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二选一
杨宪知苦涩一笑，“但说无妨。”
以夏至国目前的情况，不管顾长天说什么，他都必须依样答应。
比苍穹的夜色还要漆黑的双眸看向杨宪知，顾长天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要城西所有百姓的命。”
“你说什么！”
杨宪知瞪大着双眼，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神情冷漠的顾长天。
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顾长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好像他说的只是倒一杯茶吃一块点心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
最初的惊讶过后，杨宪知渐渐平复了情绪。
“为什么？”
顾长天微微阖眸，沉声说道。
“朕可以抓住罪魁祸首，可即便有解药，也无法很快治愈瘟疫。阻止瘟疫继续蔓延的最快方法，就是把源头掐断。朕的人已经在城西驻扎三日了，没有任何消息能传递出去，你需要做的就是假装完全不知道这一切。”
顾长天所说合情合理，杨宪知没有办法反驳。
可那毕竟是近乎夏至国四分之一的百姓，让杨宪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杨宪知打从心底是拒绝的。
而且这和禄雅不惜日日取血救治城中百姓的初衷相悖。
顾长天看出杨宪知的犹豫，向杨宪知抛出了一个二选一的抉择。
“是杀了他们还是杀了夏至国所有人，你自己选。”
杨宪知抬眸看向顾长天，此时的顾长天身处于黑暗之中，刺骨的夜风吹过，杨宪知透过顾长天那一双森寒的双眸看见了一只蛰伏在黑夜里的凶兽。
没有第三种答案，顾长天一定不会让禄雅死。
所以所有威胁禄雅性命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区别只在于，是让一小部分人死获取更多人的生机。
还是杀了所有人，让禄雅活。
“你难道就不怕，女君误会你么？”
顾长天让杨宪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动手的都是苍国的士兵，百姓们不会知道，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只当是敌国来侵，他们不过是一群倒霉鬼罢了。
顾长天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中带着些许无奈。
“她已经恨我入骨，还在乎再多一点儿么？”
杨宪知呆愣的站在原地，原来从一开始，顾长天就已经打算好，要承担所有后果了。
二选一的抉择，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杨宪知隐在长袖之中的双手缓缓握拳，双眸微阖。
“好，我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从最开始，就没有第二个选择，不过都是顾长天想要逼杨宪知尽快做出决断的手段罢了。
夜风带着夹杂着刺骨的寒意吹拂起顾长天漆黑的长袍猎猎作响。
“明日午时，朕会命人动手，事成之后以硝烟为号，朕会留下该留下的人作为证据。”
顾长天一早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从他踏入夏至国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进行，他把所有人都算计在内，包括他自己。
杨宪知眼见顾长天转身要走，竟鬼使神差的出声叫住了顾长天。
顾长天背对着杨宪知，站定了脚步。
杨宪知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此事一旦成了，你就会背负千古骂名，女君也再不会原谅你，你真的想好了么？”
杨宪知知道自己不该对顾长天心存怜悯，就连杨宪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顾长天说出这段话。
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刚才顾长天离去时的背影太过悲切，仅此而已。
顾长天的神情隐在夜色之中，杨宪知不知道此时的顾长天到底是何种神情。
可他坚定的声音却撕开寒风，亮着尖利的利爪向他飞扑而来。
“只要她没事，一切都是值得的。”
顾长天步态从容，挺拔的身影渐渐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杨宪知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平复心绪。
……
顾长天回到城西的时候，董子期已经早早的就候在路口等他，见顾长天归来，董子期立刻迎了上去。
顾长天瞥了一眼神情落寞的董子期沉声问道：“没抓住？”
董子期单膝跪地，垂眸道：“臣该死，让人给跑了……只留下一些喽啰，是臣不察，还请皇上治罪。”
顾长天双眉微蹙，以眼神示意董子期起来。
“罢了，对方应该早就已经设计好了脱逃路线，以那位的为人断不会轻易留下把柄，就是抓到了也都是死侍罢了。”
董子期跟在顾长天身后，犹豫再三小声问道。
“您确定，此事就是西域的新月王子所为么？”
顾长天冷哼一声，眉宇间染上了一抹厉色。
“沧澜国一行过后，边疆和夏至合作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此事予苍国不利，予西域也不是什么好事。苍国与西域百年积怨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化解了，也绝无合作的可能。边疆和夏至联盟，西域当然可以横插一脚，可若苍国真的败了，下一个被吞并的就是西域。西域不肯跟苍国联盟，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边疆夏至就这么结盟。”
顾长天双眸微眯，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能有动机做这件事的只有西域，而直到禄雅和顾无尘有意结盟的人，也就只有那位笑面虎西域王子了。”
听过顾长天的推论，董子期额角不受控制的沁出了一层冷汗。
从沧澜国出来以后能如此迅速的做出这么周密计划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可以想象，如果此次杨宪知没有想顾长天求助，夏至国很有可能会因为瘟疫而就此灭国。
这盘局下的很大，又下的极为巧妙。
或许就连顾长天都别新月算计在内，只是他没想到，已经跟禄雅决裂的顾长天会帮禄雅。
“那明日的计划……”
“照常进行。”
董子期微微颔首，目送着顾长天走入房内。
夏至国城西总共有三千人身患瘟疫的百姓，这三千人明天注定都会成为刀下亡魂。
他们不该死，却又不得不死。
杨宪知从回来就一直没睡，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城西的方向，从深夜望到破晓，从破晓望到日头高悬……
第517章 尘埃落定
日暮西垂，浓烈的硝烟冉冉升起直冲九霄。
杨宪知紧了紧背负在后的双手，对守城护卫下令道。
“城西疑有外地来犯，众将士率领部下前往城西查看，如遇敌国士兵，杀无赦！”
夏至国内忧在前，如今又遇他国来犯。
城中有他们的妻子儿女，父母兄弟，城中将士各个严阵以待，誓要保卫国土。
杨宪知看着离去的将士，脸上无悲无喜。
这一战他们不会有任何伤亡，这一场仗最后会以城西三千具尸体作为结束。
入夜，传信兵来报。
苍国士兵入侵夏至国，城西三千百姓无一生还，苍国士兵见行迹败露落荒而逃，护城军擒获苍国俘虏五十人，其中在一人身上还发现了往来书信。
书信所书内容，正是城中细作偷偷将用来传播瘟疫的药剂偷偷撒在城西田地中的铁证，夏至百姓得知此事之后激愤不已，发誓自此之后与苍国不共戴天。
禄雅从睡梦中缓缓清醒，感觉身体比之前轻了许多。
她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抬眸看向窗外。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屋内，禄雅却皱进了眉头。
“来人！”
门外的人听见声响，刚忙进来。
禄雅见来人只是飞霜殿一名奴婢，并非杨宪知等人，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我睡了几日？”
禄雅瞥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疤痕，许多已经消失不见了，仅剩的一些，也已经长出了粉红色的鲜肉了。
禄雅自己身体的恢复速度她很清楚，能恢复到这种程度，绝不止是一两日的时间。
“回陛下，已经五日了。”
五日了……
禄雅的脸阴沉到了极致，她不会无缘无故昏睡五日，禄雅的身体虽然百毒不侵可并不代表对药物没有反应。
她之前身体虚弱，抵抗药物的能力自然会有所下降。
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给她下药，不见得会没有效果。
禄雅想起之前她喝下去的那些汤药，以赵恒的胆量绝对不敢担下这等谋害君主的罪名，能唆使赵恒给自己下药的人，在这整个夏至国就只有一位。
“把杨宪知给朕叫来！”
那名奴婢见禄雅发了这么大的火，吓的腿都软了，应了声是就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禄雅坐在床榻上，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说有事情，这其中定然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让杨宪知不惜给她下药也要让她昏睡。
她昏睡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也只有问过杨宪知才知道了。
门外很快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杨宪知在外面禀告了一声，步履从容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杨宪知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了，只是身形看着还有些单薄。
他缓缓跪在禄雅面前，对禄雅行了一个大礼。
禄雅冷冷的看着杨宪知，等待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可杨宪知行完大礼之后，就只是跪在原地，并没有要解释的意识。
“杨宪知，你好大的胆子！”
杨宪知神色如常，毕恭毕敬的向禄雅叩了一个头。
“臣有罪，臣愿以死谢罪。是臣守城不力，让敌军趁虚而入，残害城西三千百姓，臣愿以死赎罪。”
禄雅双眸一凛，直接从床榻上站了起来，拎着杨宪知的衣襟，将杨宪知整个人从地上给拖了起来。
“你说什么！有敌国来犯？是谁？”
杨宪知直面向禄雅的双眼，双唇微动，说出了那两个字。
“苍国。”
其实在禄雅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可她一定要问，一定要让杨宪知亲口告诉她，她才相信。
禄雅缓缓松开了手，任由杨宪知跌坐在地上。
“朕要知道，瘟疫是怎么来的。”
杨宪知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回答道。
“是苍国安插在城中的细作将可以传播瘟疫的药剂撒在了城西的农田里。”
禄雅跌坐在床榻上，双眸没有焦距的看向杨宪知，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杨宪知的话。
是苍国……是顾长天……
禄雅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随即渐渐变成大笑。
“是啊，苍国，同样的手段换了一个地方用也一样有效。顾长天，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禄雅双目赤红的看向杨宪知，问道：“苍国的细作呢？朕要亲自提审！”
杨宪知低垂着头，声调低沉的回答道。
“被抓回来的当天，在牢中咬舌自尽了。”
禄雅阴沉的双眸凝视着杨宪知，良久之后才疲惫的挥了挥手。
“你下去吧。”
杨宪知身体一僵，犹豫了半晌，应了声是起身向外走去。
临近门口的时候，禄雅唤住了杨宪知，轻声的说了一句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杨宪知推门走了出去，动作流畅的就好像那句轻语只是白日幻听罢了。
