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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荒兰     白月洄流txt下载     白月洄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双飞回故乡

    月然想让大雪使飞机停飞,显然是妄想,她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白茫茫的雪景,曲江池还是青灰水色,并没有结冰积雪,说明现在的低温冰冻不会影响交通出行,明天的飞机还会照常起飞,把赵南带回杭州,他这么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把手轻轻的放在结冰的铁栏杆上,寒冷很快从指尖掌心传递到胳膊,身体,一直到浑身冰冷——这种冰冷她从小经历过很多次,但这是第一次,寒冷中带着疼痛,浑身疼痛。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茫然。他们都会走。他们都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好痛。疼痛让她想缩做一团。但她坚持着一动不动,仿佛这样就可以像钢铁栏杆一样坚硬而无感,让她消融在冰冷的空气中,让自己消失……僵立了不知道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变成一座冰雕时,屋内传来开门进门的响动,让这座还未完全成型的冰雕全身一震:赵南下班回来了。

    “人呢?月然!你在哪呢?”屋内传来他的声音。月然的心开始怦怦乱跳。她僵硬的转过身,走进湿热的屋内,看到赵南衣服头发上带着雪花,像个小孩子一样正兴冲冲的满屋子张望着找她。看到她站在落地窗前,就走到她身边,好奇的问:“咦?你怎么冻的脸通红啊?小鼻子也通红,哈哈!”

    被赵南这么一说,月然觉得自己好蠢,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问赵南行李准备好了没有,明天她开车送他去机场。

    “我有半年多没回家了!真是迫不及待!明天你要是能和我一起回杭州就好了!”赵南很开心。这话一出,两人同时都愣了。月然惊的抬头盯着赵南,赵南也看着她,两人瞪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我能跟你去吗?”月然不敢相信。

    “我……怎么以前没想过……可以啊!当然可以啊!”赵南以前总是认为自己是回去赴险,没想过其他,刚才冲口而出,或许内心真的希望月然在自己身边陪着。

    “我还没有出过远门呢!没出过SX省,”月然被这个想法鼓动,有点儿紧张不安:“我都不知道怎么坐飞机……”

    “我带着你,你带着钱,哈哈。”赵南大笑,之后又觉得不妥:“月然,我能带你去,可是不一定能带你回来,到时候你一个人能回来么?”

    月然已经小跑着回自己的房间,大声说:“可以啦!我去收拾行李,明天和你一起走!”刚刚心情还如坠冰雪的她,忽然就飞跃到了晴空高处,心中狂喜。

    赵南也如坠梦里。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心里喜悦加着不安,回家之后怎么对父母解释带了一个女孩子回来过年?难道对他们说“塞翁失马,他的马又拐带了一匹母马回来”的故事?

    于是两人一起,由西安飞到了杭州。飞行短短两个小时,下午两点钟到了杭州。月然由于紧张加上昨天在阳台上受凉,竟然感冒了,头痛加上无力,上了飞机就沉沉的睡去,她的头一直倚在赵南的肩膀上,一个多小时赵南坐着没动怕弄醒了她。月然原本白皙的脸由于轻烧而发红发烫,变成粉红色,她白色的头发全都散开落在肩上,呼吸短促,偶尔会挪动一下脑袋,却一直不肯离开赵南的肩膀。

    杭州的冬天,室外温度要比西安柔和许多,加上蒙蒙细雨,烟雨中的江南娟秀淡雅,沁凉湿润的空气让月然的精神好了许多。两人打车先去赵南家里所在的文一路,离家很近的宾馆给月然开好房间,赵南又出去买了许多种感冒药,叮嘱她按时吃,自己这就要回家,最早也要第二天来看她了。

    月然拉住了他的手,钻进了赵南的怀里,低声央求着:“你一定回来,一定要回来……”赵南轻抚她的头发:“不要乱想,乖乖等着我。”

    拖着行李箱,赵南走在小区的林荫小路上。终于回来了。当初为了逃避小柔的记忆,他选择离开,如今再回来,小柔在他心里已经成为往事。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代替了小柔,重新占据了他的心。

    赵南的家在文一路翠华小区内,这是一座年代久远的老式住宅小区,楼群密集外表单一,小区除了地段好乏善可陈,赵南从小在这里长大,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家里。父母对赵南的归来期盼以久,喜悦不用说,母亲抱着自己的儿子不停的流着眼泪,父亲很快就把他的行李收拾妥当,餐桌上摆放好了茶点水果,三人围在餐桌旁,说着这半年来发生的事,他们听赵南说身上的伤很快就被治好,说遇到一个长相奇特命运多挫折的女孩月然,还有一直帮他的好同学,遇到一个慧眼识才的大资本家……都觉得不可思议,父亲更是赞许,说这次出远门看来是对的,早知道这么顺利他也应该陪着儿子一起去……

    后来听说赵南把月然安排在了宾馆,父亲不乐意了。让远道而来生病女孩的一个人住宾馆,太失礼了。一定要把她接到家里来住。母亲反对,说自己去宾馆照顾她,让一个未嫁的姑娘住在男朋友家里不太好,两人絮叨争论中,赵南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被父母整理的窗明几净,他在屋内转了个圈。书架上的几本书他依稀记得还没看完,书桌上笔筒里最喜欢的蓝色金属钢笔墨胆已经干涸,还有小柔送给他的礼物:海贼王路飞挥拳战斗版的模型,现在看来真像是个不祥的预言。

    他拉开书桌抽屉,本来只想找放在那个位置的生活记事本,却看到一张半个A4纸大小的红色请柬喜帖。

    “新郎:曾俊贤。新娘:张倩柔,于二月六日十八时,皇冠大酒店举办婚礼,诚挚期待您的光临到来”

    赵南手发抖腿一软,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

    这是小柔的请柬,她要结婚了!

第六十三章 挟持新娘

    杭州的皇冠大酒店位于西湖景区内,五星级中式建筑,古典庭院依山面水,华美奢侈,面对西湖的美景,所有的客房都能观赏到湖光山色的秀丽画卷,当然这里的房间和餐饮价格很高,婚宴设在这里,可见新人多金,非普通百姓能及。小柔和曾胖子的婚礼就在这里举行。

    虽然是冬天,但进入温暖的酒店大堂,赵南也很难再戴着墨镜和口罩,他拙劣的给自己贴了假的络腮胡,戴着古板的黑框眼镜,穿着最不惹眼的灰色毛衣和仔裤,相貌奇怪的引人侧目,但的确不像他原来的样子,这次婚礼上有许多认识赵南的同学和朋友,他不想被他们认出来,被追问个不停。效果不错。他在大堂里看到几个熟人,他们从他身边经过没有反映,谁能想到这个看着邋遢的大叔,竟然是新娘帅气的前男友?

    这是一周来第二次参加婚礼。婚礼的气氛相同但场面迥异。小柔的婚礼经过专业婚庆公司的精心设置,整个礼堂鲜花、灯光、布景宛如童话世界,唯美而华丽,到处都闪闪发光,与上一次青叶的热烈通俗的婚礼不同。来的客人们,也都衣着高档浑身名牌冒着金光……除了赵南外,他灰头土脸鬼鬼祟祟就像个来混吃混喝的。

    赵南的目标是小柔。当他再一次在人群中看到她,几乎认不出来:小柔浓妆艳服,表情倨傲,活像是古装剧里装饰过度的皇后,被一群侍女般的伴娘包围,时而招呼客人,时而进房间换衣服补妆,赵南偷偷的跟着她们,仅凭短促的几眼,看不出小柔有什么情感,幸福或是不幸福。而且,很难找到她独自一人的时候,能被赵南抓走。赵南并不想破坏这场婚礼,他只是想单独的问小柔:她为什么要嫁给曾胖子,是不是因为他威胁了她?与上次打架有没有关系?

    直到婚礼仪式结束,新娘要换上中式礼服对客人们敬酒,伴娘们和化妆师这次没有回到房间去换,而是决定就在大厅旁边的女用洗手间里进行,四五个女人拎着各种东西簇拥着小柔进了洗手间,一直尾随其后的赵南,心想这会儿再不出手就没有机会,于是跟着女人们一起挤了进了去。

    没等女人们发觉有个男人也进了女厕所,赵南就一步窜到小柔跟前,抓住了她的胳膊,并对其他人喊道:“你们都出去!我找她有话说!”

    有人失声尖叫,有人却忍不住笑。这明摆就是前男友来劫持婚礼。小柔一眼就透过假胡子和眼镜认出了赵南,低声严厉的说:“你怎么扮成这样子?有话好好说么。”赵南尴尬的揭掉了脸上的胡子扔掉了眼镜,还是没有放开小柔,直直的看着小柔涂的白红粉和紫色的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语无伦次的说:“小柔!小柔……我不是……你听我……”

    小柔镇定的要求其他伴娘先在门外等等。所有人都出了洗手间,包括两个刚刚上完厕所的无关女路人。她们还在窃笑,看着一脸狼狈窘迫的赵南,怜惜摇头。小柔等她们都出去之后,把洗手间的门反锁上。

    “你为什么要从医院逃跑!”小柔先发制人,生气的质问赵南:“你把人打伤,就想着自己逃跑!你跑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怎么办!”

    赵南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关切之下他一把捏住小柔裸露的胳膊问:“你怎么样,那胖子欺负你了没,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小柔被捏的痛,大叫一声:“你放开我!”用力摔开了赵南的手,依旧生气的说:“我还能怎么样!我只能嫁给他!要不他会追究你的刑事责任,抓你坐牢!”

    赵南表情痛苦,向后退了两步。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证实是真的。这个该死的胖子!悲伤化成一股遏制不住的怒火从胸中窜起,他发狠的咬牙切齿:“你等着,我去废了他!”往外就走,被小柔拉住,激动让她声音高亢尖锐:“你又这样!你不能再做傻事了!”她用身体挡在门口,不让赵南出去,赵南企图把她拉开又不敢用力过猛让她受伤,两人拉拉扯扯,门外的人都竖着耳朵听着,他们没有听清全部对话,只听到小柔的喊叫:“你这辈子都欠我的!”

    有人觉得不对劲,开始敲门拧门,发现打不开,就开始砸门。有人跑去找保安,有人去找新郎。很快七八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男子跑了过来,还有穿着蓝色制服的保安。

    “新娘被前男友挟持”——大家多喜欢这种狗血的剧情啊,即使没有亲眼看到,也要在想像中编排出来:在洗手间里,小柔被丧失理智的前男友摁倒在地,婚纱被撕碎,欲施非礼……大家脑海里不约而同都是这种情节,男人们都脸孔充血涨红,女人们惊的花容失色。等到保安手忙脚乱的用钥匙把门打开,十几双眼看进去,却只是新娘头发散乱而衣着完整,那个前男友脸上没了胡子和眼镜竟然很帅,连裤子拉链都没解开,不禁的引起众人的失望和怨念,两个保安冲了进去把赵南架住,拉出女用洗手间,向大堂门外拖去。

    赵南挣扎没有用,他的两个胳膊被牢牢的钳住挣脱不开,他大喊“放开我!放开我!”引起了后面一个伴郎的不满,心想你吃了新娘的豆腐竟然还敢这么嚣张,趁乱抬脚狠狠的踢在了赵南的大腿上。

    暴力一旦开启就很难控制,其他人见状,都不想落下,拳头和脚都朝着赵南身上砸来,半年前群殴的一幕又要重演——

第六十四章 放过真爱

    两个保安本来是牢牢钳制赵南,此时见场面大乱,他们得制止群殴的人,于是放开了赵南,去阻止打过来的拳脚,没几下就招架不住逃开了。赵南两只胳膊被解放出来,他企图穿过人群,却被又推回到中心。“想逃没门!”“臭流氓!”“打残这个二B!”周围都是穿着黑色西服的伴郎,有十人左右。

    赵南一边弓着身躲避攻击,一边飞快的从宽松的毛衣下边抽出一听红色的可乐,拉开罐顶的封盖,一股无色气体从里面喷了出来,发出嗤嗤的声音,赵南用左手捂住口鼻,右手伸出向着周围不停的摇晃着可乐罐,原地转着圈儿挥舞着可乐。刚开始人群还被赵南掏出的“红色武器”吓的向后躲闪,看清那只是个红色可乐之后,人群嘘了声又围拢过来,还没等他们再次出手,突然有人古怪的大叫了一声,之后痛苦的大叫声不绝于耳,所有的人都捂住了眼睛和鼻子,此起彼伏的咳嗽和喷嚏声,除了赵南,所有的人都鼻涕眼泪横流,全都丧失了战斗力,纷纷向后退去。

    赵南因此得救,他手里拿的是石星冯峰临别时给他的防身武器,那两罐可乐中的一听,看效果这是他们自己制的催泪弹。赵南没想着趁机逃跑,他还要去找曾胖子,让他放过小柔,有什么事冲自己来,大不了坐牢,不能让害小柔嫁错人,耽误她的一辈子幸福!

