顺着韩不识的眼眶流出;远处,花若转过脸,不忍直视。

    日月神君幽幽道:“这又何苦。”

    韩不识摸索着将眼珠郑重地摆在身前,朝着自己记忆中的日月神君的方向,躬身一拜;随后又朝其父喊道:“还给你!统统还给你!这条命你给的,我现在就还给你!”

    话音刚落,韩不识的人已经纵身跳下悬崖去。花若大惊失色,但挽之已晚。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韩不识最后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

    花若抬头看向寺顶,日月神君不为所动;却只是将一封密函打入了花若的胸前,只同花若一人心语道:

    “待你到安全之处,这信函自会开启。”

    语毕,日月神君隐身不见。

    待花若一行杀过残余的西风军,来到崖边时,深深的崖底却不见韩不识的踪影。

    西风王知自己所图的所谓霸业已经成泡影,疯了似的四处砍杀,一边砍一边喊:“你们都别想阻我大业!别想!我要把你们一个个统统都杀光!”

    最终却因一脚踩空,从满是碎石的坡上翻滚了下去;几个西风军将拖着磕得满头是血的西风王,灰溜溜的离去。

    崖上,花若一行人决意不再追。

第249章 待解的仇怨(上)

    山崖之上,东方渐白,转眼,万佛寺沐浴在一片绚丽的朝霞之中;然而沿路的尸体,却与这清晨的美好和庙宇的幽静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山路上,有山民、僧侣及余下的将士在试图搬运并掩埋路上的尸体;花若一行人,也默默加入了队伍中。

    万佛寺内,怜月兴奋地找到司马宁,忍不住将好消息告诉他:“你知不知道,杀你父王和害死长安君的真正凶手,方才已经自裁谢罪了!”

    司马宁闭目盘坐,嘴中念念有词。

    怜月又道:“你到底听到我说的没有?杀害你父王和长安君的仇人,已死!”

    司马宁依旧纹丝不动,只默默闭目诵经。

    怜月无奈,只得退出屋去。

    在回衔山城的路上,众人忍不住谈论起那酷似长安君的人。

    紫华:“身披日月大氅,以星辰日月之光为武器,若我所猜不错,那人就是传说中的日月神君了,应当是长安君在幽界的神职。”

    静以望:“所以,他果真就是长安君?那他为什么不帮我们,不帮无邪?”

    紫华:“他是神君,哪能随意插手明界之事。此次现身,恐怕只是因那虚魔咒之故。虚魔咒本乃幽界的密咒,如今为明界之人滥用,身为幽界的神君,自是不能坐视不理的。但其他打打杀杀的明界之人祸,他作为幽界的神君何须过问。”

    花若停下脚步,向静以望、紫华道:“去崖底!”

    紫华:“这么高的山崖跳下去,还能找到什么?”

    兰泽王宫。

    花沫的咳嗽一直未见好转;刘疏桐依旧日夜悉心照看。

    一日,这汤药过了许久还未送至,刘疏桐心急:“这汤药怎还未送来?我自己去看看吧。”

    随即,刘疏桐便去了药膳房;远远的,只见一个令人狐疑的身影从御膳房出来,很快消失在回廊之中。刘疏桐正觉蹊跷,一婢女手端汤药款款而出。

    刘疏桐快步向前:“殿下的药我自己来拿吧。不知,方才在你之前出来的,是何人?”

    婢女慌张道:“奴婢不知,奴婢只是负责端送汤药,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疏桐端了汤药往回走,这一路上,盯着碗里的汤药,看了不下三次。待回到寝宫,刘疏桐第一时间拿起银针在汤药里搅了搅,再拿起来时,银针已经一片乌黑!

    刘疏桐大为惊骇:“竟有人蓄意下毒!但会是谁呢?”

    百思不得其解,刘疏桐决意:“此事暂且先不告知花沫,待我查出个所以然来,再交由他来定夺。”

    随后一日,刘疏桐亲自守在御膳房外,看着医者和煮药的嬷嬷们鱼贯进出,待人出得差不多时,一个鬼祟的身影出现在御膳房门口。

    刘疏桐悄悄上前,紧随其后。

    这御膳房虽异常大,但专程留出两间屋,给兰泽王及世子花沫二人熬制汤药,嬷嬷一大早就已经将汤药熬制好,放在案上等着晾凉后,被婢女端走。

    此人偷偷摸摸地来到早已为花沫熬好的汤药前,从怀中掏出什么,正要往汤药里撒时,却被身后的刘疏桐抓了个正着。

    “这是什么?你是什么人?”

    此人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地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刘疏桐:“奉谁的命?行什么事?”

    此人哆哆嗦嗦,将实情一五一十地相告于刘疏桐。

    得知真相的刘疏桐大为震惊;知此事非同小可,遂带此人直接去见了花沫。

    花沫追问道:“所以,我父王的药里,也是你下的毒,是吗?”

