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血溅卧龙,谷含冤(中)
“不过,也情有可原。作为常年被道德君子们嫉恨的对象,我早已经习惯了。”吴半仙儿叹道。
“习……习惯了?”静以望瞪眼道,“这厚脸皮也能厚成习惯?
吴半仙儿小声抗议道:“怎么就厚脸皮了?就因为我曾经非常喜欢泡在花院和酒坛子里,我就厚脸皮了?我跟你说吧,我从未有过一刻以此为丑的。
“你还心安理得了?”静以望反问道。
“对。非常的心安理得。首先,我要声明的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爱情的向往!”吴半仙儿慷慨陈词道。
静以望:“你在青楼找爱情?”
“不能吗?”吴半仙儿反问道,“别人把青楼当钟点房,唯独我,把青楼当成自己的家。”
静以望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半晌,伸出大拇指道:“仙哥如此浪得虚名的精神,值得永垂青楼史。真乃是诗中金瓶梅,淫唱贯古今,烟花唱初透,红尘咏三绝啊。”
吴半仙儿闻言,拍手道:“好诗!怎么样?如今,你应当可以理解花院与诗之间的微妙联系了吧?”
静以望一时被吴半仙儿噎得直翻白眼儿;而后,只感到腹中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伴随着咕噜噜的肠鸣声,静以望一声惨叫:
“天呐!又来了?你能不能饶了我啊!”
花若刚一止住马车,静以望便冲出去找地儿方便,吴半仙儿紧随其后,边追边喊:
“哎,你等等我,我也去。跑那么快干嘛?”
马车上,花若冲静无风摇摇头,无奈地笑道:“就那张嘴给他害的,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乱吃。”
须臾,吴半仙儿提着裤子,一边跑一边系着衣服上的带子;还没找花若跟前就嚷嚷道:
“纸,给我纸。”
花若一面从包袱里翻找着,一面问:“怎么?”
吴半仙儿指着静以望如厕的方向道:“他,忘带纸了。”
花若脸上露出一声狡黠的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是吗。”
“正是。”吴半仙儿一面说,一面急着要去拿花若手中握着的一把纸;花若一把拦住吴半仙儿的手。
“既如此。”花若一面说,一面抽出一小张纸出来,小心翼翼地叠了两下,而后将纸撕成了四小块,捏起其中一小块递给吴半仙儿道:
“他要纸是吧?喏,先把这张纸给他,叫他自己看着办。”
“啊?”吴半仙儿捏着一小块补丁一样的纸片,一脸讶然道:“这小块儿补丁也能用?哦,我知道了!你是叫他先用手擦,完事儿之后,再用这块儿补丁来擦手,你是这个意思吧?”
花若看了静无风一眼,这才将剩下的纸递给吴半仙儿,接着说道:“而后,你再将这些给他。”
“哦!好的!我明白了!”吴半仙儿恍然大悟道,“公子也是性情中人呐!”
说完,吴半仙儿颠颠儿地一路小跑着去给静以望送“补丁”去了。
卧龙谷内。
骤雨散去,寒风凄厉,卷起浮尘落叶无数。
无邪伫立在空无一人的卧龙谷中,脑海中想象着长安君在此奋战的悲怆,良久良久。就在无邪正准备转身离去之时,余光却被一星白光吸引了过去;无邪遂举步向前,在泥里半埋着的乃是一珠串。
无邪蹲下身来,将天珠从泥里扣了出来,再缓缓擦去其上粘附的泥土;待泥土擦尽,无邪这才看清,自己手中拿着的正是一串十眼天珠——两颗宝瓶天珠中间坠着一朵水莲花天珠。
这串天珠,正是无邪当年赠予长安君的那串稀世之珠。
在此是非之地,重忆起当初千挑万选赠珠的情形,一阵物是人非之感划过心头,无邪情不自禁地握紧天珠,双眼一热,遂喃喃自语道:
“或许你会怪我。
但,只要你平安,这一切都值得。
只是这次,你不要再原谅我。”
衔山国城门外,一人身影萧瑟,脚步蹒跚,形单影只地手牵一骑,缓缓驻足,立于城门外。
起初,风沙吹得城墙上的哨兵难以睁眼,待一阵风沙过境,众人才依稀看见这马背上伏有一人,此人身着衔山国的玄衣龙袍。其中一哨兵惊声道:
“皇上?!”
“是长安君!”
“快快打开城门!”
城门徐徐打开,展示在众人面前的画面瞬间变得如此模棱两可,又意味深长起来。众人心下疑团重生。
“这马背上身着龙袍之人,可真是当今皇上?”
“不知道啊!也没人看见脸。”
“长安君倒还显得无甚大碍。”
事后,随着消息进一步的确证,以及国中少数别有用心之人的恶意引导,众人议论纷纷的焦点也开始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同去二十余精兵强将,全军覆没,连皇上都惨遭不测,为何偏偏他长安君可以独善其身?”
“据说是遭遇了伏兵。”
“那为何他可以独活?”
“莫非……长安君一直以来有弑君夺位之心?”
当前,浑身血迹斑驳,一手牵着托有衔山皇帝尸首马儿的长安君一时间叫城门内兵将乱了阵脚,认出来马背上的尸体即是司马重的兵将对举步向前的长安君不知是当迎,还是当拦阻。
然而长安君脚下的步伐却坦荡依旧,只管向前,一刻也未停地直直向皇宫走去。岂知,这长安君勇往直前的地方,并非是同胞亲族体贴涵容的坦途,倒却是误解深深之坑绊无数。
话说数日前,静以望便收到匿名传信,告知西风国国君派遣韩不识带兵驻扎界外,要为其弟之冤死讨回公道。
得知长安君与友国有难。静以望遂向岫溪致歉道别,一路寻着静无风与花若留下的痕迹追踪而去,在与之汇合后,一起快马加鞭,直奔衔山。
衔山皇宫大殿外,长安君茕茕独立。
一众朝臣在侍卫的掩护之下,对长安君频频发难。
“你说是遇到了二三百人的伏兵,前往谈判的二十骑人马全军覆没,皇上也没能幸免,既如此,你又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是啊!这太不合情理了!”
“如果说这埋伏的人马是西风国韩不识的人,他如何会独独放过你呢?”
“正是!你杀了他兄弟,这次谈判的目的也是要商讨如何惩罚你,以为他的兄弟讨公道,你不应该是他第一个想杀的人吗?”
“说得有理。长安君,这谎言编得怕是连你自己也不信吧?”
“我看八成就是长安君怕自己被皇上交去西风国受苦,所以杀了陛下想取而代之,继而让西风小国奈他不何!”
“这长安君,素以忠孝悌义闻名于世,百姓还把他奉之为道德楷模,身正之范,却不想也只是徒有其表而已,果然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第167章 血溅卧龙,谷含冤(下)
众人的猜忌与非议,皆被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花若一行四人悉数听见。
一路上听静以望讲述关于长安君的轶事无数,吴半仙儿早就对长安君心生向往与崇敬,如今果真亲眼见着了真人,吴半仙儿直在心中赞叹:“这长安君真乃非凡间之人呐!”
一旁,见众人非难自己视若兄长的长安君,花若心中一股暗气升腾。
“我相信长安君所言不虚。”大厅之下,花若的声音划破长空,凌驾于一片质疑声之上:
“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徒有其名、盛名难副,我想请问你们,这么多年以来,除却今日之疑事,长安君可曾有过半点徒有其表之事,半分盛名难副之言行?
如若没有,我想再请问诸位,一个二十多年来一直尽忠尽责,克己奉公之人,如何就在顷刻之间性情大变,行为乖张,于一夜之间弑君夺位还带回先帝尸身,自投罗网于诸位之前呢?”
花若的一番理论,合情合理,朝臣中也开始有认同者,尤其是平素接触长安君较多,对其人品知之甚深之人。
只听得人群中有人低声言语道:“也是,这事的确不像长安君所为。”
“是啊!长安君屡屡为国立下战功,为人光明磊落,又岂会施此暗计来杀兄夺位呢?”
丞相张佑臣一看风向开始要往长安君那边倾倒,心下大喊糟糕。
素来知晓长安君为人耿直,如果在此事上掰正长安君,那么,按照皇帝生前定下的“兄终弟及,叔侄相继”的传位原则,也就意味着身正廉洁的长安君将接替其兄长成为衔山国之皇帝,这样一来,恐怕依照自己这贪惯、拿惯的习性,这丞相之位恐怕是迟早要跟他张某人无缘、无关了。
想到此,张佑臣清了清嗓子道:
“当前,皇上遇害,一国无主;长安君虽为指定之帝位继承人,但因此事多蹊跷,此时若贸然立长安君为王,恐会难以服众,进而使群臣向左,内乱争斗。
偏偏此时,我们全国上下是最应当团结一心的时候,所以,在下斗胆建议,暂立太子宁为王,等事态明朗,危机散去之后,我们再就此事从长计议,诸位意下如何?”
“嗯。”
“这个办法较为妥帖。”
张佑臣之建议,得到大多数人之首肯。既自称文雅之士,这表面的礼貌客套必是不可少了,丞相转而向长安君问道:
“老臣方才之谏,长安君可有异议?”
一直以来,只字未言的长安君,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无。”
张佑臣如释重负,遂宣布道:“那么,此事先就按多数人之意来行事。大家,散了吧。”
于是,众朝臣依稀散去。偌大的殿外,只剩下花若一行四人陪伴长安君静立着。
“长安君,我们也回吧。”花若上前道。
“嗯。”长安君微微颔首,五人遂鱼贯而出。
君侯府中,五人围桌而坐,或茶或酒,就此疑点重重之事讨论着。
“你说,这杀出来的几百人,会是谁的人呢?”静以望不解道,“若真是韩不识,他想报弑弟之仇,却又为何独活长安君?”
连吴半仙儿都按耐不住道:“可,这除了他还会有谁啊?难道长安君还有其他有权有势的敌人?”
花沫一脸疑惑。
静以望迟疑片刻后摇摇头道:“据我所知,应是没有。”
“这你就不懂了,”花若向静以望说道,一面瞟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安君,仰头饮尽浊酒一杯,继续说道:
“这世上,韩不识算是最懂长安君心思的人之一。像长安君这样,久经沙场之人,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然而,对如兰君子来说,可以不惜拿命来换过的,恐怕就是他的名声气节。所以,如果想害一个谦谦君子,最好的办法不是一刀杀之,而是……”
“毁誉,使其遭万人唾骂,在屈辱悲哀中众叛亲离,孤独死去!”静以望恍然大悟。
“孺子可教也。”花若指着静以望道。
“话说,这韩不识还真够阴毒的。但是,我听说,你们三个之前,不还是走得很近的兄弟吗?曾经叱咤三国的英雄三少年呐!合力保家卫国,护佑一方百姓。”
花若幽幽道:“是啊,那是之前……”
静以望的一句话,仿佛将时光带回到三人少年意气风发之当时:三人同窗十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三人同擒野熊归山;三人同仇敌忾,力挫东篱国之进犯。而今再看,却徒留物是人非之感,正所谓,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啊。
众人或沉默或遐想,花若忽向长安君慨叹道:“你说,我们仨人怎么就走到今天这般拔剑相向的地步了呢?”
长安君沉吟道:“此事若真是无邪所为,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道理?”静以望喊叫起来,“这是什么道理?叫人陷友人于不义之道?”
“不论如何,我信他。”长安君说完这句话后,再无赘言。
在座的四人面面相觑,长安君对无邪的这份信任,一时间叫他们实在难以理解;唯独花若的心中也渐渐升起了一个问号:“会是他吗?这回,他究竟是新敌,还是故友呢?”
卧龙谷一战,长安君失势,遭非议唾弃的“大好消息”很快传到了西风。
只是,面对如此的“大好消息”,西风王与无邪依然是怏怏不乐;但,这叫二人怏怏不乐的缘由却是大相径庭。
无邪怒气冲冲地唤醒显龙,质问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向你表达得很明白了吗?卧龙谷一战,一定是要按我的想法来,一定要叫我赢的啊!怎么现在倒成了这种境况?要我赢啊!这个命令如此简单,你难道都听不懂吗?”
第一次被主人训斥,小显龙一脸无辜,吓得将它整个身子都拧成了螺丝状;而后,又将身体摆成了一个问号的形状,以向主人抗议。
怒气消散之后,无邪喃喃自语道:“要我赢,所以,我们的将士的确打赢了……”
此刻,显龙睁大眼睛,拼命向主人点着头;无邪一脸黯然:
“所以,你只能执行简单的要求,我的要求对于你来说,过于复杂了。以至于你无法分辨和识别,是吗。”
小显龙又拼命地朝着无邪点头。
“又或许,是我……妄称自己为最懂长安君的好友,却认为凭他长安君的为人,他会如我所盼那般弃兄弟之尸于不顾,而仓皇逃走……无邪无邪,他长安君从来也不是这样的人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太孤注一掷了!”
