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营救
纪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出卖色相,诱惑一个少年老成的恐怖分子。
她以为自己做不出来,但意外的是,这似乎是女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做起来并不困难。
被纪暖主动拥住,初十的身体有些僵硬,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原状,抬手揉揉她的头发——
原本的寸头经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她额前已经长出了短短的刘海,她的发丝很细很软,摸上去毛茸茸的,像在摸一条小狗。
“好。”他答应了她的要求,扭头对守卫说道,“看好他们,轮流值班,我明天再审。”
那守卫看起来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领命走了。
初十搂着她走进房间,关上门的一瞬间,纪暖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暂缓了初十的审问,之后呢?他真要陪她睡觉吗?
不等她想出脱身的法子,初十就从背后环住她,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了下来。
妈呀……
她不要……不要啊……
可是她不敢推开他,是她让他留下来的,事到如今,还能由着她说不要吗?
因为太过紧张和害怕,她浑身僵硬,木偶一样站着,任他亲吻。
初十带着她的腰把她转过来,一边吻一边走近病床,他的吻越来越重,力道也越来越类似啃咬,纪暖被他吻得嘴唇发疼,呼吸不畅。
忽然间,他猛地把她推倒在床上,长腿一抬就跨了上来,两只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阿暖,阿暖……”他动情的叫她的名字,然后开始解衣服上的扣子。
腰带,手枪,上衣……宽阔的胸膛渐渐展现在她的眼中。
眼看他裤子脱了一半,纪暖猛地按住他的手。
不行,不能再脱了,再脱她真的完蛋了。
“嗯?”
他用鼻音疑惑的问了一声,纪暖攥着他的手,在黑暗中扯出一个艰难的笑:“你都答应陪我了,接下来……让我伺候你吧……”
说完她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这话真是太恶心,太不要脸了。
初十低笑:“你不用勉强自己,只要放松就好了……”
“我是第一次!你……你让我来,我才不会那么紧张……”
她的紧张不是装出来的,初十一向对她言听计从,闻言当真翻身下去,还把纪暖扶起来。
纪暖伸手抓着他的手臂,他微烫的体温透过掌心,一直传到她的心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了这把年纪,谁还没看过一两部小黄片,现在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她抱住初十,蜻蜓点水一样亲吻他的胸膛,那若有若无的吻激得他仰起脖子,一阵战栗:“啊……阿暖……”
纪暖一边亲一边绕,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放在桌边的手枪和皮带。
初十也是初次体验,纪暖的几个吻就已经让他几乎克制不住,几次想翻身农奴做主人,又怕用强惹恼了她,只能咬牙忍耐。
他不是初九那种粗野的男人,玩死的女人不计其数,他是真心爱阿暖才会跟她在一起的。
但纪暖根本领会不到他的心情。
要说伺候男人也真不是件容易差事,纪暖亲了他半天,丝毫没感觉到初十的那种情动,只吃了一嘴的汗,好在她终于亲到背后,也终于够着了那根皮带。
初十意乱神迷,纪暖在背后悄悄用皮带圈住他的手,然后抓住机会,猛地拉紧!
在他喊出声之前,纪暖抓起他脱下来的上衣,团一团塞进他嘴里,嫌恶的抹嘴。
初十这才如梦初醒。
他先是不解,然后悲愤欲绝,最后恼羞成怒,卯着力气霍然起身。
他的力气到底比她大,纪暖差点被他从床上掀下来,好在那皮带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挣断的,她猛扑上去,压住他的腿,费了老大功夫才用床单绑紧他。
她抓起床头的手枪藏在腰间,深深的吸气呼气,不让自己的手哆嗦,然后,她扯开领口,露出半边肩膀,走到门口,旋开门锁。
外面理所当然的有守卫。
守卫见她冒头,数个红外线光点瞬间落在她的胸口和脸上,只要轻轻扣动扳机,她立刻就能变成一面筛子。
她微微一笑,有点撒娇,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可以去一下洗手间吗?他说……你们可以带我去。”
她是从初十房里出来的女人,手脚细的柴火棍一样,似乎一折就断,想来除了陪陪男人也没别的本事。守卫不疑有诈,纷纷收了枪,离她最近的那人淡漠的说道:“跟我来。”
“嗯,谢谢。”
纪暖关上门,低眉顺眼的跟他走了。
洗手间在绕过手术室的那条走廊尽头,而顾前他们就关在手术室里。
经过手术室的时候,她恨不得自己的目光能变成枪子儿,把门前的看守全突突了。
但是她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决定不跟他们硬碰硬。
她又不是神奇女侠。
洗手间里黑灯瞎火,好在那人没跟着,纪暖走进去,拔出手枪,对着门口放了一枪,然后惊慌失措的尖叫一声:“啊呀!”
她刚把枪藏好,那人就冲进来:“出什么事了?”
“有人!有人在这里!”纪暖哭哭啼啼的抱紧他往外退,“救命啊……”
那人把她往门外一推,端着枪在里面踹门找人。
那声枪响引得不少守卫过来,纪暖哭得像是真的受了惊,一边哭一边往后退,没一会儿就退到手术室前,趁着人多眼杂,立马推门进去了。
她刚进门,一只强壮的手臂就勒住了她的脖子,往地上狠狠一甩,但在落地之前,那人及时停下,攥紧她的手臂,惊讶的说道:“怎么是你?!”
纪暖被甩的头晕眼花,腰上的枪都甩出来了。她听出了顾前的声音,挣扎着起身说道:“快走……你们快走……”
顾前一把将她捞起来,顺手拢好她的衣服。跟他同被绑来的吴楚和另一个军官也早就解开了束缚,从被打晕的守卫手里拿了枪,然后三人聚在一起,无声的打手势。
那两人打完手势,立马换上守卫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跑出去,外面很快就响起混乱的枪声。
106 祸水
顾前半搂着她倚在门后,把手枪还给她,又捡起另一个守卫的步枪,检查里面的枪支弹药:“刚才那一枪是你开的?”
纪暖不明所以的点头:“嗯……”
“做得好。”
“诶……”
这意思是,她歪打正着做对了?
他检查完毕,“啪”的一声合上弹匣,顿了顿又说道:“我还以为你死了。”
“他的话你也信……”
“待会儿以爆炸声为信号,我们要里应外合,瓦解这帮恐怖分子,彻底解决这个毒瘤!”
纪暖一听,嘴上似乎又出现了初十身上的汗味,呆呆的问道:“要杀了他们吗?”
“你不用杀人,知道那头目在哪一间么?”
纪暖梦游般说出了房间号。
顾前按着她的手:“找个病房躲起来,待会儿我会回来找你的。”
“……好。”
话音刚落,爆炸声起,顾前借着浓烟,推开门就冲了出去。
纪暖看着手里的枪,内心经过一番短暂的天人交战,果断的抓着手枪跑出去。
走廊上已是烟雾弥漫,不远处乱成一片,纪暖贴着墙根往前跑,推开初十的那扇房门——
刚才顾前问她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说了另一间房的房号。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杀掉初十是她的目的,可真到了这一步,哪怕是别人代她下手,她竟然也做不到!
她刚推开门,一颗炸弹就在近旁爆炸了,纪暖一下子被轰进房里,重重的摔在地上。
爆炸过后,她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忍着脑袋跟后背的疼痛,茫茫然的爬起来,房内的景象随着门外的火光明明灭灭,本该混乱无比的场面,在她眼里就像按下了静音键,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纪暖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并没想到这是爆炸产生的后遗症,她不知所措的站着,连自己跑回来的目的都忘记了。
直到一个强壮的手臂从背后勒住她的脖子,一直把她拖着摁到墙壁上。
看清了那人以后,纪暖终于回了神。
勒住她的是初十,他又急又恨的掐着她的脖子,脸上有血也有汗,他嘴唇一张一合,无比愤怒的对她咆哮着什么,可她一个字也听不见,只能把手里的枪抬起来,甚为艰难的说道:“你逃……快逃……”
初十明显一愣,手上的力道减弱了。
就在这时,外面枪声四起,一个人影突然闪了进来,三人打了个照面,纪暖顿觉不妙!
顾前!
顾前跑去纪暖所说的那个房间,自然是无功而返,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他们两个!
他立即举枪对着初十,而且毫不犹豫的开了枪。
初十一偏脸躲过子弹,捞起纪暖搂在怀里,举枪对着她的脑袋。
顾前停了枪,脸色十分难看。
纪暖的听觉还没有恢复,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她知道初十以她为要挟,逼着顾前退出去。
顾前慢慢退出房间,纪暖也被初十挟持着,一步一步往外走。
初十手下的人的确是训练有素,尽管刚才遭遇了出其不意的袭击,但很快就组织起来,对抗顾前的人。
顾前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带来不少士兵,双方经过一阵混战,暂时分开,而顾前的人占了明显优势。
他们下了血本,铁了心的要把这帮恐怖分子一网打尽!
但变故就出在这里,纪暖落到了初十的手上。
纪暖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念之差会导致这样的结局。
她被初十牢牢勒住,被爆炸灼伤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他的胸口在大幅度的起伏,估计气的不轻。
就算听不到他的声音,纪暖也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把初十惹恼了。
她利用他,出卖他,算计他,现在落到他手上,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顾前退到自己人那边,抬手让人停止攻击,而后神色复杂的看着纪暖。
耳朵渐渐恢复了功能,纪暖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初十的警告:“统统退后,不然我就杀了她。”
说着,枪口一直戳到纪暖的脸上。
开过枪的枪口有点烫,和他吻她时的温度一样。
顾前站在原地说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就算抓她当人质,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初十轻笑,低头在纪暖脸上咬了一口:“既然你愿意割爱,那我就不客气的把她也带走了。”
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纪暖没脸见人,初十咬她,她也一声不吭的忍着,因为这是她活该。
看到纪暖脸上的牙印和口水,顾前的眼睛微眯,停了半晌,他对身后的人冷道:“退后。”
吴楚不甘心的喊了一声:“少校,这女人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信不得!难道您忘了我们在姜城……”
“退后!”
“……”
军令不可违,吴楚哑口无言,只能愤然握枪往后退。
眼看着部队行动即将功亏一篑,纪暖也做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她咬牙抬起头,看着初十,自然也无可避免的正对着枪口:“慢着!”
初十自嘲的微笑:“阿暖,你还有什么‘惊喜’送给我?”
“你并没有参与到姜城的那场屠杀之中,你跟我在一起,还救了我一命,我知道,你没那么坏。”
初十一怔,纪暖直视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初十,你可以不用做坏事的。如果你投降,我就跟你在一起,这辈子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明明是肺腑之言,可话音刚落,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她是真的决定把自己的一辈子都交付出去,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赎罪,阻止他继续作孽。
她坚定的迎着初十的审视,眼里没有丝毫闪躲和迟疑。
先前带她去洗手间的守卫负了伤,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提枪对准她,破口大骂:“该死的女人,你以为自己是谁?八哥,这祸水绝不能留,必须杀了她!”
初十对他的话视若罔闻,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纪暖:“你骗了我这么多次,我还能相信你吗?”
