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如此绝情
昏睡中的禄雅只觉得身上的每一处都痛痒难忍，那些伤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可禄雅心上那道伤疤，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的深刻入骨。
“呜呜……雅儿姐你别丢下杏花啊……呜呜……”
禄雅缓缓睁开双眼，看见身边泪眼婆娑的杏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缓缓伸出手，抚摸上杏花的脸。
“我没事……”
嘶哑的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见禄雅醒了杏花慌忙的抹了抹眼泪。
“雅儿姐你睡了好几个时辰肯定渴了，杏花给你倒茶。”
禄雅手臂无力的垂落在床畔边，雪白的肌肤上，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原本深可见骨的伤痕，如今已痊愈了大半。
禄雅看着这样的手臂，露出了一丝苦笑。
明天，这些伤就会完全愈合，这世上就不再有它们存在过的痕迹。
不存在了，难道真的就能当做没发生了么？
禄雅抬眸，看向为她倒水的杏花，视线对焦的同时，禄雅双眉紧蹙的坐了起来。
杏花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却见禄雅强撑着坐了起来。
忙放下手中的杯子，过来扶禄雅。
杏花刚一接触到禄雅，手臂却被禄雅苍白纤细的手死死的攥住。
“啊！”
杏花花容失色，惊呼出了声，想挣脱开禄雅的手。
禄雅却直接将她的衣袖掀了起来，只见那衣袖之下，是一道道血粼粼的鞭痕。
有些伤口还没有愈合，跟衣料粘在了一起，随着禄雅的动作被强行剥离，血流不止。
“这是怎么回事？”
禄雅看着杏花手臂上的伤，只觉得双目刺痛难忍。
甚至比她身上的伤，更疼百倍不止。
杏花忙将衣袖盖了上去，笑道：“就是些小伤，雅儿姐不用在意。”
见杏花闪烁其词，禄雅却缓缓放开了手。
“是顾长天，对么？”
杏花双唇一呡，摇了摇头。
“是顾长天对不对！”
禄雅双手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不自觉的颤抖，十指收缩紧紧的握住被褥。
绸缎顺滑如丝，触手却冰冷刺骨。
见禄雅如此，杏花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划过。
“雅儿姐，你别生气，是杏花言语无状冲撞了皇上，领罚是应该的。”
禄雅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药，为杏花细心的涂抹。
“你没有错，你是因为我才伤成这样的。”
她望着杏花的手臂，眼中却是无尽的愤恨。
顾长天，你果然绝情如此么？
还没利用完我，就连装都不肯装一下了么？
……
大殿之上，顾长天阴沉着一张脸，看着身边的皇太后。
皇太后见此，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
“皇上，哀家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人人都知道，雅贵妃心怀大义，不惜损害自身为我苍国祈福，皇上爱护雅贵妃之心哀家是知道的，三天之期这不过才第一日，若是让百官知道皇上如此动摇，恐怕又会引起朝堂大乱了。皇上与禄雅大婚在即，还是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引起不必要了麻烦罢。”
皇太后双眸含笑，流光一转。
“至于那个在外求见的宫女，如此不懂规矩，赏她三十鞭子已经是哀家仁慈了。若是因此而惹得后宫嫔妃纷纷效仿，对即将接管后位的雅贵妃，也不是一件好事。上行下效的道理，皇上比哀家懂。”
顾长天深邃的眼眸望着皇太后，不带有一丝感情。
“皇太后为朕之心，当真日月可鉴。”
顾长天嘴角含笑，眸子里，却已经结成了霜。
皇太后淡然一笑：“皇上要记得，这世间的女子千万，只有哀家才是一心待皇上的那个。”
望着皇太后离去的背影，顾长天的一双眸子愈发的阴沉了三分。
……
祭祀大典期间，禄雅只能住在用于供奉先祖的大殿中。
清晨一早，大殿中就闯进了一帮人。
禄雅听见声响，从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杏花正大开着双臂拦在她房门口。
秦雪含笑的看向从杏花身后走出来的禄雅，给身旁人递了个眼色。
雪莲见此，带了两个人上前就将杏花一把摁倒在地，上来就要拉禄雅。
禄雅面如寒霜，冷眼看向那两个冲自己来的宫女。
“本宫看谁敢动我！”
那两名宫女动作一顿，被禄雅的气势吓的不敢动。
秦雪一晃神，看向禄雅的眼神中神色莫名。
就在刚才的那一刻，禄雅身上的气势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感。
短暂的失神过后，秦雪恢复了常态。
眉眼含笑道：“妹妹不要误会，姐姐这也是听皇上的吩咐，祭典的时辰也快到了，姐姐这是特意来接妹妹的。”
禄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扫了一眼将殿内围的水泄不通的众人。
“当真如此么？皇后娘娘这阵仗，若是不说，臣妾还以为臣妾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犯，需要这么多人押解去刑场呢。”
说完竟是完全无视秦雪的存在，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见身后的秦雪不动，禄雅回眸浅笑。
“不是要去祭典么？还不走么？”
这一刻，秦雪竟然感觉，禄雅才是皇后，而自己还是从前跟在她身后被她呼来喝去的秦雪。
双目怒瞪，秦雪恶狠狠的盯着禄雅离去的背影。
转念忽而一笑，嘴角微微上扬。
“禄雅，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仍旧是那一袭白衣，禄雅跪在石碑旁，膝盖下是冰冷刺骨的石砖。
负责执行的人手起刀落，禄雅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两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
鲜血从伤口当中慢慢的渗了出来，大片大片的顺着禄雅的手臂向下滴落，最后汇集成一点，结成了一颗暗红色的血珠滴在了石碑上。
原本空白的石碑，早就已经被禄雅的鲜血所覆盖，经过一夜变成了一种深沉的绛红色。
新鲜的血液再次滴落在上面，渗透进石碑的纹理之中。
秦雪满意的欣赏着面前的这一幕，就连手中的点心也变得异常香甜可口。
“昨天可派人盯着了？皇上有派人来看她么？”
一旁的雪莲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笑道：“看着了，别说派人来了，那跟在雅贵妃身边的那个叫杏花的小贱婢去找皇上告咱们的状，皇上不仅理都没理，还赏了她三十鞭子。”
秦雪听此，脸上的笑容愈发张扬。
“一个小宫女，敢告本宫的状？三十鞭子，怎么能长教训呢。”
第292章 加肉的炒饭
秦雪坐在高台上，望着下面半死不活的禄雅，心情却格外的好。
一旁时候的雪莲将剥好的葡萄放进秦雪的嘴中，小声说道：“刚才下面的人回禀了，已经抓到杏花那丫头关进地牢里了。”
秦雪眼中精光一闪，含笑道：“哦？是么？禄雅似乎格外看中那个丫头，让底下的那些人多‘招待招待’她。”
雪莲低眉笑道：“皇后娘娘放心，咱们宫里的那些人是最懂娘娘心意的了。”
此时正值中午，烈日当头。
骄阳似火一般灼伤着大地，血刚滴在石碑上，就很快就干涸了。
石碑上的血液新旧交织，禄雅只觉得眼前一晃，整个人就栽倒在石碑上。
负责的人见此，忙上前向秦雪禀告。
秦雪皱了皱眉头，看向晕倒在石碑旁的禄雅。
禄雅晕的猝不及防，倒下的时候额角正好撞在石碑上，在额角上流下一个茶杯大小的伤口，此时正往外流着血，在肤色的映衬下显得异常的刺目。
“这就晕倒了？莫不是装的吧？”
瞥了一眼禄雅额角上的伤口，秦雪笑道：“雅贵妃的血可金贵着呢，反正左右破了也破了，你们还不抓紧把那些血收集起来！晕了有什么要紧的，泼桶水自然也就醒了。”
那负责的人听此，不由的犹豫了一下。
秦雪见此，双目一瞪，手中的茶碗摔了出去。
“怎么！现在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么？本宫现在还是这苍国唯一的皇后！皇上没有发话就是认可了本宫的做法，难道你们连皇上的话都敢不听了么！”
那负责的人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给秦雪磕头。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饶命！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秦雪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傲慢的笑容。
她美眸轻抬，看向身旁的雪莲。
“这烈日当空的，雅贵妃身怀龙种，不吃不喝身体也的确受不了，总要补充一些有营养的东西。主子受罪，那些忠仆想来也看不得如此，必定要跟主子同甘共苦才行啊。”
雪莲听此，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情。
禄雅从昏睡中悠悠转醒，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烈日被一把破旧的伞给挡住了，罩在禄雅的身上。
一个宫女打扮的小丫头站在禄雅的身边，见禄雅醒了，忙弯下身体将地上的禄雅给扶了起来。
就着对方的力量，禄雅从地上坐了起来。
“娘娘可有感觉好些了？皇后娘娘刚带人离开了，奴婢这才找机会进来的。”
禄雅看着面前完全陌生的面孔，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小宫女从随身的食盒当中拿出了茶壶和茶杯，倒了一杯递给了禄雅。
“雅贵妃怕是不记得奴婢了，奴婢是未央宫伺候的宫女，之前奴婢曾经开罪过宫里的公公，是雅贵妃救了奴婢，让奴婢免遭责难，活到了现在。”
禄雅回忆了一番，却不记得有这么一桩事。
那小宫女并未在此事上多提些什么，将手中的茶杯递到禄雅的面前。
“这里是奴婢冲泡的凉茶，最是清凉解暑，贵妃娘娘喝一点儿，会舒服些。”
说完又从食盒当中拿出了一碗炒饭，递到禄雅的身边。
“奴婢怕引起别人的怀疑，就只讨了一碗炒饭，里面加了一些肉丁，娘娘你尝一些，此时才正午，还有一下午要熬呢。”
禄雅接过茶杯，品了一口。
入口清冽甘甜，甚是沁人心脾。
禄雅淡淡的笑了笑，对那小宫女感谢道：“谢谢你，这里日头大，你的脸都有些白了，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让皇后娘娘看见你。”
那小宫女眼中挣扎了片刻，瞥了一眼放在禄雅面前的那一碗炒饭。
叮咛道：“那贵妃娘娘可一定要吃一口啊。”
禄雅缓缓的点了点头，目送着那小宫女离开。
待彻底看不见那小宫女的影子，禄雅这才端那碗炒饭，扔了出去。
方才那宫女眼神飘忽，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那碗炒饭。
禄雅心知这炒饭当中没准有什么猫腻，趁着人走了，就马上扔了出去。
下午又是照常的刮骨切肉，禄雅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她神情淡漠的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刀刃在自己的胳膊上割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麻木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高台上的秦雪仿佛在看着什么大戏，神色之间尽是喜色。
“那饭，她吃了么？”
一旁的雪莲摇了摇，“没吃。”
秦雪听此，眉眼一挑。
“哦？那倒是浪费杏花的一番苦心了，找人给她上最好的金疮药，可千万别叫她死了。”
“娘娘放心，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
秦雪嘴角上扬，一双美眸之中尽是得意。
时至黄昏，禄雅强拖着身子走向门口，却没见到杏花的身影。
不知怎的，禄雅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强忍着疼痛，禄雅急匆匆的赶回大殿，一推门就见到正在桌子前准备东西的杏花。