“砰”的一声,无邪恨恨地一拳打在墙上,鲜血从指尖缓缓淌了下来。
显龙见主人流血了,跳过来,绕着无邪的拳头来回跑动着,帮他舔掉、止住鲜血。
第168章 西风王的诡计
西风王对“长安君腹背受敌”的消息显然没有兴奋,在他看来,这个消息解读起来倒更像是“长安君全身而退,毫发无损”;而无邪之前向他保证的,所谓能替韩亦儒讨回公道的“万全之策”,完全打了水漂;不但打了水漂,大仇未报,而且还早早地打了草惊了蛇。
这样的惨败是他堂堂西风王韩敬山所不能容忍的。
书房内,丞相王丹林与无邪侍立两旁。
“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当初信誓旦旦向往保证,你的计策伤害最小、万无一失,我又怎会任由你如此胡来!
如今倒好,你王弟的仇不但没报,却只徒然增加了我们与衔山之间的猜忌与对立!
你明知我大计乃是假意与衔山交好!如此才能假借衔山之势,暗中牵制兰泽国之力,其后,待我们渗透衔山朝纲之后,才可事半功倍、毫不费力的设计吞并衔山,一统三国。
当前,你设计陷害长安君不得,还坏我大事!真真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
房中,无邪垂首而立,任凭西风王训斥,但无论西风王说的话再怎么重,大概也比不过无邪心底对自己的批评。
“你走吧!去继续炼制虚魔大军去!我要你日以继夜的试炼此秘术,替我炼就一支刀枪不入的魔军。
在没有炼制成功之前,你不用来见我了!”西风王对着无邪狂批一顿依然不解气,干脆将其支走,眼不见心不烦。
待无邪作礼退出了书房;西风王这才向王丹林道:“丞相你也先回去吧。”
王丹林闻言向韩敬山作礼道:“臣还有一事,需与王上商议。”
韩敬山闻道:“何事?”
王丹林向前一步作礼道:“王上,其实,事情或还有转机……毕竟,我们还有另外一颗棋子在手,若是我们能将这颗棋子运用得当,说不定,能弥补此次的不利……”
韩敬山侧目道:“你是说,季赤?”
王丹林点头道:“正是。”
韩敬山叹气道:“只是,这个季赤,是个软柿子,虽有把柄在我们手上,可以任我们拿捏,但,怎么捏,这人就是有种温吞到直让你能忘记他曾答应的任何一件事情!
说得不好听的一点,这人能力不行!在他身上,只恐是难以做太大的指望!更不用说扶他为王了!”
王丹林道:“事到如今,恐怕我们也只能选择将拉拢衔山的计划暂时搁置一旁,退而求其次了。
虽然我们一直把控制季赤,扶他为兰泽王,进而控制兰泽作为备用计划,但此时此刻,这个俨然已是我们目前所能操控的唯一的计划了。
拉拢衔山不成,我们只能联合兰泽。至于季赤的行事速度,这只是因为以前我们未曾要求过他而已,当前,若是王上做了调整计划的决定,那剩下的一切,就都可以交给微臣来担心。”
“哦?说说看,你对操控季赤一事有何想法?”韩敬山道。
王丹林道:“依微臣之见,若要将这兰泽王的嫔妃之子季赤扶为兰泽新王,必须要除掉王位的准继承人。”
韩敬山道:“你是说花若?”
王丹林摇头道:“相反,这花若因为我们之前的舆论操控,已经被兰泽人认作是离经叛道之人,不够资格做一国之王;最重要的是,这个花若自己也很争气,已经明确表态,为了一个衔山的医官,放弃自己原本唾手可得的王位,因此,此人现在早已经不足为患。”
韩敬山捻须道:“兰泽素来以仁义礼智为国训,而且,这兰泽王季坤冉家教亦是甚严,没想到,即便是如此,也还是教出如此的不孝子。”
韩敬山沉吟片刻后,这才又向王丹林道:“哦,你继续说吧。”
王丹林这才又接着说道:“所以,我们接下来第一个要对付的乃是花若同父异母的弟弟花沫。”
韩敬山道:“据我所知,这花沫好像仍在衔山为质子,人尚未回兰泽吧。”
王丹林道:“是。所以,我的计划是:趁着衔山国逝主,谣言四起,国内民情正乱之时,叫这季赤借吊唁之机去探望这位弟弟,而后趁机除掉花沫。”
韩敬山质疑道:“这么做,不会叫这季赤本人惹火上身吗?”
“所以,这掩饰工作要做得格外细致。我们派去的刺客,佯装夺财的歹人,在因财误杀花沫之后,再轻伤他季赤,如此一来,便没有人会怀疑。待此人一除,兰泽王只能册封季赤为世子,稍后,只需再设计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兰泽王,季赤便顺理成章地为兰泽新王了。”
韩敬山点点头,欣慰道:“还是你最能替本王解忧啊!”
王丹林向韩敬山作礼道:“惭愧,微臣之叹息自己人微言轻,能力不够,不能帮助王上解大忧患,也只能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敬献一些微薄之力了。至于说到,这天下,如今真能帮助王上成大事之人,臣倒是有一高人推荐。”
“哦?何人?快快说来!”韩敬山追问道。
“不知王上之前可否听过亦儒王生前有一位私交甚好的老师,此人原乃名冠天下、传说中早已经修炼成仙的同一法师的爱徒,幼年时曾与当今红极一时的玄之真人一同在同一法师门下修习各种法术,能力超凡,见解过人。”
“哦?”韩敬山闻言,精神为之一振,“我倒是曾听亦儒提起过一位道人……好似叫……叫……”
王丹林补充道:“谬影道人。”
“对对,正是谬影道人。虽听亦儒提起过他,但一直无缘面见,”韩敬山一拍膝盖,又喜又悲,叹气道,“想不到,这亦儒生前还聚集了如此的名人高士在身边……只是……”
说及此,韩敬山又不免为爱子的仓促离世而感伤起来。
王丹林见状,安慰道:“还请王上节哀。”
被丞相一点,韩敬山立时道:“所以,你可以帮本王联系到此人?并说服他来助我完成大业?”
王丹林作礼道:“此人本就是我们西风国之友,又素与亦儒王交好,想必邀请他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并非难事。微臣正是听闻这谬影道人近日现身西风都城之内,所以,这才想起向王上请示此事。若是王上准许,明日一早,臣便亲自带人前去探寻谬影道人的下榻之所,将他请至宫中,叫他亲自来叩拜王上。”
韩敬山欣然道:“如此甚好!”
王丹林道:“若得谬影道人相处,我们便如虎添翼。如此,双管齐下,一手加速牵制季赤,一手加快虚魔军的研制,假以时日,大王的大计定能顺利完成。”
韩敬山:“好就这么办!我们双管齐下。速速将此事往前推进,以免夜长梦多!”
第169章 我信你
君侯府。
卧房中,长安君一袭长发披散在腰间,恍如仙人下凡;樊如画正帮长安君脱下长长的外褂。
“粉团儿睡下了?”长安君问道。
“嗯。”樊如画答道。
随后,二人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正此时,婢女前来传话道:“长安君、郡侯夫人,相爷派人稍来口信。”
“我爹?说什么了?”樊如画纳闷道。
“这个……”婢女抬眼一脸为难地看看樊如画又看看长安君,迟疑不语。
“但说无妨。”长安君柔声道。
“相爷让夫人这段时间不管有事、没事、都不要上相府去……”婢女声若蚊蝇。
出入意料的,听到这个消息,樊如画并未出现太大的情绪反应,相反,她万分沉静地将婢女支走了;而后,又继续帮长安君解着腰间的佩玉。
半晌后,长安君幽幽开口道:
“你若有事存疑……”
“我信你。”樊如画干脆利落道,“所以,没什么可问的。”
长安君一脸动容:“可外面……”
樊如画抓住长安君的双臂,望着他的眼睛,笃定道:
“不论如何,我信你。
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吗?‘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解释自己。’”
二人的的记忆一同飞回多年前的那一天,长安君深情款款地向樊如画说道:“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解释自己。”
忆及彼时之情景,二人此时相视一笑;樊如画继续说道:
“侯爷在我面前,亦应是如此。”
长安君眼圈微红,轻轻抚着樊如画的额头脸颊,眼中尽是无限深情。
“只是,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樊如画扑进长安君怀中,“只要同你在一起,什么我都不委屈。”
西风国。
试炼阁中,想到长安君目前可能处在的不利境遇、可能遭遇的非议与质疑,无邪感到愧疚不已;然而想到父王对自己大失所望,无邪又陷入另一层深深的羞愧与耻辱当中;再想起吴竹羽的死,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欠缺考虑和思虑不周导致,这三种奇怪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最终将无邪拖入了无限的混乱当中。
桌前,无邪用双手将发烫的脑袋紧紧抱住。
正此时,试炼阁的门被一把推开了,无邪抬起头,丞相王丹林领着一个骨瘦如柴的道人,正进得门来。
“无邪殿下,这位是谬影道人。”王丹林向无邪介绍道,“谬影道人道行高深,是为数一数二的高人。我千辛万苦地将他请来,以助王上完成霸业。
正因此,王上特命我前来将他引荐与你,有了他的帮忙,无邪殿下的虚魔军指日可待也。”
无邪看了看谬影道人,又看了看王丹林,沉默不语。
谬影道人笑道:“无邪殿下的实力名冠天下,三国之内无出其右;这炼制虚魔军的秘术,虽难,但自然是难不倒无邪殿下,这有没有我老道,其实都一样。我今天之所以在这里,不过是老道一颗修习的心还未老,仍想向无邪殿下这般优秀的年轻人学习。”
“哪里哪里。您太自谦了。”王丹林寒暄道,“无邪殿下虽聪慧过人,但年轻,所以资历和道行,难免青浅,今日得大师您相助,必是如虎添翼啊!”
语毕,谬影道人与王丹林二人哈哈大笑起来。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无邪,此时突然开口道:
“我只想父王能对我满意,只要他对我满意,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王丹林与谬影道人闻言,面面相觑,气氛顿时透出几分诡异和尴尬;王丹林呵呵一笑,打圆场道:
“难得无邪殿下一片孝心呐,王上若是听到这话定会十分的感动!好了,我就先不打扰你们炼制秘术的进程了。老臣先行告辞。”
王丹林遂离开了试炼阁。
谬影道人向无邪道:“那让我们开始吧?让我看看你都炼制到哪一步了。”
无邪点点头,领着谬影道人向屋内走去。
衔山国,刘家,刘疏桐与静无风相对而坐。
刘疏桐想起长安君的境地担忧不已,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静无风问道:“怎么?姐姐为何叹气?”
刘疏桐道:“还能为什么,真替长安君担忧啊。”
静无风笑道:“吉人自有天相,姐姐又何必为自己无能为力之事搅扰。”
刘疏桐道:“虽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想起来连长安君这么个好人都要在自己家里被自家人猜忌、质疑,这与他来说,得多难受啊!”
静无风:“姐姐怕是多虑了,像长安君那样的人,那么通透,又赤诚,怎么会因为非议和质疑就不安呢?他那样的人,做事从不会以他人的毁赞为依,而应当是全凭自己问心无愧而已。”
“说得也是,看来真是我多虑了。”刘疏桐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这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这一忙,倒是忘了件咱俩之间的大事了。”
静无风试探性地问道:“姐姐莫不是说的……医馆之事?”
刘疏桐答道:“正是呢!我早已寻好了地方,就等你来一起去看了。”
“真的?”想到自己的夙愿马上就要实现,静无风内心激动不已,“在何处,我现在便与你同去吧?”
衔山远郊一处小镇的街市。
刘疏桐与静无风二人秘密前去看了一处店铺,此店铺之前乃是裁缝店,面积不大不小正合适,静无风看完也是对此处十分满意,当即,二人就与房主商议,当场租下了这家店铺。
房主走后,静无风拎着钥匙在屋内晃悠着,一面四处大量一面说:
“我们可以招手整理了,不过,这些先不要告诉他们,等到我们筹备完成,准备开门营业了,我们再向他们宣布此事,你说怎样?”
刘疏桐笑而不语,冲静无风点了点头,遂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不过,我们这店名要叫什么好呢?”
“店名……”静无风捏着下巴沉思片刻道,“叫慈济堂如何?”
“慈济堂?这个名字好,我们就叫这个吧。”刘疏桐欣然同意道。
于是,二人来往与衔山都城与远郊之间,秘密筹备着慈济堂。
兰泽国,收到西风王密函的季赤忧愁万分;找来外公李洪儒和母亲圣穆夫人李氏共同商讨对策。
“这密函,叫我无论如何要代替兰泽王前往衔山去吊唁司马重。否则,后果自负!你们也知道,这父王……他已经准备明日一早便要动身前往衔山了,这……我……这要我如何能阻他呢?”