纪暖在他怀里转身面对他,然后捧起他的脸,踮起脚尖,毫不犹豫的吻了下去。
107 招安
初十双目微瞠,没想到纪暖会真的吻下来。
顾前也愣了。
他其实已经打消对纪暖的怀疑了,可是现在,她在做什么?
当众亲吻敌人,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个死丫头……到底还要不要脸!
吻过之后,纪暖抓着初十的手臂站稳,定定的看着他。
虽然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是认真的。
她豁出去了。
初十的手始终搂着她的肩膀,突然间,他猛地收紧手臂,把手里的枪丢在地上,举起一只手:“我投降。”
“八哥!”守卫都惊了,“你为了这么一个女人,竟然要背叛我们!”
初十护着纪暖,面色平静的看着那守卫:“抱歉,真的很抱歉,可是我想再信她一次。”
“糊涂!这女人骗了你一次两次还不够,你居然还相信她!你简直是鬼迷心窍了!你以为军队知道了你的过去之后还会接纳你么?你以为背叛了我们还能活么?”守卫愤恨的端起枪,“我们这种人,生于黑暗,葬于黑暗,连个真名都没有,其他地方根本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初十摇头,搂着纪暖一步步的后退:“不,我有真名,我叫初时,这是阿暖给我起的。”
听到他这么说,纪暖只觉得一颗心都在疼。
她回头看着顾前,咬牙提出要求:“顾前!要是他们缴械投降,你就不能伤害他们!”
她临阵倒戈的举动看得顾前怄得慌,恨不得把她扯过来吊在瀑布下面,让水流冲刷掉她身上的污秽和脑子里的愚蠢,但这种时候,他除了接受这个提议,别无他法:“我保证,只要他们缴械投降,我们可以不伤他们性命。”
终于,初十带着纪暖走到了顾前的阵营里,扭头看着身后的同伙:“这就是我的选择。”
守卫怒吼一声,猛地扣动了冲锋枪的扳机。
只是在他下手之前,一颗子弹从人群中射出来,不偏不倚,正中他的额头。
守卫瞪圆眼睛倒了下去,失去控制的冲锋枪朝天打了几枪,掉在地上。
开枪的人是藏在后面的窦斌。
他本来瞄准的是初十,但初十倒戈,他的枪口就调转方向,打中了那个守卫。
初十叛变,地位仅次于他的副手也被干掉了,黑衣人缺乏领导,面面相觑,在军队士兵的包围下,他们相互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相互看了看,点点头。
“小心!”
初十猛地变色,搂紧纪暖撞开了最近的房门,他们刚刚进来,外面就响起一阵乱枪声,然后很快归于平静。
纪暖似是想到了什么,骤然回神,一把推开他,爬起来就往外跑。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很重的硝烟味和血腥味,纪暖扭头,发现被初十背叛的那些黑衣人没有一个肯投降,他们对军队开了枪,现在已经被全灭了。
另一边,最前面的几个士兵闪躲不及,被活活打成筛子,一旁的战友悲伤的叫着他们的名字。
而被子弹擦身而过的顾前在打完自己的弹匣之后,看见纪暖踉跄着走出来,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走上去就揪住她的衣领,将她狠狠的抵在墙上,用几乎能把她生吃下去的目光恨恨的看着她:“现在你满意了?他们本来不用死的!都是因为你这个蠢货!”
这时,初十也走出来,抓着顾前的手臂将他扯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顾前欺负初十的人,初十杀了顾前的同志,这两人就在血淋淋的走廊里角力。
士兵见状,立刻聚集起来,持枪齐齐对准了初十的脑袋。
“不要开枪!住手!”
纪暖刚想冲上去阻拦,窦斌就走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往前走:“老纪!别过去!他是坏人啊!”
“可我答应过他……答应过他的!”纪暖用力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跑过去推开枪口,毅然挡在初十面前,仰起脸看着顾前,“你说过只要缴械投降就不杀他,你要说话算话……”
顾前愤怒得眼睛都充了血,看也不看她一眼:“滚开!待会儿再收拾你!”
“他已经投降了!你要杀他,就先把我杀了吧!”
“别以为我不敢动你!”顾前已然气疯,劈手夺了旁边士兵的枪,一枪杵在她的脸上。
原本万无一失的行动,全被她给搞砸了。死了这么多人,她居然还在维护这个人渣!
这个女人,告诉他错误的房间号,跑去当敌人的人质,又临阵招安,现在还……
真说她是内奸也没冤枉了她!
初十看到枪口杵到纪暖脸上的时候,神情骤冷,暗暗咬牙,但看见顾前竟然收了枪,他神色稍缓,把即将吐出口的毒针吞回原处。
顾前虽然气愤,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他放下枪,让人把纪暖和初十绑起来,然后在丧尸形成规模之前,带着队伍撤离了医院。
初十此人还有用,他身份成谜,说不定还能从他嘴里问出些恐怖分子的来历,不能随便处置。
至于纪暖——
他无权杀人,回去以后,自有纪律处置她。
能把滔天的怒火强压下去,顾前也确非常人。
初十和纪暖被五花大绑,关在同一辆卡车上,周围有数人持枪看守,防止他们跳车逃走。
不过,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想过逃走。
初十倚着车厢,看着对面的纪暖,忍不住笑了起来。
经了这一夜的折腾,纪暖简直筋疲力尽,有气无力的看着他:“笑什么笑?”
“阿暖,我只是觉得,认识你真好。”
“呿……”纪暖别开脸,“认识你之后,我可是霉运缠身……倒霉透顶……为了你一个汉堡包,看看我都被祸害成什么样了……你还拿枪指我……王八蛋……”
初十认真的摇头:“我不会对你开枪的,永远不会。”
“呵呵……”
她信他才有鬼!
初十掐过她脖子,那恐怖的力气,直接把她整个人都提起来了,差点把她掐断气。
卡车呼隆隆的走,纪暖倚在车厢上,后背火辣辣的痛,眼皮也越来越沉。
她看着初十的嘴巴在微明的天色里一张一合,慢慢合上眼,终于彻底的睡了过去。
108 恨意
被那颗炸弹的爆炸波及,纪暖后背灼伤,输了三瓶液才醒过来。
她一睁眼,最先看到的就是在一旁调整药水流速的宁浅,以及熟悉的野营车天花板。
“宁医生……”
宁浅看了她一眼,神色如常:“嗯?”
纪暖挣扎着坐起来:“初时呢?他在什么地方?”
“恐怖分子的小头目?自打你们回来,他就在接受审问,审到现在了。”
也就是说,顾前真的没有杀他……
见她想离开沙发,宁浅摁住她的肩膀:“你干什么去?”
“我得去见他……”
“你去又能做得了什么?何必惹这一身骚?”
“他是因为相信我才投降的,我怎么可以躲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宁浅猛地在她背上拍了一下,纪暖立刻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惨叫一声。
“当务之急是好好养伤,你现在这样能做什么?”
“……”
在她们谈话的这段时间,车子一直在前进,纪暖看了看窗外,不由得问道:“咱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宁浅难得话多,坐在一旁,掀开她的衣服检查她后背的烫伤:“万里长征也有走到头的时候,再经过两座城市——鱼月和白鄂,我们就能到南云了。”
听到南云两个字,纪暖心里一颤,眼眶不知不觉的就湿润了。
要是搁灾难之前,从江蓝到南云坐飞机也就一个多小时,现在,他们走公路,穿山林,风餐露宿,千难万阻,硬生生的走了两个多月,一大半人都死在路上了,说是九九八十一难也不为过。
这样一段生死旅途,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昨晚,她给了初时一个关于未来和一生的承诺,从他答应投降的那一刻起,她就得开始兑现这个承诺。
那个可望不可及的人,她再也够不到了。
顾前带初十回来之后,队伍里的意见一片倒,都嚷嚷着要处死他,为死去的同伴报仇。
安全起见,常司令并未直接接触初十,而是把审问他的任务交给了顾前和那蓝。
顾前审了半天,一句有用的都没问出来,不管他怎么威逼利诱,怎么对他动手胖揍,初十都守口如瓶,并不打算出卖背后的恐怖组织。
一上午毫无收获,车队停下暂时休整,顾前累了一晚上,也该休息了。他刚下车,发现那蓝也整理好牺牲战友的遗物,过来交班了。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顾前突然叫住他:“你借人给我,我没全部带回来,很抱歉。”
他昨晚带去夜袭的士兵,有一大半都是那蓝一手训练出来的,是兄弟一样的战友,为了行动成功,那蓝不计前嫌,把刚组建起来的特别小队也调了去。
他们本来可以围歼全部恐怖分子的,但是……
那蓝顿了顿,缓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我去会会他。”
“唔。”
看着顾前走进审讯的车厢,顾前叹了口气,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拔腿往野营车的方向走去。
宁浅利用职权之便开小灶,给纪暖煮了一碗肉粥,然后就出去帮人看病了。纪暖刚把碗端到手里,顾前就闯进来。
见到她厚颜无耻的享用部队的物资,顾前大步走过去,挥手打掉了碗,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向后抵在沙发上,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还有脸吃东西!”
被他这么对待,纪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她吃痛的微微皱眉,然后换上了一副冷淡淡的表情:“可惜了,粥只有一碗,宁医生熬了很久。”
“你害死了五个兄弟,我真想掐死你,让你给他们偿命。”
纪暖淡淡的别开脸,看也不想看他一眼:“如果打得过你,我也很想掐死你。”
顾前的手指缩紧。
他对她威吓多些,没有真正用力,纪暖呼吸起来并不吃力。
但她对他根本没什么好声气,连眼皮都懒得撩起:“我落到这步田地,说起来还是拜你所赐,要不是因为你的羞辱和怀疑,我何须离队证明自己?现在,我害死了战友,跟初十也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分开了,一切都如你所愿,你该满意才是,为什么还要怪我?”
顾前一怔。
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纪暖一直垂着眼眸,脸上没有丝毫求生欲:“动手,顾前,但凡你还有点种,就在这儿掐死我。”
顾前看着她,一种奇异的、强烈的情绪在胸口酝酿。
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大海,表面风平浪静,海底已是暗流汹涌,随时都能掀起滔天的巨浪。
残血已经干涸的手指落在她带了瘀痕的脖颈上,她的心还在跳动,脸上却再没了曾经神采飞扬的活力。
明明跟那蓝,跟陈稳,跟窦斌,跟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在一起的时候,她都那么有精神,笑得那么开心,唯独跟他就不行了呢?
掐死她?不可能,那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句气话。
他恨的不是纪暖,而是无能为力、冤枉了她的自己。
她曾那样卑微可怜的辩白,甚至救了他一命,可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仅不相信,还在人前强吻她,欺负她。
往事不堪回首。
他忍无可忍的松开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听他这么说,纪暖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撩起眼皮,淡淡的看着他:“我让你怎么样,你就会怎么样?”
“说出来,纪暖,到底怎样你才会好受一些,不这么跟我赌气?”
赌气?