    此人磕头如捣蒜:“饶命啊殿下,小的也不过是想混口饭吃,不得已,才如此行事。请殿下饶命。”

    花沫与刘疏桐互相对视了一眼,花沫轻叹一口气,命道:“来人啊!因涉嫌密谋毒害王上与本殿下,速速将丞相方榆言擒来,我要亲自审问!”

    方榆言得知事情败露,狂笑一声,道:“天不遂我愿!想我苦心经营数十载,哪知一朝败露,全盘覆。”

    待侍卫冲进方榆言的住所,发现他早已经悬梁自尽;仅留下书信一封。

    得知此讯的花沫唏嘘不已:“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今天这样。若是王兄归来,我该如何向他解释个中缘由……”

    刘疏桐:“你若是不好开口,由我来说便是。”

    花沫一脸感激,抚着刘疏桐的鬓角,道:“若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

    刘疏桐:“这封信?”

    花沫:“这信,还是留给父王和王兄亲自来拆吧。”

    刘疏桐点了点头。

    仗已打完,但静无风一行人仍留在衔山城内救助伤病的士兵和百姓。数日来,别馆内人来人往,几乎成了第二个慈济堂。静无风一行人忙得脱不开身。

    吴半仙儿收到静无风的来信,告诉大家:“他们忙着在衔山救助伤病之人,忙得团团转,不知多久才能回兰泽咯。”

    宇夏闻言,主动向吴半仙儿要求道:“吴叔叔,既然如今衔山都城的伤病极其多,师傅跟无风大夫他们根本忙不过来,我何不前去给他们做帮手?看病虽不会,但是分药、装药我还是可以的!”

    马静闻言,上前道:“我跟你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吴半仙儿闻言,点点头:“难得你们有这份心,那就去帮帮他们吧!待一切忙完归位,你们再一同回来便好!”

    正此时,刘疏桐进得屋来:“那边急需医者,我也同你们一起吧。正好,我有一事,需得亲自向王上及花若禀明。”

    吴半仙儿:“那花沫那边呢?”

    刘疏桐:“他已经无碍了,只要按时吃药,便可好转。”

    如此,刘疏桐、马静、宇夏便启程前往衔山。

    待三人抵达衔山别馆时,静无风一行人既惊喜又意外;粉团儿见到宇夏,原本阴郁的小脸儿上才有了丝笑意。

    茶室内,刘疏桐拍了拍粉团儿,将一只布偶递给她;“喏,我在路上给你绣的。”

    粉团儿拿到玩偶后,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刘疏桐抚着粉团儿的脸:“怎么了?你不喜欢这布偶。”

    粉团儿:“喜欢。”

    刘疏桐:“那怎么哭了呢?”

    粉团儿:“这布偶,长得,太像我娘亲了……”

    刘疏桐闻言,眼圈微红,一把将粉团儿抱入怀中。刘疏桐的怀中,粉团儿无声地淌着泪。

    宇夏悄悄上前来,拉了拉粉团儿的胳臂,两人向院内走去;粉团儿却转而拽起宇夏的胳臂,领着他往厢房走去。

    宇夏好奇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粉团儿答:“去见我的救命恩人。”

    随后,粉团儿带着宇夏出现在韩不识面前。

    宇夏得知眼前这位粉团儿的救命恩人就是无邪,欣喜异常,钦佩道:“所以,前辈就是名冠三国、棋术无人能及的韩无邪!”

    原来,那日韩不识跳崖之时,日月神君弹指一挥,用星光做舟,在韩不识即将跌落崖底深潭之时,稳稳地贴在无邪身下,安全地将他接住了。

    别馆茶室内,刘疏桐擦了擦眼角,向花若道:“我此行还有一事相告。”

    花若:“何事?花沫可还好?”

    刘疏桐:“他已经无碍了。只是,方丞相……”

    刘疏桐将事情缘由一五一十讲了出来,直听得花若目怔口呆。一旁,座椅上的兰泽王,虽面无表情,手却因为激动而微微颤动着。

    花若将刘疏桐给自己的信,放到兰泽王的手中;兰泽王看着信,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此事。

    沉默间,花若的回忆却涌动起来,那日天神山,在昏迷之前所见的那双鞋子,那鞋上绣着的花纹,正是花若母亲静成王后亲手绣上去,那是舅舅方榆言的鞋!

第250章 待解的仇怨(中)

    多年前的一天清晨,和煦的阳光下,静成王后一针一线地绣着什么,一面向趴在自己身旁、年纪尚幼的花若说道:“给花若秀一朵睡莲花;给舅舅呢,绣一朵大丽花;给父王呢,绣一朵牡丹吧!怎样?”

    年幼的花若懵懂地点点头:“嗯!”

    而后,舅舅好心送来《死亡之书》,等等一众细节汩汩流出。

    花若不禁慨然道:“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舅舅,他一直都想要我们三人的命。”

    正此时,宇夏和粉团儿扶着韩不识出现在众人面前。

    韩不识向众人道:“正是如此。事实上,天神山狩猎场行刺一事并非我父王所为,而是贵国丞相方榆言;而且,执意要杀静成王后的不是别人,也正是那方榆言。”

    得知自己的亲舅舅方榆言乃是刺杀母亲之人,花若感到五雷轰顶,旋即气愤道:“怎么可能?你这玩笑开得也太离谱了。我母亲,可是他的亲妹妹!”