李洪儒沉思片刻后,与女儿交换了一个诡异的眼神,而后,李洪儒这才向季赤开口道:
“事已至此,既然我们需要让你先于王上抵达衔山,那我们就只能……”
李洪儒如此这般,与季赤交代完了此事的解决方法。季赤一边听,一边点着头。
第170章 慈济堂(上)
清晨,兰泽王宫前车马齐备,静候兰泽王的到来。然而,此时兰泽王寝宫内的阵势却丝毫不比王宫外的仗队逊色多少。
宫女、侍卫、御医、左右丞相与家眷们,齐刷刷静候屋内,原来是兰泽王不知吃了何物,从半夜开始便狂泻不止,吃了汤药虽有些许改善,但却未见立时好转。
如今,兰泽王整个人如一床被子一般,软趴趴地依搭在床头,浑身酸痛,双腿无力,王后坐在床边,一脸心疼地提兰泽王擦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虚汗。
李洪儒与季赤交换了下眼神后,上前一步道:“王上如今身体有恙,恐怕不宜舟车劳顿。”
王后蹙眉道:“这是当然了。”
李洪儒道:“王后所言极是。这去衔山吊唁一事,断也赶不上王上的身体重要。”
床榻上,兰泽王闻言,吃力地抬起手,挥了挥,有气无力道:
“胡说。死者为大。更何况还是先帝的丧礼。”
李洪儒上前一步,躬身道:“那,王上的意思是?”
兰泽王朝一旁的季赤点了点头道:“你先去,一来代表我们兰泽吊唁先帝,二来向他们说明情况,我……”正说着,兰泽王的腹部又传来一阵绞痛,兰泽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表情继续道:“我可能晚你几日,随后便到。”
季赤欣然躬身领命道:“是,父王。”
兰泽王宫外,李洪儒、圣穆夫人李氏与季赤道别。
李洪儒向外孙叮嘱道:“等你到了衔山,西风王定会派人传达下一步的计划。我同你母亲不在身边,届时,就需要靠你自己了。”
季赤点点头道:“您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的。”
圣穆夫人一脸恋爱地抚着季赤的脸颊,不舍道:“去吧,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季赤拜别外公与母亲,躬身入饺中,至此,在宫外等候了多时的队伍,这才开始缓缓向衔山而去。
衔山国,慈济堂内。
经过几日的筹备,慈济堂焕然一新,已然可以开门迎客了。
静无风与刘疏桐商议之后,决定在开业之前请众人前来慈济堂一聚,一来是向大家宣布这个好消息;二来,是为新店的开张博个好彩头。
“但是……可不可以……不要惊动……花沫殿下?”刘疏桐欲言又止道。
静无风点了点头,将手轻轻覆在刘疏桐的手上,说道:“你放心吧。”
刘疏桐又欲开口,静无风像是能洞悉刘疏桐内心世界似的继续说道:“我也会叮嘱花若,叫他不要将此事告知花沫。”
刘疏桐这才放下心来,冲静无风会心一笑。
静无风喝了口茶,支吾道:“长安君……也不打动他了吧。”
刘疏桐点点头:“确实,最近发生的事够他心烦的了,我们这档子小事还是不要惊扰他了。”
静无风点点头。
是夜,慈济堂内灯火通明,众人齐聚一堂,庆贺慈济堂明日开业。
酒过三巡,静以望举杯道:“来,我敬二位堂主一杯。”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吴半仙儿咕哝道:“堂主?开个店就可以随便给自己升官儿啊。”
静以望伸出一根指头戳了吴半仙儿胸口一下,道:“怎么着,你有意见回头咱们单独聊啊。”
“不不不,我没意见。”吴半仙儿连连摆手道,“别说堂主了,你愿意叫她们天尊我也没意见。”
静无风、刘疏桐闻言,双双举杯;刘疏桐道:“容我们以茶代酒。”
静以望点点头,继续道:“明日这慈济堂一开,我姐离她悬壶济世的理想又近了一大步了。”
坐下,惟有刘清野听完这话大为惊诧,他竟还不知静无风乃女儿身;刘清野一脸诧异,询问地望着刘疏桐,刘疏桐心领神会,浅笑着冲弟弟点了点头。
静以望此话一出,花若瞬间想起自己曾打算送给静无风的药葫芦和虎撑,心中顿时有些五味杂陈;一面摇头,一面心中暗想道:
“花若啊花若,曾几何时,你不也是一心想要助亦尘梦想成真吗?怎么走着走着,倒像是早已经把自己先前这点儿美好的初衷都给忘光了。”
堂内,大家吃得正欢,聊得正酣畅;门外忽然响起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大家瞬间安静下来。
“谁啊?大半夜的。”静以望朝门外喊了声,却无人应答,这敲门声,倒是越发响亮了起来。
“这谁啊,问还不搭腔。我去会会这厮。”静以望一丢筷子,气鼓鼓地去应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外赫然站着一位身披白色斗篷之人;静以望喊道:
“这谁啊?大半夜的敲门,穿着白袍,还背着身子。你这是想吓唬谁呢?”
白衣人沉默不语,静以望纳罕不已,情不自禁上前去,一把抓住白衣人的肩膀,欲将对方的身子转过来;哪知,静以望的手刚搭上黑衣人的肩,此人忽然转过“脸”来。
不对,这脸并非脸,上面看不到五官,却是漆黑一片的长长发丝。
静以望吓得一激灵,瞬间倒退了数步,一阵放肆的笑声瞬间穿破夜空,静以望一把抓住门槛,惨叫一声:“鬼啊!”迅速退回屋内,准备将门关上。
哪知,这白衣鬼早已经到了门前,一把将门拦开了;静以望吓得拔腿就要往屋内跑,这鬼却看准了时机,一头钻进了静以望的怀里。
静以望吓得寒毛直竖,整个人贴到了墙上;这鬼却在静以望怀里哈哈哈大笑。
“是我!”白衣鬼说着,试图扒开静以望紧紧捂住眼睛的手,却未能成功。
白衣鬼气恼道:“哎呀,是我啦!真是的,没想到你这么大个子,胆子却只有指甲盖这么小。”
女鬼说着,索性扒开脸上的头发,拉下白色衣帽;静以望听着最后这句话分外耳熟,壮着胆儿从指缝中偷偷一看,立刻乐不思蜀道:
“原来是你啊!你怎么来啦?”
此人正是岫溪郡主;桌前,原本不明所以的众人,见来者原为岫溪,纷纷释然。
岫溪道:“想来就来咯!”
静以望一瞥嘴,一脸嫌弃道:“你一来就将我吓个半死,还不如不来呢!”
“哎呀,你还好意思说,临走的时候说什么,叫我等你回兰泽接我,我就问你吧,若不是我自己过来了,你何年何月才能想得起还要回兰泽去找我?”岫溪质问道。
静以望一脸为难地挠头道:“这……事情的发展那是我一人之力可以左右的,我虽不能准确说出何年何月,但是,既是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的。”
岫溪闻言,大为感动,立时从怀中掏出一顶帽子要给静以望戴上。
“这是什么?”静以望一把将帽子拿下来,在手上左右翻看着。
“帽子啊!我在路上遇见个货郎先生,他那里有好多新奇的东西,我好喜欢!我看这个帽子特别适合你戴,所以就买下来了。”岫溪道。
“这是……给我的?”静以望一脸嫌弃道。
“对啊,喜欢吗?”岫溪一脸期待道。
“这色儿……”静以望一脸为难,“这是……”静以望试图寻找一个词来形容帽子的颜色却未果。
岫溪插话道:“荷青色!怎么样?戴上以后,整个人都会显得很精神了。”
静以望含糊道:“这是……就是绿色呗!什么荷青色,听起来好像又多文雅一样,就是黄瓜绿!”
第171章 慈济堂(中)
“嗯,你要这么说也行。反正,这个颜色就是显得特别精神,而且款式也很新颖,我觉得最适合你了。”岫溪道。
静以望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一声。
岫溪声音中难言失望之情:“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就是……”静以望欲言又止道。
岫溪问道:“就是什么?”
静以望:“就是……这个……我不配。”
“怎么会!”岫溪将静以望手里拿着的帽子夺过来,一把套在了他的头上,一面拉低帽檐儿,一面自言自语道:“多配啊!颜色、帽型,这帽子非你莫属了。”
静以望一面偷偷将帽子一点点从脑门上拉下来,一脸认真道:“真的,真的是我不配。”
岫溪气哼哼道:“我知道,你就是嫌我眼光不好!看不上我给你买的东西。在兰泽的时候,每次你陪我去买衣裳、布料什么的,我有嫌弃过你的眼光吗?你说哪个好看,我就买哪个,哼,如今,我专程给你买个帽子,你倒是嫌弃我起来了。”
静以望百口莫辩:“我不是……”
吴半仙儿插嘴道:“我都看不下去了。人家小姑娘有心送你顶帽子,你拿了就行,这么推三阻四作甚,虽说这帽型儿,奇特了一点点;颜色,亮眼了一点点,但是不妨碍人家对你的一片心意啊。既是份心意,什么配不配的,直接收下便成!”
静以望解释道:“不是我不配……是这帽子里面刺着‘我不配’三个字啊……”
“啊?”岫溪一把将帽子拿过来,翻出内里一看,果然,这帽子内衬上刺着篆体的“我不配”三个字。
“啥?”岫溪在自己包袱里一通找,一面找一面念念有词:“我不配胭脂,我不配簪子,我不配石黛……”
检查完自己购买的所有物品后,岫溪一拍脑袋喊道:“唉!我当时猛一看,还以为刺的是‘找杯酒’三个字呢!我当时还纳闷,这货郎先生又不买酒,怎么所有宝贝上都是这奇怪的三个字。”
岫溪将帽子和自己买的物件一股脑儿扔到地上,拿脚使劲儿踩着,一边踩一边喊:
“谁不配?你才不配?你这卖东西的存着什么心,怎么卖给别人这么损的物件,难怪满大街人,没有一个人买你的东西,除了……”
说道这儿,岫溪羞怒交加,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静以望慌了手脚,上前搀道:
“你别哭啊,这帽子我收着了还不行吗?你说,那个货郎先生有问题,你哭个什么,快别哭了,明天我姐这医馆开业,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庆贺一番多好!
起来吧,还没吃饭吧?一起上桌吃点东西,吃饱喝足了,心情就好了。”
岫溪擦擦眼泪道:“也是,他是个坏人,我哭个什么劲儿。不过,你说的你姐是怎么回事?”
“你先起来,回头我在说给你听。”静以望拉起岫溪,在桌前坐下了。
花若看完这出戏,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静无风,痴痴地笑着;静无风被花若看得怪不自在,回瞪了他一眼,便喝起自己杯中的茶来。
花若仗着自己微醺,故意将手伸到静无风身后,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见静无风被自己吓了一跳,花若笑得花枝招展。
静无风气恼不已,心想:“我最讨厌他老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不分场合的,背后打人,下手还这么重,真是的。”
一旁的花若对静无风的感受毫不知情,旁若无人地喊了声:“亦尘。静,亦,尘!”
静无风没好气地回道:“干嘛?”
花若闻言,凑到静无风面前,一脸受伤地低声道:“哎,我说静医官啊静医官,你可是医者,可不可以在跟我说话的时候稍微温柔点儿?
你老是这么凶干吗?这样让我感觉,我好像很讨人厌,不被配被你喜欢一样……”
“谁……谁说……”静无风欲辨已忘言。
“说什么?喜欢我吗?”花若扶着静无风的肩道,“这还用你说吧?都写在你脸上了。”
“我……”静无风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看,”花若快贴到静无风的脸,“你这左边眼睛里是我,这右边眼睛里……嘿嘿,这右边眼睛里还是我。
你这边嘴角写着喜欢,这边嘴角还是……写着喜欢我。你说说看,对一个这么喜欢我的人,我能怎么办呢?”
对面,吴半仙儿看直腻歪:“哎哟,这刚好不容易熬着看完一场,现在又整一场,真是腻歪得我恨不得能立刻、马上就在这桌前悬梁自尽!年轻人呐,有伴儿回家去秀嘛,公共场合,还是要照顾下别个人的感受撒。”
一旁的刘清野闻言,偷笑不已。
然而,说归说,这吴半仙儿无意间观察到这静无风的面相似乎有几分耐人寻味的不寻常,具体来说,这静无风的眉间透露出一丝隐隐的黑气。
吴半仙儿忍不住盯着静无风的面庞,仔细端详了片刻,在撞到花若询问的眼神后,吴半仙儿这才把目光撤了回来,转而自己摇摇头道:
“大概是夜晚灯光的缘故罢。人家这明明是喜事当头,哪里来的晦气?”
然而,这想法一出现便挥之不去,吴半仙儿又忍不住凑近了一些继续研究起静无风的面相起来。
花若煞有介事道:“怎么?她脸上有字啊?”