这人可真有意思。
“呵呵……”她终于对他露出一个笑脸,说出口的话却是残忍无情,“那我希望你去死。”
顾前双眼微眯,定定的看着她。
纪暖也笑眯眯的,回应着他的注视。
她是认真的。
父母离世后,兄长一样的、无所不能的那蓝是她唯一的支柱,只要他还在,她就知道往哪里走。
如果没有顾前,她依旧待在那蓝身边,没事儿耍耍宝,有事儿刷刷脸。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那蓝,那蓝对她也没那个意思,但至少,她想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
可是顾前把这一切都破坏了。
所以,她恨他。
109 抵触
顾前最终也没对她动手,气鼓鼓的走了。
明明是过来找纪暖撒气的,不仅没把气撒出来,他自己也变得更郁闷了。
她就是专门来克他的。
顾前走后,纪暖看着倒在地上的粥,不想让宁浅看见不高兴,就忍着疼爬下沙发,把东西收拾收拾。
路过洗手间外配的穿衣镜时,她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那张脸十分憔悴,原本的肿眼泡都凹了下去,凸出的眼睛让形销骨立的她看起来像一条金鱼。
她稍微偏了下脸,露出脖子上的瘀痕,紫红紫红的,脖颈两侧尤为明显。
顾前在手术室勒过她一回,初十以为她叛变,又掐了她一回,这么造作居然还没折断,她是不是应该感叹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算了算了,还是别高兴太早,人生起起落落落落落,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大的难等着她呢。
她头重脚轻的回了沙发,还没坐稳,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就由远及近:“老纪!”
听这称呼就知道来人是谁,纪暖抬头,看着风风火火闯进来的窦斌。
窦斌的手臂挂了点彩,一点擦伤,并不严重,他一进门就跟领导视察贫下中农的时候一样,紧紧握住极纪暖的手,就差眼泪了:“老纪啊,我刚看见姓顾的从这儿出来,那家伙又欺负你了?”
纪暖切了一声:“欺负我?他算个屁。”
“嘿,你这话说的,有魄力。”
“别贫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怎么,我来看你必须有事儿啊?”
“我只想长话短说,因为我真的没力气。”
纪暖说的是实话,就这几个字,她说完都带喘。
伤筋动骨一百天,距离九哥打断她肋骨、宁浅帮她开胸正骨才过去大半个月而已,她的身体根本就没有恢复过来。
想到之前她为了获得顾前的承认,一个人去洗了一个小时的衣服,她就觉得自己像个煞笔。
要是搁现在,她敢把脏衣服甩他一脸。
叫他牛逼。
窦斌看她这虚弱样,也不贫了,直接切入正题:“那蓝少校正在审那个恐怖分子,他说那小子可能会听你的话,所以让我过来看看你醒了没有。”
还真是……
物尽其用啊。
纪暖被用着用着也就习惯这种对待了:“那你扶我起来吧。”
窦斌在她面前摇手指:“nonono,我打算告诉他你还没醒,你就安心的睡吧。”
虽然窦斌左右不了大局,但他还是挺向着她的,就像之前她被冤枉成内奸,第一个跳出来骂娘的就是他。
纪暖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走吧。”
窦斌老大不乐意:“你真过去啊?反正你跟那个恐怖分子也是逢场作戏,我可以理解你的……”
纪暖打断了他的话:“不是做戏,是真的。”
听她这么说,窦斌一下子炸了:“神马?你……你是不是还没睡醒?你喜欢的人不是……不是……那个……”
纪暖微微一笑,对他伸出手:“蹲下,背我。”
窦斌晕乎乎的把她背下车,手里举着她的输液瓶。
关押初十的是辆押运车,离医疗野营车不远,车子外面还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守卫,警备程度堪比常司令的一号车了。
窦斌带着纪暖过去,守卫收了窦斌的枪才放行,上车以后,纪暖看到那蓝和初十分坐两边,那蓝看起来有点累,初十则是被打得鼻青脸肿。
“初……初时!”
她拔了针管,挣扎着从窦斌背上下来,忍痛走到初十身边。
初十的挨了好一顿胖揍,一手被铐在车子内壁的铁环上,一看就是顾前那个暴力狂的手笔。纪暖看着他的惨象,一方面不好受,另一方面更加讨厌顾前。
“老……”
窦斌原本想拽住她,但那蓝用眼神制止了他。他只好抿抿嘴,拿着输液瓶在那蓝那边坐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纪暖。
面对顾前和那蓝,初十都梗着脖子,一个字都不交代,但看见纪暖,他立马就急了:“阿暖,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一点小问题。”
手背有点刺痛,纪暖抬手舔舔沁出来的血珠,然后扭头看着那蓝:“长官。”
“嗯……”
那蓝也看着纪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阿暖……
多么亲昵的称呼。
这两人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难道真如顾前和窦斌所说,纪暖已经决定跟这个恐怖分子同进退了?
这个丫头怎么就这么傻呢?初十有前科,杀人如麻,罪孽深重,跟他在一起无异于自毁前程!
好在顾前还未把这事儿向上级汇报,能压下来自然是最好,他得找机会跟纪暖把这其中的利害说明白了,让她不要继续做傻事。她是个有前途的女孩子,不该在这种地方被耽误。
不过现在,还是问出恐怖分子的来历比较重要,他们总得知道自己在跟谁斗。
“初十,我已经做过自我介绍,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提供一些情报和线索。”说着,那蓝看了纪暖一眼,“纪暖,你也劝劝他吧。”
不等纪暖说话,初十就摇了头:“阿暖,别逼我,我不想说。我已经背叛过他们一次,不想再背叛第二次。”
纪暖握住他没被铐起来的手,点点头,看向那蓝:“既然他不想说,长官,您就别问了。”
窦斌没想到纪暖竟然维护敌人,震惊之余,他也很心疼。
可怜的老纪,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没治好,又变成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了。要是这些被写进档案,他们以后还怎么做同事?
“纪暖,你应该明白,那伙恐怖分子非常危险,有组织有纪律还有武器装备,如果不了解他们,在他们下次卷土重来时,我们兴许会遭受更惨重的损失。”那蓝语气温和,却字字清晰,“只有了解他们,我们才能保全自己。”
他总是这样,形象正义,满口大道理,他不是她一个人的保护神,他肩上扛的是整个队伍。
纪暖低下头,声音轻薄的像蝉翼:“反正你也保护不了所有人,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110 交代
听到这句话,窦斌嘴角一抽。
这个笨蛋!怎么能这么跟长官讲话!
他正想用眼神示意纪暖不要破罐子破摔,那蓝却站起身,一步步的走过去,最后,他在她面前蹲下去,扬起脸看着她,轻声说道:“对不起,一直以来,让你受委屈了。”
纪暖低头,怔怔的看着那张脸,眼泪瞬间落下。
在他们两人都清醒的时候,他们距离这么近的次数,屈指可数。
看,他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只是从不表露出来而已,让她像个傻子一样单恋着他。她甚至明白,他无视她的感情并非有意拿乔,而是因为真的没空理会。
原本打算跟那蓝顽抗到底的,可是他一低头,她就心软了。
她就是这么没出息。
当然,这男人的下一句话如果是“我爱你”,那他就不是那蓝了。
“你说的没错,就算知道那些人的底细,我也没办法保护所有人,但我会尽最大努力,能多保护一个就算一个。”那蓝看着她,又看着初十,“既然你已经投降,应该知道坦白从宽的道理,你手上的是人命不是草芥,死罪能免,活罪难逃,难道你想让纪暖跟你一起受罚吗?”
纪暖是傻子,初十不是,早在追踪这支队伍的时候,他就知道纪暖对那蓝的感情不一般。
每当他说杀掉军官、瞄准那蓝的时候,纪暖就会特别激动,跃跃欲试的想跟他搏命。
他也低下头,看着这个年轻军官。
这男人的确是英俊潇洒,相貌堂堂,不管搁在哪儿都是焦点,身材比例也不错,肩宽腿长的,就是挨了一枪还没养好,脸色有点虚弱。
原来纪暖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初十不屑的哼了一声:给他几年时间,他也能长成这样。
不就是又帅又强大么,他也行。
但话说回来,那蓝的话也戳中了初十的痛点——
他是有黑历史的人,就算要投降也得先赎罪,但纪暖是无辜的,她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跟他站在同一战线。
她许给他一生一世,难道他能回报她的就是让她陪自己一起赎罪么?
不,他舍不得。
没有犹豫多久,他开了口:“那蓝,我可以告诉你,但只告诉你一个人,让阿暖和那家伙离开这里。”
“不!”纪暖抓住他的手臂。
初十慢慢分开她的手指,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是微笑的:“阿暖,知道太多没好处,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那些恐怖分子,除了投降的初十之外,全都选择了忠于组织,由此可见,这个组织根本容不下叛徒。
所以不能说!
知道的多了,那蓝也会有危险的!
那蓝说道:“窦斌,先带她出去吧。”
窦斌看了看这阵势,点点头,手臂一卷就把纪暖打横抱起来,也不管她的挣扎,转身把她带走了。
押运车的大门慢慢合上,初十看着消失在光明之中的纪暖,薄唇勾出一丝温柔的笑意。然后,他扭过头,神情冰寒。
那蓝在对面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么,开始吧。”
车外,窦斌抱着纪暖往医疗车走,纪暖这一路把他捶的胸口咚咚响。
终于,窦斌受不了了,委屈的说道:“为什么打我?我只是服从命令而已啊!”
纪暖闷声不吭,扬手又打,窦斌躲不过,只好把她放下来:“好好好,我知道你生气,但我看那初十也没做错,那个恐怖组织不是好惹的,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明白么?”
可纪暖还是追着打他。
她生气,她郁愤!她无处可发,只能找窦斌当出气筒。
她这小身板,使出来的也全是花拳绣腿,窦斌一拳就能把她揍趴下,但是他不能,只好抱头鼠窜,然后想到了一件事,赶紧回身拽着她的手:“慢着慢着,别打了,我带你去见西蒙他们。”
一听到这几个倒霉孩子的名字,纪暖停了手,真不打了。
窦斌松了口气,牵着她的衣袖,带着她往后面走。
那几个学生真是遭了大罪,陆凡被枪杀,西蒙挨了一枪子儿,沙莉摔的筋断骨折,最安然无恙的当属门宇,但他被吓破了胆,高烧昏迷到现在也没醒,一直在哼哼唧唧的喊救命,好心的看护大妈已经帮他换掉两条哭湿的枕巾。
他们过去的时候,西蒙和沙莉已经醒了,正嘀嘀呱呱的跟看护们贫嘴,逗的她们又心疼又好笑,他抬头看见纪暖,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好一会儿才不大自然的喊了一句:“暖姐,斌哥。”
说真的,他真有点生纪暖的气,她把枪都拿到手了,只要一扣扳机就能杀掉初十,可她愣是没动手。
但事后一想,如果纪暖真的开了枪,他们几个哪里还有命回来?