    韩不识:“不是玩笑,虽然你很难接受,但这是事实,千真万确。我没必要对你说谎。”

    此时,兰泽王终于开口:“他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韩不识:“不是很可能,是千真万确。那日,我父王确实派了两队人马暗中埋伏在狩猎场南侧,我们原本的计划是:想用猎物将你们引入我们的埋伏圈,好在擒住你们之后,以你母后为筹码,逼你写下不得继承兰泽王位的书契,并警示你们母子二人,若违约必究——但,我们从未真正想要害你们的性命。”

    花若道:“那若是我不写呢?格杀勿论,而后抛尸荒野,伪装成事故是吗?”

    韩不识对此不置可否,只说道:“重要的是,那日我们的伏兵根本没等到你们二人踏入埋伏圈,就发觉有人已经先行了一步,事后,待我们查探时,才发现你们二人已经全无了踪影。”

    那你又怎么知道,那放暗箭之人,是我舅舅派去的人?”

    韩不识:“那日,我们四处搜查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正准备守兵之时,听到崖下的山路上隐约有马蹄声。

    我探身一看,方榆言亲自领着一队人马匆忙向山下奔忙而去。那时我才恍然大悟。”

    别馆内,兰泽王颤抖着双手,终于开了方榆言的绝笔信。信内,方榆言将自己如何苦心设计,最后又反受其害的事情经过,言简意赅地写了出来。

    待兰泽王阅完,花若将此信接了过来:

    “你母亲本就是我为夺这兰泽王位而献于你父的,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助我早日夺下这兰泽江山……”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花若。

    “胡说!”花若震怒不已,”我母亲才不是那样的人!我母后决计不会为了权势伤害任何人!她不会!父王,舅舅为什么要这么说母后,他为什么?”

    兰泽王沉吟片刻道:“他说的,是事实。”

    兰泽王的回答,叫花若万万没想到:“所以,我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我以为,我母后,善良、贤淑,是举世无双的娘亲……没想到,没想到……”

    身后,兰泽王幽幽道:“若是双方默许,相互认可之事,又怎能算是谎言呢?”

    花若:“什么意思?”

    兰泽王长吸一口气道:“诚然,你母确实为你舅实现野心的一颗棋子,为的是叫我荒于朝政,为百官所不耻,天下所不容,由此,依着他国舅的身份,他借着心忧天下、重整朝纲之名取我而代之。

    花若:“所以,我果真是活在谎言之中……”

    兰泽王:“你听我说我,虽你母亲嫁于我的缘由为此,但是,你知道吗,你母亲在新婚之夜的当天,就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

    花若一脸震惊。

    兰泽王点点头道:“我知道,这等欺君罔上之罪,就算是想想都要丢了脑袋,可你母亲却在新婚当晚,向我坦白了隐藏在整件婚事背后的阴谋。”

    花若:“那您?”

    兰泽王继续道:“实话说,在这门亲事定下之前,我早对你母的才华与美貌有所耳闻,甚至千方百计地叫人弄来她的画儿和诗作,反复推敲吟颂,爱不释手。

    正所谓,少年的情怀总是诗,那个时候啊,我就整日读着她的诗,看着她的画,翻来覆去的想,这女子究竟是个怎样的模样,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或是,正是因为念念不忘终有回响吧,不日,衔山王司马煜竟就差人来找你爷爷,说是要将你母亲许我做妃妾。当年你爷爷为这事来找我的时候,我真是有种美梦成真之感,我当即就点头应允了这门亲事。

    我本以为,婚礼就是我们伉俪情深,恩爱生活的开始,没料到,新婚当夜,你母亲竟然语出惊人,将我从那如梦似幻的云端,一脚踹翻到了地上。

    我当时既震惊愤怒,又疑惑不解。”

    原来,方氏兄妹的母亲乃衔山司马皇族之女,嫁入书香门第的方家后,生有一儿、一女,即为方榆言与方榆茹;方榆茹不但相貌出众,而且诗文书画样样精通,小小年纪,就在衔山小有名气。

    但好景不长,这方氏夫妇因病先后去世,方家自此开始没落。幸得当朝皇帝,司马重的父王,司马昱提携,将方榆茹嫁给兰泽王为妻,这才救了这即将没落的方家。

    话说,这方榆言当初随妹妹方榆茹一同加入兰泽国。起先,方榆言貌似对这难得的机遇感激不尽;但事实上,在妹妹的亲事得以初定之时,方榆言便开始打起了这兰泽江山的主意。

    在前往兰泽的途中,他劝说妹妹蛊惑兰泽王,如此,二人有机会一掌兰泽江山。

    大婚当晚,得知自己一直仰慕并终于娶到手新娘乃是有目的而来,当是还是世子的兰泽王季坤冉困惑不解又愤怒异常。

    世子季坤冉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见方榆茹低头不语,季坤冉又道:“那你,你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我?”