吴半仙儿微微皱眉,半晌后,摇摇头道:“我观察到一个不太好的现象,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花若问道。
吴半仙儿踌躇了片刻,说道:“虽然今天本该是大家高兴的日子,但,此事事关重大,虽难免扫兴,但我也是必须要说的。”
“有什么话你就说呗。”静以望催促道。
如此,吴半仙儿又仔细端详起来静以望,片刻后,这才正色道:
“你还有无风大夫眉间有很深的阴气,若我推算不错,近日必有大难在即,决意不可不防啊!”
“大难?我们两个?呵呵,”静以望尴尬地笑笑,继续道,“这大难又怎么了,大难也不都是坏事嘛,对吧?你看看,多少……多少人大难不死,反倒是获得了难得的好运气,生活过得顺风顺水……”
吴半仙儿接话道:“那是自然。道教是天尊对人间最慈悲的叮咛。他叫人可以利用卦象来趋吉避凶,这大灾大难,若是可以一直得以化解,自然就能顺风顺水下去。人当然也会在这不断的顺应大道的行为中获得更多吉祥之气的护佑。”
静以望一挥手道:“咳,什么这个那个,依我看,这大难不死之人,之所以看起来更顺意,常常是因为自己能活下来,而对身边的人事心存感……”
“心存侥幸!”岫溪截口道。
“心存侥幸?”静以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岫溪,桌上,花若还未来得及咽下的一口茶,早已经喷了自己一身。
静以望瞪眼问岫溪道:“怎么?你倒还想挑战一下阎王爷还是怎么?”
岫溪捂着嘴,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吴半仙儿又叮嘱道:“不过,人都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你们就……”
第172章 慈济堂(下)
静以望回道:“信你,还不成吗?”
吴半仙儿看着静无风和静以望,将信将疑道:“真的信了?看看你们一脸难色……”
花若分别指了指静以望和静无风,订正道:“这个,男色;这个,女色。”
静以望将酒杯往桌上一磕,转而向吴半仙儿举杯道:“是真的。谢你了,给我们通风报信。来,我敬你的慈悲!”
静以望与吴半仙儿二人端起酒杯各自一饮而尽;半个时辰过去,桌上除了不喝酒的刘疏桐与静无风外,其他人都早已喝得七荤八素,刘清野早已经趴在了酒桌上,刘疏桐上前扶起弟弟,往里屋休息去了。
桌前,岫溪醉醺醺地往静以望碗里夹菜,吴半仙儿看得直泛酸,遂临时起意道:“唉,一段情,双方都承认了是佳话,一方不承认就变成笑话。
你们二人既如此情投意合,依我看,不如干脆现在就约定终身得了,我们……我们还可以给你们做个见证人呢!”
花若拍手道:“好!说得好!你们今儿个就定下了吧!来,喝个交杯酒,两人同携手。”
吴半仙儿拍手道:“好好。说得……说得好。交杯酒,交杯酒。”
静以望看看岫溪,嚯地拉着岫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自己拿着酒杯,而后将岫溪的酒杯塞到她手中,二人当真在大家面前,堂而皇之地喝了个交杯酒。
一旁,唯一清醒的静无风抚额摇头;刚安顿好弟弟刘清野的刘疏桐,刚撩开门帘进屋,便撞见了这一幕,在与静无风二人交换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眼神后,刘疏桐向众人道:
“时辰不早了,大家若是喝好了的话,可以回房休息了。明日还得早早开业呢。”
坐上几人一听,纷纷点头,起身离桌。
门帘前,静以望和花若还客气了起来;互相推辞着回房歇息。
静以望:“你先。”
花若:“不,你先。”
吴半仙儿叹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啊!”
花若与静以望异口同声向吴半仙儿说道:“你先。”
吴半仙儿落落大方道:“好,我先就我先,再这么推辞下去,天都快亮了。”
说罢,吴半仙儿撩帘而去,静以望紧随其后;花若与岫溪二人亦尾随而去。屋内只剩下静无风与刘疏桐二人,在收捡着桌上的碗碟。
清晨,鸟儿婉转啁啾着,花若一夜好梦,枕着胭脂香粉味儿醒来,顺势伸着懒腰翻了个身;这刚一睁眼,发现自己床上竟然多躺了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花若猛然坐起身,仔细观察着身旁的人想要看清是谁,奈何此人头发覆盖着整张脸,叫花若无从辨别。
此人依旧睡得很沉,睡梦中还依稀传出低低的鼾声;一旁,花若还处在震惊当中,一动也不敢动地坐着,拼命想要回顾昨日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一星半点。
花若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自语道:“是亦尘,是亦尘,一定是亦尘,一定是你。”
花若一面咕哝,一面将此人遮盖在脸上的头发轻轻扒拉开,竟发现此人乃是岫溪!
花若心里一“硌咚”,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正此时,门被敲了一下;屋外,静以望喊道:
“店马上就要开门了,你起了没有?起来就赶快来帮忙。”
随后,大概是发现房门没锁,只听得“咯吱”一声,静以望一把将门推开了。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出乎意料,静以望愣怔在原地,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这一幕。
“哎,别误会,别误会……”花若挣扎着从岫溪身下将自己的腿抽出来,一面要下床来找静以望。
静以望看着眼前这幅情景,实在无法消化任何更多的信息,正欲转身离去,却一把撞到了正欲进屋的静无风,静无风见到眼前的这幅无法名状的景象,同样是呆若木鸡一般。
花若坐直身子,百口莫辩:“亦尘,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静无风的眼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静以望一咬牙,低喊道:“我们走。”
一把拉着静无风出了屋去;花若气馁万分,失魂落魄道:
“怎么办?该怎么解释?好像怎么解释都像是在替自己开脱……可,事实本就是什么都没发生啊?”
想到此,花若忍不住抬起拳头照着自己脑门狠狠揍了一拳:
“你能如此自私。就这样还说没事?就算是……以望能够理解……亦尘也不误会你,这岫溪……一个黄花大闺女,与你同床共枕一宿,这传出去,她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花若为自己的疏忽深感不安,然而,转念一想:
“幸好!只有我与他俩知道,只要我们三个不说,倒也不会有如此的贻害。”
如此想着,花若那颗原本紧绷的心,这才得了些许的释然;于是,花若一手撑床,欲从床上悄悄起身,正此时,吴半仙儿大大咧咧地跨门进来:
“哎,你起来了吗?……哎哟哟,”吴半仙儿亦对眼前的景象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情急之下,只得抬手遮住眼睛,解释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纯属路过。呃……你们继续。”
吴半仙儿倒退着出了屋去,一面嘀咕道:“万万没想到啊!千算万算,我咋就没算到这一出?这不科学啊!我回去再算算去!”
花若一语不发,目送着吴半仙儿进来又出去,一屁股跌坐在床上,长长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没关系,只要我们四个人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事……”
语毕,花若蹑手蹑脚地下床,一不下心,却是压到了岫溪的脚;花若吓得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岫溪吸着气,从梦中惊醒过来,高声喊着:“疼疼疼!”
花若吓得往床沿挪了一尺,岫溪伸展着被压的脚,伸着懒腰从床上坐起身;一睁眼,却被自己眼前的景象吓得惊叫起来。
花若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梦,是真的。”花若顿了顿,苦笑道,“不过这才更吓人,是吧?”
“当然不是!”岫溪欢喜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少次梦见你在我旁边醒来,每一次我都是从梦中笑醒的。没想到,今天,我竟然梦想成真了!哈哈哈,我好开心!”
花若一脸难以置信道:“开……开心?”
“当然了!梦想成真,谁会不开心?”岫溪道。
花若指着敞开的房门,向岫溪道:“你知不知道刚才谁从这走出去了?”
岫溪看了看敞开的房门,睁大眼睛,一脸惊恐道:“谁?不会是我爹吧?不可能啊,他……”
“静以望。”花若道。
岫溪的眉头瞬间拧起来,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花若:“他……看到我们这样很不高兴?”
“你说呢?”花若反问道。
岫溪脸色凝重地看着花若,数秒后突然爆发出银铃般地笑声,爽快地拍着花若的肩膀道:“呵呵呵,没事的,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花若扯了扯被岫溪按住的衣领,面无表情道:“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也不看看场合。”
“真的,没事儿。”岫溪的手,顺势向下,扯了扯花若的腰带;花若呼啦一下从床上站起身来:
“你干嘛?”
第173章 分离在即
“我不干嘛!”岫溪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腰带,继续说道:“你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清清白白。”
花若白了岫溪一眼,一脸嫌弃地走下床:“嗤,清清白白?这个跟我说有用吗?你还是想想怎么向静以望那家伙解释吧。”
眼见花若要离开,岫溪阻道:“哎,你不跟我一起去吗?你跟我一起去,我们两人一起向他解释,他自然就信了。”
“要去你自己去。”花若头也不回的说道,“我……”
“你去干嘛?”岫溪问道。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事要做!”花若出门寻静无风而去,一路上,心里忐忑不已。
慈济堂内,静无风、刘疏桐二人一个在擦拭着桌台,一个拿了幌子展开后到门口,交给站在木架上的静以望,将其插到门楣高处。
店内,静无风自觉地无视着花若的存在;花若搓着手,一脸心绪地偷偷瞄着低头不语只顾擦着桌台的静无风。
“那个……”花若身子贴着桌台欲言又止。
“那个什么?”静无风面无表情道。
“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花若尴尬道。
“那就别说了。”静无风冷冷道。
“真的?那你信我了,对不对?我就知道!我们无风大夫可是非一般的凡俗人等所能比的,你这么聪慧过人,一定早就看透了事实真相,完全不用我解释,对吧?”花若哂笑着,凑到静无风跟前,拿肩膀轻轻撞了撞静无风的胳膊。
静无风正色道:“叫你别说,是因为你无需向我解释。我是你什么人?你想做什么,去做便是,我亦无权过问。”
花若一听此言,心中大喊不妙:“不好,果然还是生我气了,我该怎么办?”
花若笨拙地解释道:“唉……那是个误会,昨晚我们就是多喝了点儿……”
静无风截口道:“是,就后乱性,想必也是自然。”
“乱?”花若百口莫辩,“不是……你听我说完……”
花若的话音还未落,门口却是早早来了求医问药的顾客;待此人进得慈济堂来,静无风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此来人,身着的道袍叫静无风愣了一下,再仔细端详此人略显沧桑的脸,静无风脱口而出:
“朝华师弟?你怎么来了?苑中一切可还好?师傅他老人家上个月的信中提到他的旧疾有了缓解,是否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
朝华作礼道:“是。多亏了亦尘师兄的药方,师傅……前些日子确实多有改善,甚至……还自己亲自去牌位坊祭奠历代祖师……”
“真的吗?”门口的静以望听到这个大好消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静无风却没有那么欣喜,自从见到师弟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就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此时,更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所以,你此次前来是……”
朝华师弟一听此言,脸色骤变,扑通一声跪地道:“师傅……好了不到半月光景,就突然急转直下,如今……如今……卧床不起。我们想请医师过来医治,想给他喂药,他都拒绝了,就嘱咐我们将云游在外的师哥师弟们都召回青瑶山,还特别嘱咐我们,一定要找到亦尘和闲云两位师兄,将你们带回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事发突然,得知恩重如山的师傅大限将至,静无风眼圈一阵潮湿;为了抑制自己的悲痛,静无风不得不使劲儿掐住自己的手腕,强作镇定。这一切,悉数被花若看到了眼里,心疼在心上;想要上去去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双脚杵在原地,双眼焦灼地投向她。
此时,从后房晃晃悠悠地移步过来的吴半仙儿却是不由自主被静无风与静以望眉间越来越重的阴气所吸引,脸上亦隐隐透露着几分不安与担忧。
朝华师弟洗漱休整完后,静无风备了份简餐供师弟充饥;朝华歉意又感激道:
“今天是师兄医馆开业之日,可见我是来得太不及时了……平地给你多添了这些的麻烦事。”
静无风轻摇头道:“哪里。索性医馆第一天开业,这一早并无病患盈门,若非师弟不辞万苦的赶来报信,恐怕我连……”
一想到师傅命不久矣,静无风便说不下去了。平时里,虽远在他乡并未亲近师傅多少,但是,如今得知师傅即将于自己阴阳两隔,这才发现,人与人之间的最大距离是什么。
思及此,静无风轻叹一声道:“人与人之间,最不是距离的距离,乃是此处与彼处——真正的距离,乃是阴阳相隔啊。”
朝华听出静无风的伤感,便岔开话题道:“原本,我们都说直接给师兄书信一封告知此事即可;可师傅他老人家就担心书信在路上会出什么岔子,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们一定要找到师兄本人,亲自将你们二人带回苑来!”