唉,算了算了,当时情况凶险,大家都很难做。
至于沙莉,她是恨上了纪暖,一看到她就撇开脸,一句话也不说。西蒙推她,她也爱搭不理,诚心给纪暖甩脸子。
要不是因为纪暖非让她爬坡,她也不至于摔成这样。
她摔断了一只手,以后怎么灵活的挥舞化妆刷,怎么画眼线,贴假睫毛?
她还摔断了一只脚,以后怎么走遍祖国的万里河山,怎么周游全世界?
所以,都是纪暖的错。
纪暖对他们有愧,但愧疚的有限,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提高生存率,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没把他们丢在荒郊野外,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沙莉爱搭不理,她没怎么失落,西蒙叫她暖姐,她也能接受。
“很抱歉看到你们变成这个样子,再有两站就到南云避难所了,到时候你们就能得到很好的治疗了。”
“嗯,谢谢暖姐。”西蒙适应能力挺强,没一会儿就能对纪暖笑了,“对不起,暖姐,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纪暖摆手:“别这么说,陆凡的事……对不起。”
“那家伙……唉,真的是……连句遗言都没有……”西蒙虽然在笑,声音已经哽咽了,“我该怎么跟陆家的伯父伯母交代啊……”
话音一落,车里人都沉默了。
111 剪发
探望过这群倒霉孩子以后,纪暖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窦斌看她恢复正常了,这才带她离开。
窦斌背着她走,走一会儿,纪暖突然问道:“你说,咱们离开江蓝已经两个多月了,途径的城市无一幸免于难,这场灾难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呢?”
窦斌把她往上托了托:“之前央视发布新闻,说是把灾害影响控制在南七省,等过了鱼月之后就能到西省地界,咱们也能松口气儿了。”
“华夏这么大,南七省地形最为复杂,人口又多,真能把丧尸完全控制在南省范围内吗?”
“担心也没有用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这里的信号和交通线已经完全被切断,根本不知道外界情况如何。不过你放心好了,咱们可是跟着军区司令混的,司令哎——你明白么?”
纪暖勉为其难的说道:“明白吧。”
刚开始,常司令的确是挺神气的,从总基地带出了火炮,装甲车,直升机,武器弹药,精兵强将,像保护神一样横扫尸群,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
他偶尔还露下面,慰劳一下受苦受难的人民群众。
但是,经过姜城的那场恐怖袭击后,常司令基本上不露面了,所有军务都是由那蓝和顾前以及他们下属的军官来出面完成的。
纪暖理解高官要员珍惜生命的心情,但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说实话,纪暖真是有点瞧不上常司令了,身先士卒明不明白啊?他的命宝贵,下属的命就不是命啊?
窦斌听到她那语气,无奈的摇摇头,把刘海甩了下来。
他头发本来就有点长,拖到现在也没剪,刘海都快盖住眼睛了。
“哎,老纪,反正你现在也没事儿,不如给我剪剪头发吧,正好打发打发时间,这头发长了忒碍事。”
纪暖一愣:“可是我没剪过啊。”
“剪短点就行,我没别的要求。”
“额……”
不等纪暖应下,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找个推子或者剪子,还有梳子,我给你剪。”
窦斌和纪暖同时惊讶回头,发现说这话的人,居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宁女神!
纪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窦斌已经把纪暖放在地上,说了句“请您稍等”,然后就一溜烟的跑去找工具了。
纪暖:“……”
窦斌找东西,找的那叫一个鸡飞狗跳,没一会儿,全队的人都知道女神要亲自操刀剪头发,能下地没任务的男青年全都眼巴巴的跟着来了。
队里还真有一把推子,是混在军需品里从总基地带出来的,先前都急着逃命了,谁有闲工夫剃头?现在女神要剪头,这群家伙全都凑过来伸长了脖子。
宁浅往队伍后看了一眼,让人按照头发长短排好队,头发长的先剪。
头发中等长的窦斌像是长在了凳子上,丝毫没有挪窝的意思,看在他东奔西跑找工具的份儿上,宁浅也就先给他剪。
纪暖无所事事,只好蹲在一旁看,居然在排队的人群里发现了陈稳上尉的身影。
她对陈稳撒过气,还拿手帕丢过他,这时候挺不好意思的,讪讪的别开脸。
陈稳得位置靠前,一抬头看见了纪暖。她扔掉的蓝手帕还在他身上,得找个机会还给她。
女神就是女神,一双巧手玩得动理发推,耍得了手术刀,没一会儿就给窦斌理了个标准寸头。
窦斌站起身,一甩头,大赞:“清爽!”
女神面无表情,仿佛刚刚给流水线上的一只鸡拔了毛:“速度,下一个。”
没一会儿就轮到陈稳了。
陈稳和宁浅都是面部僵硬星人,宁浅是冰山派,陈稳是面瘫派,面瘫坐下对冰山说:“麻烦您了,宁医生。”
冰山说:“哦。”
然后就开始嗡嗡嗡的剃头发。
也不知是不是陈稳的头发太长,宁浅在他这颗脑袋上费了两颗脑袋的时间。
剃完以后,面瘫说:“谢谢您了,宁医生。”
冰山说:“下一个。”
陈稳摸摸新鲜出炉的寸头,走到纪暖身边,纪暖看他似乎是有话要说,也站了起来,不敢拿乔。
“小纪,这个……”陈稳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了蓝手帕,“还给你。”
纪暖一怔,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她承认自己当时是恼了,急了,才会一股脑的把手帕扔了。
“谢谢。”
她猛地抓过手帕塞进口袋,正纠结着说点什么,理发的那小伙子就“哎呀”痛叫一声,几人刷刷回头,那小伙子连忙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脑袋形状太奇怪了,才会被剃刀割到,宁医生您受惊了,请继续吧……”
脑袋形状太奇怪……?
陈稳没呆多久,送完手帕就走,窦斌坐在一旁,忍不住问道:“老纪,你的东西怎么会在陈稳上尉那儿?”
“哎呀!”那小伙子又痛叫一声。
纪暖也没在意,说道:“之前有点小误会,好在陈稳上尉没有追究我的冒失。”
“你别看陈稳上尉平时闷声不吭的,其实他很关心你的,就你被夏千烨他们绑走那阵,陈稳上尉还跟那蓝少校吵了一架呢。”
纪暖一愣:“他还会跟人吵架?”
对象还是那蓝?
她一直以为他们俩好得都能穿一条裤子。
“是啊,”窦斌实话实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气成那个样子呢。”
话音未落,那小伙子又“哎呀”一声。
该小伙剪一次头被割三次,这在整条队伍里是绝无仅有的个例,事后,人赠外号张三刀,而宁浅创造了一小时剃二十个寸头的记录,喜提剪刀手称号,这是后话。
看够了剪发,窦斌跟着纪暖去押运车那儿等消息,好死不死的遇上了顾前。
顾前带着特别小队出任务去了,刚回来,看到纪暖跟窦斌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和谐,不,她跟谁在一起都很和谐,唯独跟他不行。
想到这里,他顿时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一张脸立马就拉下来了。
对于不喜欢的人,纪暖从不会拿热脸去贴冷屁股,顾前冷淡,她比顾前更冷淡,直接当他不存在,挽着窦斌的手就往前走。
顾前嘴角一抽,低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112 归还
纪暖懒得理他,别开脸继续走。
见她架子不小,顾前上前要拦她,窦斌挺身挡住,一脸不爽的看着他:“顾少校,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你想干嘛?”
顾前冷笑一声,视线越过窦斌,直接看向纪暖:“在哪儿都有男人为你出头,你还挺吃香的。”
窦斌没想到眼高于出这么酸的话,一时半会儿差点招架不住:“哎,你……你怎么说话的!”
纪暖拽住窦斌,然后看着顾前,同样冷笑:“因为你思想龌龊,才会看谁都不正经。我跟窦斌是好兄弟,铁哥们儿,我跟他一块儿走,碍着你了?”
“少跟我来这套!纪暖,你别忘了!到现在为止你还在跟我处对象!松手!”
他指的是纪暖挽着窦斌的那只胳膊。
纪暖差点笑出声:“顾少校,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看我跟谁在一起都不顺眼,你就当我正在给你戴绿帽好了。”
绿帽……
顾前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纪暖看到他那仿佛踩了屎的表情,心里甭提有多痛快了。
窦斌极力忍笑,晃了晃纪暖的手臂,假意劝道:“好了好了,别再刺激顾少校了,哥哥带你去玩枪,走吧。”
“嗯。”纪暖应了一声,扭头就走。
不爽是吧?不痛快是吧?气得想打人是吧?
他自找的!憋着吧!
纪暖没心情玩枪,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初十和那蓝。
可是,他们谁也不可能把实情告诉她。
她依旧被排斥在外。
直到上路,押运车的门也没有打开,纪暖总不能一直在外面无所事事的等,只能暂且回了医疗车,帮宁浅洗洗毛巾和纱布。
一直雷厉风行的宁浅这回也有点心不在焉,不是碰掉了托盘就是弄撒了药丸,纪暖看她不在状态,以为她累着了,就提出让她休息一会儿。
哪知,宁浅突然看着她,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戒指还给你吧。”
说着,她真的把无名指的戒指摘下来,放在台子上。
纪暖疑惑道:“为什么不戴了?”
“碍事。”
“……哦。”
还真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啊,想要就抢走,碍事就还给她。
纪暖一时半会儿没地方放,只好把戒指戴自己手上。
戴在无名指上,刚好合适。
宁浅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车队到达鱼月之城已经是傍晚。
只要一想到这是进入西省的最后一站,众人就激动不已,连最讨厌的罐头供应不足的问题都能乐观以待了。
虽然路上也遇到了几波丧尸,但他们早就习惯了装死,只要待在熄火的车子里,关好门窗,不发出任何声音,丧尸是不会打开车门进来看看的。
这样一来,可以避免不少硬仗,只是丧尸群经过的时候比较吓人。
鱼月之城是云溪公路的必经之地,也曾经是一座发展中的二级城市,在夜里贸然闯进一座城市是很危险的,队伍暂时在城外驻扎,由特别小队前去勘察。
前夜交换人质的时候,位置最靠前的特别小队牺牲了四个人,徐刚强和窦斌倒是相安无事,他们今晚由那蓝带领,出去执行勘察任务。
宁浅也是特别小队一员,在勘察任务中会作为军医随行。
既然那蓝已经走了,想必对初十的审问也告一段落,纪暖揣上配给的罐头,想去见初十一面,刚开门就撞见了顾前。
纪暖皱眉。
真是冤家路窄,阴魂不散。
顾前见她开门也愣了一下,随即板起一张脸:“干什么去?”
“送饭。”
“我们又不会虐待他。”
“那我想去看看他,没问题吧?”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想英雄救情郎么?”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味,纪暖忍无可忍:“他才十四岁,十四岁!你十四岁的时候做过人家情郎啊?”
“你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吗?”
“……”
好吧,别说顾前,她也不信,但初十骗她有什么好处?
她不想再跟顾前解释,不耐烦的绕过他下车,顾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
纪暖回头瞪他,他哑口无言,只是紧紧的拽着她的手臂。
“放开我!”