瘟疫的源头找到了，有禄雅的血，城中的瘟疫很快得到了控制。
逝者已矣，生者还需要继续活下去。
一场瘟疫过后，夏至国仿佛重获了心生。
大街上又恢复了从前熙熙攘攘的模样，百姓们脸上挂着笑容就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可在他们心底，却扎根了一颗叫做仇恨的种子，等待着某一天生根发芽。
瘟疫之事激化了苍国和夏至之前的矛盾，夏至和苍国对立已经成为了事实，与边疆的结盟成了众望所归。
杨宪知自从那日从禄雅那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将自己紧锁在房间中，谁都不见。
杨妙音从未见过杨宪知如此失意，她想尽力安抚杨宪知，却又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知道顾长天是杨宪知找来的，自然不会相信，顾长天会无故残杀苍国的百姓，也不相信瘟疫是苍国细作带来的。
杨妙音不明白，顾长天明明是来帮他们的，为什么到最后，顾长天却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很清楚，杨宪知的失意绝对跟这件事情有关，却不知道这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联系。
飞霜殿中，禄雅坐在桃花树下，身前的火炉烧的正旺，上面温着一壶新煮好的桃花茶。
今夜月色高悬，宛如玉盘的月亮代表着团圆之意。
夜风夹杂着桃花清淡的香气徐徐吹来，禄雅抬眸看向远处的树影出说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第518章 到底是谁？
银白色发丝在朦胧的月光下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泽，三千银丝铺撒地上，跟翠绿的青草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禄雅含笑着看向来人，轻唤了一声哥。
月色笼罩在禄子安身上，精致的五官散发着一种冷漠的气息，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
禄子安于三千桃花间走向禄雅，坐在她身侧。
禄雅想起了那个在暗道里做的梦，嘴角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
“哥，我梦见娘亲了，还有你，梦见我们小时候一起缠着娘亲玩。”
禄雅垂眸凝视着禄子安及地的长发，眼眶微微一热，“梦里，娘亲的头发跟你一样长。哥，你现在的样子很像我梦中的娘亲。”
禄子安伸出手，沁着一股冰凉的手心缓缓抚上禄雅的头，轻柔的拍了拍。
“雅儿别怕，有哥哥在。”
禄子安的脸上依旧冷冰冰的，可说出的话却透着无限的温情。
天道对他的影响让他已经无法对任何人产生情绪的波动，唯有面对禄雅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一点点情绪。
他知道面前的人是他的妹妹，他在这世间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他要尽自己最大的所能去保护她。
禄雅缓缓靠在禄子安的怀中，尽管禄子安的怀抱没有一丝丝温度，禄雅却感觉无比温暖。
“哥，我不怕，我一点儿也不怕，所以……求你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情了，好么？”
禄子安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禄雅抬眸望向禄子安眼含悲切。
“哥，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情了。我有我的命数，不要再为我改命了，已经够了。我不想我最后的亲人，因我而死。”
禄子安轻叹一声，缓缓放下了手。
“雅儿，三星鼎力之局已破，再这样下去，你……”
“哥。”禄雅打断了禄子安的话，接着说道：“我曾说过，我不信天道，既然我能创造三星鼎力之局，就一样也能为自己搏一条出路，我既然逆天而活，天道就不能左右我，它想要我的命，没有那么容易。”
禄子安深深的望了禄雅一眼，这一次，他选择了沉默。
“我早已看不懂你们三人的命运，或许只有你们才能真正的堪破天道，掌控自己的命运。”
禄雅握住禄子安的手，笑道：“哥，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天道不是绝对的。”
从禄子安出现的那一刻，禄雅就知道禄子安此行的目的。
他这个哥哥，永远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禄子安为了她，一次次的逆天而行，一次次的消耗寿命想为禄雅搏出一条生路，可禄雅每一次都偏离了禄子安为她铺设的轨迹。
禄子安是天道最虔诚的信徒，天道却从未停止愚弄他。
禄子安知道，只要禄雅认定的事情，就没有人能够轻易更改。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只要记得，哥哥永远守护在你身后就够了。”
禄雅甜甜一笑，晶亮的眼睛中闪着星光。
禄子安摸了摸禄雅的头，嘴角缓缓上扬。
“我这次来，还带来了一个人，我想，你或许想要见他。”
禄雅抬眸，有些困惑的看着禄子安问道：“谁？”
禄雅实在想不到，禄子安会带谁来。
禄子安伸手刮了刮禄雅的鼻子，站起身来。
“夜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禄雅还想问禄子安到底带谁来的，禄雅却脚尖一点，飞身跃出了飞霜殿的高墙。
“到底是谁呢？”
禄雅起身熄了炉火，向寝殿走去。
刚一走近飞霜殿，禄雅便感觉到了不对。
她往日很少宿在飞霜殿，若是她不在的时候，飞霜殿不会点燃烛火。
可此时的飞霜殿不仅灯火通明，还有一道影子映照在门窗上。
禄雅心中生疑，料想这房中之人必定跟禄子安提到的人有关系，脚下的动作加快，禄雅走到寝殿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刚一推门，一道白光就从禄雅飞奔了过来，一个半大的小人扑到禄雅腿上，奶声奶气的叫了声娘亲。
禄雅被这一声，叫的心都化了。
她早该想到，禄子安带来的人是繁星。
当初她将繁星留在苍国，本以为沧澜国一行之后会一家团聚，没想到天意弄人，她与顾长天如今却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
好在禄子安将繁星带了过来，否则以今时今日苍国和夏至国的局势，禄雅想要再见繁星一面，不知道要到何时。
繁星见禄雅虽是看着他，却在暗自出神，小嘴一撅，气哼哼的说道：“娘亲莫不是不想孩儿，孩儿跟着舅舅千里迢迢来找娘亲，怎的看娘亲好似并不欢喜的模样，莫不是孩儿一心挂念娘亲，娘亲却不想孩儿么？”
禄雅看着面前一副奶娃娃的模样说话却一副大人调调的繁星，忍不住低声轻笑出声。
繁星见禄雅笑了，一边拍手一边转着圈圈。
“哦~娘亲笑了，娘亲笑了~”
禄雅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繁星是有意逗她笑的。
禄雅这段时间虽然什么都不说，也照常处理政事，可周围的人都能看出来，禄雅有心事。
可禄雅什么也不说，他们也无从劝说，只能等禄雅自己想通了。
繁星的出现让禄雅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沉溺于自己的所思所想之中，竟然完全忘记了顾及他人的感受。
禄雅伸出手臂，将繁星抱在怀中。
“是娘亲错了，娘亲让繁星担心了。”
繁星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学着禄雅的模样小手搭在禄雅的发间，小心翼翼的抚摸了几下。
“娘亲不要难过，有孩儿在，不会让那些坏蛋再伤害娘亲的。”
禄雅微微一笑，将繁星揽在怀中，眼底却神色莫名。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跟顾长天的孩子。
繁星虽小，却仍能看见属于顾长天的影子。
这样乖巧的孩子，难道真的要让他看见自己的父母兵戈相向，甚至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么？
想到禄子安临走之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禄雅无奈的笑了笑。
禄雅哄着繁星入睡后走到窗前，抬头仰望头顶浩渺的星空。
或许，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遭……
第519章 腹背夹击
瘟疫的事情逐步的解决完毕之后，禄雅修书一封命人送去了边疆。
顾无尘收到信笺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边疆地处偏远，夏至国闹瘟疫的事情在禄雅信笺到达前传到了边疆。
顾无尘看着手中的信笺，陷入了沉思。
程千里是粗人，不懂得这么多花花肠子，看顾无尘愁眉紧锁程千里看不过去，怼了怼一旁的罗靳让罗靳劝两句。
罗靳回头瞪了程千里一眼，看向顾无尘。
“王上是怕夏至那边有诈么？”
顾无尘放下手中的信笺，略显疲惫的叹了一口气。
“不是，雅儿的为人本王很清楚，她不是那种会耍诈的人，她既然答应本王要同本王合作，就一定会信守诺言。”
“那王上是因为何事发愁？”
顾无尘将信笺推到罗靳和程千里面前，道：“你们看看。”
罗靳和程千里互相看了一眼走上前拿起了桌子上的信笺，信笺之上虽然文字不多却言简意赅，禄雅主要将她怀疑瘟疫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以及苍国士兵暗中潜入夏至国一事告知了顾无尘。
另外还询问两方势力联合的时间和地点。
罗靳沉思片刻，将信笺放回到桌面上，“此事表面上好像跟苍国有脱不开的干系，可是细细想来，又疑点颇多。此事若真是顾长天干的，痕迹也太明显了些，这很明显就是在昭告天下，此事跟他有关。”
顾无尘看向罗靳，“没错，这正是本王想不明白的地方，以顾长天的为人，他想要动手，绝不会用如此恶劣的手段。”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就连顾无尘和罗靳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因由，程千里自认为以自己的脑子就更想不出来了。
“这事儿既然顾长天都认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了。咱们现在主要想的，不就是跟夏至国结盟的事情么？这夏至现在可是一块儿肥肉，人人都盯着呢，咱们要不早下手，到时候让别人捷足先登，咱们可就亏大了。”
顾无尘双眉微蹙，“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程千里哑然的看向顾无尘，不知道顾无尘让他重复的是哪一句。
程千里以眼神求助身边的罗靳，罗靳叹了口气道：“王上是怀疑夏至国突然爆发瘟疫这件事情与苍国没有什么干系而是其他国家搞的鬼？”
这个其他国家所指的，不言而喻正是西域。
顾无尘嘴角微扬，不屑的冷笑一声。
“西域一直蠢蠢欲动，他们安插在边疆的那些探子背地里搞的那些不入流的小动作，还真以为本王没发现么？”
自从顾无尘在边疆自立为王之后，西域表面上想要延续两国邦交送来了很多珍奇异宝还挑选了不少人来边疆。
美其名曰是巩固两国关系，实际上就是借机安插进边疆探子，利用这些人随时将边疆的动向报告给西域。
顾无尘留着他们，只是为了稳住西域。
这些人留在西域，顾无尘已经掌控了他们的动向，他们就翻不出什么花样了。
但如果顾无尘除掉了他们，西域就会想别的办法再安插进来新的人，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反倒是误事。
“王上之前曾说过，这一次沧澜国之行中新月王子也参与其中，算算时间，此事会不会与他有关？”
顾无尘凝眉沉思了片刻，取过一张信笺大笔一挥，将信笺塞入信封之中后交到了罗靳的手里。
“这封信由你亲自送到雅儿手里，别人送去，本王不放心。”
罗靳与顾无尘的视线在空中相交，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信笺放入怀中。
“臣定不负王上所托。”
罗靳走后，程千里好奇的问道：“王上，这传信兵不是有的是么？好鸽子也不少，为啥非要让老罗跑这一趟？”
“夏至面前的情况不明，仅凭这信笺中的寥寥数语本王不足以做出判断，派罗靳过去我们可以有效的掌控夏至国的情况，进行下一步安排。”
程千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王上放心，罗靳这厮鬼主意多的很，这事交给他准没错。”
顾无尘将桌子上的信笺放在烛火上，信笺接触到烛火很快被烛火点燃片刻之后只在桌子留下了点点灰烬。