见到杏花的身影，禄雅松了一口气。
杏花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向倚在门上的禄雅。
神情一晃，忙上前扶住了禄雅的身子。
“雅儿姐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我刚才忙的忘了时辰，竟忘了去接你。”
见杏花没有什么事，禄雅也就放心了，淡淡一笑，任由杏花将自己扶到桌前。
“我没什么事，不过就是挨几刀而已，明天也就好了。现在皇后得势，我到底顶着一个贵妃的头衔，她不敢把我怎么样。倒是你，一定要顾全好自己。”
杏花听此，调皮的笑了笑。
“我就是一个小宫女，皇后娘娘那是什么人物，我在她眼里恐怕连只蚂蚁都不算，她不会来害我的。倒是娘娘你……”
杏花看着禄雅身上那被血浸透了的一身血衣，眼中哀恸一片。
禄雅拍了拍杏花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明天就都好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等明天过去了，就好了。”
杏花缓缓点了点头，笑道：“娘娘失了那么多血，可得好好补补，等明天过去了，我们就回未央宫了。”
禄雅点了点头，杏花转身去准备。
刚松了一口气，却听禄雅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幽幽的响起，她问道：“杏花，你今天为何脂粉涂的这样重？”
杏花手一抖，茶盏脱手，碎了一地……
第293章 拜谒皇太后
杏花僵在当场，不知所措。
她缓缓转身，看向身后淡笑着的禄雅：“如今天热，脂粉容易掉，我就多涂了一些。”
禄雅听此，倒没多想，只调笑道：“真是个懒丫头，小心涂的太多了，一出汗，倒成了一个花脸猫。”
杏花小嘴一撅，一跺脚，说了一句“不理你了”，就转身忙乎去了。
禄雅虽然眉角含笑，眼中却并无笑意。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但她总觉得，事情不会就此结束，反而才刚刚开始。
祭典结束的第三天，顾长天踏进了未央宫的大门。
禄雅看着站在他面前身着龙袍的顾长天，只觉得陌生又可笑。
“皇上此时来未央宫是是什么意思，看臣妾到底是不是死了么？”
顾长天听此，双眉纠结在一起。
“朕来看你，你就用这种态度来对朕么？”
前朝和皇太后不断给自己施压，他处理好一切，第一时间赶来了未央宫。
禄雅冷笑，美眸轻抬，双眸之中却如古井一般，平静无波。
“那皇上是觉得，臣妾应该笑脸相迎么？”
顾长天面带薄怒之色，走上前，伸手钳住禄雅的下颚，强迫禄雅看着他。
“朕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禄雅听此，突然癫狂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的泪水润湿了眼角，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皇上错爱，臣妾无福消受！”
顾长天望着禄雅的双眼，她如同古潭一般的双瞳之中，并没有自己的身影。
两指微微用力，顾长天逼近禄雅。
“朕不喜欢你对朕的这种态度，朕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禄雅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看着面前面露怒色的顾长天。
面前的这个男人除了是顾长天以外，还是一个帝王。
“臣妾很清楚，臣妾是皇上的宠物。”
听见禄雅如此说，顾长天眼中竟然有一抹悲伤的神情一闪而过。
他垂落在身侧的右手紧了又松，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将钳着禄雅下颚的手松开，顾长天看着那处红肿的肌肤，有些愧疚。
他想要替禄雅揉一揉，却被禄雅扭头躲开了。
“朕知道你在怪朕，你身体刚好，朕不应该让你去祭祀，朕也有朕的苦衷，以后你会理解朕的。”
顾长天长叹一口气，在禄雅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了一吻。
“朕不会食言，朕一定会娶你，做朕的皇后，做这苍国的皇后。”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禄雅望着外面清冷的月色，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冰凉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手背上化作一朵泪花。
“事到如今，还说这么些做什么……”
帝王大婚，全国同贺。
然而身为这场盛世婚礼主角的禄雅，却坐在清清冷冷的未央宫中。
她看着窗外香飘十里的桃花，只觉得心中悲凉。
大婚就在明日，禄雅心中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杏花走到禄雅身边，为她披上了一件外套。
禄雅抬头看去，笑道：“你这小妮子最近越发会打扮了，这唇上的胭脂颜色，很配你。”
杏花听此，笑道：“奴婢也觉得这个颜色很好看，明日就是雅儿姐大婚的日子了，按照宫中的传统，雅儿姐今日要去老佛爷宫中拜见，衣服和头饰都已经准备好了，雅儿姐要看看么？”
禄雅摇了摇头，道：“随便吧。”
杏花看着如同木偶一般的禄雅，眼眶一热，哭了出来。
禄雅见此，忙回过神来。
“杏花，你哭什么，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杏花摇了摇头，啜泣了两声，将脸上的泪水尽数抹去。
“没有，杏花只是为雅儿姐高兴，皇上待雅儿姐极好，就连那大婚的凤袍都是皇上亲自督工绣制的，上面九龙环绕，可见皇上对您到底有多么的疼爱。”
禄雅轻柔的为杏花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淡笑道：“九龙的婚服我早就已经见过了，就是刺绣的再精美，终究也不是当年的那一件了，你还小，不必懂这些。”
杏花望着禄雅，不忍再多说什么。
“杏花，为我更衣吧，我要去拜见皇太后。”
因为是正式拜谒，禄雅身着一身正装的贵妃服饰。
过了今天，她就会换上皇后的服饰坐在凤椅上，成为这苍国的皇后。
禄雅将杏花留在了外面，自己随着皇太后宫中的小宫女一起步入了宫殿。
本应该十分热闹的宫殿中，却异常的清冷，禄雅一路跟着小宫女，路上却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遇到。
“这殿了为什么如此冷清？”
禄雅不过是随口一问，谁知那小宫女却恍若未闻一般，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察觉到不对，禄雅本想将她拦下来问话，那小宫女却脚步一停，指着前面隐在树木当中的宫殿说道：“老佛爷就在那处等着雅贵妃，奴婢告退。”
那小宫女转头就走，根本没给禄雅问话的机会。
禄雅看着那座宫殿，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里是皇太后的寝宫，一般妃嫔拜谒皇太后都是在正殿，皇太后为何会要在寝宫见她？
禄雅怀着疑虑，走向皇太后的寝宫。
门口一个人都没有，禄雅轻叩了两下门，皇太后的声音在门内响起。
“是禄雅吧？进来吧。”
禄雅犹豫了一下，推门而出。
殿内通亮，皇太后坐在椅子上，笑看着禄雅。
她指了指下手位的位置，笑道：“快别站着，过来坐吧。”
禄雅站在原地，并没有动作。
她冲皇太后行了一个大礼，“臣妾是来拜见太后您的，万不敢坏了规矩。”
皇太后见此，双眸一沉，脸上的笑容也随即消失。
“雅贵妃如此谨慎，是怕哀家害你么？”
禄雅听此，不慌不忙的跪在地上。
“臣妾不敢，只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臣妾即将成为一宫皇后，不过是根据规矩办事而已。”
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皇太后双眸微敛，看着跪在地上的禄雅，沉声说道：“雅贵妃可知道，昨日宫外来人，带来了一位妙人？”
禄雅低眉垂眼，摇了摇头。
“臣妾不知。”
皇太后听此，突然笑了。
“也是，雅贵妃最近忙于册封的事情，也是无暇分身。如今这妙人就在哀家宫中，哀家也想让雅贵妃见见，看看此人，到底适不适合伺候皇上。”
第294章 天生就该当皇后
禄雅看着那个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人从帷幔后面缓缓的走了出来，脸上虽神色未变，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震惊的看着那个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美眸流转，看向跪在地上的禄雅，嘴角含笑。
向禄雅微微欠了欠身，双唇轻启，“雅贵妃安。”
一颦一笑，皆是万种风情。
禄雅看着那张跟曾经的自己一般无二的脸，那是她还没易容前的脸。
缓缓的摸上自己的脸颊，禄雅反问自己，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相似的两张脸么？
皇太后笑看着禄雅，说道：“这就是哀家跟你说的，从宫外来的那个妙人，雅贵妃看这张脸，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短暂的震惊过后，禄雅双眸一沉，看向面前的皇太后。
质问道：“她是什么人！”
皇太后面露惊讶，莞尔一笑：“哀家没想到，雅贵妃竟然会问的如此直接。”
她看了一眼从帷幔当中走出的那人，笑道：“还是你自己介绍一下吧。”
那人嘴角上扬，轻移莲步，走到了禄雅的身边，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禄雅。
她低垂着双眼，望着禄雅，笑道：“我现在的名字，叫禄雅。”
禄雅心下大惊，抬头看向来人。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禄雅！”
那人带着轻蔑的笑容，大方的承认道：“没错，我的确不是禄雅，雅贵妃，别来无恙啊，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么？”
禄雅看向对方，对方的确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那种感觉却非常朦胧，让人捉摸不透。
那人伸手遮住自己一半的侧脸，再看禄雅的时候，却是换了一副神情。
禄雅见此，却是心神一晃。
虽然面容不一样，但是这个神情，她却记得。
“你是……明云？”
明云巧笑，放下了自己的手，又恢复成了方才的那副神情。
“雅贵妃好眼力，不知道，皇上有没有你这副好眼力呢？”
禄雅一惊，眼神在面前的明云和皇太后身上游走。
“你们想干什么！”
明云听此，轻笑出声。
她蹲下身子，让自己与禄雅平视。
“禄雅小姐，枉你聪明一世，如今竟然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既然你搞不清楚，那就由我来当‘禄雅’不是很好么？”
禄雅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明云。
“你说，我是禄雅？”
明云见此，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对呀，你就是禄雅啊！丞相府的大小姐！顾无尘的发妻！真是可笑，顾长天杀了你亲生父亲，灭了你全族，你可知道，你禄家满门如今连条狗都不剩了！可如今，你马上就要成为他的皇后了。”
明云眼睁睁看着禄雅平静无波的双眸中出现了一丝波动，笑道：“不信的话，你可以随便抓过来一个人问问，苍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禄雅望着面前的明云，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
明云含笑，从禄雅的面前站了起来。
“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作为替身的你，不会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吧？顾长天想要禄雅，他爱禄雅，却又惧怕真的禄雅出现，你就从来都没想过为什么吗？”