    榆茹不慌不忙道:“臣妾斗胆将事情相告于殿下,乃是因为,妾身以为,你我既结为夫妻,就不该有所隐瞒;窃素闻殿下居心仁爱而待人宽容;今既有缘与君携手,我又何尝不奢望可与殿下肝胆相照,白头与共。”

    季坤冉:“可,你不是你兄长派来拆台揭瓦的人吗?又如何肝胆相照,白头与共?”

    方榆茹道:“殿下应知,榆茹父母早逝,一直以来,哥哥于我更像是严父。他既以性命托我之事,我虽知其不义,却无法不从他。

    但,若依我心,我亦无法行自己不耻之事,由此,我干脆将此事向殿下和盘托出,至于要如何处置,全凭殿下自己来定夺。

    榆茹自知罪不可赦,但求殿下开恩,将我姐弟二人赐葬于父母坟莹之旁,殿下的大恩大德,榆茹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您。”

    季坤冉盯着眼前这位看似柔弱却又坚强无比的女子,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半晌后,季坤冉上前执起方榆茹的手道:

    “此世我们的缘分方才开始,这就谈来世,是不是有些早了。”

第251章 待解的仇怨(下)

    方榆言疑惑地望着季坤冉,季坤冉拉了她的手,将她牵到床前坐下。

    “其实啊,就这几日来,看你兄长的言语行事,我父王早就看出他野心勃勃,正因此,他早先就警告过我,这桩婚事虽乃衔山王做媒成全,但恐与我有不利;

    所以,叫我,要么想出一个堂皇的理由婉拒;要么,在娶过门后,冷淡处理,尽量避而远之。

    但是,我却跟父王说,何不将计就计,这样一来,若是方榆言有什么异动,我都能第一时间觉察,如此,防微杜渐,岂非好过江心补漏?”

    听到此,方榆茹为季坤冉的少年机智,忍不住掩嘴而笑。

    “所以,你原本就知,我于你乃不祥之人。”

    季坤冉:“不是不祥,是不解之人。”

    方榆茹:“殿下何意?”

    季坤冉:“先前,我对姑娘的美名早有耳闻,甚至有幸拜读过你的诗文画作……”

    方榆茹:“殿下看过我的诗画?”

    季坤冉尴尬道:“呃,主要是,宫中的仕女、侍从们都是你诗画的忠实爱好者,我见他们老在传来传去,一时好奇,所以就顺手拿来看了看。”

    方榆茹一脸赧然:“榆茹拙劣手法,叫殿下见笑了。”

    季坤冉连连摆手道:“哎,不拙劣不拙劣,真的,一点儿都不拙劣。说实话,我真是……看完你的诗画过后,就天天在脑子里琢磨。”

    方榆茹:“琢磨什么?”

    季坤冉:“琢磨你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作出如此美丽诗文画作的女子,每天会怎么同人说话,怎么坐卧行走?每日又会读那些古书雅集呢?”

    听到此,方榆言又忍不住掩嘴而笑:“寻常人家的寻常女子而已,无甚特别,不值得殿下这般费心琢磨。”

    季坤冉轻触方榆茹的鬓丝道:“你,可不寻常。”

    方榆茹闻言,惊起跪倒在季坤冉脚边:“妾负罪之身,任凭殿下处罚。“

    季坤冉轻笑一声,扶着方榆言的手道:“别人都喊,殿下饶命,请殿下恕罪,乞殿下开恩,从轻发落。你怎么,反倒像是生怕我会饶了你似的?”

    方榆茹道:“可是,妾身确实罪无可赦……”

    季坤冉用食指堵住方榆茹的嘴:“行了,可不可赦也是由我说了算,你说了不算!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这正是,少年之心,多无邪;一朝倾心,若有要打者,总有人来愿挨,然,孰胜孰败,尚未可知也!

    就这样,季坤冉竟将方榆茹留在了身边,而且,朝夕为伴,宠爱有加;并在自己登上王位后,封方榆茹为静成王后;方榆茹竟然也对兰泽王死心塌地起来,虽哥哥方榆言三番五次催促她喝水莫忘挖井人,但王后方榆茹始终不忍祸害兰泽王。

    无奈哥哥万般逼迫,不得已,方榆茹则向季坤冉恳求道:“哥哥进来身体有恙,不宜过于操劳,请王上留他一个宰相之名,叫他在家修养身心,可好?”

    季坤冉当然同意了方榆茹的宝贵建议,乐呵呵地将他方榆言彻底架空了起来。

    方榆言怒急攻心,正在百般无奈之下,竟在天神山狩猎之时,偷听到西风王与那勾搭自己父王爱妾的季赤之间的对话。

    方榆言心想:“真乃天助我也。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二人就替我做这开路的先锋吧!”

