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2 礼物
百里云川没死，这让卡伦的快乐大打折扣。
百里云川带兵围困堡垒，卡伦更是恨得牙龈出血。
因为不想被手下看到狼狈的样子，卡伦又找上了纪暖。
在研究所里，他由着性子抽她的血，也不提取血清了，随随便便的把血在研究所里泼的到处都是。
纪暖就是在这满室的鲜血中醒过来的。
卡伦抽了很多血，抽的她几乎背过气去，费力的睁开眼，她从镜子天花板看到自己面无人色，而卡伦就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提着滴血的血袋。
见她醒了，卡伦回头，脸上泼溅上几滴血，在一身银色制服的衬托下，显得他肤色洁白如玉，像个瓷人。
卡伦丢了血袋走过来，抬手在她脸上一抚。
这触感让她心里一惊，因为她皮肤太冷了，几乎感觉不出他的抚摸。
卡伦对她说：“百里云川死了。”
纪暖抿起嘴唇，心中麻木。
云川也死了。
她感觉自己也快了。
卡伦握着她纤细的手腕，看着上面青到发紫的大针孔，声音温和的说道：“我知道你不想活，但我不让你死，你活着就是一种折磨，折磨你是我目前最大的乐趣。”
纪暖在自己的血腥之中闭上眼，长长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是被一条毒蛇给缠上了。
她缓慢的，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多没意思？你有折磨我的时间，不如为自己所犯的罪孽忏悔，这样一来，等你死后，在地狱里也能少受些罪。你害死那么多人，难道一点都不觉得抱歉吗？”
卡伦狞笑起来：“为我的事业牺牲，那是他们的荣幸，你却毁了我的理想国度，我不会轻饶你。”
“……”
这不仅是一条毒蛇，更是一个魔鬼，没有人性，也没有心，从来都是人负他，没有他负人。
他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又站在高位太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性格自然是越发扭曲，哪怕如今正在一步步的走向灭亡，他也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只会归结于这个世界不容他。
至于自己……
早就是注定的炮灰了。
正如之前所想，她余生的最后事业，就是目睹卡伦和他的所谓事业一起走向坟墓。
见证人的日子，不太好过啊。
纪暖自甘自愿的自暴自弃，卡伦却是孜孜不倦的寻找着退路。
三天后，中层被攻陷，退路被堵住，卡伦一部的余孽全都被堵在下层了。
余孽们平日里纪律严明等级森严，无论如何也生不出僭越之心。如今不分高低亲疏，百十人全被堵在两层楼之间。
像之前那样的坚守已经做不到，军部切断了堡垒的供电，下层的空气循环装置只有一台可以使用，如果坚守不出，三个小时，下层氧气就会被耗尽。
到时候，他们全得死在这里。
潘多拉的成员，骨子里有一种偏执。
跟了卡伦这么久的亲兵，偏执程度更是呈几何倍数增长。让他们出去投降，他们宁愿死。
于是，为了可以活的更长久，伤员被拖到外围杀掉了。
因为他们已经不能战斗，活着还要浪费氧气。
再接着，身体较弱的队员也被同伴杀害了。
军部一时不得其门而入，可下层已经成为了屠杀现场。卡伦被心腹和最后的精锐守在最内层，隔着门板可以听到零零碎碎的枪声和打杀声。
他知道，外面已经是血流成河。
其实这一切，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制止。
但他凭什么制止？
他的理想国度破灭了，这些追随者们，当然也要跟他一起去死了。
纪暖也是奄奄一息，她尚未从贫血中恢复过来，又被心腹扛着一直后退。
稀薄的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她半倚在内室的墙壁上，有气无力的看着坐在跟前的卡伦。
卡伦也已经很狼狈了，总是打理的一丝不苟的短发缺少清洗和梳理，乱糟糟的贴在脑壳上，焖出来的汗水一缕缕的顺着发丝往下滑。
银色制服轻薄保暖，可在人满为患的下层就显得十分多余，旁边人都把制服的扣子解开不少，通风散气，可卡伦还是严丝合缝的扣到下巴，一丝不苟。
空间实在太热了。
卡伦抬手捋头发，在汗水和热气的治理下，他的黑发很服帖的往后翻，他放下手以后，又有几缕细碎的头发漏下来，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
纪暖身上只得一件给实验体穿的两片式实验服，里面什么都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弱了下去，心腹B出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道：“没剩什么人了。”
卡伦吃吃一笑，又捋了一把头发，说：“真热。”
心腹B不置可否，绵羊一样乖顺的半跪在一旁，等候指示。
可卡伦已经没有什么好指示的了，他不耐烦的挥挥手，把两个心腹连同精锐都赶了出去，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人都走了，逼仄昏暗的小房间里就只剩下卡伦和纪暖两个人。
卡伦慢慢回头看着她。
他在笑。
那是一个无声的笑，笑得表情灿烂，心怀鬼胎。
他挪过去，卡住纪暖的下巴：“高不高兴？你们的人就要攻进来了。”
纪暖早就没有力气跟他置气了，还相当有心情的问了他一句：“攻进来，你怎么办？自杀……？还是，我帮你一把？”
卡伦摩挲她的下巴：“死在你手上？你想得美。”
“那你就好好的活着吧。听闻以前二战末期，联军扬言抓了MSLN之后，就把送到他去各国展览呢。”纪暖不躲不闪的看着他，饶有兴味的说道，“你的待遇，肯定不比他差。”
“呵……你心情不错嘛，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好了。”卡伦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百里云川没有死，他活的好好的。”
听到这个消息，纪暖无神的眼眸里出现了一点光彩。
这真的是个好消息。
她死也瞑目了。
“不过，我不想把你全须全羽的还给他。”
说着，在纪暖反应过来之前，他手上用力，将她猛地推倒在地，然后，他一手把她按在地上，另一手慢条斯理的解开了实验服上把前后两片连在一起的蝴蝶结，就像在拆一件礼物。
“我带不走的东西，弄坏了也不会留给别人。”
933 污染
纪暖早被折磨到濒死，可这天，在小房间外避嫌的余孽们，清清楚楚的听到她那一声声含泪泣血的惨叫。
一个精锐来回把玩着手上没几颗子弹的空枪，略为艳羡的说道：“还是执行官会享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又一人说道：“不知道执行官干完以后，会不会让我们也过过瘾……都半年没有碰过女人了，那女人的皮肤真白。”
“虽说她是敌人，不过执行官到哪儿都带着她，看来这女人的床上功夫也是相当了得呢……”
一群男人到了生死关头，渐渐开始说起了露骨的荤话，见这些人开起了执行官的玩笑，心腹B终于听不下去，冷喝一声：“住口！”
旁人对卡伦的心腹还是多有顾忌的，被喝一声，就各自闭嘴了，不过心里还是浮想联翩，各种YY。
纪暖也的确是快死在卡伦手里了。
卡伦咬人。
从她的脸开始，他从头啃到尾，每一口都恨不得咬下她的肉！
人的牙齿最毒，卡伦又发了狠，留下的每一个牙印都渗着血，蓝紫色的齿痕深深刻在她身上。
在纪暖的哭喊声中，他把她活生生的啃成一个血葫芦。
最后一口是留在她小腿接近足踝的地方，他离开她跪在一旁，雪白的脸，满嘴的血，瞳孔因为失明而变成异色，看起来格外诡异。
他拿起实验服盖在她身上，白色的实验服立刻就染上了斑斑点点的红梅花。
纪暖全身遭灾，疼的恨不得昏死过去，在衣服下缩成小小一团，看着都可怜。