明云走上前，伸手拽住了禄雅的头发，迫使她跟自己对视。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明云伸手抚上自己的面颊，一脸的陶醉。
“如今我承了这张脸，就是真正的禄雅。你是失忆也好，装的也罢，我只要让你记住，从今以后我才是真正的禄雅。”
禄雅看着面前的明云，双眸一沉，伸手从自己的头上拔出一根簪子，反手就刺向了明云。
明云见此，急忙躲闪，慌乱中放开了禄雅的头发。
禄雅手握金簪，笑看着一脸狼狈的明云。
堪堪躲过禄雅的攻击，明云恶狠狠的瞪向禄雅。
“你疯了么！”
禄雅发髻散乱，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她笑看着面前那张跟自己一般无二的脸，沉声说道：“本宫到底是谁，还不需要你来置喙！”
明云望着面前的禄雅，竟不受控制的心生退意。
面前的禄雅虽然发髻散乱，衣裳凌乱，但那凛厉的双眼中，却藏着一股身为上位者的傲慢。
此刻的她，正是那一人之下的皇后，雍容华贵，母仪天下。
皇太后见此，嘲讽的看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明云。
“雅贵妃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实在让哀家佩服，不过雅贵妃一人身死倒不足为惜，只是雅贵妃身边的人又该如何？方才哀家的人已经带着门口的那位杏花姑娘去偏殿喝茶了，雅贵妃放心，既然是你身边的人，哀家一定会好生照顾的。”
禄雅双目一瞪，看向皇太后。
“你把杏花怎么了？”
皇太后轻笑，从桌子上拿起了茶盏。
“哀家要把杏花如何，这还要看雅贵妃怎么决定的啊。”
皇太后淡笑的看着禄雅，笑道：“其实你也不必这么在意，左不过就是一个宫女的命罢了，不值钱。”
禄雅双眸之中似有火烧，攥着发钗的手愈发紧了三分。
皇太后瞥了一眼，面上却仍旧一派云淡风轻。
杏花的一颦一笑尤在眼前，就在刚刚他们分别的时候杏花还笑着说最近跟宫中的御厨学会了做桃花酥，一会儿回去还要给禄雅做着吃。
手中的发簪‘当啷’一声落在地上，禄雅神情淡漠的看向坐在椅子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皇太后。
这一刻她才明白，能在后宫三千中脱颖而出，稳坐太后之位的女人，到底有多恐怖。
皇太后见此，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
“看来雅贵妃已经决定好了。”
明明此时正值盛夏，禄雅却觉得遍体生寒。
“怎么做，你们才肯放了杏花。”
皇太后神情未动，仿佛他们所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很简单，只要雅贵妃在皇上问起的时候，否认自己是禄雅，就行了。”
禄雅听此，看向身边的明云，嘲讽一笑。
“你们以为，凭这个外强中干的蠢货就能代替的了本宫么？”
明云听此，伸手一扬，却被禄雅给抓了一个正着，反手打了回去。
“大胆贱婢，以为得了本宫的容貌就能在本宫面前放肆了么！”
明云捂着被禄雅打了一巴掌的右脸，委屈的看向皇太后。
皇太后对她使了一个颜色，明云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禄雅，识相的退了下去。
见明云离开，皇太后看向禄雅的眼中多了一抹欣赏。
“禄雅，哀家当年或许真的看走了眼，你天生，就该当皇后。”
第295章 只要你是禄雅
禄雅看向皇太后，眼中锋芒毕露。
“这里只剩我们两个人在了，太后不必再如此惺惺作态了，你们的条件我答应，把杏花放了。”
皇太后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仪态万千的走到禄雅面前。
“禄雅，这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想生存下去就要没有心，你的良心早晚会害死你的。”
禄雅轻蔑的瞥了眼满脸慈爱的皇后，“我自己的命，还用不着你来管。”
皇太后听此，却没有发怒。
“事成之前，那个丫头暂且由哀家照顾着，若是雅贵妃能信守承诺，哀家保准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杏花。”
禄雅平静的望着面前的皇太后，“让我见杏花一面，不然免谈。”
将禄雅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皇太后拍了拍手，从门外推门走进来一个宫女。
“去把杏花带来，就说她家娘娘想见她。”
那婢女领命出去，不大一会儿就带了杏花过来。
杏花一见到禄雅，眼眶一红，哭了出来。
禄雅心头一紧，心疼的要命。
细心的帮杏花拭去眼角的泪水，禄雅安慰道：“傻丫头，哭什么。”
杏花泪汪汪的大眼睛看向禄雅，抽泣了两声。
“都是杏花没用，杏花不过就是一个奴婢，能伺候雅儿姐，已经是杏花莫大的福分了，雅儿姐千万不要因为杏花，做出什么傻事啊。”
杏花的手死死的攥着禄雅的手臂，眼中满是急切和担忧。
禄雅看在眼里，面含微笑，轻轻的摸了摸杏花的头。
“杏花乖，没什么大事儿，明日雅儿姐恐怕要处理一些事情，你在这里待一阵子，等事情过去了，雅儿姐来接你好不好？”
杏花听此，却是含着泪摇了摇头。
“不要，我不要！雅儿姐你要做什么！”
禄雅拍了拍杏花的手，回眸望向身后的皇太后。
“太后若是想心愿得偿，也请记得禄雅一句话，若是杏花伤了半根汗毛，我定让你们所有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皇太后听此，挥了挥手，那名带着杏花来的宫女上前将杏花从禄雅的身边拉走。
杏花死死的拽着禄雅，不肯松手。
“雅儿姐，不要！你不要做傻事！你若是出事了，杏花绝不苟活！”
禄雅伸出手，抚摸上杏花的脸庞，笑道：“放心，雅儿姐不会出事儿的，你也不会，雅儿姐还等着吃杏花做的桃花酥呢。”
杏花泪眼婆娑的望着禄雅，问道：“真的么？”
禄雅含笑着点点头，“真的。”
杏花听此，略带惊恐的看了一眼禄雅身后站着的皇太后，这才一松手被那名宫女拽走了。
随着脚步声远去，殿中又只剩下了禄雅和皇太后两人。
“雅贵妃刚才的话哀家记住了，放心，哀家知道你的手段，惹毛了你对哀家并没有好处。明日，只要你承认你不是禄雅，哀家就会给那丫头一笔钱，让她离开苍国。”
禄雅回眸望向身后的皇太后，眼神凌厉且冷酷。
“我本来就不是禄雅，我只是我。禄雅早就已经死了，你们不过都是追逐梦幻泡影的可怜人罢了。”
禄雅转身，走出了寝宫大门。
皇太后看着禄雅离去时那挺直孤傲的背影，对帷幔后说道。
“看见那个女人了么？就是你学她学了一辈子，也学不会她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和不羁。”
明云从帷幔之后缓缓走了出来，脸色阴沉的可怕。
她一双眼瞳死死的盯着皇太后质问道：“你真打算放那个丫头走？明日一过，禄雅必死无疑，到时候如果那个丫头到皇上那去告一状，只怕老佛爷你也不能善了。”
皇太后眉眼含笑的看向身旁的明云，望着她那一张与禄雅一般无二的脸，忍不住摇了摇头。
“哀家说过，杀人必先诛心，只要禄雅的心没死，你就是害她一千遍，她也还是有办法活着回来，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只要她不想死，她就是死不了。”
明云冷哼一声，“既然老佛爷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明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是想奉劝老佛爷一句，我才是跟您一条船上的人。”
感受着明云阴狠的目光，皇太后高深莫测的一笑。
“哀家，自有哀家的打算。”
禄雅走在空荡荡的长街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走着同一段路。
来的时候，杏花还在她的身边，可如今，却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似乎总是在失去，失去了记忆，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桃花将，现在就连杏花也失去了。
夕阳将禄雅的身影拉的老长，却没有办法为她指明一条不用任何谋算就能走的道路。当余温褪去，寒凉的夜色包裹在禄雅的周围。
她抬头望着牌匾上‘未央宫’三个大字，只觉得那字体冰冷，不带有丝毫的温度。
路过的宫女跟禄雅一一行礼，却都被禄雅给无视了。
她知道会有很多人在背后因此而议论她，说她恃宠而骄，目中无人，可如今的她却都不在乎了。
轻轻的推开寝宫的房门，禄雅双目无神的迈了进去。
身体刚一站定，背后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男人温热的鼻息喷吐在禄雅的耳畔，带着些许的麻酥和微痒。
顾长天拥着怀中冰冷的禄雅，微微皱了皱眉。
“身体怎么这么冰？朕等了你很久，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禄雅听着耳边那沉稳又带着些许关切的声音，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僵直着身子，望着窗外月色下那三千桃花林，任由顾长天用身体为自己取暖。
良久，禄雅颤抖的声音在空旷的寝殿中响起。
“顾长天，若我不是禄雅，你会待我如何？”
顾长天手上的动作一顿，轻笑道。
“你当然是禄雅，你是朕的禄雅，只有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顾长天揽着禄雅的肩膀，让她转过来直面向自己。
“只要你是朕的禄雅，朕就会永远宠爱你。”
禄雅听此，僵硬的缓缓抬起头，望向顾长天那一双饱含深情的双眼。
“只要我是禄雅么……”禄雅嘴角含笑的重复着这句话，心却已经坠入无尽的深渊。
第296章 破碎的心
禄雅的眼神逐渐变的冰冷，神情平静的望着顾长天。
“顾长天，你真的有爱过我么？不是禄雅，不是静雅，而是真正的我，你真的有爱过我么？”
顾长天听此，双眸一暗，手上的力道加重死死的钳制住禄雅的双臂。
“你现在是在质问朕么？”
见顾长天似有怒色，禄雅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冷笑。
她一双眼睛毫无顾忌的审视着面前的顾长天，笑问道：“皇上为何生气？我只是想知道皇上有多爱臣妾而已。”
顾长天看着面前审视着自己的禄雅，双眸微微有些泛红。
“朕说过多少次，不许用这种语气跟朕讲话！你是朕的嫔妃！就应该做好嫔妃应尽的本分！”
看着暴怒的顾长天，禄雅面露嘲讽的甩开了顾长天钳制她的双手。
她无所畏惧的与顾长天对视，将心中的怒火统统发泄了出来。
“顾长天！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看清楚，你面前的人到底是谁！你要爱禄雅的影子到什么时候！”
如果你一直爱着的都是禄雅的影子，那我又是什么？
顾长天望着面前歇斯底里的禄雅，缓缓的抬起手，紧紧的扼在禄雅雪白的脖颈上。
一点一点的，慢慢收紧。
“禄雅，这是你欠朕的，你就应该还给朕！”
强烈的窒息感让禄雅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可即便如此，她的眼神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顾长天，我不欠你的！”
禄雅气息一沉，扬起右手狠狠的甩在了顾长天的脸上。
顾长天猝不及防的被打了一巴掌，五指一松，禄雅呼吸一畅跪倒在地上。
眼中的猩红逐渐褪去，顾长天望着地上不断喘息的禄雅，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明明已经承认自己是禄雅了，你就是禄雅，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顾长天挥袖转身的瞬间，心却乱了。
现在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禄雅保持着跌坐的姿势一直坐到天蒙蒙亮，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有宫女轻叩大门，在外轻唤道：“皇后娘娘，您起了么？奴婢们来给您更衣了。”
一般这种近身的事情都是杏花负责照料的，可是昨天杏花并没有回到未央宫。
负责的女官这才大着胆子，来敲了禄雅的房门。
禄雅扶着桌子从地上站了起来，麻木的坐到了梳妆台前。
“进来吧。”
没有起伏的音调，不带有任何音色的声音。
宫女们捧着一个个精致的托盘从门口鱼贯而入，一一摆在了禄雅的面前。