    话说,先前,那西风王确实无意以武力夺兰泽,一心只想以计谋文取,不伤一兵一卒,神不知鬼不觉地叫兰泽臣服在自己脚下。

    事实上,天神山那日,西风王确实叫人埋伏于四野,但并非取花若与其母之命,乃是想叫人擒他之后,再叫季赤展现英勇,将其母子二人顺利救出,如此,一是叫季赤在众人之间树立威名,二是叫兰泽王不得不在寿宴之上,向百官公开嘉许季赤的智勇,西风王如此煞费苦心的替季赤造势,只不过是期望自己的傀儡计划能够早日施行,哪知,当日,这花若还未追着猎物行至埋伏之处,却被另一伙人强了个先,竟使这母子二人凭空消失得无影又无踪。

    为此,事后,当季赤向西风王拟信言明这一切时,西风王震惊异常,以此事为奇。

    哪知,这一切都是方榆言想要借刀杀人之故。

    方榆言早已经买通了季赤与西风王送信的心腹,在得知西风王要求季赤将花若引入猎场之后,便想了这出借刀杀人之计。

    方榆言妄言道:“他兰泽王无德无能,凭什么为王?就因为他老子是王,他就精贵了吗?我呸!我就不信,凭我的聪明才智,会在治国之事上输给他这个呆子!若叫我为王,我定让兰泽国的威名响彻寰宇,震煞四方。”

    别馆内,兰泽王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再后来,你出生了,王后别提多欢喜了。一日,她抱着你在宫内闲逛,却迎头撞见一个道士……”

    那道士看了看一眼花若与其母后,上前向静成说道:“这孩子注定不凡,但切记不能早立他为世子,否则,有性命之忧。”

    静成王后追着那老道问:“何谓早?”又追问:“道长是否有趋吉避凶之法?”

    那老道只说了句:“远离权势之位,便是修他的福分。”

    兰泽王继续说道:“这也是为何,在当初你说为了无风不当世子之时,我虽气愤不已,但却也想起来来多年前的这段插曲,因而决定不必逼迫你。”

    静以望:“现在看来,那老道果真是神机妙算,所言不虚啊,你若是早早被立为世子,说不定早已经被方榆言所害了!”

    紫华:“你说话咋总是这么好听呢?”

    静以望顺杆儿爬:“没办法,人可爱嘛!”

    紫华瞪了静以望一眼。

    “是啊,那道士曾经风靡一时,后来,据说成仙了,就再无任何音讯,他叫什么来着……”兰泽王摸着脑袋苦思冥想,半晌后,一拍脑袋道:“哦!我想起来了!那个道士叫什么,同一法师!”

    花若与紫华、静无风三人同时道:

    “亦尘的师祖?”

    “是师祖!”

    这师祖二字就如一把钥匙一般,将日月神君打入花若胸前的密函打开,展示于众人前。

    日月神君心语道:“魔军易杀;心恶难诛。虚魔军并不是明界的最大威胁,最大的威胁,已经渗透寰宇之中,渗入寻常百姓家里、市井风气之中。如今,世人皆浸染在这一片恶的气息之中,若不去恶扬善,重整乾坤,则明界将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同你的朋友们,乃是明界的唯一希望。上天神山鬼峰,找到救世之法。切记切记!

    另外,那若梦并非凡物,务必要护好它。”

    静以望小声嘀咕道“并非凡物?就那块花里胡哨的铁板儿能干吗?它不能保护主人便罢了,如今,还得主人去保护它!什么世道。”

    紫华:“又没让你保护,你嘀咕个啥呢。”

    静以望:“路见不平之事,说道说道不行?”

    紫华嫌恶似的闪到一旁:“跟别处说道去,别净在我跟前儿晃悠得我眼花!”

    静以望:“你那是年纪大了!”

    紫华:“我那是忍你忍的太辛苦了!”

    静以望嗤之以鼻:“谁忍谁还不知道呢?”

    眼见这二人要闹腾起来,刘清野上前一步道:“天神山鬼峰?可那不是鬼都望尘莫及的地方吗?我们到底要如何能去到哪里?”

    静无风:“方才所提的师祖,同一法师,他便栖在那鬼峰之上。”

    静以望:“那是因为他已经得道成仙了啊!”

    花若:“成没成仙,是人是鬼,好像无论如何,这鬼峰我们是得走一趟了!”

第252章 罪与赎(上)

    要说这韩不识跳崖,感到最解恨的人应当就是怜月了。

    然而,这日清晨,怜月拿了些点心给粉团儿送过来,哪知,刚进别馆院门,就见粉团儿与一少年正搀着一个蒙眼之人,在院中走动。怜月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韩不识!

    怜月手中的食屉哐当一声应声落地:“你竟然没死?”,怜月声音颤抖道,“粉团儿,你可知你搀着的是何人?”

    粉团儿一脸天真道:“啊!皇姑姑,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无邪叔叔。”

    韩不识听见“皇姑姑”这三个字,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怜月顺势上前,一把将粉团儿拉到自己身前,慨然道,“救命恩人?无邪叔叔?他,就是间接害死你爹爹的凶手!也是几乎屠尽了咱们都城百姓的帮凶!”