“此事暂且不论，前一段时间派去西域的探子可来信了？”
程千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竹筒双手呈到顾无尘面前，“这是今早刚刚飞鸽传书回来的信笺，请王上过目。”
顾无尘接过竹筒，将里面的信笺拿了出来缓缓展开。
站在一旁的程千里并不知道信笺之上写的是什么内容，顾无尘扫过一眼信笺上的内容，神色比之前阴沉了不少。
顾无尘一掌将信笺拍在桌面上，怒极反笑道：“好一个新月，当初在沧澜国的时候本王就应该直接杀了他！”
程千里很少见顾无尘发这么大的怒火，问道：“新月王子那厮原本就一肚子坏水，我老程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这次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顾无尘将信笺甩给程千里，“你自己看！”
程千里捡起被顾无尘弃如敝履的信笺，这信笺上总共也没有两行字，主要说明的内容就是新月王子在回到西域之后向西域王上奏，称此次沧澜国之行顾无尘帮助他很多，新月觉得顾无尘人品贵重将来必定会成为雄霸一方的一代枭雄，恳请西域王将西域博敏公主许配给顾无尘为边疆王妃，借此缔结两国之好。
“这新月王子是什么意思？这哪里是联姻，这分明就是明目张胆的往咱们边疆安插细作。这什么博敏公主，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无尘阴沉着一张脸，这博敏公主是好是坏都不重要，一旦顾无尘应允了这件事情，从此以后边疆与西域就再也无法分割，一国不可能同时有两个同盟国。
一旦西域与边疆联盟的事情摆在明面上，边疆就再无与夏至合作的可能。
现如今边疆与西域还有诸多牵扯，顾无尘可以暗地里防着西域，可一旦西域王御令一下，顾无尘若是不从，西域就会瞬间跟边疆反目，到时候处于弱势的一方就会是边疆。
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寒光，现在顾无尘有九成的把握确定夏至国突然爆发瘟疫一事一定和西域脱不了干系。
第520章 博敏公主
远在西域的新月王子坐在书房之中，无故打了一个喷嚏，伺候在他身边的女子听了，关切的问道：“这夜风寒凉，王子可是觉得冷了？”
新月摆了摆手，笑的一脸温柔。
“无碍，许是有人惦念本王子，提到了本王子罢了。”
女子轻笑了一声，轻车熟路的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件毛皮大敞披在了新月的肩膀上。
“政事固然重要，王子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新月含笑着抓住女子如同柔荑一般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之中。
女子先是惊呼了一声，随即娇羞的低下了头。
新月轻柔的将女子揽入怀中，微微正色道：“博敏，你会不会怪本王子求了父皇将你嫁去边疆那种荒凉之地？”
博敏轻唤的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抵在新月的嘴上。
“王子千万不要这么说，姐姐死后若不是王子照拂，博敏一介弱质女流于这乱世之中只能随波逐流，若不是王子念及姐姐，收留了博敏，博敏又怎能穿上这样的锦缎衣裳配的起宝石簪子，每日吃着山珍海味又有下人服侍，博敏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王子给的，博敏不敢忘记。能为王子所用，是博敏的荣幸。”
新月望着博敏的眼睛，在那双湛蓝的眼眸中看见了对自己深深的爱慕和依恋。
“本王子待博敏的心意亦是如此，等此事一了，本王定会禀明父皇，让他给我们赐婚。”
博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新月的怀中。
“博敏多谢王子厚爱。”
新月将博敏轻柔的搂在怀中，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伺候博敏的侍婢流萤一早就候在了殿外，听闻声响，忙迎了上来。
博敏前脚刚一迈出大殿，流萤就将一件白狐裘披在了博敏的肩上。
“今日风寒，主子披上些，切莫沾染了风寒。”
博敏轻嗯了一声，随着流萤坐入轿中。
轿子一路从新月的寝殿抬出了西域皇宫，最后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前面。
博敏在流萤的服侍下走出了轿子，轿夫没等博敏站稳脚就抬起了轿子，险些绊倒了博敏。
流萤正要上前与那几位轿夫争执，却被博敏给伸手拦了下来。
几名轿夫看出来流萤不满，抬起轿子冷哼一声。
“哼，有什么可横的？穿了两天好衣裳，有几个人伺候了就真当自己飞上了枝头变凤凰了么？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轿夫轻蔑的瞥了博敏一眼，抬着轿子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你们！”
流萤气哼哼的追了上去，追在那几名轿夫身后骂了半晌。
好在夜深了，街上没有什么人，若是换做白日里，指不定要围观多少人呢。
博敏小步上前，拽住了流萤的衣袖，对流萤摇了摇头。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了。”
流萤气哼哼的跺了一下脚，一脸不忿的拉着博敏说道：“主子，他们怎可如此怠慢您，您现在是公主之尊，凭甚要受他们这些下人的气？”
博敏神情哀怨的摇了摇，道：“算了，他们说的也没错。”
眼见那几名轿夫已经没了人影，流萤叹了口气，搀扶着博敏走进宅院之中。
宅院中除了值夜的门房外，其余人都歇下了。
流萤搀扶着博敏走进房内，扶着博敏坐下，这才回头去关房门，这关门的动作流萤做的不缓不慢，看似动作流畅，实际上却要比正常人关门的动作缓慢了许多。
一直到房门彻底合上，流萤才将双手离开了房门。
转身之时，方才还脾气暴躁像只炸了毛的母鸡一般的流萤，竟瞬间变得极为沉稳，神色淡定从容的走到博敏身边小声回道：“禀主子，外面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博敏倚在贵妃榻上，慵懒至极，明明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双眸却亮的骇人。
流萤手执轻纱扇为榻上的博敏扇风，见博敏没有半分紧张的模样，担忧的说道：“主子，您就一点儿都不着急么？如今那新月王子就要把您嫁去边疆了，奴婢听说那边疆根本就是人能待的地方，主子您身体娇弱，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我看那新月王子如今已经被主子您给迷的团团转了，您何不让他去求王上收回成命？”
博敏细长的睫毛轻轻一颤，缓缓睁开的双眼。
“你懂什么？你真当那新月王子是真的被我给迷惑住了么？他不过是想缓住我，让我为他所用罢了。他若是真的被我给迷住了，又怎么会去求王上将我指婚给边疆王。”
博敏眼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寒光，与她那种柔软如柳的气质竟是截然相反。
“说的好听，什么边疆王妃，谁不知道那顾无尘不过是个落魄帝王罢了，自己的王位夺不回来，占了个边疆自封了个王。”博雅面带不屑的说道。
“主子，您不想想办法么？我们留在这里可不是做权谋工具的，若是我们真这么离开了西域，这辈子怕是没有再回来的机会了。”
博敏没好气的瞪了流萤一眼，呵责道：“想办法？是你想办法还是我想办法？王上已经同意了新月王子的提议，不日就要下旨赐婚了，若此时我说不从，明日你我主仆的尸体就是这泾西城中百姓眼中的热闹。”
流萤自知是自己说错了话，不用博敏吩咐就自己跪在地上，狠狠的甩了自己十个巴掌。
“是奴婢失言了，还请主子恕罪。”
博敏瞥了一眼流萤红肿的脸颊，冷哼了一声。
“新月戒心极重，我留在他身边已有一年有余，却不见他对我放下半分戒心，凡是我送去的食物都要经过宫人查验他才肯食用，也从不肯碰我半分，一直留在这里，我的计划也不会有半分进展，此次指婚边疆王，或许是我的机遇。”
流萤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抬眸看向博敏，“主子的意思是，想要釜底抽薪，让新月王子认为我们无依无靠只有依靠他，借此让他放下戒心再利用边疆王，反过来对付新月王子？”
博雅双眸微眯，嘴角扬起一抹森寒的笑。
“姐姐惨死，新月王子也脱不了干系，当年姐姐倾慕于他，与他许下海誓山盟，他却利用姐姐对他的感情怂恿姐姐去苍国做他的暗探，不仅顾长天要给姐姐偿命，他新月也得给姐姐偿命！”
“新月不惜破格给了我公主的名号也要将我送嫁给边疆王，可见他心里都多忌惮这个边疆王，只要我能掌控住这个边疆王，不管是新月还是顾长天，他们的命就都是我的。”
第521章 杨宪知给朕滚过来
禄雅没想到顾无尘竟然会派罗靳亲自前来，罗靳将信笺交到禄雅手中。
“这是我们王上命臣交给女君的信，边疆偏远王上得知夏至遭遇瘟疫之灾甚是担忧女君的安危，特命臣走这一遭，看看女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罗靳是顾无尘的左膀右臂，顾无尘派罗靳不远万里的来到夏至国，可见顾无尘的良苦用心。
“多谢你们王上担忧，瘟疫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百姓们的生活也逐渐趋于稳定，此次路途遥远，朕已命人明日安排了宴请罗大人的酒席，罗大人舟车劳顿甚是辛苦，今日就先休息休息吧。”
罗靳知道禄雅设宴目的绝不仅仅只是为他接风而已，对于禄雅安排并没有拒绝。
“那臣就先告退了。”
罗靳走了之后，杨妙音从养心殿外走了进来。
“女君，臣听说边疆那边派人来了？”
禄雅点了点头，提笔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折了一下递给了杨妙音。
“你亲自走一趟，将这封信交到你哥手里。”
杨妙音有些犹豫的接了过来，眉宇之间染上了一抹担忧之色。
“女君……我哥他……”
自从禄雅恢复以后，杨宪知就将自己锁在府上不见任何人，就连杨妙音去了，杨宪知也不见。
禄雅垂眸处理着手上的奏折，缓缓说道：“你只需把东西送去便是，你哥看或不看都与你无关。”
杨妙音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将信揣进了怀中，走出了养心殿。
桃花将自从服下桁渊渡以后，除了头发依旧银白以外，已与常人无异，白日里他都隐在暗处保护着禄雅的安全，只有在夜里才会现身，陪着繁星玩闹一阵。
杨妙音离开后，桃花将从暗处走了出来。
禄雅见桃花将难得白日里现身，放下手中的御笔含笑着抬眸看向桃花将。
“桃花先生可是又有指教？”
桃花将在窗前停下，凭窗而望。
夏日燥热的微风吹拂过他的脸颊，扬起了几缕银白的发丝。
“屠城的事情，不是杨宪知的错。”桃花将背对着禄雅轻声说道。
禄雅单手撑在案牍上，轻声叹了口气。
“我自然知道不是他的错，我也未曾责怪过他，是他自己走不出来罢了。”
禄雅手下能用之人并不多，可信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如果可以，禄雅也不希望跟杨宪知之间产生嫌隙。
“希望杨宪知看过那封信之后，能想开些。”
桃花将转眸，神情略带疑惑的看向禄雅。
“公主殿下在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禄雅将食指竖在唇边，难得俏皮的对桃花将眨了眨眼。
“秘密。”
……
杨妙音揣着禄雅给她的那封信来到杨宪知房门口，犹豫了半晌才伸手敲了两下门。
房中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起身的声音。
“谁？”门内传来杨宪知低沉中略带嘶哑的声音。
杨妙音正欲敲门的手在空中一顿，停在了半空中。
过了半晌，杨妙音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回道：“哥，是我。”
脚步声由远及近，杨宪知高大的身影在房门上投下了一道黑影。
“妙音，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最近不想见人。”
又是一样的答案……
自从禄雅痊愈之后，杨宪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之中。
不管杨妙音来多少次，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
没有任何的解释，只是不想见人而已。
贝齿咬破了下唇，杨妙音的口腔中被鲜血腥甜的味道所充斥，这么多天积郁在心中的愤怒终于抑制不住爆发了出来。
五指握拳，杨妙音握紧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杨宪知的房门上。