为首的女官来到禄雅面前，低眉顺眼的从托盘当中拿起了一支金簪放在禄雅的面前。
“娘娘看看这支簪子可好？这上面的凤凰做工极好，是皇上亲手绘的图样，让能工巧匠做的。”
禄雅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女官手中的发簪，那簪上的凤凰惟妙惟肖，一双展翅欲飞的翅膀，就连上面的羽毛都清晰可见。
“扔了，今日本宫的头上什么都不簪。”
寝殿内的一干人等听此，神情一慌，纷纷跪倒在地上。
那服侍在禄雅身边的女官更是诚惶诚恐，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谢罪。
禄雅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上的刀疤清晰可见，甚是可怖。
当初被人所害，禄雅极为厌弃这张被毁容了的脸，她几次求着桃花将让他把这易容术撤了，可任禄雅怎么央求，桃花将都只说，这易容术他解不了。
如今想来，不是这易容术解不了，而是桃花将不愿意给她解开。
所谓当局者迷，或许桃花将一早就看出来，禄雅的情意永远不可能得到结果，原本的那张脸，只会让她更加悲情罢了。
纤细的手指缓缓抚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禄雅清冷的声音缓缓说道：“你们听我的就是，一切后果，由本宫一人承担。”
禄雅是准皇后，她的话没人敢不听。
女官站了起来，只为禄雅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九龙盘绕的喜服披在禄雅单薄的肩上，她淡淡的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凤冠霞帔，眼中是义无反顾的决绝。
团扇遮面，将所有的情绪全都隐没在朦胧的轻纱之后。
一百零八阶的汉白玉阶梯之上，一个身着红袍的身影伫立在那里，似在静静等候着什么。
禄雅站在阶梯之下，抬眸与顾长天的双眸对望。
顾长天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禄雅，对她缓缓伸出了手。
那一双深沉的眼眸中，带着喜悦和疯狂的偏执。
娶禄雅，让禄雅成为他顾长天的女人，是顾长天在皇位之后，最大的偏执。
他爱禄雅，却也不能忘记禄雅对她的背叛，他爱禄雅，却又不敢面对禄雅对他的滔天恨意。
禄雅仰头望向高台之上的顾长天，竟不觉眼角滑下一串晶莹的泪水。
顾长天，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轻移莲步，那一百零八阶汉白玉阶梯就踩在禄雅的脚下。
走过这阶梯的人，将会与这苍国的帝王一起坐拥天下，赏盛世繁华。
顾长天看着那一袭红衣一步步的向自己走来，脑中却不断重复着昨晚禄雅那声嘶力竭质问他的一幕。
他深信自己爱的是禄雅，即使禄雅背叛了他，即使禄雅恨他入骨。
可这个向他一步步走来的女人，却已经跟他印象中的禄雅大不一样了。
她像禄雅，却又跟禄雅大相径庭。
他爱着心中的禄雅，却又不能对面前的这个女人的一切视而不见。
顾长天安慰着自己，不管他爱的到底是谁，他们都是一个人，都是禄雅。
是谁，都一样……
然而，当他看见那张熟悉无比的脸出现在台阶下的时候，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她。
明玉站在台阶的最下方，望着上面因为她的出现而震惊无比的顾长天，嘴角缓缓的上扬。
“长天哥哥！”
禄雅站在天阶的正中央，放下了自己正欲向上的脚。
她就站在那里，在凛冽的寒风中，望向那个一身红衣的男人。
可现在，那个男人的视线越过了自己，在看向另外的一个人。
禄雅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一阵疾风从她身边越过，带着她熟悉的味道，奔向了他最终选择的那个人……
团扇坠落在汉白玉阶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正如此刻禄雅那颗渐渐破碎的心……
禄雅颤抖的手在握住袖口匕首的那一刻变得坚定而沉稳，双臂迎风一展，九龙盘绕的凤袍迎风飞扬。
寒光一闪，裂帛之声响彻九霄之巅，禄雅回眸望向那被一刀两断的嫁衣天阶之上翻飞，刚好坠落在顾长天的脚下……
第297章 理应处斩
顾长天看着那被从中间一分为二的凤袍，脚下一顿。
明云看着明明近在咫尺的顾长天，双眸一沉，一脚踏在那残破的凤袍上，扑进了顾长天的怀中。
顾长天身形一晃，低头看向怀中之人。
明云眉眼含笑，望向顾长天，笑道：“长天哥哥，雅儿回来了。”
顾长天回望着那张熟悉的笑脸，嗅着怀中人身上那熟悉的味道，渐渐收拢了自己的双臂。
“朕的雅儿，你是朕的雅儿。”
满朝文武皆愣在了当场，他们中有人认出皇上怀中的女子，正是前朝皇后禄雅。
明云从顾长天的怀中仰起头，错过顾长天的肩膀，看向台阶上的禄雅，在无人注意的角度，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长天哥哥，雅儿知道自己错了，你原谅雅儿好不好，从今以后，雅儿再也不离开你的身边，一辈子陪着长天哥哥，好不好？”
顾长天拥着明云，听着那属于禄雅的声音说着一字一句。
他一直想听禄雅说这些，一直都想。
即使禄雅背叛了他，即使禄雅做了顾无尘的皇后，只要她说让他原谅她，他就会原谅她。
“好，朕原谅你，只要雅儿你不再离开朕，朕什么都答应你。”
明云从顾长天的怀中离开，看向站在台阶上神情平静的禄雅，转头对顾长天说。
“只要长天哥哥不娶那个女人，雅儿就不会再离开长天哥哥。”
顾长天握着明云的手一颤，转身看向站在台阶上的禄雅。
那双冰冷的眼睛，平静却深沉，仿佛能洞穿一切，看进顾长天的心中。
“朕……”
顾长天犹豫了，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真正的禄雅就站在他身边，只要他说不娶那台阶上神情冷漠的女人，禄雅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可是为什么，他犹豫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顾长天给出答案，皇太后在此时适时的出现了。
她看了一眼顾长天身边的明云，神情严肃的走上前。
“哀家刚刚听闻禄雅进宫了，这才匆匆赶来。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雅贵妃不是真的禄雅，那她肚中的孩子……”
皇太后欲言又止，却成功转移了顾长天的注意力。
禄雅腹中的孩子，是建立在禄雅是‘禄雅’的基础上，才被当做顾长天的孩子。
可如今，真正的‘禄雅’出现了，那根据禄雅进宫的日子，她腹中的孩子，就只可能是别人的。
顾长天双目之中瞬间布满了猩红的血丝，他看向高台上俯瞰着她的禄雅，命令道：“传朕旨意，今日大婚取消，将雅贵妃绑了，压到大殿来，朕要亲自审讯！”
百官虽然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没有一人敢多言，生怕晚走一步，大祸临头。
禄雅望着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包围过来的侍卫，冰冷的双眸却越过这些人，看向站在顾长天身后，一脸得意的明云。
双眸轻启，禄雅拾阶而上。
只冷冷留下一句：“本宫自己会走。”
大殿之上，顾长天坐在龙椅上，皇太后坐在旁边，下首嫔妃分置两边。
禄雅身着素衣，跪在大殿之下，背脊挺直神色平静。
在她身旁，站着的正是‘禄雅’明云。
皇太后看着殿下跪着的禄雅，神情一凛，甚是威严。
“哀家现在问你一句，你要如实作答，若有欺瞒就是欺君之罪。雅贵妃，你到底是禄雅，还是静雅？”
禄雅双眸坦荡，竟是毫不犹豫的回答“静雅”二字。
大殿众人听此，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不住的瞄向了禄雅微微隆起的小腹。
当初因为禄雅腹中胎儿一事闹的满城风雨，禄雅也因此被顾长天关进了地牢之中。
后来因为宰相夫人的出现，证实了静雅就是禄雅，而当时的禄雅为保住自己腹中的孩子，也肯定了宰相夫人的说法。
也因此，顾长天认定禄雅腹中的孩子就是自己的，事情才得以平息。
可若静雅不是禄雅，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不是顾长天的！
皇太后神情肃穆，眼中却含着笑意。
“哀家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当真承认自己不是禄雅么？”
禄雅高昂起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顾长天，一字一字的说道。
“我，不是禄雅。”
皇太后双目一瞪，拍案而起，指着殿下跪着的禄雅，质问道。
“那你就是承认，你腹中的孩子，并不是龙种了？”
禄雅眼中含笑，嘴角轻轻上扬。
她望着龙椅上目眦欲裂的顾长天，笑道：“这还需要回答么？”
皇太后听此，竟是不受控制的松了一口气。
转头看向顾长天的时候，又马上恢复了那一副威严的神情。
“皇上，你可都听清楚了？雅贵妃不仅罪犯欺君，还与旁人珠胎暗结，此等大罪，理当斩首示众！”
面对皇太后的步步相逼，顾长天却只是面含怒意的望着跪在殿下的禄雅。
她嘴角上扬的样子是那样的肆意轻狂，明明条条罪状都足以将她置诸死地，但她高昂的头颅和挺直的背脊却不肯屈服半分。
禄雅瞥了一眼身边倍感焦虑的明云，轻笑出声。
顾长天暴戾的神情突然出现了一丝松动，他看着轻笑的禄雅，沉声问道：“你笑什么？欺骗朕让你觉得很好笑么？”
禄雅眉眼含笑，说道：“臣妾在笑，笑皇上为什么要犹豫，事实俱在，皇上不应该马上下令处死臣妾么？”
顾长天双眸一凛，竟从龙椅上飞身一跃，来到了禄雅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禄雅，伸出手指挑起禄雅的下颚，迫使禄雅跟他对视。
“朕说过，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朕说话！”
顾长天阴沉着一张脸，看向面前倔强着不肯配合他的禄雅，长袖一挥。
“传朕旨意，雅贵妃欺君罔上，关入地牢，终身监禁！”
一声令下，大殿之上众人神情各异。
明云神情当中出现了一丝慌乱，禄雅不死，对她来说就像是一把时刻悬在脖子上的一把利刃，随时都有落下的风险。
见顾长天转身要走，明云本想上前阻拦，却被皇太后的一个眼神给拦住了。
明云眼中满是不甘，却只能任由顾长天拂袖而去……
第298章 肆无忌惮的吻
顾长天走后，门口紧接着走进来了两名侍卫。
禄雅神色平静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间，瞥了一眼身旁的明云。
双唇微动，旁人很难听清，唯有距离她最近的明云，神情由不甘转为了惊恐。
禄雅满意的看着明云的表情，随着那两名侍卫离去。
站在地牢的门口，禄雅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回想起来，自从她入了苍国皇宫，待在地牢里面的时间，竟然比在未央宫里的时间还要长。
手脚被拷上了沉重的铁链，禄雅坐在腐烂发臭的稻草堆上，抬头望向这暗无天日的地牢。
顾长天没有杀她。
在知道她不是禄雅，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也没有杀她。
“顾长天，明明真的‘禄雅’已经回到你身边的，你为什么不杀我。”
禄雅望着黑暗处，喃喃说道。
明云坐在储秀宫中，面含喜色，等着顾长天的到来。
她知道，顾长天今天晚上一定会来找她。
果不其然，刚传完晚膳，顾长天就匆匆而来。
他刚一露面，就毫无顾忌的抱住了明云。
“雅儿，你真的是朕的雅儿么？”
明云嘴角含笑，从顾长天的怀中退了出来。
“长天哥哥，我就在你面前啊，之前都是雅儿的错，是雅儿鬼迷心窍才会伤了长天哥哥的心。”
明云神情一黯，抚上了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雅儿本想着一辈子都不再见长天哥哥了，可是雅儿腹中的孩子，他是长天哥哥你的孩子，雅儿不忍这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也不忍违背自己的情意，若是长天哥哥还觉得不能原谅雅儿，也请等雅儿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再赶雅儿走。”
明云说到此处，眼眶一红，泪水潸然而下。
顾长天双眸微沉，伸手握住明玉放在小腹上的手。
“朕的孩子。”
明云见顾长天神情未变，心中不免有丝慌乱。