    粉团儿摇摇头:“不会的,你一定搞错了,无邪叔叔真的救过我一命。”

    怜月:“就算他救了你,也不能抵消他的罪孽!”

    韩不识:“别为难孩子。你想怎样?”

    怜月冷哼道:“假惺惺。”

    “长公主!”正此时,刘疏桐端着汤药与刘清野上得前来。

    韩不识:“你想怎样,我都依你,绝不反悔。”

    刘疏桐:“无邪!”

    怜月:“我想要你的命!”

    粉团儿:“皇姑姑你别伤害无邪叔叔,无邪叔叔不是坏人。”

    怜月:“你知道个什么!”

    刘疏桐拉拉粉团儿和宇夏:“你们跟叔叔一起,下去把这药热热再端上来,好吗。”

    粉团儿不满道:“我们又不是小孩了,为什么要把我们支开?”

    “去吧,乖!”刘疏桐哄道;粉团儿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的与宇夏、刘清野离开了。

    待粉团儿走后,韩不识淡然道:“我方才已经说了,你想怎样我都依你,你要这条贱命,拿去便是。我必不反抗。”

    “哼!”怜月冷哼道,“我要取你狗命,难道还需得你这种人施舍不成?”

    刘疏桐劝道:“长公主,无邪已经死过一次,该还的债,也应当都还清了。”

    “死一次算什么?”怜月咬牙切齿道,“他可是害死了我两个兄弟!叫他再死一次,不应当吗?”

    韩不识:“应当,所以我要怎么把这条命还你?”

    怜月:“明日午时,南崖边,我们一决死战!届时,我亦会蒙上双眼,哪怕是杀你,我也要堂堂正正!”

    韩不识:“好!一言为定。”

    刘疏桐满是无奈:“长公主!无邪!你们……”

    待怜月走后,粉团儿和宇夏又偷跑到韩不识的房间,韩不识知道自己可能活不过明天正午,于是便向他们二人道:

    “能否帮我找一辆马车。”

    粉团儿好奇道:“要马车干什么呀?”

    韩不识:“听闻我父王伤重,我想,趁还来得及,再去见他一次。”

    粉团儿和宇夏面面相觑,最终两人找来一架马车,由宇夏赶着,向西风余部寻去。

    待找到时,发现西风营地一片荒凉,地上满是破败的军旗,泥泞不堪。

    眼见一个大水洼横在三人面前,宇夏左开口韩不识,又看看粉团儿,一咬牙,一弯腰抱起粉团儿,转而又一手抓住了韩不识,一路趟过深洼。

    韩不识三人寻声找到西风王所在的营帐时,西风王已经气息奄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昏迷之中,偶尔清醒,便高声喊疼。

    想那先前桀骜不驯、威风八面的西风王,如今躺在这远离故土的一方小窄塌之上,行将就木,时日无多;无邪摸索着一把握住西风王的手,泣血道:“对不起。是儿臣不孝,才将父王置于如此境地;儿臣辜负了父王的期望。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这话,韩不识跌跌撞撞逃也似地离开了营帐;宇夏、粉团儿紧随其后。

    旁晚将近,别馆内,静无风正在整理草药,却发现用来止疼和麻醉的罂粟、麻沸散等药材均消失不见了。

    正此时,刘疏桐与马静进得屋来,静无风便询问起此事:“所有用来止疼和麻醉的罂粟和麻沸散都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刘、马二人闻言,皆目瞪口呆。

    马静:“怎么会呢?”

    刘疏桐愣怔了一下:“我方才还……方才还见到过呢。约着有大半抽屉呢。”

    半晌后,刘疏桐回想起刘清野之前曾痴迷于罂粟,心不禁往下一沉。

    想当初,刘清野刚从韩亦儒处逃出来,刘疏桐帮刘清野戒掉罂粟那会儿。

    刘清野眼泪鼻涕地跪倒在刘疏桐的脚下,求她:“再给我一点点罂粟,就一点点,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碰它了!姐,阿姐,我求求你了!”

    刘疏桐见到弟弟如此模样,泣涕如雨:“现在必须要下定决心作出改变……”

    刘清野撕心裂肺的喊道:“我不想改变!我不改变不行吗?我不改,你就不接受我了吗?你就不认我这个没出息的弟弟了吗?”

    刘疏桐哽咽道:“我认,怎样我都认。我怎么会不认你呢。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你当然也可以不改变,只是,必须要在你学会不再伤害你自己的前提下,这一切才算数,这一切才有意义啊!你明白吗?”

    刘清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不明白!我一点也不明白!我要我的罂粟,姐……你就给我吧……”

    想到此,刘疏桐大感不妙,喊道:“清野去哪里了?你们谁看到了吗?”