    他沿着来路跑向宴会厅,手里的可乐罐还在嗤嗤的喷着气。赵南匆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绢捂在口鼻上,而经过身边的人都倒霉被气体呛到,那些跟过来看热闹的伴娘和化妆师、路人、侍者都开始咳嗽流泪,真是场面感人。经过长长的走廊和过道,到了宴会厅门口,赵南手里的可乐罐停止喷气,轻了空了。

    新郎就在大厅里,刚才他让伴郎们去把老婆的前男友打发走,自己不能乱了阵脚,还得镇守大本营,主要的客人们都在这里,不能把闹剧演到这里来,丢人丢到这里来。他站在厅的中央,手里拿着酒怀,故做镇定,不时的向着门口张望,希望看到他的新娘和伴郎们早点回来,客人们都等着呢。

    赵南站在宴会厅门口,看着里面华丽场面,心中苦涩。这哪里是喜宴,这分明是一个女人一生幸福的葬送仪式!他决定毁了这个婚礼!扔掉手里空的可乐罐,又从毛衣下拿出另一听可乐,拉开了罐盖,走进了大厅。

    大厅里的人们觥筹交错,没人注意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举着可乐罐子的人,这人神情愤慨,低着头在宴席间穿梭而过,也没人注意到他不停的晃动着可乐瓶,绕场一周最后停在中间新郎身后。

    有人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甜味,觉得嗓子眼痒痒,开始发笑。笑声飞快的传染开来,几乎在坐所有的宾客都开始笑。大家以为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发生,都到处张望,看到门口涌进来几个黑西服的小伙子,他们都皱着脸,鼻涕眼泪满脸都是,还在不停的向外流着,客人们以为这是什么喜剧节目表演,都站起来看着,还是忍不住的大笑——一群大笑的人,看着几个苦着脸哭着的人。

    赵南只凭装束认出这个高高瘦瘦、白净儒雅的男人是新郎。曾胖子不是个胖子么?怎么变的瘦了?还变好看了?赵南趁曾胖子还没留意,把可乐罐在他脸前用力一捏,可乐罐子被捏瘪,最后一点气体喷到曾胖子脸上。曾胖子回头,看到赵南,没认出他是谁。

    “请问你是?”曾胖子说完这句,脸上开始露出陶醉的表情,嘴角上裂,由微笑到张嘴傻笑,最后是他遏制不住的大笑,笑的浑身发颤,弯下了腰。

    “我是小柔的表哥,你跟我过来有事情告诉你。”赵南说。

    此时大厅里的笑声不绝于耳,除了黑衣伴郎一边哭着一边到搜索赵南,其他每人都在笑。刚开始还以为婚礼的气氛感染,大家都是高兴喜悦才笑,后来有人觉得不对劲,离开大厅去外面透气,几个到了外面的人很快就被走廊里空气中弥漫的辛辣味呛的流泪,又哭着回到了大厅,又开始笑……

    曾胖子边走边笑,跟着赵南走到了仪式舞台的后面,穿过通往阳台的门外,他再也撑不住,浑身摊软的倚着墙坐在了地板上,强忍着自己的笑,问赵南:“你这个浑蛋。在我的婚礼上放毒气,哈,你是赵南,对吧,哈哈。”

    赵南也蹲下身子,用手扼住了曾胖子的脖子:“你才是浑蛋!为什么要威胁小柔!我告诉你,最好放了她!否则——”说着手上用力,曾胖子的脸被勒的通红,他无力反抗,抬起了手指着自己的眼睛,还在笑着。赵南仔细看进他的左眼。那是他曾经狠狠打过一拳的地方,那眼球灵活带着血丝,是一只健康的眼珠。赵南放开了手,曾胖子身体一软,彻底倒在地上。

    “哈哈。你打我的一拳,哈,刚刚好,现在又这样祸害我,我上辈子欠你的啊,哈哈。”曾胖子一边强忍着笑,一边说:“你刚才见到小柔了?哈哈。她今天不开心,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说是我逼着她结婚的吧。哈哈,你也知道她这臭脾气。”这次里的笑声里含着曾胖子真正的苦笑。

    赵南蹲在这人旁边。小柔的确是这样。以前他们谈恋爱的时候,每次小柔想逛街想夜里吃东西的愿望得不到赵南的同意,就会生气胡乱指责赵南不爱她,嫌弃她丑嫌弃她胖肯定看上别的女人了……那时赵南对她的小脾气并不在意,只觉得她可爱,而现在,说起这个,赵南看着面前这个小柔的新男人,曾经他认为这个飞扬跋扈的富二代如今又瘦又瘫软,赵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你怎么惹到她了?”

    “婚戒,哈哈。她不喜欢我买的钻戒,哈哈。她一心只喜欢蓝宝石。哈,我就知道,她爱的不是我的钱。哈哈。”

    “胖子,她真的是自愿嫁给你的?”赵南不甘心。

    “难道我还能强抢民女?再说,哈哈,她倒是把我的一切都抢光了。哈哈。我答应放过你,你也放过我们吧。哈哈哈。我们两个是真爱。”

第六十五章 月牙伤痕

    是宾馆的保安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空气中的味道已经散尽,只能找人来做证。参加婚礼的客人们除了大笑之外,没有受到其他伤害,没人愿意在喜事和大过年期间和警察惹上联系,而那些哭着鼻子的伴郎们,因为是他们先动手打赵南,说话不免气短。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婚礼照常继续,赵南被警察带走,直到夜里近十二点才被放出来,警告他不要再骚扰前女友,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坐在警察局简陋的关押室里,赵南一直忍不住在笑,仿佛刚才吸入过多的笑气,而这是他内心真正的笑。笑自己这半年来始终在逃僻的牢房,今天终于坐了进来;笑自己的前女友因为婚戒不满意发脾气差点害死两个男人;笑今天婚宴上的客人们的傻样;笑啊笑,最后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只是开心的要命。今天真是个黄道吉日,大喜啊大喜,过去的都结束了,新的生活即将开启。

    小柔婚礼后的三天,就是正月初一。新年期间的杭城,一片空荡。赵南带着月然,西湖西溪各个景区游遍,不胜的逍遥自在。月然第一次见到江南的秀丽,与黄北的苍凉截然不同,大为震动,常常对着秀水清山的景色一动不动,目光移动不开:“真美,这里真美啊,果然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真是名不虚传。”赵南却浑然不觉:“美吗?一般般吧。”

    可能是因为几天的劳累加上水土不适应,月然一直体力虚弱,只能上半天游玩,下半天就累的走不致力,只能回宾馆休息,这与她在西安精力充沛能夜行数十公里的情形大为不同,她为自己的娇弱感到羞耻,也无能为力。最后她决定去医院看看,是不是前几天的感冒引起其他病症,她可不想总是病态当中,万一,万一将来和赵南一起留在杭州呢?

    赵南带她去了文一路旁边的省立中医院。春节期间人很少,平日里排队拥挤的场面没有了,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在挂号处等待交钱信号领号,赵南和月然一起,挂了内科的号,正往楼上走,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叫他的名子,还没等他张望寻找,一个高大块头的男人就站在了他面前。

    “哈哈!真是你啊!大闹倩柔婚礼竟然还没事在街上晃!咦,这人是你新任女朋友吧!”

    赵南仰头看,原来是自己大学同学志斌!快一年没见面,这家伙又胖了!两人亲切握手拥抱,一个星期前小柔的婚礼,志斌也参加了,两人没有看到对方,但事后大家都知道又是赵南惹事,他的事迹在同学中传开,成了有血有肉敢爱敢闹的英雄人物。志斌取笑赵南既然有了新女友,还不忘旧女友,情种呐。

    “你的女大朋友好……漂亮啊。”志斌身后闪出一个女人,短发秀丽,一双乌黑的眼睛灵动闪光,她是志斌的女友,两人从大学就在一起,赵南也认识她,她叫兰侠,是西安人,看来她是为了志斌而留在了杭州。她饶有兴趣的围着月然转了两圈,上下打量着:“竟然天生的白发!还是灰色的眼睛,赵南,你从哪里找了这样一个美人?”又突然语调一变,惊讶的说:“她也生病了?赵南你怎么不好好照顾她,让她这么虚弱。”

    “我老婆略懂医术,但你不要信她乱说,哈哈。”志斌见兰侠口无遮拦,忙把她拉到身后,像要把她藏起来。

    “这个……”赵南囧。

    “不关赵南的事,我这是水土不服,加上有点感冒。”月然辩解。

    “别去看感冒!我带你去看一个医生,准能治病!”兰侠又从志斌身后钻出来,拉着月然的手说:“我看你情况不好,一定要跟我走。”

    月然虽然觉得兰侠这人很怪,浑身一种看不清楚的怪异,但能觉察她没有恶意,于是点头同意。两个男人无耐的跟着兰侠,四人一起从楼梯下去到了三层地下室,赵南疑惑的问:“哪有门诊设在地下室啊?兰妹妹,你可别带我们去看莆田糸游医啊。”

    昏暗的地下室里没有其他人。拐了两个弯之后,兰侠带着他们进了一间诊室。样式古旧的黄色木质书桌,黄色木质柜子,白色瓷面发青的小小洗手盆,水管裸露在蓝白相间的墙面瓷砖上,这些还不算惊人,坐在书桌后面的医生,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干瘦矮小老头,灰白蓬乱的头发下,满是皱纹的黑脸,吓到了除兰侠以外的三人。月然更是往后退到了三人身后,她感到一股阴冷之气从屋内溢出,却看不到有什么异像。

    兰侠和老医生打了招呼,介绍说这位是扁担医生。扁担医生站起来,身体僵硬的走到三人跟前,一个个的看过去,到了月然面前,他原本眯缝的小眼睛猛的张大了,嘴里不住的说好,好,很好。等到月然坐定,扁担医生给她把脉,听诊,翻看她的眼皮,撩开头发,仔细的观察了她的脖颈,闻了闻她脖子处的味道,看她的手掌,显得很是兴奋,不知道这位大夫发现了什么。

    他问月然家人,月然摇头不说。于是他便说道:“你的家人都离开你了,对吧。”月然和赵南大惊。怎么这大夫是算命的吗?月然急了,猛的凑到扁担大夫跟前问:“你怎么知道的?你能知道我父亲在哪里?”