静以望垂首黯然道:“我们兄弟二人出山良久,难得师傅他老人家还惦记着我们。”
朝华师弟道:“那可不!你们出山,也是为了师傅不是!他老人家虽然平时无话,可心里的那本账还是明明白白的。”朝华顿了顿,欲言又止道,“对于师傅此次再三祝福寻你们二人到场之事,师兄弟之间可没少议论……”
静以望追问道:“议论什么?”
朝华师弟:“就是……说师傅把他压箱底儿的绝学藏了,就等你们二人回来,好将此物贻之你们。”
虽为朝华师弟的无心之言,静氏二人却隐隐读出此话背后隐藏的权利争斗与嫉羡恩仇,静以望与静无风沉默着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想当初,玄真道人将他们二人救出后,带回了青瑶山。对于大多数的同门师兄弟来说,对于新入门的这两人,或是爱护有加,或是相处融洽;但偏偏,有部分年龄稍长的师兄弟,尤其是以大师兄凌云马首是瞻的,被唤作云帮的一伙儿势力,却惯于凌霸比自己弱小的同门师兄弟。
其后,因担心静氏二人劫后余生,又初来乍到,会多有不适,玄知真人只要一有时间便将二人携与身后或眼前,以助静氏二人早日适应和融入环境。
话说,玄真道人的此举本无它意,但是在云帮内却发酵出一股仇视静氏二人的气氛。为此,静氏二人在师傅视线之外没有少受云帮人的欺负。
原本,凌云大师兄还担心二人会向师傅告状,他不得不反复与云帮内的师兄弟交代:
“万一,何人被带到师傅跟前对质,无论如何都要一致对外的矢口否认!那个人,若是软骨头交了底,将兄弟出卖了,他即使幸而逃脱师傅的责罚,也没有命活到下一次月望之时!”
然而,让凌云大师兄意外的是,这静氏二人不论被自己如何百般侮辱欺凌,却未在师傅面前透露一句怨言,凌云洋洋自得道:
“这兄弟二人虽然是贱胚子,但也算是贱得识相;若非如此,要叫我知道他们胆敢向师傅告状,恐怕下一个忽然失踪不见的师兄弟的名单里就有他们二人的名字了!”
第174章 我等你回来
其实,静氏二人也并非未曾想过要想师傅告状,尤其是因为年幼矮小而被云帮整得厉害的静以望。
一次,云帮的人见静以望领回两个馒头兴高采烈地往回跑,其中一个师兄伸脚故意拦了静以望一脚,毫无防备之心的静以望顷刻向前扑地,该师兄则“哎哟”一声怪叫道:
“师傅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笨手笨脚的蠢蛋。”
另一个师兄则装作好心的样子,一面喊着“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一面伸手去扶静以望,静以望重心不稳,见到师兄伸出的援手,想都没想伸手去搭;哪知,这师兄的手却只顺势往静以望脸上甩了一耳光,根本丝毫没有想要扶住静以望。
静以望又惊又恨,直直地摔到地上,摔了个嘴坑泥,嘴唇被地上的石头戳得鲜血直流。
“以望。”远处传来静无风的声音。
静以望闻声抬头,看见静无风的那一刻,满眼委屈,眼泪在眼中打转。
“哎哟,还哭上了啊?”师兄们揶揄着。
“我才没有!”静以望从地上爬起来,一句话也没多说,便径直向静无风奔去。
屋内,静无风帮弟弟擦拭着嘴唇上的伤,静以望一声不吭。
“疼吗?”静无风问道。
“不疼,”被静无风这么一问,静以望红了眼圈,无限委屈道,“不过,姐……兄长,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是不是因为我不好?我做错了什么?”
静无风摇头道:“不是。”
“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静以望不解道。
静无风看着弟弟,无言以对;时光荏苒,十年光阴飞逝;待一次,静以望无端被云帮师兄捉弄当众出丑后,静以望再次向静无风问起了十年前问过的这句话:
“他们究竟为什么要如此待我?扪心自问,明明我从未做过任何过分或可能会伤害到他们的事。难道……这就是人常说的命该如此吗?”
静无风:“你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静以望:“哪究竟还能有何解释?因为他们坏?但是,这么多师兄弟中,他们欺负得最多、且最乐此不疲的人就是我了。难不成是我对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吸引?这才叫他们屡屡来找我的不快。”
静无风摇了摇头,看着弟弟的眼睛,道:
“这是因为,这个世间,没有人该为我们自己的好感觉、乃或是我们的幸福负责;如果觉得生活不公平,对此不满,我们只能自己为此全权负起责任,努力化解自己的心结所在,而非一味将矛头指向肇事之人。
怨天尤人,或是追问因由,都无意。
尽自己全力,改变自己能改变的,接受自己暂时无法改变的,这就是生活尝试用各种坎坷和挫折想要告诉我们的道理,也是生活施加于我们每个人的、必练的功课——对自己全权负责,不光是言行,包括所思所想及所感。”
静以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幽幽道:
“看来,我无端受挫、受辱这么些年也并非一无所获嘛!至少,兄长就因此而获得了非凡的体悟和智慧!”
静无风被弟弟逗得想笑又笑不出来;只是一脸怜惜地摸了摸弟弟的额头,轻叹道:
“都是我没能照顾好你,叫你受苦了;往后……”
“哎呀,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你自己头上了,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自觉好呢,还是说你自恋好……”感觉自己失言,静以望顿了顿,忙啐道,“啊呸,我这张嘴真应该上把锁才行。我的意思是,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刚自己不都说了,一个人的幸福不应当指望别人来负责吗!那怎么你倒是时刻想着要为我的幸福负责了?”
静无风嗔怪道:“我怎么是别人?”
静以望自动打嘴道:“啊呸,我又说错话了,算了,我好像总也说不过兄长,下次索性不说为妙了。”
静无风心里暗自道:“你放心,待因缘成熟之后,我定叫你不再受他人的这般无端折辱。”
静以望看着静无风一脸忧愁,心中亦暗自道:“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以后该我吃的苦,我都会自己吃下,不会再叫你整日为我担惊受怕了。护卫了我这么多年,你可以歇歇了,以后的日子,换我来护卫你。就算拼了性命,我也定不会叫人有机会伤害你一毫一分。”
当前,慈济堂内,静无风向朝华师弟道:
“师傅平生的绝学都倾心教授给了我们,只因为他老人家的道行高深,许多的经书法典虽已悉数传授于我众人,但碍于我等年纪、阅历之人的领悟能力有限,只能囫囵吞枣,却鲜少有能真正了其深意者,更不用说融会贯通了。
也因此,大家总觉得师傅似乎有所藏掖,其实,他老人家早已经倾囊相授。”
朝华点头道:“师兄的口才真好啊!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却没办法像师兄这般自如的表达出来,所以,对于这些猜忌,虽不认同,却也只能无言以对。这下好了,等我们回去,师兄就有机会会会那些乱嚼舌根、思想不端的师兄弟,好好给他们醒醒脑、上上课了!”
静无风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向朝华师弟道:
“后房已经收拾好了,师弟若需休息,可让以望令你前去。”
朝华摆手道:“哦,不用不用,你不用管我了,你们先忙去吧,我一点都不累,倒是觉得一切都很新鲜,好奇得想要四处去看看,不过,想想师傅那边……又没了心情。
呵呵,师兄你们忙去吧。若是定了何时出发,喊我就行。”
静无风错愕道:“跑了这么远的路,你真的不需要休息?”
朝华笑嘻嘻地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累。你现在叫我躺下,我也睡不着啊。”
静无风看了静以望一眼,正色道:“人非草木,岂能不知疲倦?今晚你在慈济堂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回上谷苑。”
朝华一脸为难,半晌后,终于道出实情:“并非我想强人所难,但是,但是师兄……我们,我们能否即日就动身?
要知道,耽搁一宿,可是会耽搁很多事情的!这觉,今日就算不睡,以后也还有很多机会;但是这人若是……若是……”
静无风点了点头道:“好,容我与以望稍作整理,我们即刻启程。”
卧房内,静无风面前端放着一个早已经收捡好的行囊;静无风一脸歉意向刘疏桐道:
“对不住姐姐了,今日才开张,我便要做甩手掌柜弃你而去了。”
刘疏桐制止道:“快别这么说了,好妹妹。生死事大,更何况你师傅还等着你回去看他老人家最后一眼呢。你快别惦记这里的事儿了,尽快启程便是。”
二人正说着,得知静无风即将动身回青瑶山的花若出现在了屋外;刘疏桐见状,轻笑着起身道:
“我先去前堂招呼着,你们聊。”
目送着刘疏桐离去,华若一屁股在静无风面前坐下,盯着桌上的包裹幽幽道:“所以,这就要走了?”
“你看呢?”静无风看着花若便有些来气。
“我看也是。”花若伸手戳了戳面前的包裹。
静无风见状,唰地站起身,将包裹背到身后,看都不看花若道:“你到底有没正经事,没事的话,我走了。”
花若显然被静无风的冷峻所伤,一把抓住静无风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静无风的眼睛,掷地有声道:“有!”
“有什么事你就快说。”静无风依旧不看花若。
花若一把握住静无风的肩膀,将脸凑到静无风面前:“我想说的是: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一人。”
静无风被花若尽在咫尺的气息吹得满脸通红,慌忙一把打掉花若的手,顺势往后退了一步道:“你要没别的要说,我就走了。”
花若快步上前,凑到静无风耳旁,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我等你回来。”
第175章 命悬一线,乱红岭(上)
慈济堂前,众人送别静氏二人及朝华师弟。望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吴半仙儿一脸忧虑道:
“唉!真就叫他俩这么走了?”
花若无奈道:“不然呢?你抱一个,我抱一个,不叫他们走?”
“可是……”吴半仙儿欲言又止道,“他们真的不适宜外出远行!应当好好在家避开祸事才是啊!可他们……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更何况这亏,还是性命攸关的!”
听完吴半仙儿这番话,花若凝视着静氏二人身影消失之处,双眉紧锁。
吴半仙儿不死心似的又道:“怎么?你真的打算就这么眼睁睁地等着灾祸降临在他们头上?”
花若反唇相讥道:“怎么?您还真的把自己当成料事如神的神仙了?你算的,就一定都准吗?”
花若撂下此话,转身往堂内走去,吴半仙儿紧追不舍:“唉,不管我算得准不准,可,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公子你听过吧?更何况这人还是您的心……”
花若瞪了一眼吴半仙儿,警觉道:“是吗?是我的心什么?不是你的?那怎么你比我还这么上心呢?你莫不是看上他们二人中的谁了?”
吴半仙儿:“啊呸!修行之人,岂会困于此小情小爱,人命关天,这才是我最上心的呐!”
花若轻轻一笑,没有再言语。
静无风一行三人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上谷苑,师傅玄知真人身卧病榻,静待二人归来。
“师傅!”
刚进屋,静氏二人便双双跪在了床塌前;静无风握起玄知真人瘦骨嶙峋的手,再看师傅消瘦枯槁的面庞,忍不住泪水盈眶。
“对不起师傅,徒儿不孝,没能照顾好您……”
玄知真人缓缓睁开眼,见到静无风与静以望二人,安心地笑了笑,气若游丝道:
“你们回来了,就好。为师……为师有重要的事要告知于你二人,之前,我还担心来不及……现在……现在好了……”
静无风、静以望闻此言,悲从中来,齐声道:“师傅!”
玄知真人牵动嘴角,笑道:“莫悲,生老病死本就是世间常态。对于师傅来说,当下能脱离这具腐朽肉身的禁锢,倒不失为一种真正的精神解脱了。去,把门关上,师傅有重要的事要告知于你们。”
静以望起身,将门轻轻掩上;屋外,云帮的耳目见状,又不敢贸然上前偷听,只得恨恨地离去。
第二天清晨,上谷苑的师兄弟们被一声恸哭声惊醒,匆匆洗漱完毕后赶去玄知真人的病榻前,才得知师傅早已仙逝。
众弟子长跪于玄知真人尸身前,悲痛之声响彻山谷云霄。
床塌上,玄知真人面容慈祥,状若酣睡;床塌下,静氏二人默默跪地,垂泪送别师傅。
想起昨夜,玄知真人强打精神,在告诉他们姐弟二人一个有如石破惊天之秘密后,便早已精神不济;玄知真人虚弱地向静氏二人道:
“扶为师起身。”
静无风擦掉眼角的泪,问道:“师傅您这是干什么?您腿脚有旧疾,坐行皆有如刀剐……”
玄知真人道:“无妨,你二人且将我扶起,依墙而坐便可。”
静氏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只得依照师傅的吩咐,将其扶起,玄知真人虽全程痛若断骨,却一声也不吭,但额上滚滚而出的冷汗和煞白地脸早已经说明了一切,静无风二人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为了减轻师傅的痛苦,二人互看一眼,彼此加快了手上的力道,以最短的时间,将玄知真人依墙,使其盘腿而坐。
这一通下来,玄知真人被锥心刺骨之疼折磨得半天无法开口说话;在稍稍休整片刻后,这才重新睁眼,向姐弟二人轻声道:
“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静无风摇头道:“我们不走,求师傅准我二人在此守您一夜吧!”