这并不像是一个男人知道自己将成为人父时的神情。
“当然是长天哥哥你的孩子了，雅儿离宫前，就已经有这个孩子了。”
顾长天抚摸着明云的小腹，神情一松。
“朕当然知道，太医诊脉时朕就在身边。只是你舟车劳顿，朕已叫太医在外面候着了，让他们给你把一下平安脉，朕也好安心。”
明云倚在顾长天怀里的身体一僵，强撑着笑脸看向顾长天。
“雅儿并未觉得身体不舒服，还是让太医早些回去吧。”
顾长天握着明云的手一紧，双眸凛厉的看着明云。
明云被顾长天身上那股凛冽的气势所震慑，悄悄别开了眼睛。
这样的顾长天，让人根本无法直视。
明云强颜欢笑，“长天哥哥心系雅儿和孩子，那就劳烦太医，为雅儿诊脉。”
顾长天冲身后的人招了招手，常公公立马引着太医走了进来。
明云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顾长天，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那太医低眉颔首，将药箱放下，取出一块雪白的丝帕搭在明云的手腕上，这才以两指按在明云的脉门上。
略一搭脉，太医就起身来到顾长天的面前，跪拜行礼。
“禀皇上，脉象正常，胎像稳固，确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顾长天双眸一沉，挥了挥手，殿里的宫女太监以及那位太医略一施礼，都退了出去。
明云整理好袖口，来到顾长天身边。
柔声说道：“雅儿腹中的胎儿安好，长天哥哥可以放心了。如今这孩儿已有四个月，再过几个月，他就能降生了，这是长天哥哥你的第一个孩子，你开心么？”
顾长天看着面前的明云，他很确信她就是他的雅儿，却怎么都生不出情爱来。
明明面前这个人肚子里的孩子才是自己的骨肉，可顾长天却总是觉得欢喜不起来。
那种当初他知道禄雅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时候的那种欢喜，似乎从他的感情当中被抹去了。
“朕开心，若是皇子，朕便封他为太子。”
明云回身勾住顾长天的脖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原来长天哥哥也同样期待我们的孩子降生，雅儿很开心。”
顾长天温热的大手抚上禄雅的发丝，再从发丝到脸颊，从脸颊到耳垂。
这触感，顾长天比任何人都要熟悉，此刻却即熟悉又陌生。
明明眼前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可面对着这张脸，面对着这音容笑貌，他想着的却是此刻在地牢里的那个人。
顾长天心中一阵烦闷，不着痕迹的拉开了和明云之间的距离，神情淡漠的说道：“雅儿今日刚回来，先休息吧。朕还有些政事没有处理，先走了，明日朕再来看你。”
明云神情一愣，随即笑道。
“既然长天哥哥有事，就去忙吧，雅儿已经回来了，以后陪伴长天哥哥的时间还有很多。”
顾长天轻嗯了一声，临走前，本想上前亲一下明云，却在半路停了下来，转身拂袖离开了。
明云清明的双眸在顾长天离开以后，逐渐阴沉了下来。
顾长天离开了储秀宫，脸色愈发阴沉，伺候在一旁的常公公见此，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该死！”
顾长天一掌拍飞了御撵上的扶手，负责抬御撵的宫人大惊，险些摔了御撵。
御撵停在原地，宫人各个如临大敌，不敢移动分毫。
顾长天见此，厉声大喝：“停下来干什么！去地牢！”
常公公先是一愣，然后反应极快的指挥宫人抬着御撵往地牢的方向而去。
禄雅听见声响，看向地牢的入口。
来人刚露衣角，禄雅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除了顾长天，这皇宫之中谁敢穿黄色的衣服。
顾长天缓步走向关押着禄雅的牢房，用钥匙将地牢的牢门打开走了进去。
禄雅坐在腐烂发臭的稻草上，抬头含笑看向顾长天。
“佳人在侧，皇上不去春宵一刻，跑到这地牢里面做什么？难道是改主意了，打算杀了我么？”
顾长天双眸一沉，瞬间将禄雅扑倒在地，就着牢房当中特有的腐臭味，吻向了禄雅的双唇。
禄雅大惊，奋力反抗却被顾长天压制的越狠。
顾长天双目赤红的看着身下不断挣扎的禄雅，吻的更加肆无忌惮……
第299章 权力的味道
禄雅奋力的挣扎，一双如水的双眸之中凝着一层薄怒。
“雅儿，你知道么，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美。”
顾长天沙哑的声音含着笑意：“雅儿，你是想要朕的命么?”
略显刻薄的薄唇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禄雅看着这样的顾长天不禁有些看的痴了，这一刻，禄雅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她恨极了这个男人，却又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与他纠缠。
这样折磨她的顾长天是想要她的命。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宿命，活该一生纠缠，至死方休。
地牢之中，不分白昼和黑夜，这里常年不见光，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越发叫人疯狂。
不知外面今夕何夕，被关在这里的人，会渐渐失去生的希望。
借着烛光，顾长天抚摸着禄雅熟睡的脸。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禄雅，可顾长天就是无法放开这个女人。
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顾长天在禄雅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或许，当初的赌约，真的是朕输了。”
临出地牢前，顾长天唤来了负责守卫的侍卫。
“将里面收拾干净，命人给她准备好干净的衣服。”
那侍卫听此，忙连声道是，看向禄雅牢房的时候，眼神变得恭谨起来。
虽说禄雅如今被下了大牢，可是她几次进来却都平安出去了，谁又能保证，这一次不会像之前一样呢。
顾长天离开地牢之后，觉得昨夜心头一直萦绕着的那种烦闷感彻底消失了，便直接去上了早朝。
明云一早命人准备好了早点，派人去请顾长天。
虽说此时，明云在宫中还没有什么位分，可这宫中的老人哪个不知皇上对‘禄雅’的宠爱已经到了极尽疯狂的地步。
对明云的命令，丝毫不敢怠慢。
常公公听说来人是从储秀宫来的，亲自进养心殿传话。
顾长天正在批阅奏折，见有人进来，冷声道：“朕不是说过，不要打扰朕么！”
常公公伴在顾长天身边近二十年，自然知道顾长天正因国事而烦忧，此时来打扰顾长天无异于是在作死。
可那位在储秀宫的‘禄雅’，常公公也并不想得罪。
“禀皇上，储秀宫来人，储秀宫的禄雅，希望能跟皇上共进早膳。”
顾长天听见是‘禄雅’叫人来的，怒气消减了大半。
放下手中的奏折，顾长天对跪在殿下的常公公吩咐道：“告诉雅儿，朕一会儿就过去。另外告知内务府拟定一个封号，朕要封禄雅为贵妃。”
常公公眼珠子一转，知道这后宫的风恐怕是要因为这位新晋的贵妃变上一变。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出门回话的时候，常公公的态度不知道比之前好了多少倍。
负责传话的宫女是皇太后安排在明云身边的，见常公公出来时态度明显不一样了，悄悄往常公公的手里塞了一些银钱。
常公公笑呵呵的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皇上已经下旨，封禄雅为贵妃，姑娘快回去给你家娘娘道喜吧，也好讨点儿赏钱。”
那宫女一听，连忙称是。
回到储秀宫，立马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明云。
明云本来一心欢喜的等着顾长天来跟自己用早膳，可一听到顾长天要封她为贵妃的消息，却立时将手边的茶碗尽数摔了出去。
那负责传话的宫女本是皇太后身边的一等宫女夏春，在皇太后身边娇养惯了，本来就对皇太后指派自己来伺候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明云，而心生不满。
刚听了明云要被册封为贵妃，本想着将消息带回来能得些赏钱，谁知道险些被明云摔在地上的茶碗碎片划伤了脸。
“娘娘这是做什么？被封了贵妃，怎的还如此不高兴？”
明云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夏春，冷笑道：“你一个贱婢懂什么？静雅她就是我的一个替身！皇上要封她为皇后，却只封了我一个小小的贵妃之位！”
夏春现在到底是跟在明云身边的人，见明云如此，虽然心中嘲笑此人愚蠢，但明面上却还是好言相劝道：“娘娘莫要忧心，娘娘昨日进宫今日就被封了贵妃，可见皇上待娘娘的情意到底有多深。”
“皇后之位非同小可，若是皇上直接封您为皇后，定然会引得朝臣后宫不满，到时候辛苦的也是娘娘您。只要皇上对娘娘的情意不减，封后不也是指日可待么。”
明云听此，怒气倒是消了大半。
看着那一地的碎瓷片，命令道：“将这里赶紧收拾干净，小心一会皇上来被看见。”
夏春低眉颔首，赶紧招呼其他人进来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净了。
明云瞥向夏春，“你叫夏春是么？”
见明云问话，夏春也不管地上是不是还有残留的碎瓷片，忙跪在明云的面前回话。
“娘娘好记性，奴婢正是夏春。”
明云从前也是做宫女的，就连对宫里一些受宠妃嫔身边的宫女都要低眉顺眼逢迎讨好，如今见夏春有意讨好她，明云终于尝到了权力带给她的快感。
“你很机灵，以后就留在本宫身边贴身伺候吧，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夏春双眸一亮，忙低头叩拜。
明云见此，脸上的笑容更胜，却没发现，夏春明明一张欢喜的脸上，双眸却未染半分喜色。
顾长天果然如约而来，明云细心的侍奉在顾长天的身边，为他夹菜。
“雅儿见长天哥哥今日的脸色不是很好，可是昨天休息的不好？”
顾长天手中的筷子一顿，却并没说什么。
只是按住了明云往她碗里夹菜的手，轻柔的攥在掌心。
“这些事情叫下人去做，雅儿坐下来陪朕用早膳吧。”
明云望着被顾长天紧握在掌心的手，眉眼含笑的坐到了顾长天的身边。
见顾长天心情不错，明云心思一转，笑问道：“雅儿有一事不明，能问问长天哥哥么？长天哥哥为什么不直接处死那个假冒雅儿的人，却只是将她关了起来？”
顾长天脸色一沉，看向明云的双眸之中竟是结了一层霜……
第300章 各怀鬼胎
话一出口，明云就觉察到了不对。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说什么都晚了。
顾长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一双如同鹰鹫一般锐利的双眸，看向一脸惊慌的明云。
“你希望她死么？”
明云被顾长天这一眼，看的背脊发凉。
甚至有一种自己高估了顾长天对禄雅感情的错觉，因为这一刻，明云在顾长天的眼中分明看见了杀气。
这杀气不是对明云的，而是对‘禄雅’的。
虽然明云在心中极力的否认，但现在的顾长天，的确因为她的一句话，冒出了想要杀了‘禄雅’的念头。
双唇轻颤，明云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强颜笑道：“没有，雅儿就仅仅只是好奇而已，只是好奇……”
话越说到最后，明云的声音就越来越小。
寒意从脚底一路蹿向她的四肢百骸，贝齿不受控制的撞击在一起。
顾长天看着面露惊恐的明云，神情一晃，萦绕在周身的气势瞬间散了。
他揉了揉明云的手，神情淡漠。
“手怎么这样的凉？”
明云有些呆愣愣的回过神，见顾长天已经恢复了正常，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努力平稳下心神，明云笑道：“可能是天冷的缘故。”
之后明云又同顾长天谈笑了几句，却决口不再提有关于处死禄雅的事情。
顾长天走后，皇太后就派人来请明云过去。
屏退了左右，明云的脸色骤然一变。
“顾长天根本不想杀禄雅，我今天只是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句，他就险些杀了我！”
皇太后淡笑的看了一眼面前疾言厉色的明云，态度却是不急不缓。
“哀家并不想现在就要了禄雅的命，皇上不处死禄雅，正是在哀家的掌控之中。”
明云一听，恨不得将老太后瞪一个对穿。
“老佛爷怕不是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我身份败露，也定然不会让您独善其身！”