    “我不知道。”扁担被月然逼的退后一步。“你们看她脖子后面。”

    兰侠撩开月然披风散白发,在月然颈后正中,有一道浅浅细细的粉红色的伤疤,呈弯月型两边上翘,正处于脊椎的正中间。

    “这是一个刀口,而且是一种古老中医的方法,我也只在医书上见过,这种手术很邪门,像是迷信巫术,会操作的医生很少,所以现在几乎绝迹,没想到我还能看到真实病例,哈哈。”扁担笑声干枯像是夜枭的叫声,其他人都皱起了眉。赵南问:“月然这手术是治疗什么的?”

    “她从小身中奇毒,侥幸不死,但是……”扁担欲言又止,看了看四人,接着说:“她这手术是排毒、并且补充元气的。那次手术后,这小姑娘的病就算是解决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一点也不知道脖子后面的疤痕,什么时候做的,谁做的,我不知道啊。”月然茫然的说。

    “你不应该离开家乡。”扁担医生并不回答月然,只是说:“你最好尽快回家乡去。否则呆在这里,你的虚弱会越来越重,直到最后死亡。”

    “怎么会是这样?不可能!”月然第一个反对:“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就想留在杭州,怎么办?”她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如果你想留在这里,需要不断的生命力和元气输入你的体内。”扁担大夫转头看向兰侠:“兰,你能做到么?”

    “这个,我想下,”兰侠犹豫着,目光在月然身上转了几圈,说:“我不敢冒险,再说也必要啊,她只要这几天回西安就好了。我对她做什么手脚,万一变异不成功就不好了。”

    赵南和月然入坠云里雾里,志斌在一旁尬尴的笑着。兰侠走到月然旁边,重新撩开月然的白头发,再仔细的看着那个细细的粉红色伤痕。“我倒是很有欲望,让这个月牙变成满月呢!不行不行!我功力还纯度不够,里边的力量太杂乱,她必须接收她亲人的能量,对她才是最好的。”

    月然和赵南觉得这里像是精神病科室,不是自己有病,就是医生和其他人有病。他们离开的时候志斌一直在对他们说抱歉:“赵南啊,我老婆虽然有点怪,但她的话你们一定要听啊,我这是经验之谈,凡是她所说所做的事情,都是绝对正确的,一定要听啊……”

第六十六章 认尸

    已经是正月初五,出了医院赵南和月然讨论要不要回西安。月然当然不信那怪医生的乱说,她在杭州游玩的时间还太短,许多地方还没去呢。赵南却很担心,这种危及生命的言论宁信其有,反正回西安也不难,又不是让月然嫁给谁吧。这句话引起月然一阵脸红。还没等她用衣服帽子遮挡,一个电话打过来,是青叶。

    “小月和赵南,你们快回西安吧,我需要你们帮帮我!我爸爸找到了,呜呜,我爸的尸体找到了……”

    于是第二天,正月初六,两人匆忙回了西安。西安是阴郁的天气,寒冷加雾霾,更加使得心情凄惨,虽然青树的失踪,大家都做好失去的心理准备,但真正变成现实,要比准备中更难以接受。

    青树的尸体在秦岭终南山地质公园朱雀景区被发现。时值秦岭大雪封山,有几个专业驴友突破封锁去看冰晶顶上的壮丽雪景,在攀登山顶的路上,有人发见路边树林中,雪地里露出的部分红色登山包,以为是其他游客遇难,于是积极营救,在背包不远的坡下,发现已经死了很久的青树。因为天气寒冷,大雪覆盖,他的尸体没有腐化痕迹保持完好。驴友报警。警方确认是该游客私自上山,由于体弱引起心力衰竭而死,属正常死亡。青树的遗物里有他的个人资料和亲人联系方式,于是当地警方很容易就找到青叶,通知她这个噩耗,并且让她尽快来景区所在的公安局认领尸体。

    回到西安的第二天,是正月初七。陈文理想办法借来了医院的救护车,和青叶黄吉、月然赵南一行五人由西安出发向户县方向秦岭公园而去,月然执行开着自己的车子。路上因为冰雪,路面湿滑,车速不快,本来两个小时的路程,开了五个小时。到了秦岭公园派出所的时候,已经到下午。

    这个地方不大的派出所,停尸间比一架行军床大不了多少。简陋的只有水泥地面和墙面,开着窗子为了让室内与室外有一样的寒冷,为了保持更低温,有几结冰的水桶全当冰块,放在尸体的床下用来防腐。青叶在黄吉的搀扶下,认领父亲的尸体。青树表情安详,甚至从脸上的肌肉和五官看来,比生前还要健硕些,眉心的位置有个小小三厘米大小的伤口,血流不多已经干涸。据警察说,这伤口很浅并不致命,可能是滚下山坡时额头磕到石块破了皮而已。青树的面貌如生,只是已经没了生命的迹象。他衣服干净整齐,身上没有外伤,躺在冰冷的金属床架上,和睡着了没有什么区别。

    青叶哭成一团,几乎哭瘫在黄吉身上。黄吉安慰她:爸爸去相安详,肯定走的时候没有痛苦,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要难过,让他看到不好……

    其他人站在旁边,默默无语。值班警察确定了青叶和青树的关系之后,办了手续同意让她将父亲遗体带回西安。青树尸体安放到救护车上后,车子开离了派出所。陈文理主动提出留在后车厢,与尸体在一起。他是医生,他要进一步的检查尸体。

    车子由景区开进了附近村镇。这是一个因为旅游而兴旺的村落,此时因为大雪封山,又是过年期间,沿街的农家乐饭馆旅馆大部分都关门歇业,一片寥落冷清。再往山外开,由一条支路开进去,仅仅十分钟,就到了一个原始的镇子。导航地图上指出这里是八里镇,这里许多村民都在景区开店,收入不错,村子里的房子盖的很漂亮整齐。

    “就是这里了。”黄吉在村口的空地上停车下车,和月然赵南碰头。“就是这个村子。我爸的背包里有张车票,就是开到这里来的。现在我们三个先回西安,你们两个要留下做什么?”黄吉问赵南。赵南刚才在路上就要求黄吉仔细察看青树的背包里有什么,现在竟然还要留在这个村庄里,他想干嘛。

    “我想知道青树来这里干什么?他不像一个狂热的户外驴友,他一辈子都是一个技术宅男,为什么选择死在原始森林里呢?或许跟本就不是他选择的……”赵南回答。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青树伯父是被人……”月然压低声音问,眼睛瞥向几步之外的青叶,怕她听见。青叶此时正问陈文理父亲尸体检查出了什么,并没有听到赵南三人的谈话。

    “反正我要查青树为什么来这里。先从他进的这个村子开始。”赵南叫了陈文理过来,问他青树尸体上发现了什么没。

    “表面上看不出。奇怪,警察是怎么得出心衰死亡的?要么这派出所就没有法医。真正心衰死亡的患者都有心脏病史,而青树伯父并没有。如果他有一点点心衰的迹象,他一个人不可能爬山到那么高那么远的地方,轻微的活动过量,都会让心衰患者呼吸困难,浑身大汗,这些青树伯父也没有。他的尸体表面看不出心衰死亡的窒息形成的紫绀、嘴里没有白色绒粉红色泡沫痰。他的尸体就像是睡着了……具体死亡原因我还得等回到医院,做了解剖才可能知道。”

    大家脸上都布满疑云。青叶又开始低声哭泣。

    “青树伯父是化学教授,他会不会用自制的药物来结束自己……”月然问。

    “我在背包里暂时没有发现遗书。”黄吉说。

    “那留在家里的那封信,算不算?青树伯父说不让我们找他。”陈文理。

    “嗯。他的意思可能不要我们追究他的死因,如果明说你们不要追查我是怎么死的,那样太可疑,所以说成“不要找我”。但是这怎么能拦的住?”赵南说:“明明太多疑点,怎么能不去追查?所以我们留下来很有必要。真要是查不出,也算我们尽力了。”

第六十七章 夜入破庙

    五人就此分开。已经到了傍晚,山区的黑暗来的特别快。赵南和月然进了村子,村子里过年的气氛很浓,家家户户贴着红色对联,挂着彩色灯笼,大部分人家门户大开,里面灯光晃动,人影憧憧。小小的村庄里飘荡着浓浓的酒香和菜香,街上有跑来跑去的小孩子穿着光鲜的新衣,追逐着放鞭炮。

    月然怕自己奇特的长相引起别人的恐惶,于是留在路边,由赵南拿着青树的照片挨家挨户去打探。赵南只对村民说家人走丢了,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过由留过照片上这个老人。没人见过。许多村民都是在地质公园附近开农家乐开小饭馆的,他们仔细看了照片,都说没有见过。更没有留宿过。赵南一家接着一家问过去,村里几十户就要到头了,他们两个心情变的焦灼,如果青树没有来过这个村庄,有可能他在这里下车,直接就进了公园。

    “这不可能。现在公园对外封闭,青树要进去的话绝对要当地人由小路引进去,他多年住在城市没有出来过,自己一个人不可能找到大门以外上山的路。”赵南说。

    “会不会他在这里下车,直接被人接走呢?他很有可能在网上已经联系好了野导,由野导引进山就和他分开了。”月然说。

    “我认为青树到这里来是有目的,绝对不是为了自杀。既然不是自杀为目的,他到了村里会做些什么事情或准备,我们再找找看。”

    两人说着快到了村子尽头,看着一户人家门口蹲着一条大黑狗,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问,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你们两个!”回头一看,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身后,一身过年新衣亮晶晶的,手里拿着一个滴着油的大鸡腿,转眼就走到他们前面,把手里的鸡腿扔给了门前的大黑狗,大黑狗摇着尾巴跃起接住鸡腿,发出喜悦的低吠声,低头伏地啃它的美食。而那小男孩把油渍渍的小手在新衣上蹭着,看着赵南说:

    “你们不要靠近黑熊,它咬人可凶了。”

    “这位小朋友,你见过……”赵南把手里青树的照片递到男孩眼前,被小男孩用手推开:“我见过。你刚才在我二舅家里的时候,我就看到你拿的照片了。”

    赵南大喜,刚要细问。小男孩又说:“大哥哥,过年发个红包嘛.”

    月然掏了崭新的一百远递给他。小男孩笑逐颜开。

    “几天前我看到这老头,我正在村外面玩,看到他向着村子外面的破庙走去了。”小孩用手指向黑暗的村外面:“从这里走出去,好远呐。你们要是不怕就去呗。”

    村子外面没有路灯。月然去村口把车子开了进来,打亮大灯,沿着破损的水泥村道向着男孩指的方向开过去。没有其他的路所以不会走错。因为路面上的积雪没有融化,车子开的很慢,路上只有些人和动物的足迹,可见这是一条生僻的道路,果然是越走越窄,最终在一个山坡前断了前路。车灯照亮的山坡上只有一条步行上山的石阶。

    月然把车停在路上。从后备箱里拿出自己的牛皮拎包,递给赵南一把手电筒和一把匕首,示意两人这就上山。她早已经习惯了夜里出没于各种奇怪的地方,可是赵南却有些犹豫:

    “会不会有危险?这是深山里,就算没有鬼怪,狼啊狗熊之类的野兽会的吧?”