“杨宪知！你还要做缩头乌龟做到什么时候！矫情也该有个限度了吧！你难道想一辈子都躲在房里，一辈子都不见人了么！”
杨妙音歇斯底里的喊叫声盘旋在丞相府的上空，府中的侍从听见声响，都悄悄躲在角落里看热闹。
“杨宪知！你给我出来！”
杨妙音一下又一下的砸着杨宪知的房门，木质的房门被杨妙音砸的咣咣作响，可门里的杨宪知仍然没有一点儿反应。
木质的大门上出现了点点血迹，杨妙音每锤击一次房门，门板上的血迹就多一些，到最后，门板中间的位置已经被鲜血侵染的通红一片，杨妙音的手也已经血肉模糊，鲜血顺着她纤细修长的手指凝聚在她指尖，猝不及防的滴落在地面上。
杨妙音站在原地，低垂着头，细碎的头发在她额前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住了她此刻脸上的神情。
染血的五指缓缓收紧，杨妙音从衣襟当中抽出那封禄雅给杨宪知的信。
“杨宪知，你现在不出来，就一辈子都不要出来，我杨妙音就当从来没有你这个哥哥！这是雅姐姐写给你的信，你爱看不看，随你的便！”
杨妙音将信往地上一甩，拂袖而去。
丞相府中的侍从见杨妙音气哼哼的走了，都悄悄的离开了。
侍从们四处散去，杨宪知卧房周围瞬间失去了生气，一下子清冷的许多，就连夏日温热的风似乎都染上了些许凉意。
映在房门上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房门发出刺耳的哀嚎吱吱呀呀的被从门内打开。
杨宪知不修边幅的从房内走了出来，入目所见便是地上一滴一滴的鲜血，还有一张宣纸。
骄阳照在杨宪知的脸上，带着一股别样的温暖。
杨宪知一步步的踏出房门走到宣纸前停了下来，过了半晌才弯下腰将宣纸捡了起来，徐徐展开。
宣纸上赫然写着八个大字‘杨宪知给朕滚过来’。
杨宪知神情微微一愣，随即豁然一笑。
积郁了多日的阴霾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杨宪知看着手中的宣纸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禄雅，这世上也就只有你，是这么安慰人的。”
杨宪知将宣纸小心翼翼的折好，贴身放入衣襟之中。
“来人，梳洗，本官要进宫面圣。”
杨妙音躲在墙外，久违的听见杨宪知充满生气的声音，嘴角含笑着留下了流水。
哥，你终于回来了……
第522章 原是旧识
夜风微凉，新月躺在窗边的卧榻上微眯这双眼，身旁有一名穿着清凉的美女正在给他按摩着肩膀。
一名轿夫打扮的人候靠门的位置，低眉颔首似是极为惧怕新月。
“她当真忍了？”
那人毕恭毕敬的向新月行了个礼，低声应是。
“没错，倒是她那个丫头不是能忍的，险些要同我们的人打起来。”
新月凝眉沉思，半晌后对那人随意挥了挥手。
“本王子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那人下去了，伺候新月的女子才娇滴滴的问道：“王子是怕那博敏不老实么？倩儿觉得王子怕是多虑了，若是没有王子，那博敏如今早就被人给卖去青楼了，还能有命封公主？住上那么好的宅子。”
新月微微抬眸看向倩儿，略带嘶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慵懒。
“倩儿是羡慕博敏么？”
倩儿神情之中闪过一丝慌乱，手上的动作略微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略微有些勉强。
“王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倩儿才不要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呢，倩儿只要一直陪在王子身边就够了。”
倩儿边说边顺势倒在新月的怀中，模样甚是娇美动人。
新月伸手轻轻拂过倩儿白如凝脂的面颊，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倩儿如此冰雪聪明，本王自然是舍不得让倩儿离开本王的。倩儿可知道，博敏她是什么人？”
倩儿神情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倩儿不知，那博敏难道不是王子从外面捡回来的么？”
新月府上的人都知道，博敏是有一日新月王子突然从外面带回来的，博敏刚被带回来的时候浑身狼狈，活像是一只刚在泥潭里面打过滚的狗又脏又臭。
这博敏留在新月府上倒还算安分，偶尔动些小心思，新月也不予理会，久而久之，府里的这些女人都不把博敏放在眼里。
谁曾想，这博敏竟然不声不响的被封了公主，虽然马上就要远嫁去边疆了，可这身份到底是比他们这些府中的侍妾尊贵了许多。
像倩儿这等平日里自认为比博敏高一等的人自然看不得博敏明白捡了一个这么大的便宜。
心中不忿，也是有的。
只是这不忿若是被新月察觉的了去，要倒霉的人就要是自己了。
新月嘴角含笑，动作轻柔的挑起倩儿一缕垂落在胸前的发丝凑到唇边，甚是沉醉的闻了闻。
“博敏的姐姐与你也算是旧相识了，没想到博敏在府中待了近一年时间，你们竟然不知？”
倩儿一袖遮面，只余一双勾魂索魄的眼睛含笑着看向新月。
“哦？不知是哪位旧相识呢？”
新月嘴角含笑，唇齿微动，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倩儿含笑的双眼微微一怔，险些在新月面前失了态。
“她……她竟然还有个妹妹？”
新月像是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一般任由倩儿的那截青丝随着掌心滑落，缓缓阖上了眼睛。
倩儿识相的从榻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出新月的寝殿。
刚一踏出寝殿的大门，倩儿就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台阶上，额头上不断沁处冰冷的汗珠。
负责侍奉倩儿的婢女见倩儿如此，赶忙上前搀扶起浑身瘫软的倩儿，关切的问道。
“主儿，你这是怎么了？”
倩儿大口大口的喘气粗气，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她双眸无神的死死凝视着前方，像是魔怔了一般。
“没想到，没想到她竟然是那个女人的妹妹……”
倩儿瞳孔微缩，神情慌张的抓住身旁婢女的手。
“快，快去告诉廖大人，就说我改变主意了，博敏被送去和亲的事情必须促成万不能有一点儿差池，必须要尽快把那个女人给我送出西域。”
……
倩儿从新月的寝殿走后，从屋外的房檐上越进来一个人。
榻上的新月神色从容，似是早就知道房檐上有人。
来人一身夜行装一块黑色的厚布蒙住了他一整张脸，只留有一双吊梢眼在外面。
“王子确定，这女人一定会将此事告诉廖大人么？廖大人一心认为您主张送博敏去和亲是为了间接获得西域的势力来壮大自己，已经不止一次上书王上，要将此事搁置。”
新月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
“倩儿是廖大人安排在本王子身边的细作，这么多年本王子一定没有除掉她就是为了借由她的手控制廖峰醇，莫烟儿还在府上的时候，就与倩儿是死敌，当初本王本欲将倩儿送去苍国，谁料莫烟儿棋差一招，本王也就顺水推舟送她去了苍国，如今莫烟儿身死，她妹妹却机缘巧合来到了府中，你说，倩儿能安心么？”
新月起身走到窗前，单衣略微有些松散的披在他肩上，嘴角挂着浅淡的微笑。
这样的人总是能自然而然的吸引周围人的注意，然后在无形之中将手扼在你的喉间。
“就是为了保她自己的安全，她也一定会让廖峰醇同意博敏和亲的事情。”
“王子谋算，属下佩服。”黑衣人跪拜在地说道。
新月指尖向上抬了抬，示意黑衣人起身。
“继续暗中盯着博敏，本王子要确定她的确没有二心。”
“属下遵命！”
西域方面暗潮诡谲，顾无尘方面也并不轻松。
西域方面频频向顾无尘施压，希望顾无尘尽快同意和亲一事。
顾无尘苦苦周旋，也已经耗尽了心力。
程千里看着顾无尘愁眉紧锁的模样，恨不得去夏至国送信的人是自己，不是罗靳。
“王上，咱们在西域的探子来报，廖峰醇原本一直反对和亲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又同意了，如今和亲的事情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我们再不有所动作，恐怕这事情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就连程千里都明白这个道理，顾无尘自然也知道此事迫在眉睫，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凝神沉思片刻，顾无尘拂袖来到桌前，大笔一挥笔迹力透纸背。
顾无尘将纸交给程千里，“将此信速速飞鸽传书去夏至。”
第523章 将计就计
罗靳在夏至逗留多日，确定瘟疫事件并没有伤及夏至之根本，且夏至农副业发展极为客观，假以时日必会成为粮食出产的大国。
罗靳对于边疆与夏至国合作一事极为看好，对禄雅的态度恭谨了许多。
听闻罗靳要返回边疆，禄雅特意设宴作为践行。
百官观禄雅之于罗靳的态度，便知禄雅属意与边疆合作。
一场宴席，气氛极为和乐，期间虽也有不赞成夏边结盟之人有意为难，却都被罗靳轻松化解。
禄雅也乐得在一旁看热闹，边看热闹，边不由得羡慕起顾无尘。
杨妙音坐在禄雅下手旁，见禄雅一直饶有兴致的看着与百官驳辩的罗靳，悄悄问道：“皇上为何一直盯着罗大人看？”
禄雅轻笑，将视线从罗靳的身上收了回来。
“这罗靳此人行事果断处事圆滑，论谋略智慧也可称之为当世翘楚。若是此人能够为朕所用，必能助朕成就一番大业。”
杨妙音转眸看向一副儒雅书生模样的罗靳，她倒是没看出来罗靳是如禄雅说的这般厉害的人物。
“既然此人这么厉害，皇上为何不想办法把他翘过来，想那边疆王应该也不会如此小气，连个人都不肯给您。”
禄雅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摇了摇头。
“这与边疆王无关，古往今来像罗靳这般的谋士都只忠于一位君王，易主于他们来说是会为家族蒙羞之事，若非心甘情愿，此人留在身边也无用大处。”
杨妙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同样都身为谋士，杨妙音倒觉得自家哥哥能文能武不知比这罗靳强了多少。
禄雅与杨妙音这厢聊的热闹，杨宪知却神色凝重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个竹筒呈到了禄雅面前。
“禀皇上，刚刚收到边疆的飞鸽传书，这信好像是边疆王传来的。”
禄雅神色微动，接过了杨宪知手中的竹筒，离开了宴席。
像这般的宴席，君王大多只是走个过场，略坐坐就走了，百官习以为常并未当做一回事。
罗靳眼角余光瞥见禄雅离开时手里拿着的东西，眉宇间缓缓拧紧。
禄雅回到养心殿中打开手中的竹筒，随行的还有杨氏兄妹。
顾无尘即已将罗靳送来，便代表着结盟一事都交由罗靳处理。
以顾无尘的行事作风，断不会在已经将事情交给罗靳处理之后又在此时来信。
这封飞鸽传书既然出现，就必定表示，顾无尘那边必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禄雅将书信缓缓展开，快速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杨宪知见禄雅面色不善，询问禄雅是否是边疆出现了什么变故。
“沧澜一行，新月必定已经察觉到了边疆意欲于夏至结盟，西域表面是为了功夫两国关系联姻，实则却是想要彻底断了边疆与夏至国合作的可能。”
“联姻？这西域王也真是能想得出来，以为仅凭一个女人，就能左右朝政么？”杨妙音不屑的说道。
“虽不至于影响朝政，可对夏至和边疆的联盟的确不利。”
相比于杨妙音，杨宪知所思所想更为之深远。
禄雅点了点头，询问杨宪知对于此事可否有什么良计。
杨宪知凝眉沉思了片刻，走到桌前，提笔在宣旨上写下了四个字。
‘将计就计’
杨妙音歪着头看着杨宪知写的这几个字，不解的问道。
“哥，你这‘将计就计’将的是哪个计？就的又是哪个计？”
杨宪知对杨妙音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视线移向禄雅。
“既然西域想要联姻，就由着西域把人送到边疆去。”
“这不是正遂了那西域王的心愿了么？”杨妙音不解这其中之意，疑惑的问道。
杨宪知摇了摇头：“非也非也。送归送，即是和亲，便是拜堂之后才算是和亲。边疆王大可以满口答应，让西域把人送来，以培养感情为由就这么拖着。即避免与西域那边撕破了脸皮，又留有了一线余地。待到夏至与边疆之事敲定，边疆王大可将人完璧归赵于西域。”
杨宪知此计属实有些赖皮些，但也不失为一个暂缓僵局的好办法。
禄雅略一思忖，觉得此计甚好。
“此事毕竟事关夏至和边疆，还是请罗大人一同来商议一番。”
杨妙音自告奋勇请旨去请罗靳过来，没想到刚一打开御书房的大门，正对上罗靳。
罗靳笑看着杨妙音，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看杨大人的神情，可是打算去找在下？”