“你的自愈能力现在与常人无异，这些齿痕会一直留在你身上。”卡伦擦了擦嘴上的血，笑着问她，“以后你每次看到这些齿痕，都会想起我呢。”
纪暖说不出话。
刚才的惨叫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她脸上还有泪，大眼泪珠子亮晶晶的挂在脸颊上，卡伦过去，好心的帮她擦去，然后附耳说道：“就是不知道，百里云川看到以后会是什么心情了，哈哈……哈哈哈……”
纪暖顶着一身牙印，凄惨的缩在衣服下面，一声不吭。
卡伦心满意足的起身，正要往外走，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折回纪暖身边，拔掉消音手枪的消音器，然后把枪口抵在她胸前，笑微微的扣下扳机。
“砰”的一声，纪暖睁大眼往后一顿。
鲜血从胸前迅速蔓延，浸染了实验服。
卡伦用发烫的枪口敲敲她的脸，说道：“还是这样比较保险。”
然后他起身出门。
没有人再进来，外面再度响起了突突突砰砰砰的枪声。
纪暖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身上盖着实验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往外流。
温热的血淌过地板，染红了她落在地板上的手。
那么多的血，带走了她仅剩的温度和生命。
这一出大戏，从血染的校园开始，在血染的堡垒结束。
在大家一个个的死去之后，这次也终于轮到她了。
她神志模糊起来，眼前的景象却是越发的清晰，清晰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看见一个浑身染血的银色制服男人踢开门，跌跌撞撞的冲进来，然后把她抱在怀里，声嘶力竭的叫她的名字。
他喊的很大声，但是她听不到，男人就把她抱起来往外走。
刚走出门，子弹就飞了过来，男人抱着她转身，她清晰的感受到，子弹打到他身上的力道。
男人被打得跪在地上，可仍是抱着她不松手。
她躺在他的臂弯里，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用尽全力的抬手，拉下了他的面罩。
啊……是裴凉啊……
这个人，怎么还没走呢……
裴凉嘴里涌出血，他忍着痛，握紧她的手，平日里玩世不恭的脸上难得的带了认真的神色。
他微笑着说话，断断续续的，最后，他收紧手臂，用力的抱着她。
下一刻，他的手臂脱力似的松开，身体也带着她倒了下去。
纪暖一直被他护在怀里，哪怕倒下也是如此。
她和他面对面的倒在一起，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一点都没有被摔痛。
裴凉对她微微一笑，呼出最后一口气，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纪暖躺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冷下去，仿佛遭受着凌迟酷刑。
他最后说了什么？
到底说了什么？
她听不见……她没听见……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他舍了命来救她，她却连他的遗言都没有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下层电源被完全切断，本就昏暗的地下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纪暖被一口气吊着，就是不死，她枕着裴凉的胳膊，看着明灭火光映亮了裴凉的脸。
她跟裴凉认识的时候也不好，那时他在东海林手下做卧底，专门跟那蓝作对。
如果不是裴凉败坏了那蓝的名声，让他断腿，那蓝根本回不了华都，东海林不允许那蓝做一个凯旋而归的英雄，半路就会派人干掉他。
可惜这个道理，她过去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味地对裴凉有偏见，给他甩脸子，添麻烦。
现在，裴凉也没了。
他本来是不用死的。
只要不管她，自己去跟大部队会合，等这一战结束，他就是最优秀的卧底，最无畏的英雄，功德昭彰，前途无量。
他还那么年轻……
他应该是个英雄……
不该随她葬送在黑暗之中！
卡伦的人兵败如山倒，自知抵抗不过，已经开始放火。
外面长廊被火焰吞噬，眼见大火就要烧到这里，纪暖骤然爆发出力气，硬是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关上了房间的大门。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实验服掉下来也顾不得，只紧紧抓住裴凉僵硬的手。
这里太黑了，非得两个人靠在一起才不会害怕。
她要保护他的身体，不能让他被火焰烤得面目全非。
这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小房间本就是为坚守做准备，房门关上之后，小房间就成了一个铁盒子，防水防火也防弹。
纪暖精疲力尽的闭上眼，缓缓吐出那口一直支撑着她的生气。
格里啊……
我来了。
934 生擒
卡伦没能如愿以偿的为理想事业而死。
他见堡垒守不住，打算对自己扣动扳机的时候，十几个前锋队员从天而降，打他的手打他的枪，然后把他按在鲜血遍布的地板上。
这一次，没人再当他的替死鬼了，因为人都已经死光了。
百里云川穿一身沾满血的制服越众而出，走到卡伦跟前，伸手抓起他的头发逼迫他抬头，然后起身退后，对旁人点一点头。
卡伦椎心泣血的挑衅：“怎么不杀了我呀？百里云川，你不是恨我吗？”
百里云川看着卡伦那状似鬼魅的脸，不置可否的转过身，挥手：“堵上他的嘴，带走。”
他的确想过直接杀了卡伦泄愤，可是，他又想通了。
让卡伦活着，成为阶下囚，理想破灭，尊严扫地，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他凭什么要给他一个痛快？
至于纪暖……
裴凉说他去找，那么他就信裴凉。
卡伦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带走了卡伦以后，百里云川开始搜寻堡垒，寻找裴凉和纪暖，因为在半个小时前，裴凉就跟队伍中断了联系。
上中下三层，前锋小队将堡垒翻了个遍，没找到人。下层火势已经蔓延，小队不得已退出来，一个个烟熏火燎，灰头土脸。
“长官！找不到人！”
百里云川冷声道：“他们一定在堡垒里，继续找！”
湖玉除下防毒面具拉着他：“别下去了！下面的火势控制不住，马上就要烧到中层来了……”
“放手。”
湖玉死死拽着他：“不放！”
她知道，纪暖大概是活不了了，所以百里云川才会变成这样。
她放开手，让他跟着纪暖去死吗？
她不放！
百里云川并不体会湖玉的心情，一把将她推开，闷声不吭的就要往下走。
湖玉被推倒在地，对前锋队员们怒斥一声：“拦住他！别让他下去……百里云川，你就这么想寻死？兴许纪暖不在呢？就算她在，这么大的火，也肯定没有活路了！”
百里云川一脚踢开冲在最前的队员，拔枪相对：“谁敢拦我？”
湖玉恨得吐血，上前一步：“你开枪吧！”
话音刚落，百里云川就对她脚尖的地面开了一枪。
湖玉愣住，怔怔的抬头看着他：“你……”
“就算死，我也要见到她的尸体。”百里云川冷冷的看着她，“你来拦我，也是一样。”
湖玉悲愤，继而后退一步让出路：“那你去吧！”
纪暖死了，你就不活了？
好，不活就不活，你作死去吧！
百里云川没有半点犹豫，往自己身上泼了一盆水，立刻就冲进被大火包围的下层楼梯口了。
湖玉眼睁睁的看着火焰吞噬了他的背影，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流。
特别行动部队，就剩他们这几个人了。
可就算他们几人的份量加起来，也敌不过一个纪暖……
不，这样的比较毫无意义。