    月然想了一下,重新打开后备箱,拿出两只银亮的金属棍,交给赵南一只,认真的说:“这是登山杖,危险的时候它尖刺的一端可以当作武器。你要还不放心,我的包里有一把手抢,我可以保护你。”

    赵南的脸上一红。幸亏天黑看不到,何况月然已经上了台阶走到了前面。两人沿着堆雪台阶向上大概地两百米,向右转折后又三百米外,几栋黑黢黢的房屋在昏暗中显出残破的怪异轮廓,两人走近,看到果然是古式庙宇房子,大门和院墙已经坍塌,主殿旁边,还有几处略低矮的侧室,都昏黑一片,没有一丝灯光。

    “这是一座小庙嘛,才这么点房子。”月然大西安大庙见的多了,对这种小庙不放在眼里,抬脚就迈进了院子,她脚下的积雪发出吱吱的声音,在黑夜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很刺耳。赵南紧随其后,从破开的大门处进入荒凉的寺庙中。两人首先走入大殿。室内没有天光,漆黑一团。说是大殿,指的是它的功能,从外观看其实并不大,大概只有一百来个平方,两人手电筒发出两道强烈白光,在殿内扫射,黑暗被劈斩成无数碎块,一些零乱的东西出现在两人面前。

    殿内地上是厚厚的尘土,破碎的瓦砾、木头、和泥塑的残余。正中的石台上空空如也没有神像,抬头看屋顶上的木梁在亮白的光线中是乌黑的颜色,横七竖八纵横错落,像是裸露的骨头。屋顶有一处洞开,能看到屋顶山坡上伸过来干枯的树枝杈,和枝杈里深蓝色的夜空。

    两人在屋内走了一圈,没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于是走了出来,去向旁边的房间。院落的中间覆盖着积雪,积雪起伏不平,看不清下面覆盖着什么,两人走的小心翼翼,路过一块凸起黑色的大方块,月然用手拂去上面的积雪,原来是一块倒地的石碑,而石碣字迹漫漶模糊,辨认不出什么。

    他们挑了一间门窗完好的屋子,推门而入。“吱扭——”门打开了,幽暗阴冷的门洞不禁让人后脊梁簌簌生风。脚下的青砖铺地,竟然没有积尘,砖块横竖排列看的清楚,手电灯光一扫之下,屋内空荡荡的,倒也干净,只是月然的手电筒再往前探去,一块血红色出现在屋角,两人同时看到,赵南不禁啊了一声,月然一惊之下拉住了赵南的手。

    灯光停在血红方块上,慢慢向其他方向划开。方块上方是一个黑色的半圆形,半圆形后面是黑色的长形方框——

    “这是一个拉杆旅行箱。”赵南说。两人暗松一口气,立即又高兴起来,古旧破败的庙里有个时髦崭新的旅行箱,那个小男孩说的没错!青树果然来过这里!

第六十八章 烛光幻影

    他们走到旅行箱前,箱子旁边有一堆干草平铺在角落,有被人睡过的痕迹。赵南打开箱子,里面除了毛巾牙刷之类的洗涮用品整齐的包在一塑料袋子里,还有一个透明袋子里,装着一只鲜红颜色、的蜡烛。

    “青树要蜡烛做什么?照明有手电筒就可以,难道他要去盗墓,在墓的东南角点上一根蜡烛?”赵南问。

    月然没有回答,拿着手电筒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停在屋子正中靠墙的位置,说:“这里有蜡烛烧过的痕迹。你来看看。”

    地上有红色的烛泪,黑色燃尽的灯芯。

    “他把蜡烛这个位置,有意思。一般人总会把蜡烛放在自己附近。如果他怕点燃干草,也只需离开一臂的距离,不用着这么远。”月然说。

    “青树是个化学教授,不是古典文学的教授。他能买专业的户外登山用品,怎么就不能买个户外LED灯,用各种不方便的蜡烛做什么?”赵南不解的问。

    “我们点燃蜡烛试试就知道了。”月然从拎包里拿出打火机,又从旅行箱里把红蜡烛拿在手上——

    “先别!”赵南从月然手里抢过蜡烛,紧张的说:“听说有一种蜡烛点燃后会挥发一种毒气,使人疯狂死亡,青树已经死了!有可能是死在这间屋子里,然后被移尸到森林里!我们可千万要小心!”

    月然疑惑的看着那只红烛,仿佛那真的是一罐血红的上面有骷髅标志的毒气,稍作迟疑,月然伸手从赵南那里又拿了它。“这样,你在屋外灯着,我点燃之后如果感到不好,就叫你,你把我救出去,行吗?”

    “你胡说些什么!”赵南很生气:“我会让你去送死么?还是让我来吧!”

    两人不由的都傻笑了。月然把打火机递给赵南,赵南伸手点燃了月然手里的蜡烛。蜡烛被放在青树曾经放过地方。他们熄灭了手电筒,静静的等着,等着未知的事情发生。

    火焰很盛,像碗大般开放的红莲花。没有异味没有烟雾。只是空气中有了一种奇怪的气氛,仿佛屋子渐渐散开,空间向周围无限扩大,似乎有风有气息开始涌动,两人不由的目光离开红莲花,向四周张望,一望之下都大吃一惊。

    不知道什么时候,刚才还是白灰色的四面墙面上,出现了五彩的壁画,壁画不仅色彩缤纷,而且整个画面竟然放着淡淡的光彩,不知道这是用了什么发光的颜料,赵南和月然大惊之下,镇定心神,从一侧开始看起,赵南不忘用手机边看边拍照。

    进门左手墙面应该是开始。这幅画上一位高冠蓄须老年男子,侧身直立,腰佩长剑,红色衣衫飘动,在他周围是女眷奴仆侍候,还有各种祥瑞的动物,花草,缤纷陈列,不远处是楼阁屋宇,俨然是一位富贵人家的主公过着尊贵舒适的生活。

    接着的画面是红衣男子躺在一座四层高台的石床之上。他的脸色由红润变的苍白,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已经死亡。高台处于山地之间,旁边有庙宇样的黄红色建筑,他的家人奴仆跪在高台之下。奇特的是,有一只青鸟张着翅膀,悬停在男子的脸庞之上,尖利的鸟喙啄在男子的额头之上,两眉之间。

    对着房门正中的墙壁之上,是中国古典的山水画卷,群山起伏,瀑布流水,宛如仙境。上幅图中的青鸟,背上驮着一个红衣的少年男子,眉目样貌和刚才那位老者相像,只是年龄小了许多,他仿佛获得了新生,表情由庄严变为喜悦,任由鸟儿带着他在天地之间翱翔。

    接下来的画面由白天转入黑夜。藏蓝底色墙面上,有无数周天星斗图,排列成个环状,环状中间,是一个雪白色的月牙,月牙两端朝下,像是一个拱门,那个红衣的少年的背影赫然出现在月牙门的中间,他走进了白色的拱门当中。

    进门右手的墙面之上,类似清明上河图一样的繁华市井,大河里船,河边桃红柳绿,街上人来人往店铺林立,这些人都忙碌于生计,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人物。赵南和月然同时都在看这幅画,两人分工从左右两边向中间寻找,那个红衣男子在哪?

    “喂,赵南,我怎么看着这里有些人在动?这个卖花的女人在摇动她手里的花……”月然盯着墙面茫然的问。

    “你看花眼了吧?是不是烛光闪烁才造成这效果?咦?我这边有辆马车的轮子也在转呢,真的在转,奇怪。”赵南说着用手去摸墙面,摸到的只是冰冷坚硬的墙壁。

    “这第三幅画与前面两幅看不出有什么关系,”月然说:“前面两幅好像是指一个男人生前很富贵,死后又升了仙,这第三幅怎么个意思?”

    “有意思。肯定关联。而且,你看前两幅画里的人,穿的衣服与第三幅的不同,明显不是一个朝代。这画里人多,细节太多,我想有个放大镜来看,每张人脸看过去,肯定会找到那个男人。”赵南踮起脚,使劲的想看清画面中一个骑马人的脸。

    “哎呀,”月然发出轻声的低呼:“我听到一些叫卖的声音了,好像是卖酒的,赵南,我觉得不对劲啊。”

    “别急,让我这块——好多的人围着一个戏台在看戏,我也听到唱戏的声音了!咦,这戏台中间有个门,好像那个月牙的门!这个唱戏的人拿着一把剑,他背对着我看清他的脸,啊,他也在动!他正在慢慢的向我转过身呢!”赵南如痴如醉的说。

    “那我也要来看。”月然向赵南这边靠拢,可她觉得浑身绵软无力,走了两步就倒在了地上。赵南没有注意到月然的变化,他紧紧盯着那个正在转过来的人,感到手心在冒汗。

    他分明看着那个的头颅在转,可是转过来的依旧是脑后的发髻。赵南有点发懵,那人只有手指般大小,这点恐怖还吓不到他,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不敢露脸?正在疑惑间,那个手指大小的人影,突然变大,大的如真人一般,就直立在赵南的面前,赵南大吃一惊猛然向后退去,目光还是不能离开那人的后脑,那个脑袋还在转,不停的向着赵南转过来,但每次转过来的都是后脑,赵南终于经不住他这么转,脑中一阵晕眩,也倒在了地上。

    很快烛光就熄灭了,屋内陷入漆黑当中。而屋外白雪茫茫,寒冷浸蚀着每一寸的空气。夜越来越深,气温也越来越低,即使室内也降到零度以下,何况两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没有任何的防寒措施。

    破庙的院子当中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只猿猴。它蹲坐在院子中间那块黑色石碑之上,面朝着赵南月然所在的屋子,眼眸闪动,若有所思。

第六十九章 猴出没

    据住在当地旅馆的一位夜里散步的游客报警,称看对一对青年男女进了破庙,有盗窃文物嫌疑,于是警察和村民结伙,在村外的破庙里发现了晕迷的赵南和月然,见他们倒在一起,警察判断有可能是情侣殉情自杀,见他们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准备连夜用警车把他们送到附近县城的医院,可谁知,室外冰冷的空气,和搬运造成身体的颠簸,使他们两在半路上就醒过来,澄清事实后,警车又把他们带回村子,安排住进了村民开的农家旅馆里。

    第二天早上,赵南和月然分别在相邻的两间屋内醒来。赵南敲开了月然的房门。屋子的窗户正对着外面巍峨的秦岭山峰,覆盖着茫茫的白雪,黑色的森林和巨大的山崖轮廓如同黑白国画,苍劲有力的线条画满了天地之间。

    “怎么样,我说有危险,差点死了吧我们。”赵南说。

    月然还有点头晕,心情抑郁,伤感的说:“是生是死对我都一样。可是我不应该把你拉下水。”

    “你又在胡说什么。”赵南心情很好:“你看,又是一次奇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觉得那蜡烛是让人昏迷麻醉的,而不是致死。否则我们两个早就死了。从一开始点燃,到最后燃尽,我们还倒地躺了一会儿,从时间上看,毒气杀人的时间是足够的,除非是让我们两个被冻死。”

    “青树不是这样死的吧?他先被蜡烛迷昏,然后被冻死,再被遗尸到山上去。凶手是谁?动机是什么,如果要是制造青树意外死亡的假像,青树只要在破庙里被冻死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费力的搬到山上去呢?”月然问。

    赵南回答不出来,两人走到窗外的阳台上,眺望着远处的山峰,都陷入了沉思,清晨的山间很寒冷,可是两人全然顾不到这些。

    “而且森林那么大,毁尸灭迹的地方太多了,偏偏搬到一个游人很容易的现的地方。说到游人……青树的尸体是登山游客发现的,我们躺在破庙里也是一个游客发现的,这些游客很可疑啊。”过了半响,赵南忽然说。

    “这是风景区,游人很常见。现在虽然封山了,可许多人就喜欢雪景,所以游人不奇怪吧。”月然回答,她在想昨夜开车的时候,出了村子只有狭窄的村道,车大灯把周围照的雪亮,没看到有其他游人啊?还有会什么游人和自己一样,喜欢在夜里游荡。

    赵南并不同意月然的想法,但他什么也没说。两人正沉默,传来敲门的声音,是房东大婶来让他们去吃早饭。

    早饭很丰盛,除了稀饭馒头鸡蛋小菜,房东大婶恨不得给他们煮饺子做羊肉泡馍。大婶的一家人还都在睡觉,餐厅里只有三人,大婶明显有着一颗旺盛的八卦心,不想放过眼前这对形迹可疑的情侣,何况还是昨夜里警察送他们来的。她一点也不客气的坐在赵南月然的旁边,问他们从哪来的,昨夜为什么跑到破庙里去了。

    “大姐。”赵南郑重的说:“我们昨夜里问遍了你们整个村子,在找人呐,您怎么不知道?”