杨妙音看着面前一副温文尔雅的罗靳，总觉得他的笑有些深不可测。
“女君有事相商，杨大人里边请。”
禄雅见杨妙音刚一出去就把罗靳给请了进来，就知道罗靳许是已经对事情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
“这是从边疆送来的飞鸽传书，罗大人有何高见？”
罗靳接过书信，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很显然，罗靳也没想到，西域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动作。
罗靳将书信交还到杨妙音的手中，对禄雅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想来女君在收到这封书信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谋划应对之策，罗靳斗胆，请问女君对于此事可有什么高见？”
自书信交到罗靳手中之后，禄雅便一直注意着罗靳的神态。
除了一开始的些微错愕之外，罗靳再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若是禄雅所料不错，罗靳应当在看完这封信以后就已经想出了应对的方法，却将问题抛向了禄雅。
禄雅以眼神示意杨宪知，杨宪知心领神会，将方才他所提议的方法更加详细的向罗靳转述了一遍。
罗靳在听完后含笑着赞叹道：“妙啊，女君此计定能解眼下之困境，罗靳在此代替王上，多谢女君。”
禄雅微微一笑，“既如此，朕就亲自修书一封给边疆王，此信就交由罗大人亲自交到边疆王的手中，以表我夏至与边疆联盟的诚意。”
“罗靳定不如使命！”
博敏之前就曾听闻，边疆王对和亲之事极为抵触，本以为和亲一事许是会拖很久，没想到三日后她便被召进西域皇宫，面见西域王，由西域王赐婚边疆王顾无尘……
第525章 抓住时机的女人
“挂了个公主的头衔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自从你入宫之后王上甚至都没来过咱们宫里半步，说到底不过是个出身微贱的贱婢罢了，还想使唤我们，你别做梦了！给你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有本事你别吃啊！”
这等恶言恶语，若是不知情的人还当是主子在训斥奴婢，谁能想到，却是一个奴婢在训斥自家主子。
流萤挡在博敏身前，指着对面的奴婢呵斥道：“乐言你不要太过分，我们公主怎么也算是你的主子，你怎可如此无礼！”
乐言冷哼一声，不屑的瞥了流萤身后的博敏。
“无礼？我就是无礼又怎样？跟着这样的主子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可不要跟着她这样的人老死宫中。”
乐言话音刚落，后门就被从外面一脚踢开。
厚重的院门直接摔出去了两三米远，砰的一声落在了乐言身前，乐言哪里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吓的惊叫连连，刺耳的叫声险些掀翻了屋顶的房盖子。
顾无尘冷着一张脸从外面走了进来，乐言在迎亲的那一天是见过顾无尘的，且她平日里在宫中行走，偶尔也远远的瞧过，绝不会认错，来人正是这边疆的王，顾无尘。
“奴婢……奴婢参见王上。”
乐言敢挑头与博敏作对，自然是比旁人要机灵许多。
顾无尘的到来虽然出乎乐言的意外，却也并没有慌张到失了分寸，反倒是博敏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似是被吓傻了一般。
顾无尘连看都没看一眼袅袅一拜的乐言，直接走到博敏面前。
流萤见状犹豫的闪到一旁跪拜在地，博敏仰头看向顾无尘脸色煞白双眸游离。
“怎么？从西域来之前没人教过你规矩么？”
顾无尘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可撼动的威严。
博敏单薄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眶微红，泫然欲滴。
“是博敏失礼了，博敏参见王上。”
博敏微微欠身，顾无尘没发话，她不敢轻易起身。
顾无尘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博敏良久，才缓缓出声道：“起来吧。”
博敏领了命却身影一晃，顾无尘下意识的伸手一扶堪堪抓住博敏的胳膊，明明没用多大的力气，博敏却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无尘神色微沉，将人扶了起来。
“手臂有伤？”顾无尘神色不善的问道。
顾无尘征战沙场多年，对于血腥味极为敏感，博敏身上的血腥气虽不重，却仍难逃顾无尘的法眼。
博敏有些后怕的捂住手臂，低垂着头向后倒退了两步。
“多……多谢王上关心，不过就是些寻常的擦伤罢了，王上不用挂怀。”
“擦伤？”顾无尘横眉一挑，脸色阴沉的说道：“欺君可是死罪，你以为你是西域公主，本王就不敢杀你么？”
博敏神情一慌，忙向顾无尘一跪。
“博敏不敢。”
顾无尘双眸一凛，呵斥一声。
“说！”
博敏低垂着头，浑身颤抖，脆弱的让人心疼。
一旁的流萤余光看向博敏，见博敏隐在身后的手向下压了压，流萤立刻会意当着顾无尘的面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头上被磕出了血，顺着眉心往下淌。
“王上，今日您在，流萤就是冒死也得跟王上您说明事情的真相。”
流萤一把抓过身后博敏的手臂，当着顾无尘的面把袖子撸了上去。
博敏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肤如凝脂的胳膊上，足有大大小小五六处伤，有的像是被掐的有的像是被烫的，还有一处足有一指长的伤口，许是因为刚刚被牵扯了一下，结好的痂又被牵扯开了，粉嫩的鲜肉外翻，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滴。
“王上，他们……就是他们！他们这些人根本没把我们公主放在眼里，自从离开西域之后就一直对我们公主恶言恶语，来到边疆之后就更是变本加厉，什么都要遂着他们心意来，一有拂逆就动辄打骂我们主仆。”
流萤将自己的袖子掀了起来，果然两条胳膊都有伤口，伤势比之博敏手臂上的伤口只重不清。
顾无尘看着这主仆身上的伤，面色阴沉到了极致。
乐言吓的脸色惨白双唇泛紫，愣在当场，一直到顾无尘用杀人一般的目光看向她，乐言才后知后觉的辩解道。
“不是……不是，我是动过手……可从来没有过这么重的伤，这些……这些不是我打的。”
乐言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赶紧捂住嘴。
流萤双眸愤恨的看向辩解的乐言，冷笑道：“打人的时候倒是痛快，怎么现在就不敢承认了，这宫中上下随便揪几个出来打几巴掌必定全都招认，你们这帮人各个一丘之貉，一个都跑不了！”
这伤不是乐言打的也是别人打的，乐言以下犯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顾无尘看向跪坐在地上梨花带泪的博敏，神色柔和了不少。
“你贵为西域公主若是在我边疆出了事情本王也不好向西域交代，此事本王一定会彻查，还你一个公道。”
流萤脸上一喜，连忙给顾无尘叩头。
“多谢王上，多谢王上。”
博敏用衣袖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对顾无尘也不见多热络，微微行了一礼全当是谢恩了。
顾无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博敏，瞥了一眼傻愣在地上的乐言，转身而去。
临出院子之前，顾无尘顿了一下，背对着博敏说道：“一会儿本王会让太医来，给你看看手臂上的伤。”
顾无尘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去之后博敏那啜满泪水的双眼中得逞后的笑意。
乐言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看着博敏神情从容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款款走向她，乐言发誓，她之前从来没有在博敏的脸上看见过这样淡定从容的表情。
她印象中的博敏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卑微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生厌恶。
可是现在的博敏却嘴角啜着冷笑，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
“看来，我们是时候说再见了，提前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第526章 陌上人如玉
乐言一脸震惊的抬头看向博敏，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笑的一脸得意的女人会是那个平日里当着他们的面不敢多说一句的博敏。
她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博敏手臂上的伤口，事到如今，她就是再蠢也反应过来这一整件事情当中，受益最大的人是谁。
“这一切都是你预先设计好的是不是？你手臂上的伤，根本就不是我们弄的对不对！”
博敏嘴角含笑，修长纤细的指尖触碰手臂沾染上了一点鲜血。
那鲜艳的红色衬的她的肌肤，更加白皙如雪。
“这伤自然是你们弄的，只是你们的胆子还是太小，只敢弄出点儿擦伤碰伤，就这点儿伤怎么能引起顾无尘的同情呢？我身为你们的主子，你们这些下人做不好的事情我自然是要多担待一些。”
“是你！你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你好毒的心思啊！我一定！我一定要将这些事情都告诉王上，让王上认清你的真面目！”
“哈哈哈！真面目？”
博敏长袖遮面，笑的一脸张狂。
轻移莲步，博敏走到乐言的身旁，猝不及防的一脚踩在乐言的手背上，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脚底狠狠的在乐言的手背上碾了两脚。
乐言吃痛，身体痛苦的蜷缩在地上。
博敏嘴角含笑，居高临下的欣赏着乐言痛苦的神情。
“真面目？什么真面目？就是王上去查，我也只是一个出身卑微被作为工具强行送到边疆来和亲的可怜人，而你们这些人则是以下犯上肆意凌辱主子的狗奴才！你猜？王上最后会处决谁？是你？还是我？”
博敏仰天大笑，眼角余光看着地上一脸愤恨的乐言脚下的力道又重了三分。
“你放心，念在你我主仆一场，本公主一定会让那些负责刑讯逼供的宫人们好好照顾你的。”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博敏不着痕迹的将脚从乐言的手背上移开。
御林军进来拿人的时候，博敏哭的泣不成声，一直哀求他们不要把这些人带走，慈悲心肠就连一向秉公执法的御林军也不免动容。
博敏的宽容大度与这些侍从们加诸在她身上的‘伤害’相比，更显这些侍从可恶至极。
此件事情一出，整个边疆皇宫一片哗然，没想到堂堂西域的公主竟然会被自己的侍从虐打，博敏原本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普通百姓身份也被人扒了出来，这也在无形之中拉近了博敏与很多人的距离。
在他们眼中，博敏不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西域公主，只是跟他们一般的可怜人罢了。
而博敏对于顾无尘那种不过分热情的态度也让顾无尘对于博敏这个人有些稍稍改观，博敏虽然性情软弱，但琴棋书画却无一不精，边疆之人大多性格豪爽不喜欢这些舞文弄墨的事情，顾无尘偶尔兴致来了，便会叫博敏过来一同闲聊一些无关风月只关诗书的事情。
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也近了些。
……
杨宪知的计谋也只是缓兵之计，等西域王明白过来，一定会再想办法逼顾无尘与西域联姻，禄雅和顾无尘都觉得，联盟之事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必须尽快进行。
两人互通书信之后，决定在禄雅与顾长天决定作为通商口岸的禹城见面。
因为是秘密出行，为了方便行事，禄雅这一次就只带了杨妙音一人同行，杨妙音本想骑马却被禄雅给拦了下来。
“女子骑马太过招摇，很容易引起别人关注，你我还是坐马车装作主仆更为稳妥一些。”
杨妙音暗道自己大意，“雅姐姐说的是，还是坐马车安全些。”
杨宪知为两人在城外准备了一辆极为低调的马车，让两人都换上了男装，让一名身手不错的守城军扮成了车夫的模样，一路护送禄雅两人前往禹城。