湖玉振作起来，对队员下令：“火速清理现场，销毁一切研究资料！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是！”
有了命令，上下一起忙碌起来。
湖玉看着火口，恨恨的一咬牙，也往身上泼了水，裹着毯子冲出去了。
目之所及，一片火海。
空气被烤成高温，迅速蒸发所有的水分。干热的空气，鼻腔被烤干，百里云川捂着口鼻咳嗽，尽力用口水滋润口腔，然后大喊：“纪暖！裴凉！”
下层的温度已经很高，脚踩在地板上都能感受到滚烫。百里云川一边往里走，一边打开每一扇门，生怕会漏掉纪暖他们的所在之地。
现在周围没有人了，他可以尽情的叫她的名字。
“纪暖！纪暖！你在哪里？你回答我一声好不好！当我求你了！纪暖！”
“裴凉！裴凉！初二！月升初二！你装什么死！快点回答我！”
“混蛋……你们两个都聋了是不是！回答我……回答我啊！”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百里云川举枪回头，发现湖玉也进来，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你凑什么热闹？出去！”
湖玉甩开他的手：“别磨蹭了！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快！”
百里云川没再多说，继续往更深更热处走。
堡垒的建筑材料都是隔热不易燃烧的，可这里多的是尸体，满地的尸体燃烧起来，烤炙着周围的墙壁和和摆设。
“纪暖！初二！”
湖玉听到他的喊声怔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了。
啊……原来裴凉也是月升团的人，难怪呢。
百里云川越走越深，湖玉紧随其后，越过数不清的尸体之后，依然没有找到纪暖的身影。
她擦去脸上干涸的汗水和黑灰，拽着百里云川：“够了没有？”
百里云川没说话，只是执拗的甩开她。
湖玉咬牙。
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这里！
于是，她再度挡到前面：“你还想留在这里等死不成？”
百里云川这一次没有推开她。
他颓然的跪在尸体之中。
怎么办？
找不到……
怎么都找不到。
他的纪暖……这次要是再找不到，她就真的会不见了。
湖玉看到百里云川这么颓，心里也不好受，她上前刚想拽着他离开，百里云川忽然抬头起身，合身往走廊尽头撞了过去！
“轰”的一声，没有完全关闭的房门被撞开了。
要不是纪暖力气不够，不能把门完全合上，百里云川也没有看出来，最下层的走廊尽头居然还有一扇门！
这一次，他终于如愿以偿。
“纪暖！纪暖！”百里云川扑过去，手指捏着她的颈动脉，几乎感觉不到跳动，湖玉也发现了一同倒在里面、悄无声息的裴凉。
她赶忙进去检查，发现裴凉早已气绝身亡。
这一次，不用她提醒，百里云川就把裴凉背起来，对她说道：“你带着纪暖出来！”
然后，他一马当先的背着裴凉往外走。
湖玉愣了一下，看着纪暖伤痕累累的身体，以及胸口那个血洞。
她第一反应就是丢下纪暖算了，反正都这个样了，就算拖上去也没救了。
但这个念头一瞬间就消失了，她任劳任怨的把纪暖背起来，踩着满地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百里云川出去了。
935 尘埃
卡伦被捕当晚，精锐部队护送他飞往舰队，关押在希望号。
半个月后，卡伦被送上远东MC，接受各个战胜军团的审判。
一个月后，纪暖在东光医院苏醒。
她醒来的那天，阴雨连绵，天地一片灰暗。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纪暖自己爬起身，看着身上的病号服，然后赤脚下床，拖着脚步走到窗边，往下看去。
她住的位置很高，可以俯瞰楼下的一片风景。
楼下是一片钢筋骨架水泥墙，铜皮铁骨，生机勃勃，是重建的景象。
新希望，新东光。
这里是南省。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纪暖回头，发现开门的医生已经走到身后了。
“你怎么自己起来了？快点回去吧！”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的把纪暖扶回病床。
纪暖迷迷糊糊的，听着他们的声音就像是浮浮沉沉的水泡，刚到耳边就破碎掉，但也能听清。
她被迫跟着他们坐回去，在医生撸起她的衣袖给她打针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胳膊上满是可怖的齿痕。
见她看到齿痕愣住，医生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慰：“这些伤痕会变淡的，再过段时间就没这么明显了。”
纪暖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她想起来了。
卡伦被逼到了穷途末路。
临走前咬了她，还给了她一枪。
后来，裴凉来了。
再后来，就是现在了。
大概身上的止痛剂还在发挥作用，纪暖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她伸手覆在胸口，护士见状，赶紧拉住她的手：“小心一点，你还受着伤呢！”
纪暖茫然的点点头，放下手，继续看着手腕上的齿痕。
紫色发黑，淤痕的颜色深入皮下，她瞄到了医生在病历上记录的日期，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一个月。
一个月，还没好，以后可能也是好不了的了。
正如卡伦所想，他在她身上留下了永远也不会褪下的伤疤。
只是可惜，最后那一枪，竟然还是没有打死她。
医生给纪暖打了针，护士在一旁，断断续续的搭话，想要安抚她，但是见到纪暖并没有要寻死觅活、疯疯癫癫的意思，也就放了心，嘱咐她不要出门，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纪暖爬到床尾，捞起病历看了看，发现监护人一栏上写着百里云川的名字。
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她变得很乖，不吵不闹，老老实实听医生的话，不让出门就不出，不让下床就不下。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她躺在床上，等来了百里云川。
他穿着将官礼服，身姿笔挺，头发向后梳去，看起来成熟英气，宽阔的肩膀上扛着金色橄榄枝兼一颗金星。
出身将门，千锤百炼，一战成名。
他成了最年轻的少校，比他父亲升到这个位置还要早了五年。
百里云川刚刚参加过追悼大会，军礼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一听到医院说纪暖醒了，他立马就推去了后面的宴会，亲自开车赶到医院。
纪暖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的，看到他走进来也没有什么反应。
百里云川像是怕惊吓到她，从进门到走到床边，每一步都走的很轻慢。
他站在床边俯身，纪暖和他对视，脸上带着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笑意。
“结束了。”他说。
纪暖“嗯”了一声：“大家……”
百里云川在旁边坐下，笑容酸苦：“大家，都安息了，湖玉也……”
“湖医生……怎么了？”
“她吸入太多浓烟，陷入深度昏迷，进了章西医院的ICU……是我害她的。”
“那存希怎么办呢？”
“我打算将他暂时寄养在我的名下。”
“啊……也好。”
看百里云川现在混的这么好，孩子在他名下养，也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裴凉呢？”
“和堡垒攻坚战的牺牲者一起葬在北省了。”