    “找人?那个破庙常年都没人,你们去那里找什么人?找个鬼还差不多。”大婶话语很豪爽。

    “有个人说他往那里去了。所以我们……”月然辩解说。

    “是谁这么不靠谱?该不会是哪家的熊孩子逗你们玩吧,没有大人会让你们去那种地方,何况还是夜里。”大婶的直觉准确如同神婆。

    “那个地方很邪门么?夜里去有什么可怕的。”赵南问。

    “唉,你们这些游客,懂的什么。就知道到处看啊看,拍啊拍。那个庙听老人说过,年代老的说不清什么时候的,以前来过考古队做文物签定,说是什么……朝代?我记不起来了。不管是什么朝代的,现在破成那样,一点也不值钱。”

    “是不是隋代?”月然问。

    “咦?你怎么知道?好像是这个说法。挺难记的,我就知道唐代明代清代什么的,这个年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姑娘你怎么知道?”

    “我……看过庙里的石碑……”月然支吾着说。赵南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低头看自己脚,表情很不自然,猜测她说的不是真话,有大婶在跟前,他不便揭穿她。

    “你说这庙不邪门,那你们两个怎么晕死在那里?是不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大婶终于问到了关健的部分,她浑浊的眼里泛起光盯着月然,又不怀好意的瞥了下赵南,厚厚的嘴唇谄媚的笑着,身体不自觉的凑近了月然。

    “这个嘛,昨天我们已经对警察说过,”赵南抢着说:“我们是去找人,找到那个屋子里,正在到处看,不知道为什么就晕过去了。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

    “唉,”大婶不相信不甘心听到这个结果,说:“你们要是不肯说,我也没办法。不过,看你们现在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受过惊吓的人。我还以为是,唉。”

    “是什么,大姐?”赵南和月然同时好奇的仰望着大婶的脸。

    “那里经常会有猴子。不是普通的小猴子,而是那种个子大大的,脸红红的,有白色的眉毛,看着像老头子,怪吓人的,如果你们夜里看到它们,是会被吓晕过去。村子里的人都不让孩子们去庙里玩,就是因为那些猴子吓人,听说它们还吃人呢!你们没遇猴子到算你们运气好的。”

    “大姐,猴子在野生动物里算不上是危险的。你生活在秦岭里,应该知道更危险动物应该是狼、野猪、黑熊这些东西吧。”赵南觉得大姐怕啥猴子啊,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们真是小孩子,不懂事。那些野兽毕竟是野兽,而那猴子就不一定只是猴子……”大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低,警惕的向周围看看,似乎怕那些猴子在窗外偷听。

    “以前我们村子里啊,有一户人家,男人在种田的时候,发现一只猿猴在偷他们家玉米吃,他一着急随手捡了一块石头扔过去,把那猴子打死了!他也没管就回家了。后来他家里的人啊,没一个好的!半年的时光啊,父母生病就死了,老婆跟一个外乡人跑了,两个孩子也带走了,而那男人受了刺激变的呆呆傻傻,在村子里晃了一段时间,被人看到走进野山再也没出来!”

    “这跟他打死猴子有关系吗?”赵南有点不相信,事情说不定是凑巧呢。

    “哎呀呀,你们不知道,他打死的是只白眉的老猴子,这种猴子啊都是成精的!死了之后鬼魂会缠住仇家,而且还有很多猴子猴孙,会报仇的啊。村子里有人在那男人家里看到过!那只被打死的白眉猴子就坐在屋子中间,和那个疯傻的男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听着真吓人!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不能得罪那些猴子,比野兽可怕多了!你们真是啥都不懂……”

第七十章 回溯之术

    赵南一直觉得月然神色不对,似乎有什么心事隐瞒,尤其是刚才她竟然能说出那座破败的小院是隋代古庙,他才不信是她看石碑知道的,那个石碑他也看过,不仅字迹模糊难辩,而且那些字体无比繁复像是鬼画符一般,月然难道能看的懂?就算她能认出古体字,可就在一瞥之间,那几个字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啊。吃完早饭后,两人在房东的院子里溜达,赵南问月然有什么安排,马上回西安吗。

    月然在院子里东张西望,从前院的花圃一路看过去,直到后院的菜园,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把结实的铁锹。胳膊粗的木棒有一米二长。她拎起铁锹,在旁边的树上蹭掉铁锹上的泥巴,四下看着无人,拎着它出了农家院,放在了自己车子后备箱里面。

    “我们准备好行李,结帐走人吧。”月然说:“走之前我想再去一趟庙里。”

    这想法与赵南不谋而合。昨夜太黑什么也看到,现在已经证实青树去过那里,一定要查明那个地方有什么吸引他去的东西。

    两人开车又回到了村外的古庙。此时才清晨八点多,村民们大部分都在睡觉,这里依旧没人。白天看这座庙宇,更加的残破衰败,几乎是一堆废墟。月然让赵南拎着铁锹,她走在前面前面先进了庙里,脚步迟疑,并不打算进哪个屋里,而是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的样子,索性站在院子中间,看着周围的山峰。

    “喂,月然你准备上山吗?我还想问你怎么知道这是隋代的庙?隋朝到现代已经快要……我算算……一千四百多年……不可能有建筑留到现代吧,你是不是昨晚做梦了?”赵南站在月然身后,随着她目光的方向,也看向那些山峰,在他眼里,都是普通无差别的野山而已。

    月然原地转了几次方向,最终面对着昨夜晕倒的屋子方向停住,她定定的看着前方,嘴里喃喃自语:“就是这个方向,没错了。”

    说完她向屋子方向走去,快到跟前又绕过屋子,到了屋后。屋后是一片高起的荒地,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满是荒草和碎石,被一层薄雪覆盖着。月然走到了荒地中央最高处,这里高出地面大约有四米左右,不知道曾经是个什么。

    “这里曾经是个祭台,一共有四层三阶的祭台,是庙宇的中轴位置。赵南你看看那些碎石,是不是黑色的?”

    赵南站在月然下风,用脚拨开积雪和浮土,果然有一块碎裂的石头露出来,他蹲下身仔细察看,那是一块乌黑泛青色的石头,用手去掰,很难把它从地面上掰出来。赵南有点生气了,说:“月然,究竟怎么回事,你必须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月然脸色发窘:“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你认为我在做梦,这么说也可以,昨夜我们都晕过去之后,我就……我就看到了这里过去的样子,我知道时间是隋朝,因为我看到了那块石碑很新刚刻好的样子,上有大隋的字样,还有庙宇的走向是朝着我身后这座峰,我而脚下的祭台是由黑石筑成,而且我还看到了那个红衣男人躺在祭台上……”

    “真的是做梦啊!”赵南也开始囧:“我们这是来为你寻梦呢。”

    月然难堪的说不出话。她怎么向赵南解释,她从小以来就有这种特异功能,能在潜意识当中回到过去,看到曾经发生的事情,以前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幻想和做梦,可屡次都能为看到的过去在现在的时间内找到证明。在很小的时候,家里的小猫走丢,月然伤心哭泣,昏睡当中看到前一天的夜里,小猫走出家溜进附近的玉米田,她的目光一直跟着小猫,一直看到小猫陷入一口枯井当中。后来她拉着爸爸去找,果然在枯井之中找到了小猫。这类事情发生过许多次,后来她学会控制让自己不用睡着只是冥想的状态,也可以看到过去。她对自己的能力深信,可还是没法对别人讲,说出来太荒谬,像是巫术,像是吹牛。月然站在台子之上,想起那天夜里晕倒后看到的景像:

    是在夜里。但月光明亮,这座庙宇的规模不大,却崭新庄重,与现在的布局几乎完全不同。它的中轴线朝向另一个山峰的方向,两边的偏殿现在已经没有了。它的主殿在祭坛的后面,依山而上,俯视着整个庙宇。

    沿着向上的台阶,路两边点燃了无数只红色的巨大蜡烛,使的庙内明亮如同白昼。蜡烛排列在祭台这里形成环状,把祭台围绕了三圈。

    然而人并不多。看不到僧侣。只有一个红衣的中年男子,沿着台阶步履艰难的向上攀登,每一步都要停下来歇一会儿。他的脸色惨白,额头泌着汗珠。月然认出这人就是壁画当中的中年男人。壁画中他已经躺在祭台上,而月然此时看着他费力独自的向前,随时都有可能扑地不起。

    月然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他身上。她看到祭台之上,有个穿着宽大青色衣袍的人面对着向下的台阶,在等着红衣男人上来。他脸上带着面具,面具形状奇怪,大眼圆睁,嘴部尖而凸起,顶上有五彩的羽毛,似乎是一只鸟,加上他青色宽大衣袖,张开臂膀就会形成羽翅飞翔的样子。这是壁画中那只青鸟,月然心想,目光又飞快的移开,在庙宇上空盘旋。

    山门的位置也与现世中的不同。月然努力辨识,试图找出与现世破庙相同的部分:是那个两米高的石碑。石碑的样子和位置是相同的,不过一个已经残破并且倒地。以这个石碑和山峰为参照,月然发现有壁画的屋子,那时是个山门,或者说是个月牙门,用白色的石头砌成,月牙向上弯起,上面装饰着黑色的花纹,朵朵莲花浮于白石之上,月然站在这座白石门前,觉得凛凛气息在门内旋转扑面而来,她有些害怕,要不要走进这门里面去。

    犹豫间,她不觉已经飘然而进。顺着台阶而上,两光的红烛让她有一种轻飘飘的力量,仿佛乘云飞行。很快就到了祭台上她看到红衣男子已经像壁画里的那样,躺倒在祭台中间的石床之上,他面目平静,双眼微阖,有着平静的呼吸,他还活着。

    青衣的祭司果然张开胳膊如同大鸟一样,做出向上飞翔的动作,他的翅膀重复不断的拂过红衣男子的身体,然后衣袖向上张扬,像是从躺倒的身体里不断的打捞取生者的灵魂,而红衣男子的脸色也由苍白,渐渐的变的灰暗,失去光泽,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渐渐停止了。

    忽然月然脚下的石台动了,她的意识猛然一惊,跳跃到了高处俯瞰,看到四层三阶的祭台,每层都在旋转,不同方向不同速度,整个祭台发出嘎吱嘎吱机器运作的声音,那是金属铰动石头摩擦的声,只有处于祭台中央的石床没有动。

第七十一章 寻找光源

    所有的蜡烛同时都熄灭了。除了冷冷的月光,天地一片昏暝。月然最熟悉这种情景,在冷冷的月光下,是人性最薄弱、也是天地人灵性最充盈的时候,月然经常出没在夜里月光之下,那个时刻里,人的自我意识弥散,趋于消亡,所以大部分人都是沉睡的状态,除了月光,还有许多人类不知的生灵出没在世间,月然清楚的知道这些,她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出现了。

    时间流逝,机括运转的声音停止的时候,有一道蓝光从寺庙入口处射向祭台,光束穿过月牙门,整个白石的门被照射成莹蓝色,被点亮一般,通体发光像真正的月亮。光束的尽头是红衣男子的身体。他的头部迎着光束来的方向,身体笼罩在光束之内。他身边的祭司动作飞快,面具的鸟喙部分垂落在男子额头的位置,翅膀扇动合拢在男子头部,等翅膀再次张开,月然看到男子额头位置出现一道伤口,并没有血液流出,两眉之间硬币大小的伤口。