她猛地甩开他,力气之大,都扯到胸前的伤口了。
看到她那气呼呼的模样,顾前被甩开的手在空中攥了攥,终究还是落了下去。
纪暖扭头就走。
灾变的时候正值金秋,如今过去两个月,季节已经向初冬转变,南方常绿乔木多,从景观上看不出什么,但单薄的秋装已经不足以抵御夜间的冷风。
短短一段路,纪暖被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搓着手,一路小跑来到押运车后面。
大概是得了那蓝的嘱咐,门口的两个守卫并没有拦着纪暖进去见人。
车门打开又关上,纪暖走进去,发现初十的手铐已经解开了,他正倚在侧壁上,头垂的很低,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就像一只流浪狗。
纪暖走过去,“哎”了一声。
初十一愣,慢慢抬起头,看到是她,整个人都变得明媚起来:“阿暖!”
纪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勉强牵起嘴角,然后走过去席地而坐,把怀里捂热的罐头拿出来:“吃饭了没?我给你开个罐头吧。”
“好。”
初十盘起两条腿,两手撑着地面,眼巴巴的看着罐头。
更像狗了。
纪暖两手一分,撕开了盖子。
罐头是猪肉罐头,说实话一点都不好吃,她打听到顾前在歼灭恐怖分子之后,把他们的东西全烧了,连片菜叶都没留下。
想起那个内容丰富的汉堡包,纪暖真心觉得可惜。
她把罐头盖子弯一弯,做成勺,刚递过去,初十就对她张开嘴:“我手铐了一天,抬不起来,你喂我。”
纪暖知道被铐住的滋味,也没说什么,挖出一块肉喂他。
初十一边吃一边吐槽:“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吃……要不是你喂我,我都要吐了。”
纪暖忍不住擂他一拳:“没断粮就不错了,珍惜罐头吧!”
初十勉为其难的咽下去,看着她微微一笑:“阿暖,我真感谢这场灾难,是它让我遇见了你。”
“这话你最好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不然会被群殴的。”
“那你呢?要打我吗?”
“我已经习惯你的肉麻了,快吃。”
初十微微一笑,不再废话。
113 侵袭
特别小队损失了四个人,还未补充,但鱼月已经成为一座空城,所以那蓝他们的勘察任务并不重,不多时,今晚过夜的地方就确定下来了——
本城最有钱的地方,建行大厦。
当然,他们这群逃亡者现在只能在银行的大厅里打个地铺,睡钱堆上就别想了。
纪暖站在院子里,看着里面的人举着手电筒打地铺。
她现在身份比较尴尬。
初十是重犯,她不能跟他住一起;平民认为她是内奸,军人认为她自甘堕落,都不想接纳她。沙莉病情反复,住在医疗车里由宁浅看护,纪暖知道沙莉不待见自己,也没打算过去讨嫌。
只是这样一来,她连一处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明明在不久之前,她还跟爸爸妈妈以及那对小兄弟分到了一间套房,有灯有水还有天台,小许在走廊巡逻,隔壁还有一对没羞没臊的小情侣。
眨眼间,大家都死了,就只剩下她跟高晨了。
虽然常司令胆儿小,但高晨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应该会受到严密保护吧。
现在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胆小就胆小吧。
她叹了口气,抱着手臂搓了搓。
好冷啊。
突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站在那儿干什么?”
冷冷淡淡,有点不耐烦,又有点质疑。
纪暖皱眉看过去好烦,怎么在哪儿都能见到他!
顾前走过来,没好气道“已经到休息时间了,你还在外面瞎溜达什么?不怕被人当成丧尸干掉啊?”
“我被干掉关你什么事?哦,对了,你应该会高兴的开瓶香槟庆祝一下吧!”
“少跟我阴阳怪气的,回去睡觉!”说着,他去扯纪暖的手。
“你管的也太宽了吧?”纪暖退后躲开他,“我不想睡!”
“不想睡也得进去……”
纪暖的心情本来就郁闷,他又步步紧逼,她忍无可忍,愤恨的加重语气“我没地方去!”
顾前一怔。
“我已经变成这样了,你还不满意吗?非逼得我无路可退你才满意么?求你发下善心,饶我一回吧,你真的好烦啊!”
这时,一声轻微的小石子滚动的声音响起。
两人齐齐看过去,发现是坐在轮椅上的西蒙。
西蒙是自己出来上厕所的,路过这里听到他们的对话,本想偷偷溜走,无奈轮椅不灵便,还是被发现了。
“额……嗨……”西蒙举手,弱弱的说道,“我什么都没听见,真的。”
“……”
看这反应,肯定都听见了。
顾前咳嗽一声走过去“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连个看护都没有?”
“大家照顾我都很累了,上厕所这点事情,我一个人能做到,不想再麻烦别人了。”
“如果你被咬变丧尸才是真正的麻烦,伤势未好之前,不许单独行动。”
“是是……”
顾前教训了西蒙几句,找了个巡逻兵把他推回去了。
解决了第三者,顾前再次看向纪暖,扬手抛给她一个东西。
纪暖下意识一接,发现是一把车钥匙。
她皱眉看着顾前,不明所以,顾前说道“不想见人就去车上睡,别大晚上的瞎遛达。”
纪暖立马丢回给他“不用你来可怜我。”
顾前又丢给她“给你就拿着,冻得狗一样,还逞什么能?”
纪暖再度丢回去“冻死也不用你埋。”
“好声好气说话你不领情,你属斗鸡的是吧?”
“我不上你的车!死变态臭大叔!”
“你以为你还是花季少女啊?女人一过十八岁就开始掉价!”
“是吗?那你就等着掉价的老婆以后天天给你戴绿帽子吧!绿毛龟!”
钥匙在两人之间飞来飞去,他们的口角也渐渐升级,最后连巡逻兵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跑过来,提醒他们小声一点。
顾前如梦初醒,惊觉自己居然跟一个臭丫头吵了这么久。
他算是明白,孔夫子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什么意思了。
就没见过纪暖这么轴的货。
纪暖最终也没拿他的钥匙,哼了一声,转身跑了,手帕掉了也没发现。
待她跑走之后,顾前走过去,把那块蓝手帕捡起来。
又是这块爱马仕。
贴身携带,宝贝成这样,这手帕到底是谁送的?
上次只顾着揶揄她,没仔细看,现在看看,总觉得有点眼熟。
这可是私人订制的,除了爱马仕logo,手帕中央还有一个“x”。
x……
纪暖一口气跑到自助取款的地方,把玻璃门拉上,在墙角坐下。
好歹四面都有墙,今晚不至于太悲催。
她呆呆的抱着手臂,突然想起怀里还有块手帕,就想拿出来看看。
结果在身上一摸,手帕没了。
她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在身上到处摸,可是一无所获,她把今晚到过的地方回忆一遍,一拍脑门,拔腿就跑出去。
刚推开门,她就看到一辆救护车在不远处的街道上若隐若现。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擦擦眼睛再看过去,不止车灯,连警笛声也听得到了!
大晚上这么张扬的行动,这是……
敌人!
她本能的想到这两个字,立马往大厅的方向跑。
刚跑到半路,一道尖锐的啸声由远及近,她抬起头,眼睁睁的看着一枚火箭弹从头顶划过,撞向前方的大厅。
爆炸声和刺眼的光亮轰然而起。
纪暖站的近,但并未被伤到,因为从旁边跑过来的顾前一下子把她扑倒了。
火箭弹不止一发,疾风骤雨一般从外面射进来,频繁轰炸,似乎要把这里变成一片焦土。
纪暖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大厅在燃烧,里面的人哭爹喊娘的往外逃。
这似曾相识的画面……
当初在学校,直升机也是这么落在西区宿舍群的!
不等她反应过来,顾前已经把她扯起来,一边拽着她跑,一边对着对讲机吼“不要乱!有序后退!还活着的人立即上车,往敌袭的相反方向撤!那蓝!那蓝!重点保护司令!保护常司令!那蓝!陈稳!你们听见没有!”
一枚火箭弹在他们前方不远炸开,顾前只来得及转身护住纪暖,当轰响声过后,纪暖艰难的爬起来,推开压在身上的顾前,惊愕的发现他后背全是血。
114 照面
看到那么多血,纪暖的声音都变了,使劲儿摇晃他“顾前!顾前!”
“额……”顾前缓缓睁开眼,眉头皱得很紧,“别晃了……晃的我头晕……”
“你没事吧?你背上……你背上……”
顾前就地坐着喘了口气儿,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对讲机,没好气的对纪暖说道“急什么,死不了。”
他想站起来,但身子猛一摇晃。
纪暖赶紧扶住他。
顾前没有继续逞强,心安理得的靠在她肩上,低头就看到她隐忍含泪的表情。
他们一直互相看不顺眼,可看到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也并不觉得痛快。
“轰隆”一声巨响,一辆载人最多的卡车被炸成碎片,上面的平民还没跳车就被炸的粉身碎骨,没被炸死的平民惨叫着奔逃,可刚跑几步就被后面来的子弹打中了。
根本就救不了这么多人!
顾前甩甩头,由着纪暖把他架到仅存的那辆装甲车后面,抓着对讲机继续询问“吴楚!那蓝!陈稳!徐刚强!喂喂喂!有人吗?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炮火连天,爆炸声不绝于耳,可对讲机对面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可恶……”
顾前受伤不顶用,纪暖壮着胆子,探出脑袋往炮火最集中的大厅看了一眼,结果刚露头,一梭子弹就砰砰砰的打在装甲车上,吓得她赶紧缩回脖子。
这些敌人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四下一看,一个被炸死的巡逻兵就躺在一旁,她拖着腿把巡逻兵拽过来,卸掉了他身上的枪,给自己挎上。
这回,顾前没有再揶揄她,只是脸色苍白的倚着装甲车,检查自己的枪支弹药。
建行大厦从一楼大厅开始燃烧,整个建筑很快变成一条冲天的火柱,袭击他们的那群家伙用救护车和警车打前锋,一下子撞开了防卫用的车墙,后面跟过来的武装越野车也就四五辆,但摩托车却有乌泱泱的一大片,粗略一算,足有百人之众。
这些人黑衣蒙面,跟初十是一样的打扮。
他们是来报仇的!
军队不是没想过和他们正面肛,只是完全没有料到,他们会来的这么快,还会采取这样不差钱的攻势。
对手先发制人,占尽先机,驻扎在大厦的军队转眼间就溃不成军。
军队在外布置的防线是由那蓝以及特别小队负责的,如今,防线已经被突破,那蓝他们也不见踪影。
纪暖背靠着装甲车,听到背后的枪声越来越近。
屠杀开始了。
在姜城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初十、初九周旋,只稍稍目睹了恐怖分子袭击部队和平民的惨状,现在,她亲眼目睹了这场人间炼狱的形成,眼睁睁的看着恐怖分子大开杀戒,她终于明白了顾前之前为什么那么恨她。
这是屠杀同胞的仇恨啊,谁能忍得了!
这些恐怖分子根本不是人,简直就是一群嗜血的禽兽!