想起裴凉最后护着她的情景，纪暖感觉眼眶发烫。
百里云川伸手在她脸上一刮，她才看到自己的眼泪。
“那……初一呢？”
“大家的事情，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百里云川握着她的手，“你就没打算问问你自己怎么办么？”
纪暖没有把手抽出来，她没有过去那个力气，也没有过去那个意气了：“上头打算怎么处置我？”
掌心的手很单薄，上面印着几个深深的齿痕，百里云川改抓为托，笑容浮幻：“处置你的不是上头，是我，你是归我管的。”
纪暖又看了他的肩章一眼，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你好好养病，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我在。等卡伦的审判结果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听到这个名字，纪暖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可是很快就消失了。
她不想记住这个人。
百里云川很想留下来陪她，可外面一直有人敲门，一会儿叫他去开会，一会儿叫他去接电话。
眼看百里云川皱着眉想发火，纪暖率先说道：“要不你还是先忙吧，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我晚上回来。”
“……嗯。”
“晚上见。”
他低头在她脸上轻吻一下，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纪暖扭头看向窗外，心里甚为平静。
他现在是真正的位高权重，身边没有狂蜂浪蝶，那才叫不可能呢。
不过，这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跟格里一起同床共枕那么久，就算百里云川肯要，舆论也能把他骂死。
她有自知之明。
只是，在可以自由行动之前，她的一切反抗都会让百里云川对她加强戒备，所以，她现在还是老实一点好。
在堡垒攻坚战中，百里云川从容不迫的开炮用兵，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生擒卡伦，外界简直要把他夸成一朵花。
牺牲在所难免，且牺牲者们死得其所，是为了伟大事业的胜利而献身，生者对他们不吝赞扬，完成自我满足以后，就可以毫无愧疚的开始花天酒地了。
把百里云川叫走的是何耀东。
这一战温派占尽先机，何派气势稍弱，一弱就要落下风。
亏得何耀东之前跟温谦和斗的乌眼鸡一样，现在还能欢聚一堂谈笑风生。百里云川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并未厚此薄彼，何耀东跟他扯东道西，他也耐着性子敷衍。
然后，何耀东在无人处，掩人耳目的告诉他一个秘密——
“贤侄，东琉璃跟温笑泉在一起，你觉得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936 庇护
作为战争元凶，卡伦罪无可恕，逃不掉全人类的审判。
但是，下面的小虾米到底要怎么处置，其中可谓大有文章。
首先，东琉璃就没出现在审判席上。
如果把东琉璃拎出来，少不得要重新介绍她的身世，卡伦身边的红人，东海林的独生女——
东海林是元老级人物，单这最后一项，已经足够把华夏拖下水。因为东琉璃是汉奸，汉奸误国，内部审判可以有，公审就等于在打脸了。
更何况，东琉璃还救了百里云川一命。
功过相抵，两相中和，基本上可以约等于无事发生嘛！
有的人不愿意东琉璃被审判，有的人就不一样了。
比如百里云川。
救命之恩，他可以还，但该有的审判，决不能含糊。
这事儿温谦和是瞒着他的，不过，就算何耀东不多这个嘴，他也是知道的。
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耀东绝非是因为好心才告诉他，何是为了让他们相互猜忌，趁虚而入。
百里云川很有保留的点点头，何耀东身边的老面孔也提醒了他：“云川啊，你年纪轻，又是新贵，当下时局错综复杂，还是不要站错队的好。”
“孙世伯，多谢提醒，我会好好考虑的。”
孙世伯叹了口气：“我们都是老一辈的人啦，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与你父亲有同窗之谊，你又是后辈中的佼佼者，以后还要多多提携我家那不成器的才是啊。”
“世伯您过谦了，我只是运气好才能侥幸爬上这个位置。孙中校为人正直，勤恳踏实，日后成就必定远在我之上。”
“贤侄你才是过谦啦，哈哈哈……”
百里云川还肯敷衍何派人物，这让何耀东心里稍微舒坦了些。
摆脱了何派以后，百里云川的愠色在阴影中一闪而过。
温谦和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物，如今卡伦已除，他就要开始大展身手，排除异己了！
东琉璃没有加入审判之列，是因为温谦和用纪暖来要挟他。
如果东琉璃要被送上审判席，那么，纪暖也少不了。
东琉璃坏事做尽，纪暖手上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温谦和为了大局保东琉璃，百里云川为了私心保纪暖，这是他们目前所能达到的微妙平衡。
如果温谦和的目的只是为了大局，那么他自有办法让东琉璃消失，只是现在，温谦和似乎还有别的想法……
“哈哈哈，云川啊！云川！”
温谦和的笑声从酒会人群中传出来。
百里云川掩去倦色，打起精神走过去：“司令。”
温谦和身边围了一圈马屁精，把马屁拍成牛皮。
在甜言蜜语的狂轰滥炸之中，温谦和喷着酒气，一把拽住了百里云川的手，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亲近：“你这孩子，怎么总往角落里站？找你都找不到。”
百里云川扶着他的手，只浅浅一笑不做声。
温谦和继续道：“对啦、对啦——温纱刚才说要回家，要是你不喜欢这里的环境，就跑多一趟，把温纱送回去吧。”
“好，告辞了，司令。”
百里云川正烦找不到理由离场，一听这话，掉头就走。
温谦和身边的马屁精们又开始了他们的婊演：“百里少将真是气宇轩昂啊，跟温纱小姐简直是绝配！”
“是啊，司令，虽然百里家就剩他一个人了，但是他能走到这一步，也足以证明他的能力出众。温纱小姐出身高贵，相貌美丽，和百里少将在一起真是天作之合呀！”
“是啊是啊……”
温谦和满意的听着众人的恭维朝着他希望的方向走，又故作谦虚的说道：“唉，云川这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秉性没的说，就是我家那女儿，大大咧咧，才疏学浅，怎么配得上云川呢？”
“哎呦我的司令，您可真是太小看温纱小姐了，她可是咱们的军区之花呀！”
“您就是太看中百里少将了，其实他过去还有一桩烂尾的婚事，也不算十全十美，温纱小姐配他也算受了委屈呢……”
温谦和听着这不花钱又让人高兴的马屁，心里小算盘打的飞起。
百里云川想和纪暖双宿双飞？
他想的美！
他是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得力干将，怎么可能便宜了纪暖那个没出身没根底的野丫头！
而且，纪暖跟各方势力的关系错综复杂，特别是那“第一免疫体”的身份，不知搞出多少乱子。
单是把她和百里云川联系在一起就够让人火大的了！
在温谦和看来，纪暖简直玷污了他的得意门生，得力干将。
于是，温谦和决定，撮合一下自己的独生女儿和百里云川。
自己的女儿，不管样貌才华还是出身，样样都是配得上他的。
这要换成别人，他这老父亲还舍不得呢！
酒会外头，百里云川也陪着温纱出来了。
平心而论，温纱的确是个气质出众的美人。
战争结束之后，她跟在父亲身边，时常能见到百里云川那挺拔的身影。
父亲打算撮合他们，温纱知道，而且她对百里云川也有点意思。