玄知真人轻笑道:“也好,那就辛苦你们二人在此陪师傅走完最后一程罢。”
玄知真人既死,上谷苑便依照其生前所嘱咐,交由二师兄九行掌管。这一切,却是叫大师兄凌云恨得牙痒痒。
“凭什么?我入门的时间比那个什么九行要长!资历比他老!凭什么那个老妖怪要将上谷苑交给九行来掌管,却视我这个大师兄于无物?我比他九行到底差在哪里?啊,你说?你说?”
凌云师兄抓着云帮的兄弟挨个儿问,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在安葬完玄知真人后,上谷苑众弟子皆结伴而归,静无风与静以望却一直长跪在师傅坟前,直到夕阳西下。
眼看太阳即将落山,静无风这才喊静以望起身回苑。
乱红岭,人迹罕至的山路上,二人并排前行,正步入一片杨树林之时,忽闻得四周枝叶颤动,沙沙作响,静无风与静以望感觉情状不对,遂背靠背,进入戒备状态。
果然,二人刚背靠背地站定,大师兄凌云带着他那帮云帮的罗罗们早已经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凌云师兄冷笑着从人群中缓缓踱步而出。
静无风见状,收起举剑的手,不解道:“大师兄,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凌云阴阳怪气道,“哦,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嘛,只是好奇。”
静无风:“好奇什么?”
“就是很好奇……咱们的宝贝师傅在临死之前,到底,跟你们说了些什么。”凌云痞里痞气道。
静无风不卑不亢道:“师傅他老人家对我们二人说的,自然是事关我们二人之事。并与旁人无甚干系。“
凌云冷笑道:“呵,好一个与旁人无甚干系,怎么?但凡涉及到利益,连你大师兄我,也成了旁人了?”
静无风作礼道:“大师兄,请恕无风无礼。师傅昨日所言之事与利益无关,甚至是微不足道;但只因事关我二人的私事,无风实在无可奉告。”
“不说是吧?”凌云眼中凶光渐露,“本来,我还念在师兄弟的情份上,想放过你们一码,既然你们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无情!”
凌云一面退回人群之中,一面厉声道:“莫要伤他们性命,待我问完话,再赏他们个全尸!”
随着凌云师兄一声令下,众人如饿虎扑食般奔向静无风与静以望。
起初,静氏二人对于从四面而来的进攻还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奈何,云帮人多势众,半个时辰过后,被围攻的静氏二人渐渐显露出疲态,又因护弟心切,静无风手臂生生吃了两剑,鲜血从岫中渗透出来,滴滴溅落泥土上。
第176章 命悬一线,乱红岭(中)
静以望发觉静无风受伤,心中瞬间焦急无比,急于胜战,无奈却又斩不绝云帮之群亡命之徒。
一旁,见静氏二人屡屡绽露破绽,凌云早已胜券在握,得意洋洋道:“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们两个贱骨头还能撑到几时。”
此时,静无风心中也在暗自思岑:“这样下去不行,我们撑不了多久了……”
静无风看了身后的静以望一眼,心中五味杂陈;正此时,静以望一时大意,云帮一罗罗见状预备暗剑刺伤静以望。
“小心!”疲于应战的静无风高喊一声,正欲不顾自身安危的为静以望挡掉此剑之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把巨厚又宽的钝剑,瞬间将那又轻又薄的暗剑击打成了数截,云帮之中传出一阵惊呼声,众人纷纷停下,惊恐地往后倒退了数步。
“若梦?”静无风低语着,与静以望顺着若梦掷来的方向望去,来人正是若梦的主人花若!
凌云见状,气恼道:“这两人竟然还找了帮手?别说找一个人了,再找十个人来,今天也护不住你们!给我上!将他们统统拿下!”
众云帮弟子闻言,向三人围攻而来,发起第二轮进攻;只是这次,有了花若的助阵,静氏二人如虎添翼。
眼见自己云帮的人一个个倒地,凌云这才发现自己过于轻敌,为了避免全军覆没,凌云不得不令全员撤退,随着一声“收兵,”云帮人转眼间在杨树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云帮人消失不见后,静以望回过神来,瞪大眼睛望着花若道:“你怎么来了?”
一旁的静无风,直到此时才发觉虎口隐隐作疼,双脚一时发软,整个人瞬间瘫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花若急忙上前拉住静无风的胳膊,将其扶起,不料这手一伸出去,却是摸了一手血;花若这才发现静无风胳膊上的好几处伤。
情急之下,花若沿着袖上的裂口将静无风的袖子撕开,一支原本雪白的胳膊因为几处血淋淋的伤口而变得叫人不忍直视。
“你干什么?”静无风虚弱地抗议着,一面将撕破的袖子重新扯着盖到自己胳膊上,无奈袖子早已被花若从上到下的撕开了,无论如何再盖不住她的胳膊。
花若见状道:“行了,你要弄,也得等我将这些伤口处理完了之后再说吧?不就是条手臂嘛?好似我没见过似的。”
静无风闻言,又闹了个大红脸;一旁,静以望瞪着眼睛道:
“我姐的胳膊,你何时见过的?”
“我何时也没见过。”花若振振有词道。
“那你方才那话是何意?”静以望追问道。
“怎么?从小到大你没见过胳膊啊?”花若反问道。
“啊?”静以望一脸愤懑,“这也能一样?”
“你看看,你这痴重的分别心。分别心如此之重的人,你还修什么道啊,纯属浪费时间。”花若揶揄道。
“我自己的时间,我爱浪费就浪费,你管得着!”静以望不服气道,“有本事你别心虚、别脸红啊?”
“我脸红什么?”花若闻言,一面心虚着否认,一面赶紧侧身,拿若梦照起自己的脸来,看到自己脸色并无异样,这才又理直气壮向静以望道:“我不是!我没有!”
静以望嗤之以鼻道:“你那是粉擦得太多了。”
花若气个半死,一拳打在静以望肩上道:“你说清楚,谁擦粉?本王不过是天生肤白,这就活该遭你如此嫉恨毒言了?”
“行了,你们两个。”静无风有气无力道,“有你们这功夫,我十条手臂都包扎完了。”
花若与静以望互相看了一眼,吐舌一笑,忙七手八脚地帮静无风包扎起伤口来;而后,二人寻了一处干净的地儿,叫静无风倚着树躺了片刻;如此,静无风原本煞白的脸上,这才又逐渐恢复了血色。
见静无风无事,静以望这才放下心来,遂又向花若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花若笑笑,慨然道:“还能怎么?这次多亏了吴半仙儿那张碎嘴,就因为被他念叨得烦了,索性出来找你们,无论有事无事,我也图个耳根子清净。等我找到上谷苑时,遇到了朝华,他告诉我你们二人在乱红岭未归,我问好了路,就径直奔了过来。若是我能早点儿……”
花若顿了顿,看了眼闭目养神的静无风,接着说道:“没想到,这吴半仙儿算卦真是神准。”
静以望点头道:“看来,这次回去真得好好儿谢谢咱们哪位神仙吴哥了。早先就听他叨叨个没完,什么这凶险那凶险,我们也不以为意;万幸的是,有人把他的话当真了,我们今天才能化险为夷,可见,这要谢的可能还不止吴大哥一位……”
“哦?听这话,你是想好好谢我一番了?”花若兴味盎然道,“这也是自然,我,可是你的大贵人,值得你重谢。”
静以望不服气道:“谁的大贵人,你充其量也就是我兄……我姐的贵人,嗤,还想作我的贵人,下辈子吧。再说了,先前……先前那件事我可还没原谅你呐!”
花若正色道:“首先,谁稀罕做你的贵人。把那个‘大’字给我加上!我说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其次,你这大男人的心性怎么就这么不宽敞?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该说的我可都已经解释清楚了。”
一旁,原本静静躺着的静无风,此时睁开了眼。
静以望蹲到静无风身前道:“姐,你醒了。你不再睡会儿了吗?是不是我俩……是不是花若又吵着你了?要不然,我帮你把这人给撵走?”
花若一脸无奈地瞪了静以望一眼。
“别闹了。”静无风坐起身道,“这都什么情况了你俩还有心思在这斗嘴。”
静以望知错地挠了挠头,指着花若道:“都怪他!”
花若百口莫辩:“我……”
静无风拉住静以望的手臂,轻叹一声道:“别闹。这凌云师兄和他云帮的人……”
“哈!方才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应该是怕了我们了!再也不敢来了!”想起方才痛扁恶人,静以望开心道。
花若道:“暂时应当是不会再来了,不过,想必你姐是担心以后……他们此次是因何事对你们穷追不舍?”
静以望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道:“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以为师傅临终之前特地将我们召回,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要传达给我们呗,这掌门人的位置没有落着他身上,若是还有什么天大的好事,他凌云师兄自然是拼了命都想要据为己有的。”
花若一脸探究道:“所以,玄知真人究竟是传给你们什么宝贝圣物?”
静无风与静以望面面相看,沉默无语。
半晌,静无风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我们回去之后再与你细细说来。”
花若一脸失落道:“好吧。不过,你们准备何时……”
花若的话音被一阵急驰而至的马蹄声打断,三人齐齐朝前路转身,只见一人一骑飞奔而来,马上来人飞身下马,跪倒在花若身前。
“殿下,衔山别管发生意外,季赤王危在旦夕,请殿下速速前往!”
花若万分震惊,向信使道:“可有派人前往兰泽报信?”
信使摇摇头道:“季王爷嘱咐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兰泽王知道此事……”
花若闻言,心头更添疑云重重;静无风见状,向花若道:
“既如此,你速速赶回便是。莫要在此地再耽搁了。”
花若:“可……那你们与我一同折返吧?”
第177章 命悬一线,乱红岭(下)
静无风摇摇头,静以望道:“我们要留下来为师傅守孝七七四十九天。”
花若闻言,满眼净是失望,虽想力劝二人归去,却也知道是徒劳,于是,动了动嘴唇,花若道:“待我回去,排一队人马前来驻守,以免你们再受那恶人叨扰。”
静以望道:“如此甚好!你且速速归去吧!我们衔山再见。”
花若默默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静无风,心中暗道:“我等你回来。”
而后,花若翻身上马,随信使快马加鞭奔衔山而去。
送花若离开,静以望叹道:“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老天爷是怎么了?我现在真是不知该担心花若呢,还是该担心我们自己。”
静无风苦笑了一下,道:“我们也先回吧。”
说罢,二人齐齐举步向前,哪知,走了不到半丈远,静以望忽感脚下一阵微风,低头一看,自己踩中了层层枯叶之下的陷阱,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人已经被绳子捆住高高挂起在树上。
静无风大惊失色,飞身跃起欲砍断静以望身上的绳索,哪知,树上瞬间铺下一张巨网,将静无风网了个结结实实。
此时,凌云才狞笑着从树林中现身。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你们即是我的猎物,那一个也逃不掉!原本,我打算连那个嚣张的蠢小子一起抓了,算他命不该绝,竟让他就这样白白跑了。不过,你们二人,注定就是我案板上的鱼肉,任凭你们怎么逃,也终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来人啊,把他们二人给我弄起来,绑到树上!本座还有话要问。”
须臾,静无风与静以望便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说,老妖怪到底偷偷将什么宝贝传给你们了?”凌云面色狰狞道,“别当我是傻子!谁都知道师傅有一本旷世绝学,一直被他老人家雪藏,无人有幸拜读,所以……昨晚,老妖怪是不是把他的藏书之地告诉你们了?”
“或许这真是我们两人的一劫,躲也躲不过,当下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叫我们二人全身而退。”静无风一面想着,一面应道:
“大师兄,师傅等着我们二人归来并非要托付给我们什么宝物,而是希望在他仙逝之前可将我二人身世相关的真相告知于我们罢了。”
“哦?你们的身世?据我所知,你们两个不就是老妖怪云游四海之时,路上捡回来的两个野小子吗?你们的身份,还有何悬念?值得老怪物到死都念着吗?师弟啊师弟,我说你,也出山去市井江湖混了这么些年,怎么连编个谎话都变得如此撇脚。”凌云冷哼着,一面径直上前抓住静无风的胳膊细看了一下道:
“哟,这伤口包扎得倒是不错啊,不过可惜包得有点儿早了吧?”
语毕,凌云将拇指狠狠地戳进静无风手臂的伤口处,伤口处的血瞬间翻涌出来,静无风却面不改色。
凌云气恼异常,索性调转掌心,将四指深深扣如静无风的伤处,一层细密的汗珠从静无风额上冒出来;一旁的静以望大喊道:
“有本事你冲我来啊!折磨一个伤者,你算什么好汉!”