    月然隐约看到,从那伤口里飘出一团水珠一样的东西,在蓝色光芒之中,那水珠也呈现蓝色透明,悬浮在男子脸部上方,游移不定,这小小的水珠处于蓝色光带之中,就像是一条河流中的一滴水。

    它会随着河流的方向走。月然心想。果然蓝色光带开始收缩,一点点沿着来路向回退去,河流裹挟着它的水珠,一起向庙门方向回去,穿过月牙门,很快就到了石碑方位。月然跟着光束,此时才发现,两米的大石碑已经侧倒平行于地面,那蓝色光束的源头就在石碑的基座里。基座升起而且做了九十度的翻转,是基座底部向着祭坛方向发出的光线。

    水珠随着光束退回到石碑,光束此时变成球形的一团光晕,将石碑和基座罩在当中,平躺的石碑被照亮,月然发现石碑之上赫然侧卧着一个人。她猛然一惊,迫近细看,只见这是一个少年男子,黑色的衣服上与石碑颜色相同,怪不得刚才没有看见。少年男子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双目紧闭,但呼吸平稳。月然在蓝光的映照之下,看出这少年与红衣男子的相貌有几分相似。

    光团之中的水珠,被年青人的呼吸吸引,慢慢的靠近,停留在少年的头顶,只过了片刻,水珠又移动到少年脑后,从那里渗入了少年的身体,水珠消失不见。随后蓝色光团也忽的暗淡,俶忽收缩进了石碑的底座之内。顿时天地之间,又恢复了月光朦胧。

    从旁边的建筑里出来了许多人,人影憧憧,月然还想看清人群在做什么,忽然觉得身体颠簸,再睁开的时候身边人声吵杂,她和赵南已经在警车上被当做病人要送往医院。后来得知,他们两个大约在九点半晕倒,(月然下车时看了时间是九点),警察接到电话是九点二十五,直到现场花了二十分钟,月然和赵南大约晕过去了三十分钟的样子,而月然在昏迷中梦到的景象,大约也持续了三十分钟。

    赵南看月然凝望着远处的山门,半天没有说话,知道她在思考,自己也没什么事情,就用铁锹在地上乱翻,积雪和浮土之下冒出一些石色的石块,零碎的不起眼的石头,在山里最为普通,就算曾经是古迹,现在也完全没有了形状,一点用也没有。

    “这座祭坛早就被人砸碎了。”月然听到铁锹和石头的碰撞声,从沉思中醒来,对赵南说:“隋朝的时候,朝廷崇尚佛教,全国都在兴建庙宇,佛教在那个时代也有几个不同的分支,少数离奇的教义被发展出来。这座庙应该就是那个时代兴建,而且是一座不同于正统佛教的庙宇……”

    月然一边说一边走下祭坛,向着来路走回去,赵南跟着她问:“你真的是梦里知道的?难道你梦有神通,还是你有什么心灵感应术之类的?”

    “反正我就是知道了!”月然不打算解释。两人走回到破庙的院子中间,月然在倒地石碑的附近寻找着。地上有些碎砖和泥土,还能分辨出原来是青砖铺地。月然在几块碎砖之间,现了有一块椭圆形黑色凸起,脸盆般大小,她指给赵南看:“你看这块圆形的石头凸起,和那块石碑底部,有没有类似的?”

    赵南弯下腰看两米之外倒地的石碑。底部果然有一块椭圆形的凹陷,与地面的形状大小相符合。看来这块椭圆是衔接石碑和底座的部分,就像是雪糕里面的木质把柄。

    “赵南,快把这个石碑底座挖出来!”月然有些激动,说话声音都变了。

    沿着椭圆形的黑色石块,把周围的青砖和泥土去掉,并不费多少力气,很快赵南就将掩埋在地下的石碑底座挖出形状:它是一个略大于石碑截面的石质长方体,不同于石碑的黑色,它呈现灰白的颜色,因为一地直被掩埋在地面以下,灰白的颜色保持着鲜嫩,有点类似于玉石外围的石材。在石块的四面之上,有把内陷把手的雕花,上面缠着的金属粗链已经腐朽的,一铁锹下去就断开掉了。月然愣愣的看着,想起梦中就是这块灰白的石头里透出蓝色的光芒,就是这里!

    直到挖到一米深的地方,底座才算完整显露出来。赵南一身的汗。他不明白月然要挖这东西干什么?难道让他把这大石块搬回去?他想着等月然提出这要求的时候,一定要向她解释自己不是绿巨人也不是钢铁侠更不是起重机。

    “把它撬起来!”月然急的自己动手把铁锹塞进石块下面,使劝劲抬起,却纹丝不动。赵南笑着说撬杠不是这么用的,从旁边拎了几块砖头垫在铁锹下面,两人一起向上用力抬,石块渐渐松动,最终向后方掀起,它的底部向两个暴露出来:它的中间部分凹陷中空的,有一个深色的东西嵌在里面,大约有A4纸大小,不规则但表面光滑莹润,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月然伸手去拿。“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东西能放光!”她用力把那东西从石碑底座里掰了下来,抱在怀里,激动的呼吸急促。

    赵南又是一个没拦住。他忧虑的看着月然怀中一团深色的东西,只希望那东西不会爆炸不会变异不要有致命辐射……

第七十二章 湮灭的教派

    “你怎么什么都敢啊。”在回西安的路上,赵南开车,他对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在古庙里挖古碑,竟然真的发现机关还找到了一块稀奇古怪的石头。他也壮胆拿在手里看了,只觉得那东西神秘莫测,夺魂摄魄,却认不出是什么东西,水晶玛瑙还是某种放射物质的金属矿?

    好在没人看到。两个匆忙收拾了现场,开车逃出了村庄,返程西安。

    月然坐在后座,一直在看那块深色的石头。她用湿毛巾擦掉石头上的灰尘,那块石头透出本来的深蓝色,半透明,对着光亮的地方看,石头里似乎有光芒隐隐流动,还有些细微金色闪烁的斑点,凝固在深蓝如水的石头深处。

    “真美!像是水晶……”月然说,又摇头:“水晶没有这种深蓝接近黑色的品种,对吧,赵南,你说呢?”

    “我刚才听你说这石头能发出光束?能自发光的石头只有夜光石,我看不像。这东西会不会是陨石?”赵南问。

    “啊!这个我真想不到!你怎么会想到!”月然欣喜的扑到驾驶座后面,仰慕的看着赵南,接着说:“据我在梦里看到的景象,这东西不是自发光,而是反射着月光。那天夜里月亮很明亮,肯定有机关把月光打在这块石头上,让它反射出更神奇的光线……”月然又想起看到的蓝色光束:像一缓缓流淌的河水。

    “呵呵~”赵南心中得意,表面装做无所谓的样子:“你是敢做实力派,我是敢想智慧派,刚好最佳组合……月然,这些石头、石碑都是你梦里见到的?看来你真的有穿越时间的特异功能,我可要小心了,别做了什么丑事被你隔空看到,哈哈。”

    “嗯?你这算是提醒我么?”月然笑着,话题回转到自己的梦,她把梦中的看到的一切详细的告诉了赵南。赵南听的目瞪口呆:这俨然一部玄幻大片的场景啊。就在刚才的破庙里发生过的,就算他能隐约猜出这庙宇曾经辉煌过,也不可能这么详细的想像出情节来。他已经相信了月然的梦是真的曾经现实,可她所说的一切还是像个神话故事。

    “事实证明你梦到的都是真实的,那么,那个祭台上的仪式,是葬礼,还是巫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成仙?”赵南问。

    “我不知道。大约是让死者灵魂升天吧……”月然不确信的猜测。

    “没这么简单!佛教让死者超渡,念经就可以了!哪里有会有鸟人,蓝光,祭坛,还有许多机关!那个祭坛旋转是什么鬼!”赵南坚决的摇头否定:“我看像是邪教。你说时间是在隋代,那个时间佛教刚传入中国,可能教义还不成熟,与中国的道教结合出来的,什么教派的,应该有许多吧。”

    “那个庙的名子叫:真明寺。我在网上查查……”月然一边翻开手机,一边念出声:“隋代真明教,由僧人明善创立的一个教团组织。此教兴起于第六世纪之末,经过第七、八世纪的发展,前后约三百年间,屡受朝廷的禁止和各宗派的攻击。到了唐末以后,更被认为异端邪说,乃日趋衰微,终于湮灭不传。”

    “教义呢?他们信什么?”赵南止不住好奇的问。

    “他们不拜释迦佛,也不念阿弥陀佛,而是强调月光菩萨;普敬一切人,反对厌离世间,将一切人都看作将来的菩萨,愿意为众生服务;强调追寻知识方法,自然天文和数学都有普及;它的丧葬方式也和一般僧人圆寂后火葬的方式不同,而是实行“移葬”。所谓“移葬”,就是人死后,将尸体放到山野,以身布施鸟兽,据说可以将死者移魂到鸟兽体内,从此自由;在修行方法上,以“改恶”即改善自己和世间具有的过错和恶行为主要修为;还有“尽值”。简单地说,就是加入“尽值”的教友,每天要捐出一点钱或一点东西,用来救济他人、改善世间恶行……”

    月然声音低了下去,渐渐无声。两人都陷入了思考。真明教的教义听起来离奇怪异,可是似乎与已经发生的事情有着某些关联,比如月光和月牙门,青树的移尸山野,还有天文和数学方法,这里不是已经有陨石出现了么。

    但仅凭这片断的文字和联系,做不出任何推断。两人都一头雾水,半天没人说一句话。由于冰雪路滑,加上山间,高速限速,他们中午十二点的样子,才开了路程的一半。月然小心翼翼的把蓝色石头用一块软布包好,放入牛皮拎包。她回想着这两天经历的一切,重复的在脑海中上演:

    青树脸色苍白的尸体。破庙。红烛壁画。梦境中的巫术。那个小小的光点,游移。死亡。少年。月牙形的门……她觉得,真相就在咫尺之间,却又看不清楚。她目光投向车窗外,连绵不绝向后奔跑而去的秦岭山峰,连绵不绝……

    她用手摸向脑后。颈椎位置有稍微的不平整,一个小小的伤口,那细微凸起的触觉,让她一阵恍惚,她完全不记得这个伤口。如果是在昏厥的时候造成,那么,她昏厥次数最多的时候,应该是在长安县东羊庙村的怜泥居士家里。父亲失踪前经常带着她去怜泥家里配药,经常在怜泥家里过夜住宿,月然记得,只要是住在那里,她入夜后很快就睡着,与平日她昼伏夜出的习惯相反,而怜泥是个大夫,一定是在那个时候,她的脑后被动了手脚。可这是为什么呢?与那个巫术有关系么?