她更知道，跟百里纠缠不休的女人是纪暖——
不过，那又如何？
纪暖配得上他么？
一个游走在敌营、和宿敌、和诸多男人都有过恩怨的女人，怎么可能保持冰清玉洁？
纪暖她见过，在章西的时候，解封臣把她安排到秘书部工作，刚到第二天，她就闹出了在指挥部动武、袭击外包员工的丑闻，后来更是一闹二闹，闹得市民与难民之间的矛盾加剧……
看起来是不会来事，但来起事儿一点都不含糊。
温纱自恃纪暖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是她小看了百里云川。
百里云川什么样的美人、什么样的身家没有见过？
说他深情专一也好，说他目光短浅也好，说他犯贱欠抽也好，总之他只有一个女人，也就只认准这个女人。
不管她再笨，再烂，再不听话，再怎么朝三暮四，扶不上墙……
没办法，他就是喜欢她，放不下她。
她要，他就跟她在一起。
她不要，他就陪她一辈子。
他就这样了。
所以，当温纱坐进汽车，以为百里云川也会坐进来的时候，外面的男人居然把门一关，对警卫员说道：“开车，送温小姐回家。”
温纱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他坐上另一辆车，一溜烟的朝着相反方向离去了。
这男人……竟然把受尽追捧的她当成一件离场的工具！
937 庇护
百里云川回了医院。
他在车上换了衣服，进门前还特地闻了闻，感觉身上的寒气和酒气没那么重了，才推开门进去。
纪暖坐在窗边的轮椅上，轮椅上垫着棉垫，她身上裹着毯子，出神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听到开门声，她回过头，一张脸在红毛毯的包围下显得白里透红，只是，卡伦留下的齿痕还是很明显。
“你回来了。”
就这样，平平淡淡就很好了。
百里云川加快脚步走过去，从后面把她抱进怀里：“医生说你没有吃饭，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不饿。”
纪暖其实不太喜欢他这样抱着自己，他力气太大，勒的她不舒服，有点窒息。
可她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忍一忍，也就算了。
百里云川松开手，也靠近窗边看了看：“外面很好看吗？”
“嗯，好看。”
欣欣向荣的重建，总好过火光冲天的破坏。
“等卡伦的审判结束，我们去旅游，好不好？再也不理这些事了。”
纪暖有点惊讶：“这里不是需要你吗？”
“没了我，地球照样会转。”他拍拍她的肩膀，“我还没吃晚饭，陪我吃一点吧。”
“好。”
晚饭也简单，清粥小菜，百里云川也不知怎么这么有耐心，一勺一勺的吹凉了喂她。
纪暖也没有拒绝。
因为感觉不该拒绝。
不过她实在没胃口，喝了半碗就摇头不喝了，百里云川把剩下的粥和菜一口气全吃了，一点都看不出他是刚从酒会回来的。
饭后，百里云川把她抱床上，开始跟她讲活着的人的事。
“你朋友齐嘉在东光照看纪心，她信了你假死的消息。”
“……是我对不住她，以后见面，我会向她道歉。”
“嗯。初一在攻坚战时立了功，功过相抵，军团已经决定撤销对他的通缉。不过，他身上的通缉太多，一直留在华夏也不好，解封臣就跟他一起走了。”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知道，但是你要好好养身体，才能见到他们。”
“好啊。”
“尼奥和小莲加入了神鹰队，每天跑来跑去清剿丧尸。”
“哎？他们两个倒是……”
“谁能想到呢？”百里云川顿了顿，“还有一对你应该能想到的，初六和顾原要结婚了。”
“啊？那顾原岂不是要成为西联驸马？”
“顾原不入赘，初六放弃了王室身份，年底就举行婚礼，到时候我们还能赶去看一看。”
“还真……好快的速度啊。”纪暖哭笑不得。
没想到这对欢喜冤家打打闹闹的，居然真的成了事儿。
初六也是好样的，含着金汤匙出生，泼天的荣华富贵，居然说放弃就放弃了。
顾原也是有福气。
百里云川继续道：“华夏共享了成功的疫苗资料，现在以华夏为首的生物科技公司正在加紧生产疫苗，预计下个月就能完成全部接种，再也不会有人感染索兰姆病毒。”
听到这句话，纪暖感慨良多：“有了疫苗，大家的努力也就没有白费了。”
“苏国生产出疫苗之后，把徐刚强送回来了。”
“真的啊？我还以为大徐不回来了。”纪暖很难得的笑了，“他的体格和本事，有可能真是战斗民族的人。”
“他在希望号上接受了复健，很快就能回归正常生活了。”
“那多好啊。”
“上周我在北迁仪式上见过高晨，他和何叔语在一起去章西了。”
“晨晨啊……何叔语倒是对他很好，两人也没有红过脸。”
“听说，何家有意培养他，以后让他跟何田田……”
纪暖更惊讶了：“他们俩还是小孩儿呢！”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
“别乱说。”
“我没有啊！”
笑过之后，百里云川的语气沉重了些：“军部根据籍贯和遗属意愿，将牺牲同志的遗骨挪到了各省省会，建立了纪念碑。顾前在章西，那蓝在华都，你想看，我就带你去。”
“嗯，好。”
真好。
大家都回家了。
活着的成为英雄，牺牲的成为星辰。
只有她苟延残喘、不见天日的活了下来。
卡伦真不是东西。
都最后一枪了，还不肯给她一个痛快。
她的自愈能力消失了，因为枪伤和失血。
现在的她与普通人无异，所以，身上，腿上，还有脸上的齿痕不会消失。
正如卡伦所想，他在她身上留下了不会消失的烙印。
百里云川也不知怎么这么爱她，晚上也不肯回家，明明已经位高权重，还是跟她挤在一间病房里，宁愿委委屈屈的睡在陪护床上，也不回拨给他的别墅住。
温谦和不高兴他这么做，但也做不了什么，百里云川的工作做得无懈可击，他不能因为部下跟女朋友感情的太好就找茬，说出去也不像话。
但是温纱很不满。
温谦和一回家，她就忍不住跟父亲提了百里云川晾着她的事。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就把门关上，让司机带我回来了！爸，以后能不能不要撮合我跟百里云川？我真的很尴尬！你是没看到，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温谦和安慰：“好了，女儿，他死脑筋，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嘴上安慰着，温谦和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过去他做百里春眠部下的时候，他没想着让女儿嫁到百里家去，因为高攀不起。
现在百里家就剩云川一个人了，地位荣光早就不复从前，作为自己掌上明珠的温纱相当于公主，嫁到百里家等于“下嫁”。
可他就这么丢下自己的女儿扬长而去，说出去就像温纱倒贴他还不要一样，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真该找机会好好挫挫这家伙的锐气了。
百里云川公务繁忙，除了晚上能回来睡觉，白天基本不在。
纪暖也不让他操心，自己安安分分的在病房里养伤锻炼，每天她都会检查身上的齿痕，发现它们真是打算跟自己一辈子了。
跟就跟吧。
百里云川不嫌弃，她就跟他。
百里云川要是嫌弃了，她转身就走，绝对不会耍赖。
他给她的，已经够多了。
938 坦白
有的时候，麻烦来了，躲也躲不掉。
纪暖没想到会在病房里遇见温纱。
她对温纱印象不错，因此见到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扯起嘴角笑了笑。
温纱穿着护士服，摘了口罩，反手关上门，走到病床前坐下，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官方说你死了，没想到，你变成这个样子。”
“……嗯，温纱姐，你怎么来了？”
当红的军区之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纱说：“别担心，我自己瞒着警卫员来的，没人知道你在这儿，百里把你保护的很好。”