“哈哈哈,好汉?”凌云狞笑道,“你被捆成一个粽子,还大言不惭地在这儿跟我说什么好汉?我告诉你!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你们俩个就是我脚下的石子儿,我想怎么踩就怎么踩,想踩谁就踩谁,除非你将本座想知道的秘密说出来,不然,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给我打!打到他们说为止!”
“等等!”静以望喊道。
“怎么?你终于想通了?”凌云道。
静无风满是鲜血的衣袖叫静以望不忍直视,他转而向凌云道:“是不是只要我将昨日师傅所言之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你就放了我们?”
“那是自然,”凌云凑到静以望跟前,“你还等什么?还嫌被绑得不够吗?”
静以望看了凌云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将昨天玄知真人见他们二人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玄知真人之所以希望在死前见静氏二人一面,乃是因为,一直以来,玄知真人都未将姐弟二人的真实身份告知他们……
昨日,病榻前,静无风与静以望听完玄知真人所述之事,震惊不已。
静以望结结巴巴道:“所以……师傅您是说……我们并非静氏夫妇的亲生儿女……我们是西风国先王的后人?是……是……当前西风王是我们的亲叔叔?”
玄知真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年,你父王韩松亭一夜之间突发癫狂,见人就杀就砍,宫里的婢女侍卫无一人敢拦,最后,还是你叔叔韩敬山出面制伏了你父王,而你父王也因为乱杀乱砍之中误伤了自己,导致失血过多,最终不治身亡。”
虽对于这位父王早已全无印象,便是静静听着师傅的述说,静无风与静以望也早已经不知不觉双眼含泪。
静以望侧身快速拭去眼角的泪水,问道:“那我们母亲呢?我们二人又为何会落得被仇家追杀的下场?”
玄知真人顿了顿,道:“当年,我收到一封匿名书信,托我去衔山救两个无辜的西风先王之后人,信上大致书写了你们父王的遭遇,对于你们母亲之言未提。不过,后来我听江湖上有传闻说……”
“说什么?”静以望追问道。
玄知真人叹道:“唉,罢了,传闻终归是传闻,对于我未曾亲证之事,还是不要扰乱你们才好。若是你们急于知道事实的真相,或许,回一趟西风国,亲自问询尚在的旧人是为最佳。”
言及此,玄知真人已经力不从心地微喘起来;静以望还欲再问,却被静无风制止了。
“师傅累了,叫他老人家先休息吧。”静无风将被子轻轻向上拉了拉;却被玄知真人制止了。
玄知真人拉着静无风的胳膊,颤声道:
“扶为师起身。”
静无风阻止未果,只得快手快脚将玄知真人扶起,助其盘腿而坐。
一阵折腾后,玄知真人脸色时而煞白,时而鲜红,额上豆大的汗珠滴滴滚落衣衫;静无风看得眼圈发红,心中暗自道:
“原来,老之将至是如此叫人疲累不堪之事。”
如此想着,静无风顿觉得愧疚不已:“师傅……都怪徒儿没用,没能给你找来延寿减痛的良药,叫你如今受如此之苦。”
玄知真人微微睁开眼道:“师傅一生,门下弟子无数,但真正视我为师为长为人,而并非一个传授绝学权威的人,却是屈指可数。说实话,师傅真的很感激当年哪封匿名信,不论是谁,他都给了我一个经验鲜活师徒之情的机缘。这些年,若不是你东奔西走,替为师寻觅各类奇招妙方,恐怕为师早就已经去见你们祖师爷去了。咳咳咳……”
说到此,玄知真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静无风忙轻拍玄知真人的背,一面将桌上的水杯端置师傅面前,玄知真人却轻轻推开,向二人道:
“不需要了。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静无风摇头道:“我们不走,求师傅准我二人在此守您一夜吧!”
玄知真人轻笑道:“也好,那就辛苦你们二人在此陪师傅走完最后一程罢。”
第178章 与敌独周旋,苦深乃无言
乱红岭上,杨树林中。
静以望已将昨日与师傅所言之事悉数告知了凌云,哪知,凌云师兄完全不信静以望所言,他认准了师傅一定是将什么宝物偷偷给了这两个宝贝徒儿。
“哼,绕了半天圈子,你们还是不肯说出师傅给你们的宝贝呗?所以,你们是真的非要我动手才肯说了?”凌云环顾静无风与静以望二人,眼神带着一股残忍与冷酷。
“来人啊!给我打!打到他们说为止!”随着凌云师兄一声令下,云帮三两弟子持鞭上前,轮流抽打静无风与静以望,直至二人休克晕厥乃止。
静氏二人也不知自己究竟昏睡多久,两人均被一盆冷水浇醒,凌云附身于静以望身前道:
“怎么?还不说实话?这老妖怪到底是给了你们什么宝物值得你俩如此以性命相搏?”
静无风、静以望无言以对;凌云斜眼看了静无风一眼:“所以,你们果真是打算上演一出宁死不屈的剧了是吗?哼,那我就成全你们!来人啊!”
“等等!”凌云的话还未说完,却被静无风微弱的声音打断了。
凌云笑意盈盈地踱步于静无风身前:“怎么?你肯说了?”
静无风缓缓抬起头来,艰难地点了点头道:“是。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
凌云喜出望外道:“哦?那太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快快说来。”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静无风艰难道。
“条件?”凌云心生疑虑,“什么条件?”
“我的……我的腿伤严重,若不及时医治恐日后会无法行走。求大师兄将我……将我弟弟放了,好让他就近去找医者,如此,我才有机会保住我这条腿。”静无风吃力地说道。
“放了他?”凌云话语中透露着几分不悦。
静以望当即便明白姐姐的用意:“她是想牺牲自己来还我一条活命!”
静以望红着眼圈向静无风喊道:“不要!我不要走!我不走!就算是死,我也要同你死在一起!”
凌云冷哼道:“你小子倒是有骨气,听到没,他说了,他不走!”
静无风一字一顿道:“放了他。还有我在。只要能保住这条腿,我什么都告诉你。否则,若是我俩真的都死了,你才是竹篮打水,空空的白忙活这一场。”
凌云看了一眼静无风那鲜血满布的小腿,又看了看满身伤痕的静以望,一挥手道:
“放了他!”
静以望撕心裂肺地喊道:“我不要!我不走!我要同你在一起!我不走!”
静无风深吸一口气,向凌云道:“我能跟他说句话吗?”
凌云扫了二人一眼,背过身去道:“说吧!速战速决,本座的耐心有限。”
云帮弟子七手八脚将静以望带至静无风身前,看见姐姐满身伤痕的样子,静以望再也忍不住了,痛哭流涕。
“即便是此时,她心里想着的,却还是救我。”
静无风挣扎着想伸手,却不能,值得眼睁睁看着静以望,气若游丝道:
“以望,你听我说。为了我们两个,你必须走。你必须去山下替我去找那以最善医治创伤的河街医者,你知道吗?否则,若是因为这伤叫我下半辈子瘸了,我倒宁愿一死了之了。”
静以望痛哭难止;静无风知道时间紧迫,只得咬牙切齿向静以望命令道:
“快去!听到没!再晚就来不及了!别叫我以后恨你一辈子!快去!快去快回!”
静以望泪流满面,扶住静无风的肩,拼命摇头,无论如何也不肯走。
一旁,凌云看得万分耐烦:“来人!找两个人将这厮给我架走!直接送至山下!而后,你们直接回去,替我守着苑门,决计不能叫他偷偷回去喊救兵。”
两个云帮弟子领命后,拖起静以望向山下而去,一路上,静以望绝望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姐姐,这辈子,你都疼着、让着、处处护着我,我深知我对你的亏欠,这辈子都还不起,更还不清,而今,而今我只恨自己,到底也不能护你周全,我不配做你弟弟……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你为我担了这所有的苦、这难……我真的不配……”想到静无风从小到大对自己的照顾和无怨无悔的付出,静以望泪若泉涌。
当前,静无风眼前偏偏浮现的,起初乃是与弟弟相依为命的日日夜夜,而后却是花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往事一幕幕,瞬间划过静无风的脑海:“以前,总听师傅说,人生如梦。如今看来,果是如此,这一切的一切,可不就是如昨夜的一场梦一般么?”
想起往事的总总,静无风不禁红了眼圈。
待这俩罗罗押着静以望走远了,凌云不耐地烦挥手道:“总算是走了,这小子哭得跟杀猪一样,扰得本座万分心烦!快!你快快将你知道的秘密速速说来我听。”
静无风听着弟弟的哭声渐行渐远,逐渐远到听不见了,这才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
“好,我这就将秘密告知于你。”静无风顿了顿道,“大师兄应该听说过师祖吧?”
凌云问道:“你是说那位传说中得道升仙的师祖,同一法师?”
静无风微微点头道:“正是他。”
凌云道:“他怎么了?同师傅这宝贝有何干系?”
静无风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继续道:“正是与他有干。”
“哦?你且速速说来我听。”凌云兴味盎然道。
“我一定要为以望正确更多的时间。”如此想着,静无风便向凌云道:
“我口渴欲裂,不知可否向大师兄讨口水喝,也好向师兄叙述详情。”
凌云一脸不耐烦,无奈求宝心切,便命人取水与静无风饮了。
静无风不慌不忙地喝了个饱,心想:“都说誓死不做饿死鬼,如今,我倒是无此之虞。回头,倘是在黄泉之下遇见了师傅,也不至叫他过于悲伤罢。”
如此想着,静无风忍不住暗自发笑:“只是,还未来得及去祭拜父亲,而下落不明的母亲,此生恐也是无缘再见。”思及此,静无风心有不甘。
“这水也喝好了,你倒是快讲吧!”凌云催促道。
静无风抬头看了凌云一眼,忍不住冲着他微微一笑;这无端一笑,倒是将凌云给笑糊涂了:
“你……你笑什么?你倒是快说啊!那宝贝的下落呢!跟同一那老妖怪有甚干系?”
静无风又再笑;凌云凶恶道:“你再笑,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给撕了?叫你以后都只能顶着这张丑脸,永世没法见人!”
静无风道:“没有什么宝贝,师祖他老人家与此事也毫无干系。”
凌云:“一派胡言!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犟。”
静无风:“之前,我们本就已经据实相告,无奈大师兄对于此事的妄念太深,反以为我们是护宝心切,而诓骗于你。”
“你!”凌云震怒不已。
静无风淡然一笑道:“信不信由你,我言尽于此。事实上,师傅临走前,确实嘱咐过我一事,但却于宝物无关,乃是事关天下苍生。”
凌云:“你到底在说什么?”
原来,那日,玄知真人知自己天命将近,便将自己此生为及完成之余念,转托给了静无风与静以望二人来代为完成。
玄知真人:“吾先前尚能行走之时,曾夜观天象,察烽烟绕三国,大乱始将至耶;若无力挽狂澜之人,百姓必遭荼毒,民不聊生。
盖为师命虽不久,却不忍任苍生受无辜战火之蹂躏。”
静无风、静以望闻此言,皆惊;静无风道:“如此,该当如何?师傅可是有破解之道?”
玄知真人道:“不瞒你们说,吾曾欲前往天神山鬼峰觅师祖之踪,以此事相求,邀其相助。”
静无风讶然道:“师……祖?但是,他老人家不是早已经仙逝多年了吗?”
玄知真人摇了摇头道:“吾师常寡居鬼峰修炼,数年不出,世盛传他早已仙逝,但我知他尚在人间。”
静以望奇道:“所以,师祖他老人家有化解此难之法?”
玄知真人颔首道:“非他莫能助。”
静氏二人互看一眼,静无风道:“师傅放心,承蒙不弃,我二人定当誓死完成师傅遗志。”
乱红岭上,凌云听完静无风之语,冷笑道:“拯救苍生?苍生于我凌云何干?我连自己的命运也掌握不了!
想我多年来尽心尽力侍奉师傅左右,只为有朝一日可以继承他的衣钵。哪知,这老不死的竟毫不知感激,竟将衣钵传给了九行那厮!
我凌云或许不才,但九行?就那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家伙,他哪一点能同我比?”
静无风摇摇头,叹道:“大师兄,你妄念太执,着相太深,对此,你可自知否?”
“呸!就凭你,也敢来训我?”凌云连着三四巴掌打过去,静无风被打得口吐鲜血,嘴角淤青,束发震落一旁,长发披散肩头。
这鲜红的血丝丝渗出,涂于静无风的唇上,却若胭脂一般,使她那原本苍白无血的脸上瞬间有了某种奇异的光彩;那肩头披散的乌发,随风飘动,更是叫众人看得失了神。
凌云愣了半晌,道:“你……你竟是个女的?”
云帮众人闻言,哈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个女的?我们竟然一直没发现?”
静无风身后一弟子,忍不住伸手捋了捋静无风的长发,又摸了摸她的脖颈儿,嘻嘻笑道:“你这也隐藏得太好了!”