    静无风对刘清野的事也略知一二,当刘疏桐问及刘清野时,静无风当即想到了缘故:“你认为是清野……”

    刘疏桐:“我也不知道怎么认为,我们先找到他再说。”

    然而,三人将别馆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发现刘清野的踪迹。

    此刻,刘疏桐的心里感到更为不安:“清野到底去那儿了?难道真的是他拿走了?难道……”

    一连串的担忧搅得刘疏桐心神难宁;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时,刘清野无不悠闲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刘疏桐上前一把抓住刘清野的胳臂,看着他的眼睛道:“罂粟,罂粟都不见了。告诉姐,不是你拿的。”

    刘清野一脸错愕:“当然不是我拿的。不过,这草药也没长脚,若是大家都没拿的话,那又会去哪儿呢?”

    院内,三人正苦思冥想;院外,粉团儿与宇夏搀着韩不识出现在众人眼前。

    静无风问道:“你们这是,打哪儿来?”

    粉团儿答道:“哦,我们陪无邪叔叔四处转了转。也没什么特别的。”

    一旁,宇夏拼命点头。

    刘疏桐上前一步扶着韩不识道:“跟我进来吧,眼睛又流血了。”

    待众人散去,院内独剩了刘清野与马静。两人在桂花树下坐下,一时无话。

    半晌后,刘清野道:“虽然我以前……但这次,这罂粟,真的不是我拿的……”

    马静:“我信你。如果你说不是你,那就一定不是你。”

    刘清野欣慰道:“你真的信我吗?”

    “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马静道,“其实信任哪有那么难?虽说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总若是成日总担心自己盲信了不该信任之人,这才真真是最让人忧心的事情。

    刘清野的感动溢于言表:“我刘清野何德何能,在这人世间能得一知己如你。”

第253 章 罪与赎(中)

    次日,待韩不识一觉醒来,午时早已过。

    想起自己与怜月昨日的约定,韩不识跌撞着出了房门。

    谁料,门前,怜月依扶着满身是血的刘疏桐正进得院来。众人闻讯,奔忙而至。

    “疏桐!”静无风一面喊,一面熟稔地探了探刘疏桐的鼻息与脉相,这才发现刘疏桐早已经气息全无。静无风眼圈微红,艰难地向众人摇了摇头。

    刘清野扑通一声跪在刘疏桐身前,拽着静无风的胳臂喊道:“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是弄错了!麻烦你再看一看,我姐这不是好好的吗?她怎么就……怎么就……”

    刘清野抓起刘疏桐的手,这才发现手已经僵硬冰凉;此刻,刘清野终于忍不住,伏在刘疏桐身前嚎啕大哭起来:“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粉团儿默默流着泪,在刘疏桐身前蹲下,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宇夏一面擦泪,一面将手轻放在粉团儿肩头,无声地安慰着她。

    众人见状,皆泫然泣下。

    刘清野一把抓住怜月的手臂:“是谁?是谁杀了我姐?究竟是谁?”

    怜月一脸黯然:“是我……杀的她……”

    刘清野瞬间放来抓着怜月手臂的手,疑惑不已:“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她!她跟你无冤无仇!她跟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无冤无仇!你为什么?”

    怜月泣不成声;韩不识循声向前,一把跪在刘疏桐身前,哀声道:“是因为我。都是我……你姐她……是替我去与怜月决斗才……”

    原来,昨日,为了阻止韩不识去决斗,刘疏桐悄悄拿了麻沸散并加了几味安神镇静,偷偷熬制出来,后趁着给韩不识换药的时候,暗自混入了治眼伤的汤药中。

    这天清晨,刘疏桐起来之后,特地到韩不识的卧房,确定他正酣睡且一时半会不会醒了,她便取了韩不识的衣物,再戴上斗篷,匆匆出门,向南崖而去。

    南崖之上;“韩不识”身披斗篷,眼蒙布条,早早就在崖顶等候;怜月随后而来,待她以布蒙眼后,便执剑向前道:“拔剑吧!”

    对面,“韩不识”从身后将剑缓缓摘下,待他剑出鞘之时,长公主手中的长剑似银蛇直奔“韩不识”而来。

    “韩不识”挥起长剑勉强接下长公主两招,哪知,随后,长公主的剑势越来越凌厉,剑所过之处,透出阵阵冷气,剑锋则直指韩不识要害而来!只是这一次,“韩不识”没有接招,任由长剑一口咬入胸前,鲜血蹦出的瞬间,“韩不识”的剑哐当坠地,人颓然倒地。

    怜月一把拉下眼帘,发现“韩不识”胸前正中一刀,血流如注。

    “哼!你也有今天!”怜月朝天拱手道,“两位兄长,你们的仇我已经替你们报了,愿你们在天有灵,得以安息!

    语毕,怜月欲转身离去,但这“韩不识”脚上的鞋子却引起了怜月的注意,这分明是一双女子的鞋!

    怜月上前去,一把扯掉“韩不识”眼上包扎的布带,大惊失色道:“疏桐?怎么是你?!”

    得知自己杀的人并非韩不识,而是刘疏桐,怜月喟然瘫倒在刘疏桐身前。

    刘疏桐:“长……公主……现在……你的仇报了……你的气……消了吗?”