    “月然,我觉得你父亲失踪,与我们经历的事情有关。”赵南一边开车一边思考,不觉得说出了他的想法:“和青树有关,和鹏程公司、李化成有关,还有我们一起去的那个中药店,你叫那个高高瘦瘦的女人什么名子来着?这些都有关系,而且,这些都与你的病有关。”

    “我没有病。”月然郑重纠正赵南。

    “哦,那不是病,我是说你的……特殊经历有关……”

    月然哼了一声。她有点生气,因为她也意识到这一点。她讨厌成为罪魁祸首的感觉,她讨厌成为一切灾祸的起因。

    “服务区到了,我们休息一会吧。”赵南把车子向右转向,开进了画乡县服务区,这是进西安城前最后一站了。站内有午餐供应,两人心不在焉,正食不知味的吃着快餐,就在同一时刻,两人的手机一起响了。

第七十三章 深夜停尸间

    时间回到昨天傍晚。经过三个小时的车程,青叶黄吉和陈文理回到西安已经夜里八点多钟。陈文理建议把青树的尸体存放在自己所在医院的停尸间里。明天工作日再去公安局办理死亡手续。三人一起把青树的尸体,送进医院角落位置的停尸房,青叶久久不愿意离开父亲,陈文理和黄吉在她旁边劝说安慰,直到夜里十点,青叶才在黄吉的陪伴下离开医院回家休息。

    这个夜晚本来应该是陈文理休息。夜班的外科医生安排是别人,这也刚好让陈文理有了自己的打算。他和负责停尸间的工人打了招呼,说自己晚些时间过来,让他们先不要移动青树的尸体。自己回到了医院的宿舍,简单吃的吃了些方便面和苹果,洗脸上厕所刷牙,甚至仔细的把头发打理整齐,穿上黑色毛衣和外套,像是要赴一场重要的约会,于夜里十一点半,重新回到了医院的停尸间,穿好医生的白色大褂,带好医用手套,重新回到了青树的尸体旁边。

    停尸间的冰柜里全是医院最近死亡的病人,死亡阴森森的气息凝聚在空间不大的室内。房间角落里还有三张床,白色布单下面凸显出人类身体的形状。这是第二天要被家属领走送往殡仪馆火葬的尸体。要不是医院停尸间位置有限放不下许多尸体,有哪个家属愿意在这过年期间开追悼会送葬亲人。

    陈文理强行让自己镇定。与尸体打交道并不陌生,但像今天夜里自己单独一个活人与数十具尸体独守一室,真是前所未有过,他尽量集中思考和注意力,不去看到屋子的别处。尸检不是他的职责,他也不会对青树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尸检,他纯属好奇心发作,想探知青树的死因。刚才在车上碍于家属在旁边,他不能做彻底的检查,他一直很奇怪青树的脸上,皮肤上并没有一般死者都有的死灰颜色,这有点不正常。

    他动手脱青树的衣服,脱下后一件件叠放整齐。青树的尸体面容平静,柔软如生。这表明他死亡已经超过七十二个小时。陈文理动作轻柔小心,直到青树赤身在他面前。男性五十六岁,体型偏瘦,皮肤完好呈淡黄色,略微松驰褶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一外伤痕迹,甚至没有尸斑。没有瘀伤青紫,或是中毒表现出来的粉红色。在关节、内脏、要害处都没有一丝受内外伤的痕迹。陈文理微微掰开青树的嘴巴,凑近闻了闻。他甚至皱起眉头做好了心理准备:死人嘴里的味道会是一股浓重的土腥味,会很难闻,如果有内脏受损破裂,也会从嘴里发出一些特殊的味道,如果是中毒也会有不一样。可是青树嘴里似乎只有一股淡淡的——苹果味,没有其他味道。难道是他死前吃了苹果?

    陈文理又仔细检查了青树的头发。灰白的头发里有些枯草和泥土碎粒,这是因为他死后倒在草丛中。没有发稍焦枯的触电表现。手指、脚趾都很正常,没有发黑或发白的迹象。把尸体翻身,细细摸索颈椎脊椎,没有断开扭曲,都正常,又将他仰面朝上放好。

    这具尸体让陈文理很迷惑。青树生前大的病症是精神妄想症。身体器官除了老化功能衰减并没有致命的病变。难道他的死因是精神病?他爬上秦岭山峰,妄想着自己的死亡,然后就脑死导致身体死亡?目测不出来死因,只能等到明天专职的鉴定医师,办好手续后才能进行解剖检查。

    陈文理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目光无意识的停留在青树尸体腹部,那部分凹陷于肋骨之下,青树生前身体就虚弱,他怎么有体力爬上山峰的?会不会是被害后移尸上山?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突然青树的肚皮动了一下。陈文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他首先想到就是尸体腐烂在体内产生的气体膨胀,但不对啊。青树的尸体一直在低温保存之中,腐烂还没有发生,要么是肚子里钻了什么活物,比如:老鼠,蛇?很有可能!尸体在野外停留了很久,有可能小动物通过嘴巴钻进了青树的体内……

    想到这一层,陈文理又凑近了尸体,用手在刚才有动静的地方轻轻的按压,想证实自己的猜测。果然有了反映。随着他手指的压下,青树肚皮之上有一了连串的起伏:如同小蛇状的一条凸起,飞快的在青树的胸腔和腹腔游移:甚至经过了心脏和整个肋骨的位置——

    陈文理又惊的后退。他瞬间就判断出这凸起之下不是动物。没有动物能在有阻力的体力移动的这么快。而且那形状不符合蛇的形状,蛇有头,而那个长条的凸起,两头都是细长,像是一条小臂长短的水蛭!

    是不是青树活了?陈文理的目光惊恐的看向青树的脸:那是一张睡熟的脸,与刚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但隐约又有不同:青树的嘴角一边似乎微微上扬,这是冷笑的表情!

    陈文理两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咬着牙齿,心中不断对自己说:冷静,冷静!他是学了五年医学的医生,见过摸过的尸体可以组成一个班级了,没有什么怪力乱神,只有疑难杂症……尽管如此,他还是有冷汗冒出,眼睛止不住的盯着青树的脸,生怕青树的眼睛猛然睁开,身体忽然从金属台子上坐起来!

    就在他神经紧绷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苍老沙哑的声音,颤巍巍的回响在整个停尸间:

    “陈大夫~陈大夫~你来~你过来~”

第七十四章 死活不见了

    陈文理吓的差点坐在地上。幸亏那声音接着说道:“陈大夫,我是老刘啊,有护士找你,你快点出来。”匆忙的用白布把青树的尸体盖好,陈文理出了停尸间。生气的看着门外拿着喇叭的停尸间看护工老刘,质问他说话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是不是故意要吓唬人,这样真会吓出人命的。

    “哎呀,我哪能故意啊,”老刘的嗓音还是嘶哑着:“刚才夜饭吃了麻辣烫,很久没吃辣子了,嗓子眼受不了,咳咳。”

    护士小丽神色慌张的站在停尸间远处,很明显她也很害怕这种地方,她向走出来的陈文理招手。她说刚才看到陈文理进了医院,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他,有点事情要他帮忙。小丽是夜班的护士长,平时和陈文理关系处的不错,陈文理随着她进了门诊大楼,来到护士站。此时夜里快一点,没有几个病人,其他两三个护士都躲在角落里玩手机看韩剧,小丽的桌子上摊着一本书,她要陈文理讲解自己中级主管护师的考题。

    陈文理满脑子都是青树腹部凸起移动的长条怪物,惊魂未定,看着小丽的书半天什么也反应不出来。“啊,啊,这个……”沉吟着,说不出其他,小丽看他神色不对,把他扶进旁边的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热姜茶,开始零七碎八的诉说起自己男朋友不关心自己,整天打游戏玩手机,都二十八岁了还在小公司里打工没有前途……

    陈文理完全没有心思听她讲话。他不停的思考着刚才看到的怪状:那是什么?会是导致青树死亡的原因吗?明天就可以办手续进行死亡鉴定,医院里做个工作的大夫姓李,他一定要求李大夫让自己在解剖现场,说不定能看到什么医学奇迹……

    “陈大夫,我现在想换男朋友啊,你有什么朋友同学介绍给我嘛,最好是像你这样的……”小丽在旁边絮絮叨叨不停,没注意陈文理根本没听,只是偶尔开口说:嗯,啊,好吧的应付着,还以为是陈文理答应了她,满心欢喜,羞涩低声的问:“那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呢?如果……如果做你女朋友……合适吗?”

    “哦。好的。好的。”陈文理随口应道。他的话引得小丽脸上一红,她多时的暗恋此时表白,竟然收获了意外的幸福,忍不住心中狂喜,猛的凑到陈文理前面,吻了他的脸,这一吻又吓的陈文理连人带椅翻倒在地,幸亏小丽用力扶住。

    “怎么啦?怎么啦?”陈文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被小丽戳到脸上,他慌忙站起身,不等小丽回答就走出护士站,留下一句话:“我得再去看看。那个尸体……”

    户外冬天寒夜,冰冷的空气刺的人皮肤生疼。陈文理兴冲冲的回到停

    尸间门外,发现金属卷闸门已经拉下来锁上。任凭他怎么敲门也没人回应。老刘刚刚还在,现在跑哪去了?已经夜里一点多,陈文理只能回到宿舍休息,已经超过十八个小时没合眼,他也很累了,什么都得等到明天再说。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青树的尸体竟然不见了。

    第二天陈文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九点多钟。他匆忙来到医院与等候在那里的青叶黄吉碰头。他们先要去办理尸体入院的手续,结果发现老刘没来上班,值白班停尸间的护工说,没有青树的尸体入库。三人大惊失色,一起冲进停尸间寻找,顾不得尊重其他死者,所有的尸体全都掀开白布检查,冰柜里四十具,冰柜外三具,都不是!

    陈文理使劲揉自己的脸,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昨夜是老刘接收青树的尸体,当时没办入库的手续,说还有其他流程要白天一并办齐最好。现在老刘的电话打不通,陈文理想起昨夜小丽来停尸间找过自己,于是又线小丽打电话,小丽关机。他陷入了真假不辨的恍惚当中,昨夜停在室内的那张铁床,和铁床上的青树,全都消失了!包括他亲手脱下来青树的全套衣服。昨夜他就站在屋子中间,面对着青树,怀疑这尸体不否还活着……

    “难道,难道是青树自己活了,又走出去了?”陈文理喃喃的说。可是就算青树活着出去,他怎么也把铁床也推走了。

    青叶又开始哭,说自己昨夜不应该把父亲一个人留在这里。黄吉提出报警,他拎着停尸间护工的衣领子,恶狠狠狠的问:“你是不是把尸体卖了!你们医院要负责任,负法律责任!”

    护工粗暴的甩开黄吉的手,说如果不是看陈大夫的面子,肯定会打的黄吉满地找牙……陈文理把两人拉开,拉着黄吉和青叶出了停尸间,到了外面,三人商量着一定要先报警。这时青叶和陈文理的电话同时响起,两人分开接电话。

    十分钟后两人听完电话回到黄吉身边,两人同时看着黄吉,表情十分复杂,弄的黄吉有些发毛:“你们两怎么啦?”

    青叶两眼还含着泪光,嘴角上扬喜悦中加着些苦恼,抓住黄吉说:“我爸没有丢,他被人运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刚才月然打电话说的,让我们现在准备起程,去四川见我爸。”

    陈文理则像是屁股上被扎了一针,又肉痛又是治了他焦虑的病,恨恨的说:“赵南不让我们报警,竟然说报警没用。奇怪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偷尸是他们干的不成?他们怎么不早说,害的我差点精神错乱!”