众云帮弟子嘻嘻笑着,向静无风围了过来,个个眼中泛着邪光。凌云见状,知众意不可为,遂挥手道:
“罢了。左右护法且随我下山捉方才那厮,至于这个……就交给你们了!”
众人一片欢呼,为首的张福如上前一步作礼道:“主上,这等美事,我等岂敢先您而为之,
自是需待您一亲芳泽之后,我等再……嘿嘿……”
凌云抬手制止道:“我还需往山下擒静以望那厮,何来时间行此露水之事!”
右护法作礼道:“主上,杀猪何需用牛刀,擒那厮,左护法同我二人足矣,您尽可再次等候我二人佳音便可。”
凌云本无意于男女之事,更不耽于床第之欢,只是,被手下人如此一推一让,他暗自道:
“若是我再推三阻四,只怕反倒是会弱了我的微风。”
如此,凌云点头默许。左右护法自行下山擒拿静以望,岭上数众皆摩拳擦掌,紧随凌云之后;静无风不思自己临死前,还需受如此之苦,早早欲咬舌自尽,却被人识破其意,将其嘴撬开,塞了截树枝进去。
众人皆散开去,望着身前的凌云,静无风落泪如雨。
第179章 季赤之死(上)
衔山国,兰泽质子栖身的别馆内。
季赤卧于榻上,面容惨白;他已将此事的前后来由想得清清白白,直到自己身中数刀,倒地不起时他才对西风王的用意,恍然大悟:“原来,西风王是想借我来杀掉花沫。”
西风王的指令,历历在目:“你到了衔山,一定要光车骏马,招摇过市,豪华的阵势,一定要亮瞎那帮衔山贱民的眼!
……安顿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别馆见花沫,叙旧或是兄弟情长,你自行演绎。不过二更,不须归!”
虽感觉西风王的命令又几分莫名其妙,季赤却仍然依照西风王的要求去做了。
别馆内,听完了季赤的讲述,花若与花沫二人既震惊又唏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花若泪目,“为何要唯西风王马首是瞻?”
“为什么?”季赤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我只是……想抢回……”
花若激动道:“抢回什么?名嘛?利嘛?权嘛?位嘛?给你!统统都给你,我都不要,这原本都不是我想要的。”
说到此,二人在童年时的种种,却在不经意间涌现于花若的脑海中。
想想童年时,自己曾为季赤马首是瞻,将这个比自己大许多的同父异母的哥哥视作自己的偶像,成天粘着季赤,吃饭、喝水连睡觉都要跟他挤在一个床上;季赤虽年纪尚幼,却生得身材高大,花若最喜欢的,就是这位大哥哥把自己高高地丢起来,而后再稳稳的接住,每次季赤丢起花若,他都会咯咯地笑个没完,那稚嫩清澈的笑声,响彻兰泽宫的每个角落。
然而,这种情况却在季赤年满十三入衔山为质子时被迫中断,当时,得知季赤要离开,花若哭了一天一夜,在季赤走后,茶饭不思。
而后,母亲静成王后为了安慰儿子,给他找来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如此,花若每日抱着小狗,这才勉强将那段难熬的时光撑过去。
再后来,有一天,静成王后告诉花若:“苍儿,你马上就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开不开心?”
小花若得知这个消息,高兴的跳了起来,而后,窦妃生下一个男婴,取名为诚,花若虽找到了新的伙伴,却仍然时不时的想起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哥哥。
与季赤大哥哥一别,十多年后再见时,却是花若自己与弟弟花沫一同前往衔山为质子之时,兄弟三人数年未见,只匆匆一见,却又彼此隔山隔水。
过往虽历历在目,却今非昔比,望着床塌上气息奄奄的大哥哥,花若百感交集。
季赤蠕动嘴唇,继续说道:“我只是想,抢回,属于我的一点点尊严。”
原来,季赤应西风王之命,打着替父吊唁的由头,招摇过市,前来别馆见花沫。西风王为怕季赤有变,因而从不明白告知他命季赤所作之事的缘由,只叫季赤若棋子一般,一步一步,按他设想来行动,助他实现自己的夙愿。
正因此,端坐在别馆之中的季赤以为自己不过是应了西风王的要求,带来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供久未归乡的花沫一解乡愁之意和口腹之苦。
“来来,快吃吧!这些可都是我背着父王偷偷给你稍的家乡土特产,千里迢迢带到此处,还亲自下厨给你做了这碗你最喜欢的珍珠丸子,来快尝一口吧!”季赤夹起一只丸子,递给花沫。
花沫咽了下口水,张嘴将丸子吃到嘴里,便嚼便说:“好吃好吃,还是那么原汁原味。”
季赤见状,又夹起一只,递到花沫嘴边;花沫从季赤手中接过来筷子,将丸子放回碗中,擦了擦嘴道:
“等等,这么好吃的家乡美味可得教大家都尝尝才是,平时里受了大家那么多的照顾,一直都不知如何答谢,如今拖了王兄的福,得了这一桌子的美味,待我夹些菜肴给左右邻里送去!”
季赤阻拦不急,花沫装了整整两大碗——确切的来说,应当算是盘,暂别季赤后,一溜烟儿地跑去给四邻送美味去了。
季赤听着花沫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轻轻摇了摇头,自顾捏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这看四下无人,心中便又开始思岑起西风王此举的用意所在来:
“西风王此次特地借着吊唁衔山先帝之由,特命我来见花沫,实不知他是何用意,只可叹,我庸才一个,被人捏了把柄只能做这无头无脑的棋子一枚,被对方如此利用摆布,却不知对方意欲何为。”
思及此,季赤不经长叹一声,闷声独酌起来;丝毫未注意到门外屋檐上有四双眼睛,正对着自己虎视眈眈。
俯身屋檐上的一黑衣人向同伴道:“这明明说的是会有两人,怎么这才一个?”
另一黑衣人沉默不语,却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展开示给另一人看:“管他几个人,我们的目标是这个人,你且看看,那屋中所座之人,是不是就是我们要找的这个?”
先前那黑衣人凑过来仔细端详了画像,又细细地辨认屋中男子的面相,半晌后,点头道:“就是他,没错!”
两人默默颔首,飞身跃下屋檐,杀进屋去;把这独坐酒桌前的季赤吓得站起身来连退三步:“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想要你的命!”言毕,二刺客挥刀向季赤猛扑而来,季赤拔尖迎战,左右仆从闻讯而来,皆命丧黑衣人刀下,仅一人趁乱逃走。
几个回合下来,季赤已经体力不支,腹背连中数刀,口中滋血倒地不起,黑衣人举刀向前,欲刀斩季赤,却听屋外一片呐喊声,这两黑衣人忙收了刀,慌忙中拿了季赤那镶满宝石的剑,摘了季赤的蟠龙藏身犀牛皮玉带,与玉扳指,择路而逃。
花沫往四邻送了菜回来,却只见得屋中一片狼籍,屋内哭声一片。
花沫循声而入,却见季赤躺卧塌上,鲜血满身。
花沫喊道:“快去请医官!”
季赤示意花沫到自己身边,花沫跌坐床沿,握住季赤冰凉的手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了?”
第180章 季赤之死(中)
婢女抽泣道:“乃是歹人见财起意,谋财害命尔。”
季赤的随从伏地哽咽道:“先前,殿下钿车宝马,招摇过市,奴才们觉得多有不妥,果不其然,贼人暗地里早把殿下给盯上了,这才……这才引来……”
花沫泪涕横腮;季赤艰难地抽动着嘴角,不意竟又吐出来一口鲜血;花沫失声道:“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医官马上就到了!”
季赤示意花沫近前来,花沫将耳朵凑到季赤面前,季赤气若游丝道:
“放心,我还不会死,速叫人,去找,花若。”
花沫点点头:“你放心,我马上派人去通知二王兄,还有……父王他们。”
季赤艰难地摇了摇头:“不要,千万,不要让,父王知道,此事。千万。”
花沫一脸疑惑,想问缘由,却又不忍叫季赤多言,只得先依了他,默默点了点头。
别馆内,花若含泪向季赤道:“所以,不为名,也不为利,王兄究竟是有何把柄落于人手,才叫自己陷入这被动受制的境地。”
季赤轻轻笑了笑,道:“果然,临了,我这点遮羞布,还是要被你给揭下来。不过,我此番要你前来,正是想将这个藏于我心中多年的隐密,向你一吐为快。人可遮遮掩掩一时,却终不可遮遮掩掩一世。我所作所为,令人不齿,更……更是可恨,听完之后,你想如何处置我,我都会一一领受,绝无怨言;也不该有怨言。”
如此,季赤这才将自己受制于西风王的缘由,向两位弟弟一一道来。
原来,这事还得追溯到多年前的一场天神山狩猎祭天盛会。
这季赤,本性并不坏,却有一个为人不齿的癖好,就是爱沾花惹草。这宫中内外的少女,无论有主无主,但凡是被他季赤看上的,皆逃不出他的染指。
人说,色胆包天,果是不错,话说这季赤终日混迹裙裾之中,最后,竟与自己父王的宠妃吴氏有染,按理说,有这等子见不得光的事,理当是快刀斩乱麻,尽快抽身而退,想办法弥补这等过失,并杜绝再犯。
这季赤,大概是在宫中混得太自在,太无忧无虑了,当着父亲的面,他自然是不敢妄为;但背着父亲,他倒是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天神山狩猎时,眼见父王和其他二国君主皆对猎物虎视眈眈,他却被离地偷偷拉了吴妃的手,二人在远离猎场的一处私密小树林中卿卿我我,耳鬓厮磨,却不意,被找地方方便的西风王迎头撞见。
这西风王见季赤抱着兰泽王的宠妃吴氏在怀,当下就明了了事情的缘由;季赤吓得脸色发白,与吴妃跪地求饶,身抖如筛糠。
西风王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二人,捻须而笑,支走了吴妃后,给了季赤两个选择。
“要么,我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你父,叫你身败名裂,遭万人嘲笑,或许,还会被你父王下令逐出国门,永世不可归,也说不定;
要么……你就帮我,叫兰泽国对我西风俯首称臣,而我,不但对此事守口如瓶,还会助你坐上兰泽国的王位,你意何如?”
季赤哆哆嗦嗦,半晌后才道:“你说的俯首称臣,助我为王,是何意?我父王……”
西风王哈哈一笑,拍着季赤的肩道:“年轻人,我虽有野心,但也不至于这么不念旧情。
你父与我,也算是故友挚交,只是,倘若是我叫他对我俯首称臣,恐怕依着他的性子,是宁愿顽抗到底,也不会答应的罢。
但,这又何必呢?你说是不是,若能不损一兵一将,不殃及百姓无辜就能顺了我西风一统三国的大势,岂不是这天下的一桩幸事?”
见季赤沉默不语,西风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吧!我只想要轻轻巧巧地取这天下,绝无意伤你父王的性命。”
如此,季赤迫于形势,答应了西风王的要求。
回宫之后,因为过于害怕,季赤不得不硬着头皮将此事告知了母亲和外公。三人在将利弊权衡再三之后,亦默许了季赤的选择,自此,季赤便在母亲和外公的支持下,开始了自己“内应”的生涯,对西风王言听计从。
别馆内,听到此处,联系季赤方才所言,花若早已经知道季赤接下来要将的是何内容,他内心既希望知道这段一直以来都隐藏在自己意识深处的记忆,莫名之中,却又对季赤即将讲到的内容感到害怕,因为,花若知道:
“事情的真相只有一个,而且无可更改。一旦王兄说出了真相,恐怕连我对母亲保有的最后一丝希望都要被掐灭。”
然而,水落既落,石必出。这边,季赤果然开始讲起那次兰泽王寿辰,花若被召回国之事。
“我按照西风王的密令,鼓动你前往猎场狩猎,以为父王献礼。你欣然前往,原本,计划中是没有静成王后的,但是,但是,偏偏那次,王后无论如何都要跟你一起去,说是太久没见,这既见着了,便不思与你分开。”
花若只将这双手握得紧紧地,沉默不语地听着;花沫隐隐感到花若不同寻常的情绪,却不知何故;季赤顿了顿,又继续说起来。
“而后的事,而后的事,我真不知道,他西风王信誓旦旦向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父王的性命,没想到,他想要害的人,却是你。
我因对他的承诺信之不疑,所以,竟然对他害你之心毫无察觉,直到有人来报,你与静成王后失踪不见,我才知道自己被动的做了西风王的杀人之刀,而且,这杀的还是我的,兄弟。”
随着季赤的讲述,花若关于那日的记忆,如决堤之水般奔涌而出,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还有你兄弟的母亲!你的,王后娘娘!“花若低声怒吼道。
季赤凄然一笑,道:“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静成王后的死,我脱不了干系,所以,我才叫花沫差人喊你过来,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我罪有应得。”
花沫闻言,跪倒在地:“二王兄,大王兄如今这般样子,怎再受得起处罚,你若是有气,惩罚我便是,请二王兄莫要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