从夏至国到禹城的距离虽不远，但因近日频发下雨，导致许多山体崩塌，只能绕行。
杨妙音在马车里闷了半晌，只觉得胸闷不已，掀开车帘子不住的往外望。
“雅姐姐，我们还要这样行几日啊？”
禄雅略微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绕行的话，大约还需要十日的时间。”
“十日！”
杨妙音哀叹一声，生气的将车帘子放了下来。
禄雅无奈的笑了笑，心中倒是有些好奇杨宪知到底是怎么把性格如此欢脱的妹妹培养成了一名暗卫。
时至傍晚之时，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禄雅他们正好到达了一座地方小镇。
这镇子不大，雨天路上又没有多少人，车夫打听了许久才找到了一家简陋的客栈。
出门在外，禄雅他们倒也不挑些别的，便决定住在这里了。
“小二，收拾两间房间。”
杨妙音将银子拍在桌子上，对小二说道。
这家的店小二是个精瘦精瘦的黑脸男人，见杨妙音出手阔绰，态度极为客气。
“这，两位客官真是不巧，我们店里的房间都被一位公子给包了他们只有两个人，小的见那公子长的文质彬彬的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不如……你们商量商量？”
“都包了？我付双倍的价钱，让他把房间给我们让出来。”
小二有些犯了难，“客官，这……这怕是不妥吧，毕竟是那位公子先来的……”
外面下着大雨，禄雅他们想要找寻别的住处怕也是不便，禄雅用眼神示意了杨妙音一眼，上前对那小二客气的行了个礼。
“小二哥，不如这样，你将那位公子叫出来，我们商量商量，你看如何？”
小二见禄雅不似杨妙音那般难说话，忙应了声是，刚想去找人，便见一身穿湖蓝色长衫的男子从楼上翩然走了下来。
“哎呦，正巧了，二位公子，就是这位公子将我们小店的房间全都包了。”
禄雅抬头望去，对方也正看向禄雅两人。
如小二所言，此人长相儒雅，嘴角啜着一抹淡淡的浅笑，温润的感觉如同一块上好的美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见人走了下来，禄雅微微拱手道：“我们主仆路经于此外面雨势甚大，不知公子可否行个方便，挪出一间房予我们。”
男子起初先是微微一愣，看了看一旁的小二，小二尴尬的赔了个笑也不敢多说什么。
男子未说话，只是静静的走到账台上提笔沾了两下墨水，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拿予禄雅看。
禄雅接过宣纸，见上面洋洋洒洒写着几个字。
“我与友人挤一挤，空出一间房予你们吧。”
禄雅微微一怔，没想到长相如此出众的男子竟然是个哑巴……
第528章 我在想你
因为车内的空间有限，禄雅和顾莲雅因为是先后坐进来的，两人挨的有些近。
禄雅本想让杨妙音跟顾莲雅换个位置，没想到顾莲雅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马车极为颠簸左右又没有能依靠的地方，顾莲雅很快就不受控制的倒在了禄雅的肩膀上。
杨妙音眼睛瞪的老大，伸手就想去拍醒顾莲雅，禄雅却冲她摇了摇头，制止了杨妙音的行为。
顾莲雅靠在禄雅肩膀上睡了大约半个时辰后，悠悠转醒，在发现自己竟然靠在禄雅肩膀上睡着了以后，顾莲雅神情一慌，忙向禄雅道歉。
因为车上并没有笔墨，顾莲雅只能手忙脚乱的向禄雅尽量表示自己的歉意。
禄雅轻笑一声，对顾莲雅摆了摆手。
“顾兄不用这么客气，不过是靠了一会儿罢了，我并不介意。”
见禄雅脸上当真没有不快之色，顾莲雅才停下动作，再次冲禄雅歉意的点了点头。
“顾兄这次去禹城，是去浏览四处风光么？”
禄雅突然转移话题，倒是让车里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顾莲雅缓缓摇了摇，禄雅将摊开手掌递到顾莲雅面前。
“路还很长，等到了休息的地方买些纸笔放在车上，现在就先以我的手代替纸张吧，顾兄若是有什么想说的，就在我的手心里写。”
顾莲雅微微一愣，看向一脸善意的禄雅，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伸出修长的手指，顾莲雅用指尖在禄雅的手心写下了‘家人’两个字。
禄雅莞尔一笑，“原来顾兄此行的目的与我们同样，是去找家人的。”
看顾莲雅与自己年岁相仿，禄雅问道：“顾兄可是成亲了，此去是去找妻儿的？”
顾莲雅淡然一笑，在禄雅掌心写了一个‘妻’字。
禄雅缓缓收起有些微痒的手，看向顾莲雅。
顾莲雅总是给人很儒雅的感觉，一双眼睛清亮的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禄雅留意到在顾莲雅提及妻子的时候眼含笑意，那种由内而外的欢喜是装不出来的。
“看来顾兄和夫人感情很好，等到了禹城若是有机会顾兄可一定要为兄弟引荐一番，我倒很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受到顾兄如此青睐。”
顾莲雅笑看着禄雅，眼中的柔情却迟迟没有褪去。
禄雅被顾莲雅这样深情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太自在，不着痕迹的别开了视线。
反观顾莲雅倒是一脸的坦然，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之处。
杨妙音坐在顾莲雅对面，见顾莲雅如此深情的看着禄雅，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哎！你！能别这么一直盯着我家公子看么？都是男人，怪恶心的。”
顾莲雅被杨妙音踹了一脚，却并没生气，反而有些歉意的看向禄雅，似乎在为自己方才的行为道歉。
禄雅刚刚的确觉得有些别扭，可看顾莲雅神情焦急的想向她解释道歉又感觉是自己太过矫情。
明明是她先提起了这个话题，窥探别人的私事，如今反要让对方向自己道歉。
“顾兄不必道歉，是妙音她想多了，你不必这么在意。”
顾莲雅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杨妙音，杨妙音见顾莲雅看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禄雅见了，忙伸手拽了拽杨妙音的衣袖。
杨妙音蹙着眉，没好气的跟顾莲雅说了句算了，就转身掀开车帘到外面坐着去了。
禄雅对顾莲雅歉意的笑了笑，“妙音也是太紧张我了，你不要太过介意。”
顾莲雅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禄雅将手递到顾莲雅面前，示意顾莲雅可以继续在自己掌心写字。
“你有什么要说的可以在我掌心写，否则这长路漫漫，也太过无趣了些。”
顾莲雅对禄雅淡然一笑，在禄雅掌心又写下了几个字。
两人你来我往，相谈甚欢，禄雅发现顾莲雅在很多方面都与自己很合拍，对于一些问题也有独到的见解。
禄雅趁着两人闲聊的功夫旁敲侧击问了顾莲雅一些问题，顾莲雅都一一为禄雅解惑，倒是让禄雅受益匪浅。
两人谈天说地，从历史讲到各地风土人情一时忘了时间，一直到马上停下两人这才发觉外面天已经黑了。
附近并没有像之前那么大的镇子，禄雅他们只能就近选择了一个小村庄落脚。
因为地处偏僻，村庄里面的村民休息的都非常早，杨妙音前前后后敲了好几家的门才有一家勉强愿意收留他们。
因为农户家里的地方有限，就只有一间空房可以给禄雅他们将就睡，车夫还可以找个理由睡在外面，可禄雅和林妙音却不太好意思将顾莲雅赶出去。
虽然顾莲雅并不知道她们的身份，可让禄雅和林妙音跟一个男人住在一屋里，到底有些勉强。
许是看出禄雅两人为难，顾莲雅向农户借来了笔纸，在纸上写道：屋里地方狭小三个人挤太闷了些，我同车夫住在外面。
禄雅和杨妙音自然松了一口气，禄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答应了顾莲雅的请求。
住处安排好了，舟车劳顿一路几人简单的吃了点儿东西，禄雅和杨妙音就回房去了。
杨妙音很快就睡着了，反倒是禄雅，意外的失眠了。
她一闭上眼睛白日里顾莲雅深情看她时的那副样子就会浮现在她的眼前，禄雅几次想要将顾莲雅的身影从自己脑中抹去，可一闭上眼睛，看见的又是顾莲雅那一张清秀的脸。
禄雅辗转反侧，扰的一旁的杨妙音也睡的不是很安稳。
几次尝试无果的禄雅缓缓起身打算出门走走，刚一开门，正巧看见了月下站着的顾莲雅。
朦胧的月色披撒在顾莲雅身上，本就欣长的身影被拉的更长了些。
听见背后声响，顾莲雅缓缓回眸，正对上禄雅的眼睛。
顾莲雅对禄雅淡然一笑，伸手招呼禄雅过去。
禄雅走到顾莲雅身边，用余光悄悄看着顾莲雅。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顾莲雅含笑着看了一眼禄雅的手，禄雅会意笑着摊开掌心。
顾莲雅半握着禄雅的手，在她掌心缓缓写下了几个字。
“我在想你。”
第529章 我信你
觉察出顾莲雅写的这几个字到底是什么以后，禄雅的心不受控制的漏掉了半拍。
如羽扇般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禄雅略带惊讶的看向顾莲雅。
月色下顾莲雅的笑容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极具蛊惑。
禄雅想要收回被顾莲雅握在手心的手，却被对方强硬的拽了回去。
顾莲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略带冰冷的指尖在禄雅的掌心轻缓的擦过，轻柔的如同松软的绒毛，带着一种微痒的酥麻。
‘你白天讲的有关于星星的事情很有趣，我在想你说的那些话。’
禄雅微微一愣，明白是自己会错了对方的意思，觉得有些微微尴尬。
顾莲雅放开禄雅的手，仰头看向星空。
禄雅随着顾莲雅的视线看向天空，今夜星光璀璨，就连月色都显得暗淡了许多。
漆黑的夜空下，无数繁星组成了一条一眼望不到边的银河，大大小小的星星闪烁着不同的光芒，遥不可及又好像触手可得。
看着这些星星，禄雅突然想起那些有关于命星有关于天道的事情。
“顾莲雅，你知道天道么？”
顾莲雅转眸看向禄雅，微微摇了摇头。
禄雅微微一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顾莲雅坐过去。
顾莲雅紧挨着禄雅坐在她身边，禄雅感觉自己似乎对于顾莲雅异常的包容，或许是因为顾莲雅不能说话的缘故，禄雅总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防备顾莲雅，甚至去怀疑他。
禄雅伸手指向天上的星星，平缓的声线让人听不出她此时到底怀着怎么的心情。
“我们每一个的降生都会伴随着一颗星星的出现，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星，星光璀璨说明这个人近期有好事要发生，星光暗淡就说明此人最近时运不济，若是伴随红光，则说明这人最近会有血光之灾。”
禄雅伸手一指，指向一颗星光黯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星星。
“那就是我的命星”禄雅轻笑，无奈的看向顾莲雅，“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禄雅看着属于自己的命星，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我其实早就该死了，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我偷来的，我不信命，也不信天道，纵使现在命星黯淡，我也会努力让它发光发亮。”
禄雅转眸看向顾莲雅，问道：“你信我么？”
顾莲雅神情微微一愣，看向一脸认真的禄雅。
顾莲雅看着禄雅，他眼底的笑意缓缓消失，目光深邃的让禄雅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吸进去一般。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禄雅的手，微凉的掌心轻易的包裹住禄雅的手。
禄雅看着顾莲雅的眼睛，感觉即熟悉又陌生。
她无意识的伸出手，抚上了顾莲雅的眼眸。
“顾莲雅，你知道么？你现在的眼神很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顾莲雅没有躲开禄雅的手，嘴角微微上扬，如同一轮明亮的上弦月。
双唇微启，顾莲雅无声的说出了三个字。
‘我信你。’
禄雅像是突然回过神一般，收回了手。
她从地上惊慌的站了起来，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神情慌张的急于从顾莲雅身边逃离。
“太晚了，我回去了。”
禄雅不敢去看顾莲雅的眼睛，神情惊慌的逃回到了屋子里。
顾莲雅坐在地上，抬头望向之前禄雅所说的那颗命星。
那黯淡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光芒，刺痛了顾莲雅的眼睛。