面对明云几近要挟的态度，皇太后却不恼怒。
她把玩着手中的串珠，脸上一派安然。
“我们虽在一条船上，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实话告诉你，哀家当着皇上说的那些话，自有哀家的道理，可皇上是哀家生的，哀家自然知道他是什么脾气，哀家若是什么都不说，皇上即便不处死禄雅也要判她个流放，可哀家若是说了，皇上必定不会杀她。”
皇太后将手中的珠串放在桌上，缓缓拿起桌子上的茶盏，用茶盖细细的将上面的茶叶拨开。
皇太后虽已年过四十，却独有一种韵味，只是寻常的动作，却让人感觉仪态万千。
她看向明云，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凌厉和锋芒。
“哀家需要禄雅腹中的孩子，在那孩子还没成型之前，哀家不会让禄雅死！”
明云不甘的看向稳坐如山的皇太后，自知因为换头蛊的事情，自己已经落于皇太后的下风。
她还是明云的时候，还能偷偷做一些小动作。
可她如今是禄雅，这宫中有千百双眼睛在盯着她，若是没有皇太后在一旁做掩护，她很有可能被不知名的敌人抓住把柄。
明云暗下决心，一定要打破现在的这种状况。
禄雅从昏睡当中缓缓醒来，望向周围，没有看见顾长天的影子。
面对那种莫名期待的心情，禄雅嘴角上扬，苦涩的一笑。
原本腐烂发臭的稻草已经被替换成了新的，松软干燥，还算舒适。
墙角处堆放着干净的被褥，禄雅伸手摸了上去，虽然不如未央宫的被褥那般触手生温，但在这冰冷阴暗的地牢当中却是不可多见的东西。
将被褥上方叠放整齐的衣物拿了起来，换下了身上脏乱的衣服。
临近正午时分，负责看守的侍卫拎着食盒走了进来，虽没有打开牢门，但却客客气气的将食盒里面的饭菜摆在牢门前。
禄雅瞥了一眼，青菜白饭，还有一个鸡腿。
这样的配置，在这地牢当中，不可为不丰盛。
禄雅神情冷漠，看着那摆在地上的饭菜。
冷冷的问道：“这是我的最后一顿饭了么？”
那侍卫一愣，却是一笑。
“娘娘这是说什么呢？不过就是些普通的饭菜罢了，娘娘尽可放心吃，有什么吩咐也尽管吩咐小人。不过就是一时困境罢了，娘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禄雅冷笑，昨夜顾长天在这牢房中与她一夜欢恩，这侍卫只怕是觉得顾长天对她余情未了，只是迫不得已才把她暂且关押在这里罢了。
她跟顾长天之间的爱恨纠葛，恐怕就连他们这两个当事人都说不清楚，更无从跟外人解释。
见禄雅没有其他的吩咐，那侍卫识相的离开了。
禄雅纤细的手从木质的牢门中间穿过，将饭菜从中间的缝隙当中拿了进来。
如同一只吊线木偶一般，禄雅一下又一下的扒着碗里的饭。
她可以受苦，可以忍饥挨饿，可她腹中的孩子不行。
不管这个孩子到底是顾长天的，还是顾无尘的，这个孩子都是她禄雅的孩子。
顾长天隐在暗处，看着坐在牢房当中狼吞虎咽的禄雅。
“吃食方面都尽量满足她，有事叫人来禀告朕。”
顾长天淡漠的留下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了，独留那名侍卫，略带考量看向禄雅所在的方向。
……
明云被册封为贵妃之后，顾长天更是日日都去储秀宫中，可谓圣眷正浓。
宫中嫔妃，人人都羡慕明云能独得顾长天的恩宠，可明云却尤不满足。
顾长天虽然日日与他厮守在一起，也与她同塌而眠，却时至今日，都未曾碰过她半分。
有几次顾长天看着她失神情动，衣裳都退了，却都在最后一刻停下了。
明云虽然心中愤恨，可面上却不敢在顾长天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伸手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下腹，明云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
她能等，可是她的肚子却等不了。
若是她不能成功怀上龙种……
思及此，明云的双眸之中闪过一抹阴狠。
若是她怀不上，那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就只能因为意外不幸夭折，而这个意外只能是禄雅造成的！
第301章 第二位客人
在被关进地牢的一个月后，禄雅迎来了她自从进入地牢以来的第二位客人。
隔着一层牢门，皇太后和禄雅相对而立。
一个雍容华贵，一个沉稳端庄。
这苍国最出色的两个女人如今却站在截然相反的对立面上。
皇太后瞥了一眼禄雅身后的牢房，笑道：“皇上当真是疼惜雅贵妃，当时哀家被冤入狱，受到的待遇可跟此情此景全然不同，进来的第一天，哀家整整吐了一晚上，如今每每深夜梦回，哀家都能梦见那些蛆虫和老鼠爬到哀家的身上，啃食哀家的肉！喝哀家的血！那股血腥腐臭的味道，直到现在哀家偶尔失神的时候还能闻的到。”
禄雅神情淡漠的看着眼前的皇太后，对她所说的一切无动于衷。
皇太后见禄雅如此神情，却是莞尔一笑。
“不过现在都过去了，现在，哀家依旧是这苍国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禄雅神色微动，却是转身走到牢房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如果太后只是想用这些话来刺激我，那就请出去吧。”
见禄雅丝毫不为所动，皇太后立时换了一副神情。
她慈祥的笑看着禄雅，声音轻柔的说道。
“雅儿这就是误会哀家了，哀家来只是想告诉雅儿一声，哀家已经遵照我们的约定，将杏花送出了苍国，你放心，哀家给她准备了足够的金银，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如此，也算是为雅儿分忧了不是么？”
禄雅抬头，看向皇太后。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留着你的惺惺作态，演给你儿子看吧。”
皇太后神情间闪过一抹怒色，但又很快收敛了回去。
“话哀家也已经说完了，这地方安静，倒挺适合你养胎的。”
她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自己鬓间冰凉华丽的珠簪，转身拂袖而去。
禄雅望着皇太后离去的背影，神色渐渐缓和了下来。
她缩在墙角，紧紧的环抱着四肢。
最起码杏花离开了，哪怕外面风浪再大，也要比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好上百倍。
顾长天正在处理手上的奏折，听外面来报说地牢来人双眸一沉，唤人进来。
来人正是负责看守地牢的侍卫，他记得清楚，顾长天让他有事就来禀报给他。
顾长天抬眸看向那名侍卫，问道：“可是地牢当中出了什么事？”
冰冷的语调中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却比平时多了一抹小心翼翼。
那侍卫跪在地上，如实禀告道。
“雅贵妃近日一切安好，只是今日，皇太后突然到狱中来看望雅贵妃。皇上曾叮嘱过，不许任何人探视，是臣失职，没有拦住皇太后。”
顾长天：“他们可曾说过什么？”
那侍卫回想了一下，说道：“皇太后屏退了左右，臣不敢靠近，只隐约听见，皇太后似乎是来告诉雅贵妃什么消息的，临走前还嘱咐雅贵妃让她好好养胎。”
顾长天双眸一沉，挥了挥手。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侍卫赶紧叩头谢恩，如蒙大赦。
待那侍卫离开以后，顾长天却陷入长久的沉思之中。
当初在知道静雅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以后，皇太后态度的转变就让顾长天很是疑心。
若说是心系皇嗣，倒也说的通。
可如今已经证实，静雅不是禄雅，她腹中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
为何皇太后不去关心禄雅的孩子，却跑到地牢嘱咐让静雅安心养胎。
顾长天双眉紧皱，他总觉得，皇太后似乎正在密谋什么事情。
回神时，顾长天已经站在地牢门口。
看着那抹瑟缩在墙角的身影，顾长天的心忍不住一阵抽疼。
走到跟前，顾长天看着那些摆在牢房门口未动分毫的饭菜，胸口没来由的一阵烦闷。
“为何不吃东西！”
禄雅的脸缓缓从双臂之间抬起，看向牢门外面带不悦的顾长天。
“没胃口罢了。”
看着禄雅那毫不在意的态度，顾长天伸手大力一拽，牢门上的铁锁轰然而裂。
大手一挥，木质的牢门竟在瞬间化为飞灰。
禄雅看着顾长天强势的冲向自己，忍不住向墙角又瑟缩了三分。
顾长天见此，动作一滞，停在了禄雅的面前。
看着瑟缩在角落里的禄雅，顾长天紧握的拳头突然松开，转头向闻声赶来的侍卫吩咐道。
“传朕的旨意，让御膳房做些可口清淡的饭菜送来！”
那侍卫瞥了一眼已然灰飞烟灭的牢房门，转身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生怕下一刻，被挫骨扬灰的人就是自己。
顾长天也没上前，只是站在距离禄雅一步之遥的地方，注视着她。
“太后来都跟你说什么了？”
皇太后来地牢的事情，顾长天知道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这地牢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皇太后敢明目张胆的来，自然不怕有人去跟皇上说。
只是她跟禄雅之间的对话，却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
禄雅缓缓抬头，笑道：“皇上真的想知道么？”
顾长天双眉微蹙，看向面含笑意的禄雅。
这是禄雅自从被关进地牢以后，第一次对他笑。
“雅儿，你要搞清楚，这里是地牢，这里有一万种刑法，能从里嘴里撬出朕想知道的事情。”
禄雅轻笑，眼角含笑的看着一脸怒气的顾长天。
“只要皇上高兴，臣妾随意。”
顾长天双目怒视着禄雅那张含笑的脸，正欲发作，那侍卫却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皇上，饭菜已经准备妥当了。”
顾长天看着侍卫旁边的食盒沉默良久，满腔怒火无处宣泄。
“拿进来！”
那侍卫被顾长天这么一吼，立马慌了神。
四肢不协的拿着食盒放在顾长天的面前，行了个礼，就仓皇离开了。
顾长天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从食盒当中将那些饭菜一一拿了出来，摆在了禄雅面前。
“快吃！”
明明是充满命令的口吻，却透着些许无奈。
禄雅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饭菜，胃里一阵翻腾，跑到角落里干呕了起来。
顾长天见此，脸色越发阴沉了下来……
第302章 请君入瓮
禄雅呕吐不止，顾长天双眉之间紧蹙成了一个‘川’字。
他上前大力的将呕吐的禄雅按在了墙上，双眼目眦欲裂。
“你是因为你肚里的这个野种才吃不下东西的？朕现在就去叫太医！让他马上把这个孩子给朕堕掉！”
眼见顾长天要转身而去，禄雅强忍着恶心，拽住了顾长天的衣服。
她脸色苍白的望着顾长天，眼中尽是恳切。
“不……不要，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他都是我的孩子，我不允许你伤害我的孩子！”
顾长天面色阴沉的回头看了一眼拽着他的禄雅，右手一扬，将禄雅甩在地上。
两步上前，顾长天伸手拽着禄雅的衣襟，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不要一再挑战朕的耐心，你是朕的女人！朕不管这孩子到底是谁的，朕绝不允许他留在这世上！你的肚子里，只能怀朕的孩子！”
顾长天狠狠的将禄雅甩在地上，转身对门外的侍卫喝道：“去太医院，让太医带一碗打胎药来！”
禄雅抬头望着那侍卫离去的背影，眼中尽是绝望。
顾长天冷笑的看着禄雅，冷哼道：“从你背叛朕的时候开始，就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
这话是对禄雅说的，却更像是透过禄雅，在对另外一个人说。
侍卫很快就带着太医回来了，顾长天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禄雅，那太医就识相的走上前，从药箱当中拿出了一碗汤药。
顾长天看着太医手上的那一碗汤药，转过身去不再看禄雅。
“扒开她的嘴，给朕灌下去！”
在场的人就是不精通药草，也知道，这一碗必定是堕胎药。
这一碗灌下去，禄雅腹中的胎儿必定是保不住了。
那太医端着那碗堕胎药望着气息奄奄的禄雅，却迟迟没有动手。
犹豫再三，太医开口说道。
“皇上，可否先让微臣为雅贵妃把一把脉，雅贵妃腹中的胎儿月份已大，此时堕胎本就有风险，况微臣看雅贵妃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很有可能有危险。”