    “四川哪里?去了之后呢,他们要对老爸做什么?你们有没有问过?”黄吉问。

    “月然说去了就知道了。她也不清楚,反正不是坏事。是四川广元……永宁……什么永生制药厂……”青叶说。

    “嗯,我知道那地方。GY市永宁县,是川陕交界的地方,也在秦岭山区内。”黄吉说:“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很蹊跷。”陈文理说:“我问赵南怎么回事,他也回答不出来,他说这事与鹏程公司有关,是赵南的同事打电话通知他,赵南说这个同事也是朋友,这么重大意义的事情不会开玩笑。赵南只说青树原来是的鹏程公司的顾问员工,与李化成有很深的渊源,能做出盗尸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只有李化成能干的出来。何况我们要去的厂子是李化成的产业,而且是个制药厂,一定有什么计划和阴谋……”

    “可是能用我爸的遗体做什么?是用来制药吗?”青叶惊慌不安。

    “往好的方向想想,说不定是用药呢,会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药?”黄吉胡说八道的有点不好意思继续了。陈文理听了冷笑:“你以为是神话故事呢,观音菩萨用杨枊枝洒几滴水人就死而复生了,你们真是幼稚。”

    “快走,快回家收拾行李!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去!”青叶拉着黄吉和陈文理,急忙往医院外面走,“月然说可能要在四川住好几天。我们动作要快,月然和赵南他们两个已经在去四川的路上了。”

第七十五章 雪中寻路

    青叶车子是一辆白色大众途观,坐三个人没有问题,陈文理不顾自己还要值班,一心想见到青树尸体上的医学奇观,向领导请了假也跟了过来。他们三个昨天晚上刚刚从秦岭方向回来,今天中午十二点又从西安城区开出奔赴山区,天气阴沉的可怕,黄吉开车,速度飞快,大家都想在大雪落下之前,赶更多的路程。

    在车上,陈文理对青叶夫妻两人讲了昨晚的经历。夫妻两人无言以对。从父亲失踪后发生的事,太匪夷所思,说什么都是猜测毫无意义,不如早点见到青树尸体和盗尸体的人,让他们解释来的更直接。

    G5京昆高速在关中平原这段通行还保持正常,进入山区渐渐有了部分的冰冻,有限速要求,开的并不快。他们三人一直与赵南和月然用微信联系,赵南开车速度放缓,在每个服务区都多做停留,意图两辆车在进入秦岭前汇合,一起再出发。两辆车相距大约三百公里,直到下午天色渐黑,才在南郑县的服务区汇合,重新上路,由此正式进了了秦岭山区,此时天上飘起了雪花,在很短的时间内由雪粒变成鹅毛状,由于天黑加上大雪,视线模糊,两辆车开的缓慢,终于在下一个高速出口,被交警设置的围栏挡住,所有的车子必须从这个出口离开高速,高速公路由于大雪而封闭了。

    五人在高速出口碰头,站在车灯前,冒着大雪,商量怎么办。天已经全黑了,赵南提议先在附近村落找到住的地方,过了今夜,明天如果高速还封闭,就考虑走省道……

    “省道很难走,”黄吉轻蔑的笑了笑:“爬坡急拐弯很多,弄不好会有泥湿流和塌方,你没听说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吗,就是指翻越秦岭这段路,这个办法不好。”

    “如果能提前两个小时通知我们走,我们这个时候已经到广元了。”陈文理恨恨的说。

    “没时间说这些废话,我们都上车,在附近找宾馆住下再商量!由我们的车带头,赵南你们两跟上!”青叶一边搓手一边跺脚,山区的寒冷已经到了零度以下,青叶觉得自己冷的骨头都要冻裂了,说完话立马就转身钻进了车厢。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黑暗和大雪中艰难前行。没有路灯,看不清两边路况,仅凭着手机导航,“二公里外左转”“八百米外右转”,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勉县的地方,导航显示并不远,一个县城总有住的地方。

    附近的山影越来越高,他们也一直在爬坡,导航指引着两辆车一直向大山内开去,经过大段大段没有人烟的荒山,绕了几个弯,路也越走越坎坷难走,车内的人都有些慌,黄吉的车速明显慢了下来。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赵南在微信上问。

    “显示只有二十公里,我看已经开了四十公里了。”陈文理回复。

    “会不会是直线距离与实际距离的差距?”月然问。

    “无论怎么样,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这是黄吉说的。”青叶的头像动着:“要我说嘛,你们就听我男人的话吧。”

    接着往前开。路边山坡上有零星的灯光闪烁,村庄快要到吧。黄吉的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多了一个岔路口?导航上没有啊!”黄吉问。

    “你的导航版本太低了吧?”赵南回复。

    “别说废话,快说怎么办?”陈文理一个火大的表情,他还是处处针对赵南。

    “我下车看看。夜里只有我能看的清楚。”月然回复。

    月然下车,赵南紧跟在她后面也下了车,两人走到了岔路口,两边张望后,又低头仔细的看着两条路的路面和两边。她披散的雪白长发,在车灯的映照下反射出丝绸一样柔和的光芒,大雪落上去便消失在白发之上,很快她的头发就变的毛茸茸的。

    月然回到了驾驶坐上,等赵南上车后发动,他们超过了黄吉的车子,向左手方向的路开过去。

    “你确定吗这条路?”赵南问:“我刚才怎么看这条路的水泥是像是新的,而且积雪似乎比另一条路要薄,还走老路比较安全吧?”

    “我也不确定,只是凭感觉走。”月然回答。

    赵南无语。看着手机微信上其他人的询问,他回复:

    “请相信一个夜行动物的直觉吧。”

    两辆车接着向深山处开过去。车灯扫过山崖巨石,黑黢黢的怪异形状让人毛骨悚然。山道两边看不清是什么地形,大雪茫茫,偶尔会看到雪飘落至很深的地方,那应该就是山谷了。绕过了几个山头,还没有出现灯光和房屋,几个人全部要绝望了,陈文理提出乘车子还有油,赶快回到高速附近,那样最安全。其他人正在犹豫,忽然听到月然充满喜的声音叫着:

    “你们快看十点钟方向最远处,有没有两个红点?”月然问,并没有停下来。果然。有个两个小红点,在雪片中飘忽不定,时隐时现。

    目标出现。几人重新恢复勇气,向前行。大约又开了十分钟,终于看到了红点越变越大,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长方形高约十米的招牌,上面悬挂的两个红灯笼,红艳的灯光照亮了招牌上的字:“欢迎来长远村”“体验山间田园美景”。

    车上的人同时发出欢呼声。终于进村了。终于有人家了。

第七十五章 寂静长远镇

    过了那个招牌,大红灯笼两个一串,沿路挂在路灯上,门廊上,照亮了一座座古香古色的房屋,数十座的出现,沿着路借山势上下错落,粉墙黛瓦,木质花棱窗门,因为要寻找客栈,月然等人一边开车一边张望,行进缓慢,很快就到了村子中间的街道,这里仿古的程度更重,街道上铺的都是青石板,石板被磨的光滑黑亮,由于两边房屋的遮挡,路上没有积雪。

    果然有“悦来田家”“农人乐家园”的招牌出现在路边的房屋上,但是都大门紧闭,还有路边的商店和住家都关着门,大概是春节期间加上大雪黑夜都早早休息,或是举家外出旅游,总之除了大红灯笼和零星从屋子里透出的灯光,没有看到一个人,更加没有一丝声音。

    几个人前两天刚刚去过秦岭另一个自然村八里村,那里过年气氛热烈,家家户户饭菜飘香,鞭炮乱响,与这里神秘静谧不同:为什么亮着灯而没有人?过年期间,农村里不可能没有人烟啊。何况这里的建筑虽然簇新,但能看出人类生活过许多年的痕迹,不像是举镇搬迁的旅游景点啊,大家不禁都忐忑不安,月然先停下了车,黄吉停在她的后面,几个人在微信群里商议:

    “要不下车看看?谁去敲门,高大的我还是瘦弱的你们?”黄吉问。

    “当然是我这种看着是知识分子的斯文人去啦。”陈文理。

    “各位亲……是不是我们误入鬼镇了?一个人没有不正常啊。”青叶。

    “哈哈。要是有个长的像小倩一样美的女鬼给我开门,你们千万不要拉我回来啊。”陈文理。

    “夜行动物正在观察,你们等等哈,她的直觉会带给我们惊喜。”赵南回复。

    月然停顿了几分钟后,又向前开,村子中央的青石板路并不长,车子的远光灯照射的尽头就能看到水泥路恢复,房屋建筑从水泥路那里断开,没有后继。还都是挂着红灯笼闭门锁户,没有一点声音,静谧的可怕。

    车子并没有熄火,月然把车子往前开了五米便一个直角拐弯进了一条小巷。小巷也是石板铺路,刚容一辆轿车通过。没有路灯,两边是高高的白墙,车身颠簸着,像是进了什么时光通道一样诡异。

    “这是月然给我们的惊喜么,我看是惊吓。”青叶不满的说。

    她的话刚刚发出来,月然的车就停了。停在一座青砖雕花的院子门口,红色大门两扇装饰着金黄色铜钉,其中一扇半开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

    月然把汽车熄火下车,示意大家都出来。五人鱼贯而入那扇半天的门,首先是一道砖砌雕花的影壁墙,绕过去一片四四方方的院落笼罩在淡黄色的灯光之下,院内有盆栽花草,大缸鱼池,石桌石椅,布置的温馨有趣,两排厢房门对门,正对着大门的是正房,都是青砖瓦房,木质门窗,颜色深重,还有一股岁月积淀的气质,明显与外面仿古的建筑不同:这里真是是座老宅子。

    众人正四顾间,正房门开了,走出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白发在脑后挽了个髻,上身穿着一件暗红色斜襟棉袄,下身黑色收脚棉裤,一双黑色胖乎乎的软皮棉靴,走起路来轻盈无声,转眼就到了五人跟前。

    “看样子你们是来住店的吧?”老太太普通话很标准,这话真是说到五个人心坎里去了。陈文理当即就脸上笑开了花:“老奶奶,我们就是来找住的地方的啊,您收留我们吧,我们要被冻死了。”

    “好啊,好啊。你们五个人,三个男生一间,两个女生一间,共两间,跟我来吧。”老太太真是鹤发童颜,笑容亲切和蔼,众人像真是回到了奶奶家里一样,一点疑虑也没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黄吉感慨的说。

    “三个男人怎么睡啊?”陈文理惴惴不安。

    先是进了西面厢房,屋内暖洋洋的。大家看到屋子一侧的“床”才恍然大悟。不应该叫“床”而是西北农村常见的“炕”,宽约四米,长约三米,高出地面一米,上面铺了四床被褥。屋内有简单的八仙桌子长条凳,衣帽架和衣柜,甚至在屋子的另一侧有一个用玻璃墙隔开的厕所浴室,唯一与城市内宾馆不同的是:没有电视电话和网络。

    但这已经是惊喜了。月然和青叶住的屋子与这间相同。两个人住,炕上更宽裕。此时已经夜里十点多,五人都有些疲倦,关于明天行程需要向当地人打听,此时深夜不便,大家决定先休息,明天再说。

    “月然,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旅店的呢?”陈文理问。

    “我不知道这里是旅店啊。”月然迷惑的说:“我只是感觉到这个地方有……活人……”

    “你别吓唬人!我虽然个子高,可我胆子小……”黄吉说着就躲在了青叶身后。

    “你们别怕。月然的意思是,大概是活动着的人?”青叶也疑惑的看着月然,虽然她们是闺蜜,青叶对月然具有的奇异的能力知道一些,却无法解释。月然摇头不说话,走出了东厢房,直奔正房老太太的屋子而去。大家紧随其后。

    房门关着,屋内亮着灯。月然敲门,老太太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你们有什么事情啊?”

    “老奶奶,为什么村子里没有别人,只有你一个住啊?”月然提高声音问。

    “哦,这个啊。整个村子的人都去山里了。今天是我们族人的传统节日,必须进山祭拜,他们都去啦,我太老了,就留在村里,刚好你们也来了,对吧。”

    老太太声音明亮清晰,大家都听到了。似乎有道理。黄吉低声对其他人说:“今天是大年初八,我们都是汉族,没听说有什么上山祭拜的讲究啊,这老太太是什么民族的?”

    “老奶奶,你们是什么民族呢?”陈文理听后立即就大声向屋内提问。

    “天很晚了,你们都先睡了吧,明天我再告诉你们。”老太太的声音中透着些不耐烦。随后屋内的灯也灭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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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洄流介绍:
因打架斗殴而逃亡的男主,遇到夜魅般的白色女主。在寻找答案的路上,他们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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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浊世间乱流如注,如何能如像一股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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