在寂静无人的夜里，顾莲雅双唇一张一合，喉间产生振动发出低沉的声响。
夜风拂过，裹夹着他的声音吹向远方。
“雅儿。”
禄雅冲进房里就直接上了床，蒙着被子想要忘记刚才的那一切。
在各种思绪的夹击下，禄雅在不知不觉之中睡着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禄雅从朦胧中清醒过来，想起昨夜里发生的一幕，仍旧觉得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杨妙音给了农户一些钱，让他们准备了早饭，禄雅走出房间，正好看见外面正在帮车夫喂马的顾莲雅。
禄雅本以为，两人经过了昨晚的事情之后再见面应该会有些尴尬，没想到顾莲雅在看见她的时候却神情自然的冲她打了一声招呼，完全没有半点的不自然。
当禄雅确定尴尬的人只有自己的时候，不免有些懊恼。
杨妙音昨日在马车外坐了半晌，还是觉得车里舒服些，跟着禄雅两人又凑回到车厢中。
一进车厢，杨妙音就觉察到禄雅和顾莲雅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她不动声色的扯了扯禄雅的衣角小声问道。
“雅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禄雅并不想跟杨妙音提起自己与顾莲雅夜会的事情，摇了摇头。
杨妙音看了看禄雅，又看了看对面神色如常的顾莲雅，实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车厢里待了一会儿，杨妙音就感觉自己快被这种诡异的气氛压的窒息了，掀了帘子就又跑到外面跟车夫一起赶车去了。
有杨妙音在的时候倒还好，杨妙音一走，禄雅感觉浑身不自在的人变成了自己。
她用余光偷偷看向顾莲雅，殊不知自己此时的神态仿佛就像是一个怀春中的少女在偷看自己心仪的情郎。
禄雅一边观察着顾莲雅的神态，一边想着怎么才能想办法让对方忘掉昨晚的事情。
等禄雅回过神来，却发现顾莲雅正含笑着看着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狭窄的车厢之中空气突然变得极为稀薄，禄雅甚至感觉有些眩晕。
顾莲雅的温润的笑容在禄雅眼中放大，她的手感觉到一丝丝沁凉，那是属于顾莲雅的温度。
顾莲雅将禄雅的手握在手中，细密的睫毛微微低垂，指尖在禄雅的掌心轻轻划过，那种若即若离的触感让禄雅不忍从对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沁凉的体温突然消失，顾莲雅松开禄雅的手，询问的看向禄雅。
禄雅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注意到顾莲雅在自己手心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许是车厢里太闷热的缘故，禄雅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微微发热。
“不好意思，我有些走神了，你能再写一遍么？”
顾莲雅笑看向禄雅，眼底荡漾着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愉悦……
第530章 顾莲雅你到底是什么人！
‘今天舒服一些了么？’
禄雅缓缓收回手，偷偷看向对面一脸关切的顾莲雅，暗自松了一口气。
原来顾莲雅只是以为她昨天不舒服，所以才匆匆回了房。
“我没事，今天好多了，昨天……真的不好意思。”
顾莲雅神情一松，淡笑着对禄雅摇了摇头。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禄雅有些呆愣的看向顾莲雅，双唇微动，竟然不自觉的问出了心里话。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话一说出口，就连禄雅自己都愣住了。
她从来都不是这么控制不好情绪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顾莲雅的时候，她总会频频失态。
禄雅不知道顾莲雅到底看没看出来她是女儿身，但不管她是男是女，这个问题都过于暧昧。
对于一个才相识不过几日的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就连禄雅都觉得太过难以置信。
她已经做好了被顾莲雅讨厌，或者对方直接一气之下离开马车的准备。
可是顾莲雅却只是轻柔的抓过禄雅的手，在禄雅的掌心坚定的写下了几个字。
‘因为你是你。’
禄雅微微一怔，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背后的含义。
顾莲雅含笑着看着禄雅，那样的神情，竟然跟那天他提起自己夫人的时候如出一辙。
夫人……
禄雅的神情瞬间黯淡了下来，顾莲雅有夫人有孩子，并且他很爱他的夫人。
禄雅缓缓收回手，将一切的不安和悸动都隐藏在心底深处。
“多谢顾公子厚爱，禄雅不胜惶恐。”
顾莲雅看着禄雅略显淡漠的神情微微一怔，他想拉过禄雅的手问她怎么了，可他的动作却被禄雅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禄雅有意躲避顾莲雅，甚至直接靠在车厢的一边闭眼佯装睡着了。
闭着眼睛的禄雅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胶着在她身上，让她如芒在背，她几次都忍不住想睁开眼睛拉过顾莲雅问一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禄雅最后还是忍住了，在晃动的车厢中竟然不知不觉的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的禄雅隐约间感觉自己被温暖的气息所包裹，即温暖又熟悉。
她听见有人轻唤着她的名字，低沉的嗓音，熟悉的韵脚，每当禄雅感觉有一个答案马上就要呼之欲出的时候，又被困意所征服再次陷入昏睡之中。
当禄雅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顾莲雅的怀里，身上盖着的是顾莲雅的衣服。
禄雅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想要从顾莲雅的怀里退出来，却发现自己身后就是墙壁已经退无可退。
还是顾莲雅看禄雅醒了，动了动被禄雅压的有些僵硬的肩膀，挪到了一旁的位置上。
禄雅微微松了口气，看向顾莲雅的右肩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你的肩还麻么？需要我帮你揉一揉么？”
禄雅本来也只是客气的问一句，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靠到顾莲雅怀里的，可她最后是在顾莲雅的怀里醒来是事实，问一句也是应该的。
让禄雅没想到的是，顾莲雅竟然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这跟他平日里谦逊温润的人设有那么一点，不大一样。
提议是自己提的，禄雅也不好这个时候反悔，她有些不大情愿的凑到顾莲雅的身边，尽量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顾莲雅像是没注意到一般，极为配合的转过身，将肩部背对着禄雅。
不需要面对面让禄雅着实松了一口气，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搭在顾莲雅的肩上轻轻揉捏。
跟外表看上去不同，顾莲雅并不像禄雅想象中那么单薄，透过薄薄的衣料禄雅能感觉到顾莲雅衣料下的肌肉所散发出的那股骇人的力量。
这样的有力的臂膀不该存在在一个只知道舞文弄墨的书生身上……
禄雅微微蹙眉，想要更加确定自己猜想的时候，却被顾莲雅抓住了她的手。
顾莲雅缓缓转身，对禄雅露出了一个充满感激的笑意。
禄雅尴尬的抽回了手，笑道：“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尽管叫醒我，不必这样。”
顾莲雅微微含笑着点了点头，额间散落的发丝形成了一道阴影遮挡住了他此时眼中的情绪。
禄雅难得掀开车帘，带着青草香气的微风吹进车厢中吹散了车内某些说不清的气氛。
瞳孔涣散的看向窗外，禄雅双眸没有焦距的看着那些从窗口飞驰而过的风景，脑子里思考的却是为什么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顾莲雅身体展现的状态却像是一个常年习武的人。
禄雅细细回想着一路走来，顾莲雅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从他们初识到现在，禄雅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顾莲雅一直表现的都很正常，在跟禄雅和杨妙音相处的时候也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反倒是禄雅，这一路走来，做过很多让自己都很惊讶的事情。
禄雅甚至怀疑过顾莲雅给自己下了蛊，可她的身体对于蛊虫几乎免疫，除非是蛊王，否则其他的蛊虫在她的身体里根本存活不了一日的时间。
禄雅缓缓放下车帘，结束了自己对于顾莲雅的思考。
除了比较强壮的身体，禄雅找不到一点怀疑顾莲雅的理由。
马车的行进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是禄雅他们还是没有在天黑前走出森林，夜晚在森林当中行进太过危险，禄雅几人商议过后决定今晚就在森林里露宿。
车夫在周边捡了一些干树枝堆起了一个小小的火堆，禄雅几人围着火堆从包里拿出之前准备的干粮静静的嚼着。
火堆中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在夜晚的森林中，谁也不敢保证在火光以外的黑暗中到底暗藏着多少危急。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顾莲雅，他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将一旁的禄雅拽到身后，在顾莲雅抓着禄雅火速向后倒退的同时，从周围的树上同时跃下了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杨妙音和车夫见此，拔出兵器迅速与对方缠斗在了一起。
禄雅眼看着杨妙音和车夫两人寡不敌众，想要挣脱顾莲雅的手去帮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挣脱顾莲雅的束缚。
禄雅的武功已然不弱，她无法挣脱只能说明，对方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禄雅双眸微寒的看向顾莲雅一脸戒备的问道：“顾莲雅，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531章 你心中所爱
顾莲雅深深的看了禄雅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用眼神示意禄雅退后，自己却两步上前飞身加入了战局之中。
禄雅眼看着他一拳打倒一个向他袭来的黑衣人夺了对方的剑反手杀了另外一个打算在背后偷袭他的人。
寒光凌波而动，剑指之向，刀刀致命。
有了顾莲雅的加入，杨妙音和车夫明显轻松了很多，三人各执一方，杀的对方节节败退。
黑衣人仅剩的几个人眼见没有胜面，仓皇逃走了。
顾莲雅将手中的长剑随意丢弃在地上，跨过黑衣人的尸体缓缓走向禄雅。
杨妙音执剑上前，挡在了禄雅身前，隔绝了顾莲雅的视线。
“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我们公子有什么目的！”
明明是一位文弱书生，却有如此高的武功，刚刚杨妙音和车夫明明已经落于下方，可顾莲雅却能以一敌十，轻松扭转了战局。
拥有如此武功的人，这些日子禄雅等人却全然没有发觉，这本身就很可疑。
顾莲雅似乎并不想搭理杨妙音，他的视线越过杨妙音看向禄雅的手。
杨妙音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剑尖直指向顾莲雅的脖子。
以他们现在的距离，只要杨妙音想动手，瞬间就能取了顾莲雅的性命。
可顾莲雅就好像是没看见眼前的剑一般，只是痴痴的望着禄雅的手。
“公子，此人形迹可疑，切莫中了他的奸计！”
禄雅心里很清楚，杨妙音的警告是对的。
顾莲雅身份成谜又一直跟在他们身边，若是歹人，很有可能在此时趁机发难，趁着禄雅他们警惕性最低的时候，要了他们的性命。
可禄雅望着顾莲雅那张清秀的面庞，看着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睛，就怎么也没有办法去怀疑他。
“妙音，你先退下。”
杨妙音微微一怔，双眉紧蹙的回头看向身后的禄雅。