顾长天听此，藏在袖口的双手一紧，双眸一沉，强忍着怒气，半天才憋出了那个字。
“查！”
那太医听此，忙将手上的堕胎药交给了那名侍卫，自己上前为禄雅把脉。
早在顾长天将禄雅甩在地上的时候，禄雅就已经觉得浑身无力，太医走过来为她把脉的时候，她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医将丝帕搭在禄雅的手腕上，两指搭在禄雅的脉搏上细细探查了片刻。
顾长天见太医半天没来回话，回头看了过去。
只见那太医面色极为难看，搭在禄雅脉搏上的手迟迟都未离开。
顾长天见此，走了过去，沉声问道：“雅贵妃可有不妥？”
那太医见顾长天过来，忙行礼跪拜。
他瞥了一眼已经神志不清的禄雅，面露难色。
“这药，雅贵妃恐怕是喝不得。”
顾长天听此，大怒！
“喝不得？为什么喝不得！”
那太医虎躯一颤，顾长天之前就因为禄雅的病斩杀了数名太医，这事在太医院人尽皆知。
这太医此刻见顾长天发怒，不敢有丝毫怠慢，忙叩头向顾长天说明情况。
“微臣斗胆，这雅贵妃本就月份已大，再加上这地牢之中甚是阴寒，本就对母体不好，雅贵妃心中忧思孕吐不止，难以下饭，身体已经虚弱不堪，若是此时服下这堕胎药，恐怕……”
那太医抬头，瞥了一眼顾长天的脸色。
此时的顾长天，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冰冷的双眸看向那名太医。
沉声说道：“继续说！据实相告朕恕你无罪！”
那太医听此，如蒙大赦，忙说道：“若是强行服下这打胎药，只恐一尸两命，雅贵妃性命不保！”
顾长天听此，只觉五雷轰顶。
他看向地上气息微弱的禄雅，眼中情绪莫名。
挥了挥衣袖，顾长天屏退了其余人，缓缓走向禄雅。
此时的禄雅，早已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顾长天上前，将她轻柔的搂在自己怀中。
他双眸深沉的望着双眼紧闭的禄雅，轻轻的为她整理好散乱的头发。
将禄雅缓缓抱起，顾长天将她放在了被褥上，这才转身离开的地牢。
禄雅清醒过来的时候，地牢里一个人都没有，牢房的大门被顾长天一掌化成了粉末，如今就那么大敞着。
紧张的摸向自己的小腹，感受到里面传来的鼓动以后，禄雅才放下心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腹中的孩子还在，但只要还在，就是对禄雅最好的消息。
顾长天惊动了太医院，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正在小厨房里为顾长天准备晚膳的明云听到消息，愤恨的将小厨房里所有的东西统统砸烂了。
她疯狂的将身边的东西砸向跪在门口的夏春身上，“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在这里！皇上却要去肮脏的地牢里去看那个贱人！为什么找了太医去打胎却没有打！他明明知道那不是他的孩子！为什么没动手！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就连顾长天自己都不知道。
从那天以后，他不再去地牢，而是天天去明云的储秀宫。
也是从那天以后，御膳房每日三餐都会特意另准备出来一份，都是孕妇容易下咽的食物。
也是从那天开始，太医院每隔两天就会派一位太医到地牢中去诊脉。
顾长天已经渐渐熟悉了明云时长陪伴在他身边，也不再去想地牢里的禄雅。
绫罗绸缎，珠宝玉器，顾长天把最好的都统统送进了储秀宫。
明云的恩宠，后宫三千都望尘莫及。
皇上的独宠，数之不尽的珍宝玉器，一人之下的权势。
要没有禄雅，这一切就都是她的。
明云将一盅汤放在了顾长天的面前，笑道：“长天哥哥，这是雅儿今天特意为长天哥哥做的汤，你尝尝好不好喝。”
顾长天看着面前那一盅浓稠的汤，瞥向明云已然浑圆的肚子。
“你的月份越发大了，应该多注意身体，这些事情以后就不要做了。”
明云含笑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长天哥哥不用担心，雅儿身边的人服侍的很周到，特别是夏春，长天哥哥不在雅儿身边的时候都是她陪着雅儿的，只要有她在，雅儿就特别的安心。”
顾长天瞥了一眼站在明云身后的夏春，拿起汤勺喝汤，眼中却情绪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云见此，双眸之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
第303章 新来的狱友
顾长天在储秀宫用过晚膳，明云为顾长天换好衣服，倚在他怀中娇羞的说道：“长天哥哥今天不打算宿在雅儿这里么？长天哥哥不在，这长夜漫漫雅儿时常觉得夜里有些可怕。”
任由明云为他整理好衣物，顾长天将明云的手拉过来，在掌心握了一握。
“朕还有正事要处理，雅儿早些睡吧，朕明日再来看你。”
明云眼中闪过一抹不甘，再抬头时，却笑的明媚。
“雅儿明白。”
顾长天被明云的这个笑容晃了眼睛，这样的一张脸带着这样的笑容，总是让顾长天回忆起他跟禄雅小时候的画面。
那个时候，他的雅儿也是带着这样的笑容跟在他身后的。
见顾长天晃神，明云趁此机会脚尖轻点，顺势在顾长天的唇上落下一吻。
顾长天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可再看眼前人时，眼中的怒色瞬间就被他压制了下去。
“朕先走了。”
顾长天整理好衣物，转身拂袖而去。
明云望着顾长天那毫无眷恋的背影，五指微微收紧。
她走到镜子前，对镜轻抚着自己的脸。
嘴角上扬，明云望着镜中的自己笑道：“这张脸还真是好用，只要有这张脸，我很快就会成为这苍国的皇后了。”
隐在暗处的夏春见此，双眸微敛，悄悄的退了出去，一路向皇太后的宫中而去。
御撵行至养心殿门口，常公公来报“李太医已经在偏殿等候了。”
顾长天挥挥手，常公公转身去了偏殿。
养心殿中，顾长天高坐于龙椅之上，一位太医跪在殿前，此人正是这段时间一直照料着禄雅的太医。
大殿之中，只有顾长天和李太医两个人。
纸张摩擦的声音成为了这养心殿中唯一的背景音，顾长天批阅着手中的奏折，对下面的李太医视而不见。
奇的是，这李太医也好似不着急一般，站在殿前，不言不语。
良久之后，纸张翻阅的声音戛然而止，顾长天清冷的声音在养心殿中响起，掷地有声。
“她最近如何了？”
见顾长天开口，李太医行了个礼，跪在地上，回话道。
“娘娘孕吐期已过，已经可以进食了，只是孕中忧思，进食不畅，对身体损伤极大。”
顾长天握着御笔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为何会孕中忧思？”
那李太医踌躇了片刻，无奈道：“孕妇本就五感远超常人，孕期忧郁成疾者不见少数，只是这心病，是最难医治的，吃药固然可以缓解一二，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顾长天：“那你可有治病良策？”
李太医：“臣斗胆，这心病还需心药医，若是有雅贵妃身边亲近的人能陪伴在侧，能让雅贵妃敞开心怀，必定对病情是大有益处。”
顾长天听此，脸上未见什么神情，只是挥了挥手，李太医识相的退了出去。
大门缓缓闭合，顾长天放下手中的御笔，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常公公被传唤进养心殿，出来的时候，却是直奔内务府而去。
禄雅从沉睡当中缓缓醒来，周围漆黑一片，只有不远处的烛光照亮了那巴掌大的地方。
起身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指腹停在一处，禄雅从地上捡起碎石子，在墙壁空白的位置，划上了一道儿。
这地牢当中暗无天日，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
禄雅为了不让自己失去求生的信念就想出了这个办法，每日在这墙上划上一道，就算是过了一天。
时至今日，她已经在这地牢之中待了整整一个半月了。
抚摸着自己圆润的肚子，禄雅眉眼含笑，嘴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随着月份的增大，禄雅就越来越能体会到为人母亲的不易。
每每想到这里，禄雅就会想起丞相夫人那双枯槁的双手，那双手曾经温柔的抚摸过她的头。
那样温柔的女人，曾经也像如今的她这般怀着喜悦和忐忑的心情，期盼着她的降世。
地牢的门口传来声响，禄雅本以为是侍卫送东西进来的，可细细听来却感觉不对。
在长久的黑暗之中，禄雅的听觉渐渐变得敏锐起来，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也比常人好很多。
平日来送东西的侍卫都是一个人，可今天进来的却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铁链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在地牢当中被无限的放大，伴随着脚步声，一步步的向禄雅牢房的方向走来。
铁锁坠地，牢房的大门被打开，一阵凌乱的碰撞声后，侍卫的脚步声缓缓离开。
黑暗之中，禄雅能听见旁边牢房中急促的呼吸声。
听声音，应该是个女人。
这地牢之中，一直都只关着禄雅一个人，如今骤然多出来了一个，反倒让禄雅觉得不太自在。
她缓缓的向两个牢房中间的牢门移动，对方听见了声音，寂静的地牢之中再次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铁链声。
感觉到对方因为自己的靠近而感到恐惧，禄雅停在远处，不再动作。
地牢之中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只是不同往常的，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了两个人的呼吸声。
禄雅通过牢房门间的木桩看向旁边的牢房，黑暗中她只能看见一个瑟缩在角落里的人影。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对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可是禄雅就是觉得，这地牢之中要比平时温暖很多。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禄雅起身走到角落里，拿了一床被褥。
这牢房地面湿冷，侍卫们会定期的为禄雅更换新的被褥。
旧的被褥禄雅则铺在地面上，总比干草要舒服些。
将被褥从栅栏中间塞了过去，重物落地声后，禄雅听见对方牢房传来了些声响。
“这是些被褥，你拿去用吧。”
对方没有应声，也没有靠近，禄雅也不在意，退离了栅栏，走到自己牢房的墙角坐了下来。
对面牢房的人似乎感觉禄雅并没有什么恶意，伴随着铁链的声响缓缓靠近。
在对方的手触及到被褥的同时，禄雅的声音缓缓的在地牢中响起。
“你是犯了什么事情，被关到这里的？”
第304章 桃花酥
能被关进皇宫地牢的人，必定是这宫中犯了重罪的人。
要说这宫中，每日犯错的人也不少，但真的能关进地牢里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大多数，刚一获罪，就已经被处决了。
禄雅好奇对方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倒也不奇怪。
听见禄雅的问话，对方明显一愣，沉默了良久，才哑着嗓子说道。
“我私逃出宫，被抓回来的。”
阴沉的声音带着些许嘶哑，为这阴森的地牢平白增添了一抹恐怖的气氛。
私逃出宫，在苍国的确罪名不小，只是这外面天高地广，真能逃出去的人被抓回来的概率极低。
禄雅心道这女人也是命不太好，也就没有再多提。
见禄雅不说话，对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起身，又回到了角落。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被抓回来的时候伤了喉咙，声音就这样了。”
对于对方的声音，其实禄雅并不在意，只是对她被抓回来的这件事情，心存疑惑。
宫人私逃的事情其实在宫中还是很常见的，这偌大个皇宫，平白消失一两个人其实并没有人会多在意。
禄雅看着黑暗之中那人不甚清晰的轮廓，猜想这人必定是极为重要的人，才能不惜动用宫中的禁卫军出去抓人。
两人就这样相处了一日，中间侍卫来送饭，禄雅还将自己的一些食物分给了对方。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禄雅并没有什么恶意，欣然接受了禄雅的食物。