    ”为什么?你为什么宁愿替他去死?“怜月公主颤抖着手捂住刘疏桐汩汩冒血的胸口,泪水夺眶而出。

    “无邪……有恩于刘家……我不能叫你……杀他。”刘疏桐用力挤出最后一丝笑意,气若游丝道:“怜……阿蕴……”

    这一声阿蕴,喊得怜月公主心痛如绞,泪流如注。

    “冤冤相报……何时了……”说完这句话,刘疏桐猝然长逝。

    无边旷野,怜月公主抱着刘疏桐的尸首,只哭得哑然。

    待得知刘疏桐为报恩,替韩不识决战的真相后,众人无不掩面而泣。

    紫华泣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怜月哭成了泪人。

    经过此一变,怜月发誓此生再不滥伤任何一条性命,并用余生寻求善与慈悲的真意。随后,怜月削发为尼,遁入了空门,法号净缘。又因皇帝司马宁终日于万佛寺内归隐不出,如今的衔山,已俨然是一半佛国,一半山了。

    刘疏桐墓前摆满了蕙兰、白芷、舜华等各类香草;众人一片肃穆。

    刘清野忍不住哽咽道:“姐你信我,我真的没有,那些罂粟真的不是我拿的。”

    韩不识道:“对,是我拿的。”

    原来,昨日,在见过西风王痛苦不堪的模样后,韩不识无法释怀,便向宇夏请求道:“我还有一事相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去帮我把别馆现有的止疼的罂粟替我拿来?我想……”

    在先前亲眼见着西风王的惨状后,当前,宇夏瞬间了悟了韩不识的用意:“前辈你等着,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后,我们再送您去营帐。”

    韩不识感激万分,冲着宇夏郑重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宇夏将别馆所藏的罂粟和麻沸散一扫而光;遂又与粉团儿三人一起将药送到西风王的营帐内后,悄然离开。

    事到如今,这罂粟一事才算是水落石出,刘清野澄清了自己的清白,只是,姐姐刘疏桐却再也无法醒来。

    刘疏桐墓前,韩不识长跪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你,我就是一个不祥之人,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人因我受害。”

    回想当年,姐姐刘疏桐还卖身在花院,而自己却过得生不如死的时候,如若不是韩不识相救,他刘清野可能早已经一命归西。

    刘青野擦了擦眼角的泪:“不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粉团儿流着泪点头道:“清野叔叔说的没错。你是我俩的救命恩人啊。”

    正此时,西风残部的一个兵士一路寻来向韩不识报信。

    “殿下,王已崩,请速往!”

    原本一路阴郁的韩不识,听闻此言后,却是忍不住独自笑了起来:“此天下,有什么人,能如我一般,连自己的父亲都要为己所害?”

    一旁,静无风于心不忍道:“你父王的死,跟你并无干系。乃是为他自己的野心与贪念所害。”

    韩不识:“谁没有些贪念和野心?但是他们却也都相安无事,不是吗?”

    花若:“野心愈大,害人愈深。”

    为了叫韩不识信服,静无法遂将自己与静以望二人的身份及西风王杀兄夺位的往事一一告之于韩不识;然而,这一切对韩不识来说,显然无法接受:“不可能,我父王绝对不会是杀害你们父亲的凶手。”

    静无风:“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一时难以相信,但这确是不争的事实。我之所以选择现在讲出来,是希望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坏,不要试图把一切人的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命运轨迹,有些人有些事,并非我们个人所能左右的。人只是人,我们只能为自己的言行全权负责;若是想做神做的事,为身边所有人的言行负责,那是不可能的。”

    静无风的一番话,韩不识丝毫听不见去:“我不信。你为何要如此诋毁我父王。”

    静无风无奈道:“若是不信,你大可以去问你母后,她是知道此事缘由的人之一。”

    韩不识喃喃道:“我会的,我一定会找母后问个明白!她会证明,我父王绝不是杀兄夺位之人。”

    如此,韩不识随那前来报信的兵士蹒跚离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4608/ 第一时间欣赏少年梦思无邪最新章节! 作者:一粒沙白宋所写的《少年梦思无邪》为转载作品,少年梦思无邪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少年梦思无邪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少年梦思无邪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少年梦思无邪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少年梦思无邪介绍:
试问,一人的一颗心,到底能载动多少的遗憾误解,悲伤与欢愁呢?
少年时,贵有你相伴;
吾辈之情谊,天真亦无憾;只是,
热烈的,是否能依旧热烈?
深情的,是否可深情永远?
一叹息:
再无见,一生一世,何日君少年;
难止意,一觞一咏,此生思无邪……
本文讲述了一群懵懂顽皮的少年,或皇家贵族或庶民白衣;在历经家国灾难与战争的洗礼、世事人情的岁月磨砺之后,如何通过不懈的积极自我探索,消除自我怀疑,最终以各自的方式过完自己一生……少年梦思无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梦思无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梦思无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