“谢谢你来看我……”
温纱打断了她的话，开门见山的说道：“你知道我爸爸打算让我跟他结婚吗？”
纪暖很平静的回答：“不知道。”
这句话一出口，她已经知道温纱是来干什么的了。
温纱也一点都不客气，直截了当的说道：“他一定是不想刺激你才没有提的。纪暖，咱们过去是同事，但现在，你站在利益的角度好好想一想，百里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更好一点呢？”
“是。”纪暖也不恼，还是很平静，“我都是‘死掉的人’了，温纱姐是正当红的人物，云川跟你在一起，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你都大有裨益。跟我在一起，只是自降身份罢了。”
“你有自知之明，这很好，省的我自卖自夸。”温纱拿出一张支票，递过去，“这里有五百万，是我的私房钱，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离开百里，这笔钱就是你的了。好好想想，这样的交换，你不亏。”
纪暖点点头：“的确不亏，但我不要。”
温纱听到前一句还以为她很好说话，听到后一句，秀眉立刻就皱起来：“纪暖，死缠烂打不好看，你有多配不上他，你自己心里清楚。而且五百万不是小数目，现在百废待兴，这笔钱足够你买……”
“我不是要缠着他，也不是嫌钱少。”纪暖平静的告诉她，“我在或不在，都要看他的意思。他希望我在，我就在，你给再多钱，我也不走；他要是不想要我了，我立刻就走，一分钱也不要。”
温纱冷笑一声：“你这是逼我跟他摊牌，让他二选一了？”
“也可以这么理解。”纪暖淡淡的扭头，看向窗外，“这是我欠他的。”
“你还说你不是死缠烂打？你明知道他喜欢你！”
“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不想再伤害他了。
温纱收起支票，不复之前的好声好气：“你知不知道，你是他仕途上的绊脚石？我爸爸把他当成心腹爱将，一心栽培，如果他跟我结婚，事业可以更上一层楼，但是你只会耽误他的前程，他……”
话音未落，病房门打开，温纱扭头，看到了百里云川站在门口，脸上无悲无喜。
她心里咯噔一声，站起来了。
这话跟纪暖在背后说说也就算了，被百里云川听见才叫要命！这会让他以为自己是个吃软饭的！
百里云川走进来，很客气的看着温纱：“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温纱很窘迫，这下可被纪暖看了笑话。
但纪暖并没有吃瓜的打算，只对百里云川说：“温纱姐来看我，可不可以帮我送送她？”
“好。”温柔和气。
“温小姐，请吧。”冷若冰霜。
两厢对比，亲疏立见。
温纱把支票放回口袋，心知自己这回可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两人出去之后，温纱立即做出了解释：“百里少将，我不是来欺负纪暖的，只是……”
“你只是觉得你比她好，能给我带来更多的利益。”百里云川始终走在她跟前，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想的没错。”
“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也应该清楚，她对你根本就不是爱，只是回报而已吧！”
百里云川停下了脚步：“是啊，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我只要她跟我在一起就够了。”
见他这么不上进，温纱忍无可忍：“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这么喜欢带颜色的帽子？你看看她的脸，还能出去见人吗？就算你不看重脸，她跟顾前、解封臣都有过婚约，还跟格里弗斯同居过……爸爸那么看重你，难道你真要把事业耽误在一个女人身上？”
百里云川风轻云淡：“这就不用温小姐担心了，我就送到这里，温小姐慢走。对了，这里的事情最好不要乱说，不然，会出事的。”
好啊，居然还敢威胁她？她还不是为了他好，才会亲自过来走一趟，但是一个两个都来打她的脸！
温纱恨他拎不清，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气愤离去。
百里云川看了医院一眼，心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回到病房，纪暖问他：“温纱姐送走了？”
“走了。”
“想去当司令的女婿吗？”
“不想。”百里云川走过去，俯身把她抱在怀里，“真要命。”
“我没有逼你养我，是你自己愿意的。”纪暖毫无愧疚的说道，“她说要给我五百万呢，我还没见过那么多钱，也没摸过支票……”
“有我在你手上，你还摸什么支票？想要钱，百里家的房产基金股票黄金……基金股票可能都没了，但地皮黄金还在，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哗，这么有钱？”
“我比温家有钱，不需要攀他们家的高枝。但是你听好了，这回要是敢丢下我拿人家的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剁掉你的小爪子。”
“我不走，真不走。这回要是再食言，你就给我一枪。”
“可能我们行程要提前了，自驾游，走不走？”
“……好啊，你安排吧。”
百里云川得了她的首肯，第二天去运动一番，回来之后，得到了一个长的出奇的大长假。
纪暖觉得不可思议：“上头居然给你放这么长的假？”
“嗯。我想退役，他不给，又怕我转投何派，所以宁愿批假。”
纪暖哭笑不得：“你这也是恃宠生娇、蹬鼻子上脸了吧？”
百里云川摊手：“没办法，谁叫你男人是香饽饽。”
“你男人”三个字，他说的无比流畅，纪暖听着，却是胸口一痛。
但她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浅浅一笑。
939 同行
这次“自驾游”，除了带上纪心和海存希，齐嘉和解封臣居然也同行。
在房车上见到纪暖的时候，齐嘉一把将怀里的孩子塞到解封臣手上，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搂住了她。
“小纪……你他娘的真不是东西！瞒我这么久！我还以为你真的……”
看，这就是她的好朋友。
纪暖也展臂抱住她，依恋的依偎在她胸前：“别气啦……以后咱们就能天天见面了……”
齐嘉摘了她的口罩，看到她脸蛋上的齿痕，心里难过：“怎么弄的？以后都这样了？”
“嗯……怕不怕？”
“我怕你个卵！”齐嘉顺手在她脑后不轻不重的扇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在她脑袋上揉一揉，同时看向百里云川，“你不会打回来吧？”
百里云川是真的放心了，对齐嘉都有了笑模样：“我舍不得，你替我动手吧。”
“啧啧啧……”齐嘉在他们两人之间看来看去，“你们俩现在这是……确定要在一起了？”
“嗯。”纪暖点头。
百里云川见她应了，心情很不错，也不打扰她们的女生时间，扭头开车去了。
解封臣任劳任怨的一手一个孩子坐在旁边。
纪心虽然比存希小，但存希是早产儿，看起来还没纪心大，小姑娘似的坐在解封臣怀里，小脑袋枕在他胸前，一双酷似海涵的大眼睛盯着纪暖的脸。
一开始有点害怕，但是看多了，他感觉这个花脸阿姨讲话声音很温和，也就不怕了。
纪心在周围一群人的宠爱下，变成了个大嗓门的野丫头，一上车就叽叽呱呱，胜过三个高音喇叭。
她和纪暖分开太久，已经不认识纪暖了，但也不怕她的脸。纪心不肯老实坐在解封臣怀里，探头探脑的在车里探险，翻来翻去，惹得路走不大稳的存希也好奇心大发，从解封臣怀里挣出来，跟纪心妹妹一起玩儿去了。
看到这对可爱的小儿女，齐嘉一脸老母亲的笑容，解封臣则是尽职尽责的起身，去孩子身边当保姆，看的纪暖挺稀奇：“还真看不出，你是个爱孩子的人。”