顾前实在看不下去了,以装甲车做掩护,砰砰放了几枪,打死了最先冲进来的几个摩托党,纪暖也照做,三四枪里也能有一枪命中。
后面的恐怖分子见到冷枪,立即把火力集中到了这辆装甲车上,一声熟悉的尖啸声响起,顾前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搂着纪暖往前一冲一扑。
两人刚落地,背后的装甲车就被火箭弹炸成一团橘色的火焰。
对讲机也掉了。
他们滚进了一处长草堆里,那群人大概以为他们死了,也没寻找,继续在大厦周围盘桓,见活口就杀,见拦路的就撞。
一时间,火爆声,惨叫声,枪响声,摩托车引擎声……乱成一团,火光映亮了半边天,仿佛姜城再现。
顾前挡住了最强烈的爆炸波,已经被震晕过去,纪暖被他护在身下,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
火光明灭,到处都是刺鼻的烧焦味,纪暖趴在草丛里,握紧了枪,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切,无声的流泪。
住手,住手啊……
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和南云仅剩一步之遥,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
不要啊……
摩托党像蝗虫过境一般收割生命,大肆破坏,武装越野车上装备着火箭炮之类的中型武器,把军队的车子全都轰得稀巴烂。
整个屠杀过程大概用了二十多分钟,当枪声稀落下来以后,车子的行驶声也变得有秩序,在草丛的掩护下,纪暖看到那些车子分列两旁,一辆漆成血红色的越野车从黑暗中缓缓驶出来。
接着,车子停下,一个一身黑的男人下了车,扶着车门,很随意的站定。
“团长。”
周围人毕恭毕敬的向他问好,他也爱搭不理,毫无回礼的打算。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恐怖分子的头目!
看到这男人的第一眼,纪暖就只剩下一种感觉,那就是——
怕!
哪怕那男人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脸上戴着黑色口罩,但露出来的那双眼眸如同鹰隼一般,冰冷,嗜血,犀利。
他的意志坚如磐石,不会对任何人手软。
而且,他周身有一股很强大的气场生人勿近,敢来者死。
纪暖恨死了他,在草丛里端枪瞄准。
就算再怕,她也不能放过这个魔头!
不等她扣下扳机,身上的顾前忽然动了,一把压下她的枪。
纪暖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冒险,可这么近距离接触魔头的机会只有一次!她咬牙夺枪,顾前死死的压住她,不让她乱动。
他到底是军人出身,就算受了伤也比纪暖强,纪暖挣不开,只能趴在地上,无声的怒视着那个“团长”。
被称作团长的男人漫不经心的看了看燃烧的大厦,淡漠的开了口“那个叛徒在哪里?”
他的声音很清澈,也很冰冷,毫无感情。
一个摩托党把遍体鳞伤的初十拖到团长跟前“在这里!”
顾前及时捂住纪暖的嘴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带回去。”团长皱了皱眉,又抬起头,“抓到的军官呢?”
“在这里!”
说着,好些摩托党把伤痕累累、神色狼狈的军官和士兵押到队伍跟前,把他们一个个的踹跪下,抓着头发逼他们抬头。
团长从左至右扫了一眼,淡淡的说道“谁能提供常胜和那蓝的行踪,我饶他不死。”
115 逼供
团长的声音不大,但纪暖听得一清二楚。
这么说,常司令和那蓝没有被抓?
再仔细看看,特别小队的成员无一在内。
还好还好……
毕竟特别小队在外构筑防御,要一网打尽也是不容易的,而常司令身边的守卫比别处都多,说不定趁乱逃走了也说不定……
虽然孬,总比死在这里强,他身边还带着高晨呢!
被抓的军人之中有几个相熟的,吴楚赫然在列,像是之前跟他们一起去过玉荣的杜靖安,张欧,卢翰宇等人也被俘了,每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纪暖的心就跟着疼几分。
顾前感受到她身体紧紧的绷着,知道她难过,可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他只能紧紧的按住她,不让她冲动跑出去,当这些混账的活靶子。
被俘的军人虽然狼狈,但他们全都闭上嘴,昂然瞪着这个匪首,愤怒的目光似乎能在他身上灼出几个洞。
后面的小鬼踹了他们好一顿,揍得他们嘴歪眼斜,鼻青脸肿,还是没人肯说。
他们的仇恨不共戴天,就算被俘,被杀,他们作为军人,也绝不会出卖自己的同伴!
连初十都能面不改色的杀人,团长自然也可以,只是他想到了比杀人更有震慑力的事情。
他倚在红色越野车上,随手一指,指尖落在了一个还没死透的平民身上,低冷无情的声音仿佛魔音“把她拖过来,从头开始,剥皮。”
跪在地上的军人全都愣住,还以为他们听错了。
但魔鬼手下的小鬼没有丝毫怀疑,立即上来两人,把那个一息尚存的平民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扔在军人面前。
那个人是——李唯一!
这姑娘也是玉荣队的,也是张欧的老乡,一个稚气尚存的图书管理员,对张欧很有那么点意思。
在刚才的屠杀中,李唯一身上连中两枪,都没打中要害,可她也只剩下了残喘等死的份儿。
被拖出来之后,她躺在俘虏跟前,一脸的惊怖绝望,一双大眼睛噙着泪,定定的看着张欧所在的方向。
张欧看着她,一下子就流泪了,可他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
一个小鬼利落的拔出匕首,从头顶划开了她的头皮。
血从刀口涌出来,迅速浸染了一大片土地。
“啊……啊啊……”
李唯一已经没了尖叫的力气,只剩下了眼泪和低弱的呻吟,细瘦的手指抓紧了身下的沙土。
在刀子分离皮肉那种恐怖的“呲呲”声中,她的手指突然失去力气,头也歪向一边,被泪水浸润的双眼再也不用看这人间地狱了。
纪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眼泪奔涌而出。
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个姑娘还那么年轻,在喜欢的人面前被剥皮……
连个干脆的死都不给她,非要用这种残忍的手段!
她挣扎着夺枪,想把那个该死的团长打成马蜂窝!
他该死该死该死!
可是顾前将她的两手反拧到身后,另一手死死的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动弹分毫。
纪暖哭得一塌糊涂,眼泪淌过他的掌心,每一滴都灼得他心痛不已。
李唯一死后,张欧看到那人还在继续剥皮,奋起反抗,被后面的小鬼一枪爆头。
杀人不过头点地,魔鬼却用这样的方式,让他们体验死亡和恐惧。
虽然大多数人还是憋着不肯说,但当那张连着肉的皮从李唯一的脸上被分离下来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小战士终于忍不住,吐了一通之后,又哭又闹的喊道“住手!住手!你们的目标不在这里!他们早就走了!”
团长示意小鬼停手,又对张欧点点头“继续。”
“司令有特别小队护送……”
这时,吴楚骂了他一句“闭嘴!就你话多!”
话音刚落,后面的小鬼就一枪托打在他头上,打得吴楚头破血流。
团长不为所动“特别小队?”
小战士又气又恨又哆嗦“就是由那蓝少校一手创立的……特别任务小队,我听说一共十个人,但我没见过……你、你不去抓大头,杀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干什么?”
“他们往什么方向去了?”
小战士哭成狗“还能去哪儿?妈的……这里是南省最后一站,驻扎下来之后我就没见过司令,他肯定被特别小队保护着,提前往南云去了!丢下我们在这儿等死!”
说完以后,他一边哭一边恨“他自己跑了,把我们丢下来……妈的!妈的!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卖命啊!我才二十岁,我不想死啊!”
团长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摆手示意放了他。
那小战士骤然被放开,梦游一样站起来,看看跪在地上的战友,又看看这群牛鬼蛇神“我……我不用死了?”
“团长向来说话算话,滚吧。”一个小鬼踹了他一脚。
小战士如蒙大赦,稀里哗啦的哭着跑了。
团长没再看他一眼,目光落在吴楚身上“你是特别小队的人,里面还有谁?”
吴楚的鼻子都被打塌了,原本英俊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还有你爸,你爷爷,你祖宗。”
一个小鬼甚至都不用吩咐,直接划开了吴楚的一边嘴唇。
刀口直接切开了他半边脸,饶他吴楚是个千锤百炼的汉子,也没挨过这一下。
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脸和上衣,吴楚痛苦至极,却生生咽下惨叫,不在敌人面前露怯。
“是条汉子,但你忠诚给谁看?你保护不了所有人,他们迟早都是要死的。”
听到团长的这句话,纪暖一颤。
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竟然跟恐怖分子的头目说过相似的话!
当时那蓝是怎么回答她的?
“我是军人,就该服从命令听指挥……”吴楚捂着不断冒血的半边脸,字字铿锵的说道,“我忠于祖国,忠于部队,忠于人民,忠于我自己!用不着谁看着,我忠于谁,我心里明白……你们休想从我嘴里问出半点消息!”
喘了口气,一向正直的吴楚忽然冷笑一声,说道“别撒野了,儿子,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呢。”
被问候令堂,那团长也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只是平静的对小鬼们说道“他,带走,其他,处理掉。”
一阵整齐的枪响过后,被俘军人全被爆了头,齐刷刷的倒了下去。
吴楚目眦欲裂,对团长连吼带骂,最后被人一枪托打晕,拖上了越野车。
116 相依
直到那群人彻底离开,顾前才松开手。
纪暖已经哭得没力气了,她挣扎着推开顾前,一步一步的爬出草丛,硬撑着站起来,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大火。
死了,全都死了……
军人们宁死不屈,陈尸于地,平民毫无反抗之力,死伤惨重,满地都是血迹和残肢,被剥去脸皮的李唯一歪着头,死不瞑目的看着张欧的方向。
还有杜靖安,卢翰宇,黄国维,莫德西……
平民里的富姐王佳瑶,信基督的左小柔,阮梓萱……
那魔鬼头子离她那么近,可她连一枪都开不了,只能躲在草丛里,眼睁睁的看着同伴一个一个的被杀害。
纪暖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对成堆的尸体哀嚎起来。
“啊……啊啊……”
顾前走过来,没轻没重的把她拖起来“叫什么叫!起来帮忙,快点把这些尸体都烧了!”
纪暖一听到他说话就怒意滔天,转身将他推了个趔趄“你住口!住口!为什么要拦着我!为什么不让我开枪!你还有没有人性!你不是军官吗?为什么不救他们?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我一定会开枪的,我一定会杀了他们的……呜……”
纪暖恨那群魔鬼,更恨顾前,要不是他一直制止她,还抢走她的枪,她至少能多杀一个混蛋!
顾前突然拔枪对准了她的脑袋,冷冷的说道“想死么大小姐?我现在就能成全你!”
“……”
纪暖也恼了,冲上去正对他的枪口,豁出去的喊道“你开枪啊!开枪啊!杀了我吧!”
顾前深吸一口气,慢慢放下手枪,从怀里拿出那块蓝手帕“你是在为他哭么?”