一来而出，两人也算熟悉了。
虽然对方对自己来说多少算是一个伴儿，禄雅却也不得不防着，以防对方是皇太后或者明玉派来这里的探子。
跟禄雅一样，对方虽然偶尔也跟禄雅聊上两句，却也决口不提自己的身份以及为什么被抓回宫。
转眼到了春日，百花盛开。
御膳房摘了不少桃花，做了桃花酥送了过来。
禄雅摸黑掀开食盒，一股桃花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闻到这熟悉的味道，禄雅突然想起了杏花。
记得她们的最后一次相见，那丫头还说要让她尝尝她新做的桃花酥。
禄雅从食盒当中取出了一块，放在嘴里细细品尝。
入口香酥，甜而不腻，禄雅贪嘴，多吃了两块儿。
想到旁边的狱友，禄雅从食盒里分出了两块放在碟子里，走到了两人中间相隔的栅栏旁。
“这是他们送来的桃花酥，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对方从黑暗中走了过来，从禄雅的手中接过了碟子。
许是见了桃花酥触景生情，禄雅顺着栅栏坐了下来，笑道：“我有一个妹妹，虽然不是血亲，但却胜似血亲。那丫头明明不会功夫，看我受了欺负却敢上去跟人家搏命。明明没读过什么书，见我伤心还要想办法来哄我。就连这桃花酥，她原本也不会，知道我爱吃，也是想尽办法去学。”
禄雅想到杏花那跟自己谈笑时憨憨的笑脸，竟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可惜，我还是没吃到她做的桃花酥。不过我知道她现在过的很好，这就够了，或许这一辈子，我们都不会再相见了吧。”
牢房另一边的人，静静的听着禄雅说话，端着桃花酥的手轻颤，一双晶亮的眼睛震惊的流出了泪水。
听身后没有什么动静，禄雅嘴角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一时触景生情，你别放心上。这桃花酥味道不错，你尝尝。”
地牢里死一般的沉寂，禄雅察觉到对方呼吸声有些乱，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了？”
良久，对面的牢房传来了声响。
沉重的铁链在地上拖行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感觉到对方靠近，禄雅也缓缓走到了栅栏旁。
对方深呼了两口气，酝酿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是……雅儿姐么？”
禄雅只觉得一颗心似乎被什么重物狠狠的锤击了一下，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见禄雅不说话，对方再次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是雅儿姐么？”
是世上会唤禄雅‘雅儿姐’的人，就只有一个人。
那个本该已经被送出宫好好过下半辈子的杏花。
可是现在，那个原本应该过着平安喜乐生活的人，却在自己牢房的另一面。
禄雅快步走上前，纤细的手臂透过栅栏抓向了对方。
在触摸到对方手臂的那一刻，禄雅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将对方拖了过来。
随着一声惊呼，地牢中响起了一声重物撞击栏杆的声音。
禄雅望着近在咫尺的轮廓，厉声问道。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什么人派你来的！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不要想假扮别人，那个人！不可能在这里！”
禄雅不信，她不惜和披着人皮的皇太后和明云做交易，为的就是让杏花能永远的离开这里。
可是现在，如果对面的人真的是杏花，那她之前所做的那些筹谋，都是在做什么！
杏花沙哑的抽泣着，任由禄雅握着她的手腕，根本不想挣脱。
听着来自栏杆另一头的哭泣声，禄雅渐渐从疯狂的自我否定中清醒了过来。
她缓缓放开手，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雅儿姐……雅儿姐你别哭。”
杏花隔着栏杆，苦苦哀求。
自她被抓回宫之后，就小心谨慎，她知道，这些人要抓的人不是她，他们要抓的，是雅贵妃的破绽，是禄雅的命。
所以她事事小心，不敢露出一点儿破绽。
即使被关进了地牢，即使这里阴寒又恐怖，她也不敢暴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懦。
只要她咬的够死，什么都不说，她的雅儿姐就不会有事。
可是让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她心心念念，一心想要护她周全的雅儿姐就在她一门之隔的地方。
这些天，她能感觉到禄雅的小心翼翼，也能感觉到禄雅的孤单和恐惧，这些她都感同身受。
可这些原本都跟她无关，因为对方对她来说就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可是现在，原本那些无关痛痒的一切都被无限的放大，只以为对面的那个人是她的雅儿姐。
震惊过后，禄雅双眼空洞的望着黑暗。
“杏花，告诉我，是谁……把你抓回来的？”
禄雅清冷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温度，她要知道抓杏花回来的到底是谁。
沉默了片刻，杏花眼中含泪，嘴唇轻颤的吐出了两个字：“皇上。”
第305章 谁为棋子
“是皇上。”
是顾长天，竟然是顾长天……
禄雅无力的望着那无边无际的黑暗，脑中不断闪现着过往的记忆。
顾长天明明已经叫来了太医，送来了堕胎药，可自己醒来的时候，肚子里面的孩子却没有事。
以顾长天的行事作风，既然已经找了太医来，就断没有放弃的道理。
从那以后顾长天就没有再来，却悄无声息的把她费尽心思送出宫的杏花抓了回来，关在了地牢里。
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缜密的报复。
是顾长天对她的报复……
禄雅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嘴角的苦笑一点点的扩大。
她想流泪，却发现干涩的眼眶不管怎样都无法润湿。
“顾长天，杀人诛心，你真是……好手段……”
杏花抓着栏杆，无声的哭泣。
她很想去安慰此时的禄雅，可她无法忘记自己心中的怨恨。
她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劝禄雅跟皇上和好。
“雅儿姐，你不要难过，你还有我，以后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陪在你身边。你还有我，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我们都在。”
禄雅听着杏花一声接着一声的安慰，原本清脆如铃音般的声音此刻却如八旬老妇的声音那般低沉嘶哑。
一个正当妙龄的少女，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在遭遇这么大的重创以后还能来安慰失意的自己，作为这一切罪魁祸首的自己。
如果不是禄雅，杏花虽然仍旧会在这宫中的夹缝求存，可却不必像现在这样，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禄雅哽咽，“杏花，是我对不起你。”
杏花含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伸过栅栏。
禄雅见此，伸出了手，与杏花的手紧握在了一起。
“雅儿姐没有错，要不是你，杏花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去看一看外面的天地。”
她抽泣了两声，紧握着禄雅的手，笑道：“雅儿姐，杏花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杏花幼时被卖进宫里，如水中浮萍，只是随波逐流罢了。杏花遇到了雅儿姐，遇到了虎子哥，才感觉自己是真的活了，也想好好活下去。”
禄雅凑近栏杆，将额头抵在栏杆上，伸手抚上了杏花满是泪水的脸颊。
“杏花，我的好杏花，谢谢你，谢谢你。”
杏花胡乱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水，隔着地牢冰冷的栏杆，跟禄雅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两姐妹在这冰冷的牢房里，靠着对方互相取暖。
就像久逢甘露的旅者，突然看见了生的希望。
储秀宫中，明云把玩着手中的夜明珠，脸上尽是陶醉。
价值千金的布料被作为桌布铺在她面前的桌面上，上面摆放着十数个大大小小的锦盒，每一个锦盒中都是一样价值连城的宝物。
明云瞥向跪在地上的夏春，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可看清楚了？人确实被抓回来了？”
夏春看着明云手里斗大的夜明珠，眼中尽是贪婪。
“是……看清了，皇上身边的禁军前段时间确实押着一个女人进了地牢，奴婢看那身形，的确就是杏花那丫头。”
明云嘴角上扬，莞尔一笑，将手中的夜明珠扔向了夏春。
“干得好，皇太后那个老不死的，这么一张牵制那个贱人的好牌，就这么白白的送出宫去，岂不是可惜了？在这宫中，死才是最好的解脱，皇上既然不肯赐死那个贱人，那本宫就让她生不如死！”
借着烛光，明云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一旁的夏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掏出了一方真丝帕子，上前为明云擦拭干净五指。
看着面前的夏春如此心甘情愿的伺候自己，明云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你伺候本宫如此尽心，本宫一直看在眼里，好好帮本宫做事，以后这好处，少不了你的。”
夏春听此，低眉颔首道：“多谢娘娘赏识，奴婢必不辜负娘娘厚爱。”
明云双眸微敛，对夏春吩咐道。
“你附耳过来，本宫要让你去帮本宫办一件事。”
顾长天走进来的时候，便看见明云簇拥在一众珍宝之中，在跟身边的婢女附耳说着什么。
见此情景，顾长天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朕记得，你以前，并不喜欢这些俗物。”
禄雅是宰相府的千金，宰相夫妇恩爱异常，宰相一生只娶了这一个妻子，禄雅作为宰相府的嫡女，又是小女儿，深受宰相夫妇疼爱，身为哥哥的禄子安更是将这个妹妹视若珍宝。
自小禄雅就将各种珍奇异宝作为玩物，从不放在眼里。
成年以后，对名家字画更是只需看上一眼，就能知出自谁手，真伪与否。
十三岁，就成了名满苍国的才女，慕名求见者，能从苍国的宫门口排到城门口。
这样的禄雅，又怎么会对这些俗物感兴趣？
明云心知，顾长天这一问定然不同寻常，瞥了旁边的夏春一眼，便起身迎向了顾长天。
“长天哥哥，你怎么来了，雅儿听闻皇太后马上大寿了，这才唤夏春找来这些珍宝，看看哪一样能得皇太后的欢心。正巧长天哥哥来了，快帮雅儿选一选。”
顾长天听此，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
明云见此，瞥了一眼一旁的夏春，夏春瞬间了然，将面前的锦盒推到顾长天的面前。
“这是娘娘亲自找人去寻的文熙僻毒双壁，皇上看看。”
顾长天看向那锦盒当中的一双玉璧，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
“就这个吧，皇太后应该会喜欢。”
明云巧笑嫣然，“既然长天哥哥说这个好，那就选这个吧。”
转眸对夏春使了一个眼色，明云吩咐道：“将这双壁收好，待到太后大寿的时候再拿出来。”
夏春低眉称是，神色从容的唤了几个侍婢进来，一起把桌子上的那些珍宝都拿了出去。
见东西都被拿了出去，明云的神色一缓，转身冲顾长天笑道。
“长天哥哥，雅儿现在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今日太医来诊脉，说雅儿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婴，这是长天哥哥的第一个孩子，雅儿希望这个孩子的名字，由长天哥哥来取。”
顾长天听此，神情却未多变。
他瞥向明云浑圆的肚子，竟是想起了那日在地牢之中，那张柔弱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