解封臣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以前也不待见，现在上了年纪，看多就喜欢了，看着孩子在自己身边越来越大，心里也挺满足的。”
纪暖笑问：“所以你有没有成家的打算？”
这话一出口，齐嘉和解封臣倒是齐齐收了声。
纪暖看了看这两人，心里忍不住惊喜：“喂，你们……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齐嘉先脸红了：“咳咳，八字还没一撇呢！”
解封臣打情骂俏似的问她：“就差C了，还没一撇？”
齐嘉扬手就打他，落下却是轻飘飘的，纪暖了然：“噢——”
“噢个屁呀！”齐嘉以女汉子自居，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神色，“我们肯定没你们早！”
纪暖还对他们俩暗笑不止：“我说解部长怎么会安心做保姆，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在里面，我也算是沾了你的光啦。”
“少跟我贫嘴。”
解封臣跟着，一来做保姆，二来做保镖，上来可以跟百里云川换班开车。
做的还挺开心。
他原本是要跟着月升初一离开军部的，可初一就是不肯承认他初三的身份。
解封臣知道，初一是一个人背负了月升团所有的罪孽，让他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团长不让他回去，他就回不去，既然回不去了，那他就好好生活，也不算枉费了团长的一番心血。
他就是觉得难过。
总觉得大家都能够回到光明的地面了，只有团长一个人被留在了黑暗的地下。
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团长拉回来。
纪心找到一个尖叫鸡的玩具，那只鸡一捏一叫唤，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惹得存希眼馋，想要，纪心也不给他，嗷嗷的拿着鸡在车里跑。
存希迈着小短腿，在后面可怜巴巴的跟着她跑，经过纪暖的时候两腿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纪暖眼疾手快，一把将孩子捞怀里了：“哎呦喂……小心啊。”
存希和纪暖近距离的面对面了，看着那张可怖的脸，他愣了一下，然后咧嘴就哭，倒也不是因为害怕，叽里咕噜的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大概是把她当成妈了，哭着要纪暖去给他把鸡要回来，给他玩。
纪暖也没想到车上什么时候放了一只尖叫鸡，问了百里云川一声，百里云川也犯迷糊，不知是怎么塞进来的。
纪暖翻开抽屉一找，找到一只异形同工的小黄鸭，存希拿着小黄鸭捏，跟纪心手里那只尖叫鸡遥相和鸣，鸡鸭乱叫，总算不哭了。
他跳下纪暖的膝盖，找妹妹小心玩去了。
看着俩孩子窝在沙发上玩，车上三个大人见了，松了口气，继续谈话。
这次自驾游的目的是去章西探望老战友，华都还有辐射残留，不能带着孩子过去，会生病。
这次他们不赶时间，开着物资燃料充沛的房车往章西走，一路走走停停。
在舰队上生活将近两年的平民们终于可以回到陆地，沿途的一些交通要道，已经出现了重建的情景。
最冷的天气在纪暖昏迷的时候过去，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在人多的地方，沿途还能看到兜售针头线脑炒货小吃的小摊档。
只要活着，人类就不会被打倒。
六人行相当愉快，就是路上小偷比较多，晚上要是不把房车锁好，会有贼闯空门。
不过，够胆来偷他们的贼，一般都是空手而归。
有时还会遇到零零星星的丧尸。
但是，人们基本上注射了疫苗，不再害怕这些行尸走肉，众志成城，就能把那东西消灭掉。
几人的路线不同于运送物资的章光之路，也是为了避免在路上遇见老熟人，如此这般走了将近两周，他们终于来到了章西。
百里云川在出发前办足了证件，各类通行证身份证护照枪支准入许可证持械许可证……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天下基本太平，不能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的带着枪支到处走了。
可饶是他办足了证件，还是被章西的卫队给扣留了。
百里云川知道上面一定是出了点问题，但是有解封臣在，他并不慌，老老实实的交出枪械，束手就擒，让解封臣带着纪暖齐嘉和孩子们找个地方歇歇脚，不用为他担心。
纪暖戴着口罩，在解封臣的阻拦下，只能对百里云川点点头，然后看着他被人给押走了。
940 风起
章西小旅馆，并不物美价廉。
房车和枪械都被扣住，百里云川也要去接受询问，纪暖坐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心里七上八下。
云川都是少将了，完全可以凭通行证在陆地往来，离开东光还好好的，怎么两周之后到了章西就遭到这样的对待了？
她内心焦急，面上不显，因为齐嘉比她更没主意，她只能在齐嘉去哄孩子的时候，求助的看着解封臣。
解封臣也知道其中必有猫腻，他对纪暖做了个安心的手势，叫她们不要出门，然后自己外出活动，上下联络打探消息。
半个小时后，解封臣回来了，还带回了刚出锅的热包子煎饺以及豆浆当午饭。
“别担心，扣住云川的那群人上头是穆师歌，他和云川颇有交情，不会为难。”
听到这个名字，纪暖松了口气。
穆师歌是好人，不站队也不争功，一直都很稳妥。
解封臣继续说：“他本来就是章西人，攻坚战之后就回到章西做事，又升一级，现在已经是穆少校了。”
少校……
纪暖对这个军衔特别有感情。
因为这曾经是那蓝的后缀。
不过此时不是念旧的时候，她把柔软的包子皮撕成小块，一块一块的喂存希：“那还真是应该恭喜他了。”
齐嘉也在江蓝补给站跟穆师歌共过事，但并不特别了解穆师歌的秉性：“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要去找穆少校求情吗？”
解封臣摇头：“依我看，什么都不必做。如今局势未明，不管是我还是纪暖，贸然露面，都会引来不怀好意之人。安全起见，还是在这里观望观望。”
他又看着纪暖，说道：“云川如今位高权重，敢动他的没几人，我也联系了江南，他在军部说得上话，不用着急。”
“嗯。”纪暖继续喂孩子包子皮。
存希和纪心吃饱喝足，各自搂着小黄鸭和尖叫鸡睡觉去了。
齐嘉怕纪暖担心伤身，有意陪她，纪暖却摆手：“没事，谢部长分析的有道理，你也带了这么久的孩子，去睡吧，我守一会儿。”
齐嘉知道她性格软中带硬，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回头，只能听了她的话，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免得到时候精神不济。
纪暖坐在窗边，一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一手伸向窗外——
这是格里死前的姿态，一直留在她心里，血和雪两相映衬，那么凄艳，那么浓烈，以至于她怎么都忘不掉。
外面没有下雪，她心里在下雪，纷纷扬扬的雪从格里死去之时开始下，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仿佛以伸出手，就能接到那雪花似的。
她开动许久不曾动的脑筋，把目前的势力大致排布一下。
温谦和很坚挺，势力依然稳固，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大可能在两周之内遭遇灭顶之灾。
何耀东不甘落后，暗中拉帮结派，想要把得意洋洋的温谦和从位子上踹下去。
云川目前是温谦和手下的人，也没有变节的打算，何耀东求之不得，想要把云川撸下来，断温谦和一条臂膀——不是没有可能。