纪暖一怔,一把夺回来。
看着这块浸了血汗的手帕,她吸吸鼻子,终于把它抱进怀里,哭成泪人。
那蓝……
为什么要带着特别小队离开?
他知不知道,大家都死了,都死了啊……
哭出来就好了……
顾前扶着额头,身子一晃,但他强撑着站定,依旧用平常语气对纪暖没好气的说道“如果不想让同伴的尸体被丧尸吃掉,就快点过来帮忙。”
纪暖把手帕收好,咬牙抹泪,拿起火把,开始在死者身上点火。
明明说好一起去南云,一个也不能少,可是估计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最后一程竟会是这样走完的。
纪暖一边放火一边流泪,最后眼睛被火熏着,眼泪都干了。
她木然的举着火把,走一个点一个,很快,大厦的火势连着燃烧的尸体和车辆,把这里围成一片死亡的火海。
纪暖站在院子里,木呆呆的看着这片大火,顾前丢了火把,叫了纪暖一声“该走了,再晚丧尸就会围过来了。”
纪暖没有反应,顾前正想拉她走,她突然回神,转身往一辆烧到一半的车子跑去。
“笨蛋!你不要命了!”
顾前立马去拽她,但体力不支,踉跄一下没拉住。
纪暖跑到车前,猛地拉开车门,钻进去到处翻找,最后,终于在车子的后座上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这时,车子忽然发出“砰”的一声炸响,她被热气和浓烟熏的差点晕过去,顾前也冲到跟前,硬是把她拖出去,拖着她往空地上跑,刚喘上一口气,那辆车就在爆炸了。
顾前心里一阵庆幸幸好油箱里几乎没油了,不然纪暖刚才就危险了。
不过——
他低头看着纪暖,发现她抱在怀里的东西是一个眼熟的束口袋,他当即气得想给她两个耳光“就为了这破东西,你冒这么大的险去拿!真是蠢蛋一个……”
纪暖紧紧的抱着束口袋,低着头一声不吭。
看到她的手臂被灼成深浅不一的颜色,顾前深吸一口气,没有继续教训她,牵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纪暖这次没有挣开他,默不作声的跟着他走了。
虽然特别小队在侦查的时候,鱼月之城是没有丧尸的,但建行大厦那火势冲天,大老远都能看见,周遭的丧尸难免会被吸引过来。
而且,也不知道那群神出鬼没的恐怖分子会不会卷土重来,顾前这一路都走得很小心。他在路上找了家便利店,确定安全后才带着失魂落魄的纪暖进去,小心的拉下卷闸门。
鉴于刚刚烧了同伴的尸体,纪暖情绪很不稳定,顾前也没功夫安抚她。他关好店门,找到了存货的小仓库和后门,确定了逃跑退路后,他才去拍纪暖的肩膀“东西借我一下。”
纪暖愣愣的抬头,不明所以。
顾前把束口袋从她怀里扯出来,纪暖愣了愣,也没有阻止。
上次她赌气在自己面前倒出了所有的东西,他记得里面有支小手电,还有打火机,在里面翻了翻,果然找到了。
顾前咬着小手电,在便利店里到处寻找,这里已经被人洗劫过,柜台上没有口香糖,只剩几个散落的套子。他皱皱眉,继续寻找。
便利店不大,连带后面的小仓库,没几分钟就找完了,除了空货架和灰尘,一无所获。
他拿着手电筒站在这小破房里,只觉得一阵气闷,想把眼前所有东西都砸了。
连纪暖都气成这样,他当然也不甘心!
可不甘心也得忍着!
他们两人如何对抗对方装备精良、嗜杀成性的百十人?
只有冲上去送人头的份儿!
那群混账那么嚣张,行动又这么迅速,凌晨时分抓到初十,他们半夜就攻过来了,而且,鱼月虽然在南省,但这么接近南云避难所,理应有不少人会经过,但这里连一个丧尸都没有,从一开始就太不对劲了!
说不定,这群混蛋早就把这里清场,专等着部队过来,方便他们毫无顾虑的大开杀戒。
那蓝带着特别小队到底去什么地方了?还有消失不见的常司令……
居然把他也蒙在鼓里……
顾前脱力的倚着墙,有点绝望。
这时,一条口香糖伸到他眼前。
他愣了一下,抬头一看,发现是纪暖给的,脱口问道“哪儿来的?”
“柜台缝隙里。”
纪暖声音细细的,在他接了口香糖以后,她又转过身,继续找东西了。
117 伤重
纪暖寻物有方,像个小鼹鼠一样,细细的搜寻每个角落。
她知道洗劫便利店的人当时肯定着急,不可能把角角落落都搜刮干净,现在,遗留下来的零碎东西就成了他们两个人的救命稻草。
顾前见状,上前帮她搬开货架,无语的发现这后面才是宝库,不仅有碎掉的干脆面,能量棒,小糖果,甚至还有两瓶便携装洗发水。
纪暖把吃的东西捞出来,其他的小零碎就装进束口袋里。
两人倚在墙脚吃能量棒,周围很黑很静,除了不远处丧尸的叫声,就只剩下两人的咀嚼声。
纪暖吃了半根,把剩下的塞进束口袋里,顾前担心断粮,随便咬了一口,也把剩下的半根放她口袋里了。
纪暖抱着膝盖,沉默良久,最后抬手抹抹眼睛“接下来怎么办?”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去南云。”他的话斩钉截铁。
必须去避难所才行,外面太危险了,她又冲动,一旦遇上恐怖分子,只有送命的份儿。
而且,自己很快就会成为她的负累。
那么多人,眨眼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不能看着她冒险,必须把她安全送到南云。
听他这么说,纪暖很看不上他“那大家呢?那么多人就白死了?恐怖分子抓了初十,还抓了你的部下,吴楚!你要看着他们去死吗?”
“凭我们两个,对付不了那么多人,拜托你看清现实,不要一冲动做了烈士。”
“你这个胆小鬼!”
想起初十被带走时,整个人都被打得惨不忍睹,她给了他承诺,让初十背叛了恐怖组织,现在又落在那些人手里,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还有吴楚……
她越想越恨,起身就要出去找那群王八蛋,顾前伸手一拽,纪暖一把就挣开了“滚开,讨厌!”
她这一挣,顾前顺着惯性一头栽倒在地,不动了。
纪暖一愣,恼羞成怒道“装,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但是顾前一点反应都没有。
示弱不是顾前的风格,纪暖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俯身看了看,愕然发现他的后背被炸的血肉模糊!
因为他没有背对自己,所以她才会一直都没发现。
看到这样的伤势,纪暖才想起来,她在两次爆炸中安然无恙,只受了一点点擦伤,不就是因为顾前始终挡在她身前么?
看到他倒下,纪暖才恍然明白虽然他很讨厌,可他也不是铁打的人啊!
他拼了命的保护她,可是她都做了什么?
“喂!喂!顾前!”纪暖慌了,立马拍他的脸,“快醒醒!顾前!”
这一拍,她才知道顾前在发烧。
好烫的温度。
她又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好,他还活着。
如果连顾前都死了,她就剩自己一个人了——这个念头在脑海转瞬即逝,但已经把她吓得够呛。
他再不好,也没有丢下过她。
这一次,轮到她来救他了。
纪暖记得便利店旁边就是一家药店,可药店都是玻璃窗玻璃门,不容易防御,带着顾前去那里绝对不是明智决定,她只能一个人过去拿药,然后回来。
路程不远,风险一般,而且不能开枪。
纪暖掏出能量棒咬了一口,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慌,顾前被炸成那样,他需要药物,需要绷带,需要她照顾。
想到这里,她毅然放下束口袋,带上手电筒和长柄螺丝刀,然后在顾前耳边说道“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你可撑住了,不然我饶不了你!”
顾前很痛苦的皱眉,发出一声类似呓语的呻吟“冷……”
这兵荒马乱的,上哪儿给他找被子?纪暖看到地上有几张报纸,只能捡起来团成团,塞进他怀里凑合着。
便利店用的是新式电动卷闸门,电是肯定没有的,只能手动,纪暖把卷闸门推开一人宽的缝隙,探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视野范围内没有丧尸,她滚出去,把门虚虚拉上,小跑来到一旁的药店。
她刚想通过被打碎的玻璃窗跨进去,就跟一张黑脸对上眼了。
几乎是出自本能,她短促的惊呼一声,扬起螺丝刀就扎。
但那黑脸居然会躲闪,还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在她惊叫之前捂住她的嘴,焦急的解释“别叫别叫!是我啊老纪!”
纪暖瞪大眼睛,待他松开手,愣愣的叫了一声“逗比?”
黑脸白牙的,不就是逗比这家伙吗!
窦斌见到她,激动至极,隔着窗户,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开心坏了“我就说你机灵,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没事儿吧?哎哎你哭什么……”
见了窦斌,纪暖的眼泪控制不住,稀里哗啦的往下掉“我还以为你跑了……呜……”
“这事儿说来话长……”
说着,窦斌身后又出现了几张脸,纪暖一一辨认过去,发现他们是徐刚强,宁浅,还有一个西蒙。
不管是谁,只要活着就已经够了。
纪暖想起正事,抹了一把泪“别的话等会儿再说……宁医生,顾前受伤了,你快来看看他吧……”
一通忙活后,重逢的几人在便利店暂时安顿下来。
徐刚强打着手电筒,宁浅从顾前后背上徒手取下数十块碎片,有玻璃也有铁片,那画面血淋淋的,纪暖想起了李唯一的那张脸,胃里顿时一阵泛酸,差点把那几口能量棒吐出来。
但她硬是梗着脖子没有吐。
这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食物,不能浪费。
药店受到的洗劫并没有便利店严重,东西还是齐全的,宁浅给顾前包扎好之后,给徐刚强一个任务——让他搂着顾前,不让顾前失去太多热量。
徐刚强“嗯”了一声,真的搂着昏迷不醒的顾前坐下了。
几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纪暖给他们分了零食,然后听窦斌讲述特别小队的任务。
初十投诚以后,那蓝跟他私聊,发现恐怖分子们的目标是所有军官,特别是常司令。
常司令决定和大部队分开,让特别小队提前送他进入南云避难所。但是,他们刚到城外,一伙不明人士就对他们展开了猛烈的攻击,混战之中,常司令和他们失散了,连那蓝也不知所踪。
118 计划
“眼看过了鱼月就能离开南省,那群混蛋偏偏选在这里攻击我们,赶尽杀绝……”窦斌愤愤的攥拳,“我饶不了他们!”
纪暖不想再回忆起帮忙烧尸体的行为,叹了口气别开脸,视线落在了西蒙身上“西蒙怎么会跟你们在一起?”
西蒙一脸灰败,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知道斌哥是特别小队的,我求他带上我的。”
纪暖也就顺嘴问下去了“为什么?”
“我……我在业余时间,也做点机械玩具打发时间,我想,如果有一架能远程操控的航拍机应该能够事半功倍,所以就跟来找材料了……”
纪暖愣了“你还会做航拍机?”