“公子，你不可轻信于他！”
禄雅微微阖眸，似是在尽力压制着某种情绪。
“妙音，退下。”
杨妙音不得不领命，双眸狠狠的瞪了顾莲雅一眼，收回了手中的长剑走到了一旁。
禄雅轻移莲步，拉近了她与顾莲雅两人之间的距离。
顾莲雅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淡笑着看向禄雅。
禄雅缓缓伸出手，掌心摊开在顾莲雅眼前。
“告诉我，你是谁，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你骗我，我就当场杀了你。”
顾莲雅微微点了点头，伸出手指触碰禄雅的掌心。
禄雅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肆意的游走，这双手刚刚明明杀过人，却未沾染半点血迹，仍旧干净如初。
顾莲雅在禄雅掌心写下了五个字，并不是他的名字，却足以说明他是谁。
禄雅缓缓合上掌心，沉默了良久。
她抬头仰看向顾莲雅，看着顾莲雅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照着的身影。
“你若是想继续跟，就跟着吧。”
禄雅缓缓转身，回到了车上。
杨妙音不知道顾莲雅到底在禄雅手心里写了什么字说服禄雅让他留下来，禄雅或许会被这个男人迷了双眼，可她不会。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顾莲雅，紧随着禄雅上了车。
良久之后，车帘才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杨妙音紧靠在禄雅身边，不让顾莲雅靠近半点。
“你就坐在门边吧，不要靠过来。虽然我们公子允许你与我们同行，可你也不要再想轻易靠近我们公子！”
顾莲雅淡笑着点了点头，也不气恼，就这样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门边上。
禄雅神情复杂的看了顾莲雅一眼，缓缓阖上了双眼。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面对顾莲雅这个人。
手心里还残留着沁凉的温度，那是属于顾莲雅的体温。
顾莲雅在禄雅掌心只写下了五个字。
‘你心中所爱。’
提问的明明是禄雅，可对方的回答却将问题反抛了回来。
他到底是谁，取决于禄雅心中所爱之人是谁。
“接下来的一路恐怕不会太平了，告诉车夫尽量在天黑前赶到城镇中避免露宿荒野。”
这次的行刺绝对是有预谋的，对方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让禄雅死。
禄雅此次是秘密行动，身边的人不可能泄密。
如此就只能说明，是顾无尘那边出了问题。
天黑以前，禄雅等人到达了一个叫做乡南城的地方，临近客栈前禄雅在杨妙音耳边耳语了几句，杨妙音匆匆离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车夫负责将马车牵到客栈后面的马棚里去，只留下了禄雅和顾莲雅两人。
禄雅有些不自在的看了一眼顾莲雅，道：“一起进去吧。”
顾莲雅点了点头，与禄雅并肩走进了客栈之中。
客栈门口负责招呼客人的小二见禄雅两人身着不俗，热情的上前招呼。
“两位客官是想要住店还是吃饭啊？”
禄雅瞥了一眼人并不多的大堂，说道：“住店，顺便准备几个小菜过来。”
小二悄悄瞥了禄雅两人，嘿嘿一笑。
“两位客官来的正是巧，小店最近新装修的一间上房，里面的布置极为精巧，来过我们客栈的客人都说好，不如两位客官就住这间吧。”
禄雅神情一愣，忙看了一眼身旁的顾莲雅，见对方正含笑着低头看她，虽然没说话，可禄雅就是从他的眼中看出来一丝愉悦的神色。
“不，我们分开住，准备两间房间。”
小二尴尬的笑了笑，“这……两位都是公子，住在一起怕什么的，这上房可就只有一间，您确定两位要分开住？”
禄雅不想再听这小二胡言乱语，转身找座位去了。
顾莲雅嘴角含笑，似乎心情极为不错，他从怀中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小二手里，转身随禄雅坐到了桌前。
小二看着手里那分量十足白花花的银子，简直看直了眼，站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
站在门外的妙音看见这一幕，眼神却阴沉的可怕。
车夫从巷子里走出来正巧见杨妙音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上前小声询问杨妙音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叫顾莲雅的人实在可疑，不能让这样的人留在公子身边，今夜我们想办法，让此人彻底离开公子。”
车夫悄悄看了一眼客栈中的禄雅和顾莲雅，倒没觉得这顾莲雅是什么可疑的人。
“大人，依属下看，这位顾公子倒也不像是什么坏人，之前若是没有这位顾公子帮忙，我们只怕没有这么容易脱险，而且公子也同意顾公子接着跟着咱们，咱们这么擅作主张的赶顾公子走，若是让公子知道了，只怕……”
杨妙音冷冷的瞥了一眼身边的车夫，呵斥道：“只怕？只怕什么？你只管听我的，出了什么事情有我负责！”
第532章 夜会情郎
杨妙音和车夫进来的时候，小二正好把菜端了上来。
小二把菜一一摆在桌子上，“几位客官是头一次来我们乡南城吧？”
杨妙音瞥了小二一眼，她极度怀疑，这个小二如此多话是因为方才顾莲雅给他那锭银子的缘故。
“有话就说，没话就滚。”
小二尴尬的笑了两下，有些后怕的看了一眼杨妙音。
“今天正好是我们乡南城一年一度的花神祭，我们乡南城信奉花神，花神祭是我们城中一年当中最盛大的节日，几位若是感兴趣可以去逛逛庙会，参拜一下花神，我们这里的花神可灵了，只要心意诚恳花神一定会听到你们的祈求满足你们的愿望。”
禄雅微微抬眸，看向小二。
“这花神，真有你说的那么神么？”
小二的目光不断在禄雅和顾莲雅中间游走，笑嘻嘻的道：“那是自然了，特别是求姻缘，哎呦，灵验的很啊。我们城里的很多年轻男女都去求，可灵验了。”
禄雅含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小二哥，我们若是有空，定会去看看。”
正巧别的桌有唤小二的，小二跟禄雅几位打了声招呼，就去招呼别桌客人了。
杨妙音见那小二走了，冷哼了一声，冷冷的瞥了一眼正往禄雅碗里夹菜的顾莲雅。
“什么花神？若真是谁去求都灵验的话，还要月老做什么，有些人，也不看看自己到底什么身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话明显是有意针对顾莲雅说的，可顾莲雅却好似没听见一般，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禄雅看着禄雅一口口的将他夹进她碗里的菜都吃完。
杨妙音见顾莲雅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气的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
禄雅本来不想管杨妙音的，毕竟杨妙音如此针对顾莲雅也是担心她。
杨妙音摔筷子的声音虽是不大，可这客栈大堂里总共也没几个人，听见声响都统统向禄雅他们这桌看了过来。
禄雅抬眸看了杨妙音一眼，虽然并未说什么，杨妙音却意识到禄雅生气了。
杨妙音不敢再造次，又不想看见顾莲雅，低声说了一句吃饱了就回房间去了。
车夫见杨妙音走了，也不想多留，吃了两口就离开了。
禄雅瞥了一眼身旁的顾莲雅，制止了顾莲雅继续往她碗里夹菜的动作。
“我吃饱了，不用再夹了。”
顾莲雅躲开禄雅制止他动作的手，毅然决然的把菜放在了禄雅碗里。
看着禄雅眉头紧蹙的模样，顾莲雅用手指沾了一点儿茶杯中的水，在桌子上写道：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
禄雅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桌子上的字，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去看顾莲雅的脸。
“我……”
禄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顾莲雅眉眼含笑的看着禄雅，指尖沾了点儿水，在桌子上又写下了一行字。
‘庙会，一起去么？’
禄雅看着桌子上的这几个字，半天没缓过神来。
她很想一口拒绝，不想再跟顾莲雅有任何多余的牵扯，可她又有些犹豫，两种情感在她的胸口交织，左右着她的决定。
见禄雅半天没说话，顾莲雅含笑着又写下了几个字。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禄雅抬眸想要反悔，却正对上顾莲雅那一双泛着光亮的眼眸，想要拒绝的话，却怎么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禄雅借口吃饱了离开了桌子，顾莲雅看着禄雅略显仓皇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
禄雅回房以后本想就这么睡过去，可在床上辗转了半晌，也没睡着。
身边的妙音传来轻柔绵长的呼吸声，禄雅在床上又直挺挺的躺了一阵，最后无奈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一边穿好衣物，一边观察着床上的妙音。
像是一个背着父母半夜悄悄溜出去偷会书生情郎的富家小姐。
禄雅悄悄打开房门，正对上顾莲雅含笑着的双眼。
禄雅微微一怔，踏出房门的那只脚进也不是退了不是。
顾莲雅缓步走了上来，伸手牵住了禄雅的一只手，从掌心传来的温度让禄雅有一瞬间的失神，顾莲雅含笑着抓着禄雅的手将人往怀里一带，禄雅身体微倾另外一只脚本能的从房门里迈了出来。
禄雅猝不及防的撞进顾莲雅怀中，跟顾莲雅的手不同，他的胸膛很温暖，将禄雅的脸醺的有些微红。
“你！”
禄雅刚想叱责顾莲雅，却被顾莲雅伸手捂住了嘴。
顾莲雅以眼神示意了一眼尚未来得及关上的房门，挑了挑眉。
禄雅有些不自在的掰开顾莲雅捂着她嘴的那只手，上前将房门关好。
顾莲雅始终没有放开牵着禄雅的那只手，周围极为安静，许是因为她是悄悄溜出房间的，禄雅竟没来由的感觉有些微微紧张。
她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转身之间双唇好像微微擦过了什么东西。
禄雅一脸震惊的看着在自己面前突然放大的这张脸，竟然没有察觉到顾莲雅到底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顾莲雅笑看着禄雅，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嘴唇。
禄雅轻轻的别开头，不去看顾莲雅的眼睛。
“不是要去庙会么？”
顾莲雅缓缓直起身子，始终没有放开禄雅的手。
街上的人很多，也很热闹，大街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灯笼，烛火透过七彩的纸张散发着不同的颜色，年轻男女手牵着手游走在街上，各种手艺人在街道两旁支起了摊位，嬉笑声和叫卖声混杂在一起成为了这条街上独有的背景音。
一对年轻男女从禄雅两人身旁走过，盯着禄雅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禄雅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想要把手从顾莲雅的手中退出来，却被顾莲雅攥的更紧了。
禄雅低垂着头看着脚尖，小声说道：“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这街上手牵着手，容易让人误会。”
顾莲雅低头含笑着看着禄雅，身体微微向禄雅这边靠了过来，禄雅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任由顾莲雅向她凑近。
一道明亮的光芒从地面上升起直冲上云霄，震耳欲聋的声响过后，一道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开，紧接着，又有无数道光亮同时蹿上天空，接二连三的炸响。
漫天的烟火照亮了天空，宛如白昼，人们的欢呼声和烟花炸响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禄雅看着面前双眸灿如星辰的顾莲雅迷醉了双眼，感觉天上最绚烂的烟花都无法与他眼中的星辉相媲美。
顾莲雅唇齿微张，一张一合间，天空又有无数烟花炸响。
禄雅不知道顾莲雅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可她的确在漫天烟花中读懂了顾莲雅在说什么。
他说：谁说我们是两个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