“我爸是弗莱蒙航空科技的ceo,谢威,我家到处都是航拍机的零件,如果找到零件,我也可以做一个出来……”
纪暖对他投去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弗莱蒙……那可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航空科技公司啊!它在航空科技界的地位,相当于x为,说出去都是给国人争光添彩的自豪企业!
真没想到,不着调的西蒙……不不不,是谢力宏,居然有这样一个为国争光的爸爸!
窦斌看到她的反应,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意“没想到吧?一开始我也吓了一跳,这家伙哪里像富二代了?可他还真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有钱又聪明的小子,只要你看他三秒钟解开汽车密码锁就相信了。”
“汽车密码锁?”
西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暖姐,你别见怪,我们偷车也是迫不得已的……”
纪暖晕乎乎的点头,不太明白什么意思,后来,当她见到他们偷来的那辆劳斯莱斯的时候,终于明白了。
原来有的车是不需要车钥匙的,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而且,小偷不可怕,就怕小偷有文化。
恐怖分子都走光走净了,他们一行人有豪车有装备,自然不用担心单独行动会惹来丧尸,就算遇见七八十来只,窦斌加上一个纪暖也能搞定。
自打上路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城市街道上大摇大摆的开车浪。
窦斌的意思是先去南云,毕竟就他们几个,要救初十和吴楚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再说他对初十也没什么好印象。
但纪暖的意思是兵分两路,一路带着受伤的顾前去南云,另一路则是去打探恐怖分子的下落,趁机营救落难的同伴。
她不能丢下初十,他背叛了恐怖分子,在那群人手里每多呆一分钟,他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还有吴楚……
那也是个好人,不能不管。
窦斌一听,把她骂的狗血淋头“咱们就这几个人,顾少校还伤成这样,你还打算兵分两路?你还嫌死的人不够多是不?”
纪暖的脾气上来,也梗着脖子跟他吵“难道就把他们丢在那儿不管了!你没有亲眼看到那群人是怎么杀人的!他们剥掉了李唯一的脸皮,让她活生生的疼死了!还有你的同伴,那些军官们……他们不是杀丧尸死掉的,他们是跪在地上排成一排,被那群混蛋屠杀的!”
说着,她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团长那双眼睛,阴沉冰寒,冷酷无情。
一想到那个人,她就恨得手脚发抖。
窦斌看到她发火,自己也沉默了。
杀害战友和同伴的仇恨不共戴天,连纪暖都气成这样,他又怎么甘心?
但是,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纪暖去自寻死路!
初十的口供只有那蓝少校知道,他们压根不了解那个恐怖组织,莽撞冒进是大忌。
“老纪,你不是说,那个头目指名道姓的要找那蓝少校和常司令吗?”
他语气还算平静,纪暖也不能一直闹脾气,就用鼻子答了一声“嗯。”
“这说明,他们还没有抓人,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罢休。”
纪暖承认这一点,点点头“……嗯。”
“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外面广撒网寻找那蓝少校他们,我们要是沿着既定的方向去南省,肯定会被发现的。”
他这么一说,西蒙也有点方,不由放缓了车速,生怕被发现。
一直没说话的徐刚强却是突然说道“两省交界的地方有个私人训练场,那里可能有水和食物,我们可以先去那里休息一下,从长计议,你们都累坏了。”
他这么一说,纪暖才恍然回神。
刚刚死里逃生,她的神经的确绷得太紧了,攻击性强,见谁都想扑上去咬一口。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西蒙立刻调头,沿着徐刚强说的路驶去。
宁浅始终神色淡淡的,两眼一直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私馆这种东西,普通人是无缘接触的,还非得有熟人带路才能摸到地方。
那地方开车也要走一个小时,幸好豪车里面够大够舒适,徐刚强和窦斌换了位置,在前指路,窦斌只好坐在后面,让顾前枕在自己腿上,保持侧卧的姿势。
窦斌低头看着顾前,在他脑袋上戳了一下“说起来,我还从没见过顾少校这么可爱的时候。”
可爱?
听他这么评价,纪暖瞟了顾前一眼。
背部大面积烧伤且烧到三十九度,确实让他乖下来了。
但是体温上升,人就会觉得冷,顾前从倒下之后就一直在发抖,窦斌看他一直哆嗦,只得向对面的宁浅求助“哎哎,宁医生,他说冷。”
宁浅漫不经心道“那你就抱着他好了。”
“我做不出来啊!”
“你做不出来,我就做得出来了?他可是你的战友,又是纪暖的救命恩人……”
话音未落,纪暖过去,把顾前扶到自己肩上,小心的抱住他的身体。
窦斌愣了“老纪,你这是……”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冷,我抱着他就行了。”
在她说话间,顾前模模糊糊的感受到一个发热体,自发的伸手,把纪暖抱了个严实,一张烧的通红的脸紧贴着她的脖子。
窦斌嘴角一抽,看向宁浅,希望她能说点什么。
顾前烧的迷迷糊糊,纪暖又是自愿,宁浅才不管这档子事儿,她撇开脸,翘着二郎腿,枕在小牛皮座椅上闭目养神。
119 私馆
虽然窦斌跟纪暖装哥们儿,可他只能接受她跟自己勾肩搭背。
车开到半路,他把纪暖推开,自己顶顾前怀里了。
顾前晕乎乎的抱着他,脑袋直往他胸前蹭,要不是他烧的神志不清,窦斌都怀疑他是在借机吃豆腐了。
私人训练场馆还真是个很隐蔽的地方,场地建在一座孤山上,路上有桥,岔路又多,误打误撞到这里的丧尸极少。
车子开不过最后一座山崖吊桥,他们只能把车停在对面,带上仅有的几杆枪,背着顾前,步行过去。
徐刚强背着顾前带路,接近私馆的时候,他忽然叫他们隐蔽起来。
几人各自找了大树藏着,窦斌探头一看,惊讶道“有灯光!是活人!”
“嘘!”徐刚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知道这处私馆的不止我一个,对方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不要轻举妄动。”
正说着,一阵狂躁的狗吠突然响起,而且离他们越来越近。
纪暖紧张的端着枪,对着前方的林子。
她怕会咬人的东西。
但徐刚强按下她的枪,轻轻吹了几声类似蛐蛐儿的口哨,那狗就忽然安静下来了。
“这是馆主养的牧羊犬,百草,认生,里面的人应该是熟人。”
熟人?
众人刚松了口气,一只羊羔大小的德国黑背就从暗中跳出来,猛地扑向徐刚强。
“徐老师小心!”
纪暖和窦斌齐齐端枪,但下一刻,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目带凶光的百草在徐刚强怀里嘤嘤嘤的撒娇,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额……
百草对徐刚强恩宠有加,对他们几个无关人士就凶悍多了,纪暖身上有血,它一直绕着她嗅来嗅去,威吓一般露出沾着口水的狗牙,纪暖都快被它吓尿了。
“百草,别闹,前面带路。”
徐刚强叫了它一声,黑背立马转身,撒着欢儿向私馆跑去。
看纪暖双腿发软,窦斌好心扶她一把。
到了私馆以后,里面果真有徐刚强的熟人,还不止一个。
这三男一女,男的全是体格匀称、目露精光的年轻人,这种漂亮不止是容貌,还有精神上的,只有长期锻炼、严格律己的人才会有的一种精气神,看他们年纪,全都不超过三十岁。
他们一见到徐刚强,纷纷上前又拍又打,调侃不断,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那女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美人,只是看上去十分憔悴,虽说现在天气转凉,但她已经换上了厚厚的毛线衫,看到徐刚强的时候,她的眼泪当即就掉下来了。
纪暖看到她那眼巴巴望着徐老师的眼神,感觉这两人之间有故事。
经过双方自我介绍之后,纪暖知道了这几人都是颇有家底的人物,灾变之后无处可去,干脆就躲在这私馆里等消息。私馆在充当训练场的同时,也是一座小型生态园,就算与世隔绝个一年半载也不会断粮,所以他们几人过得还挺滋润。
“浩行,温流,金生,叙旧的事儿待会儿再说,我朋友受伤需要静养,先让我把他放床上。”
叫温流的那人点头“那是那是,上面房间多,你随便放。”
说着,他看了看宁浅,又看了看纪暖和窦斌,笑着说道“有军人在,我们今晚可就能睡个安稳觉了,请跟我来吧。”
叫傅浩行的那人主动帮纪暖提束口袋,纪暖愣了愣,才把东西交给他。
傅浩行低头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肩膀“你们从哪儿来的?走到这里很辛苦吧?房里洗漱用具一应俱全,待会儿我给你们找点吃的东西和几件换洗衣服,今晚好好休息。”
“额……谢谢。”
“说起来,你这么瘦小也能当兵吗?”
“我……”
窦斌本来在前面走的,闻言回过头,一把将纪暖拽到自己身边,又看着傅浩行“我们是以才举人。”
傅浩行点头,笑容越发温和“原来如此,那么小纪一定是很有才能的女孩子了。”
纪暖一愣她都脏成这样了,他还看得出她是女孩子?
这人眼神不错呀。
既然是徐老师的朋友,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吧。
两个同伴各有要事,被撂下的穆金生就扶着那位弱质纤纤的文希瑞小姐在客厅里坐着聊天。
私馆的服务对象都是有身份的人,里面陈设也都是顶高级的,他们每人都分到了一间套房,位置相邻,里面窗明几净,一看就是经常打扫的样子。
不过,宁浅拒绝了单独的套房,跟纪暖住在一起,傅浩行表扬了一下她们的防范意识,把窦斌和西蒙安排在对面的房间。
和同伴互道晚安之后,关上房门,纪暖只觉得特别累。
她来不及走到床前,直接在门口坐下了,脑袋也歪向一旁,要死不活的样子。
宁浅把东西卸到床上,折回来摸纪暖的额头,然后淡淡的说道“别硬撑着,你也在发烧,先去擦擦身子,一会儿给你后背擦点药。”
“宁医生……我不想动……”她把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好累啊……”
宁浅一愣,下一刻就踹了她一脚“我最讨厌的事情有两件,一是稀里糊涂,二是伤春悲秋!有时间唧唧歪歪,不如赶紧洗洗澡睡个好觉。”
宁式打气法,简单粗暴,又有效。
纪暖果真不再唧唧歪歪,她苦笑一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进洗手间去了。
宁浅站在玄关,扭头看着一旁的穿衣镜,一双眼睛里燃烧着火焰。
那蓝失散,吴楚被俘,顾前受伤……
陈稳呢?
为什么没听到陈稳的消息?
难道他已经被杀了吗……
唉,是死是活,倒是给个准信啊!
姓陈的!
纪暖洗完出来,傅浩行早把换洗衣服送来,宁浅给她背上涂完药,发现她已经趴着睡着了。
这一整天颠沛流离,又亲眼见到那样的现场,没有崩溃已经不错了。
宁浅叹了口气,给她理好头发,盖上被子,顺手关上门,又去对面嘱咐窦斌注意着点情况,然后就去看顾前。
这家伙伤的最重,如果今晚不退烧就危险了,她得在旁边看着。
宁浅离开之后,纪暖的房门内响起了一声轻轻的上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