但也有可能是温谦和因为女儿的婚事，对云川心生不满，现在刚好腾出手来教训他。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够云川喝一壶了。
纪暖简直有点恨这两个老家伙。
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不赶紧恢复民生大计，反倒先在窝里狗咬狗起来。
日子真是过得闲出屁了！
她慢慢收拢手指，握住想象之中的雪花，然后扭头看向房间。
他们几人住的是三人房，床够大，此时齐嘉跟孩子们躺在一张床上睡的正香，解封臣外出继续打探消息。
纪暖过去给他们盖好被子，纪心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可能是睡迷糊了，什么也没说，摸摸自己的尖叫鸡，还在，就又安心的闭上眼睛，睡了。
小旅馆坐落在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窗外人声鼎沸，人来人往，别有一种热闹的安静。
纪暖趴回窗子，一边晒太阳一边想心事，结果就跟一张脸看对眼了——
东琉璃！
纪暖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百里云川并未告诉她，东琉璃逃过审判的事。
她还以为，东琉璃跟卡伦一起被送到远东MC去了，万没想到，会在章西的大街上见到她。
东琉璃坐在一辆牌号惹眼的豪车上，打扮得花枝招展，初见的黑长直变成了齐肩的妩媚卷发。她们距离之近，近到纪暖能看清东琉璃脸上的精致妆容、纤长眼线。
大白天的，见了鬼了？！
她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从纪暖的角度看不清那男人的样貌，可东琉璃是切切实实跟她对了眼的，豪车开过去的时候，她还对纪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纪暖一下子就心慌了。
等等……
怎么还有东琉璃的事儿？
这女人还没有死？
正巧解封臣进来，纪暖一把扯住他，把刚才的见闻复述一遍。
解封臣进门之时就皱着眉，听完之后更是愁眉不展：“我也打听到了，这女人现在攀上了温谦和的侄子温笑泉，两人打得火热。”
想起东琉璃，想起格里在她手下吃过的苦，纪暖的恨意油然而生，一字一句的说道：“她应该被送上MC！”
“是，其中的操作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解封臣又安危，“温笑泉要整云川，但所幸穆师歌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还在为他提供保护。目前看来，温谦和并不打算管这件事。”
“这是要给云川一个教训了？”
“云川权力太大，声望太高，也知道不少温派的丑事，一旦投向何派，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温谦和的主意，还是东琉璃的主意？”
“二者皆有，推波助澜。”
“所以只要宰了一个，另一个就蹦哒不起来了，是不是？”
解封臣看到她眼里的杀气，不由得一愣：“别想！现在可不是过去，手上一旦沾了血，可就不好洗掉了。”
看到纪暖还想再说什么，解封臣堵住她接下来的话：“同归于尽更是不行！你以为东琉璃为什么可以逍遥法外？这是云川跟温谦和的交换，温谦和要保东琉璃，云川要保你。你要是把自己赔进去，云川的苦心可就全白费了！”
941 为难
纪暖一行人在旅馆里忙的焦头烂额之时，东琉璃也到了温笑泉专用的小公馆。
公馆是上个世纪权贵阶层的产物，百年老房，历久弥坚，建房子用的是好料，如今里面的装饰也是在灾难发生之前就保护起来的珍贵物品，打眼望去，便知富贵逼人。
温笑泉初次享受这等特权，下了车以后再房里饶有兴味的走来走去参观。
东琉璃出身豪门，这小公馆根本无法与过去的东家相比，但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知道“适可而止”四个字怎么写。
尽管已经累了，她还是打起精神，陪着温笑泉一起参观，一边走，一边腹诽温笑泉没见过世面。
温笑泉没有察觉东琉璃的不屑，对这处落脚地颇为满意。
他回到房里沐浴更衣，换了一身便装，来到楼下，坐在沙发上，伸长了胳膊腿休息。这一路他代表大伯父视察沿途的新兴城镇，真是把他累的不轻。
还有件令人高兴的事儿。
进了章西之后，底下的人察言观色，找借口把百里云川给扣住了，他现在身心舒畅，吃着浇了蜂蜜的刨冰，开始转动脑筋，琢磨如何对付百里云川。
权力真是好东西，只要往上面一站，下面的人就会自动的开动小脑筋，替他做一些他不适合开口下令的事情。
百里云川都是首长了，而且是温派人物，功德昭彰，证件齐全，谁敢扣他？
没人敢嘛！
这时候就需要一些小鬼去缠人了。
总而言之，章西真是个好地方，连奴才都比别处的更合人心。
东琉璃也换了一条香槟色的吊带裙出来了，她洗尽铅华，依然是天生丽质，且经了男人的滋润，身段日益窈窕。
过去的她像一朵雪莲，冰清玉洁，高不可攀。
如今她成了一朵牡丹，千娇百媚，供人赏玩。
她很温顺的在温笑泉身边坐下，拿了他手里的刨冰杯子，举勺喂他。
温笑泉很享受的吃了一口，随即觉得，美人在怀，只吃刨冰，太不过瘾，于是把她拉到怀里，黏黏糊糊的亲了好几个嘴。
东琉璃娇滴滴的跟他调笑，然后倚在他胸口画圈圈，话题已是落在百里云川身上：“人是扣住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就算他有持械许可证，然而章西是和平的城市，是不能让他乱来的。”
“只用这一条罪名治他，会不会不够份量？”
温笑泉乜了她一眼：“你有更好的办法？”
东琉璃“嗯”了一声：“纪暖也在章西，恐怕已经急坏了。”
温笑泉提醒：“你打算在她身上做文章？你可别忘了，纪暖跟你是命运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你敢动纪暖，百里云川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乖了。我只想暂时给他点颜色看看，并不想这么快就跟他斗个你死我活。”
“机不可失啊。”
吊带裙的面料丝滑微凉，手感很好，温笑泉摸着，心情也好了不少：“给他们一个小教训，也行。”
于是，十分钟后，纪暖在旅馆被几个便衣堵住了。
为首一人敲开门，出示证件给她看一眼，然后说道：“纪小姐，警察做事，我们现在怀疑你跟一桩持械案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
纪暖不动声色的冷笑一声。
离她跟东琉璃看对眼不过半个小时，动作还挺快的哈。
“我知道了。”
她回房穿上外套。
齐嘉也睡醒了，发现解封臣不在，上前就拉住她，不让便衣把她带走：“你们是什么人？我们证件齐全，一路过来也没遇到人拦路，怎么到了章西就这么多破规矩？”
便衣客客气气的说：“小姐，每个地方的规矩都不一样，纪小姐都答应配合了，也请你不要阻碍我们的公务。”
“那你把我们全抓走好了！我们是一伙的！”齐嘉不依不饶，抱起睡迷糊的纪心就往外走，“走啊，不是要走吗？”
纪心有点吓着了，张着小嘴抱着齐嘉的脖子，还不小心把尖叫鸡捏出一声尖叫。
纪暖上前拦住了齐嘉，对她使了个眼色：“齐嘉，没事，别担心，你在这里带着孩子，啊？”
齐嘉知道纪暖是要让她留下来跟解封臣通风报信，可如果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纪暖被人带走，她简直咽不下这口气！
齐嘉不挪窝，还要再坚持，纪暖怕便衣动粗，便主动走到门口，嘱咐道：“在这里别乱跑，小心，存希，你们也要听话啊……我很快就回来。”
等她说完，为首的便衣就反拧了她一只胳膊，把她带到楼下的车里，开走了。
齐嘉看着纪暖被带走，又不知怎么联络解封臣，急得跺脚。
五分钟后，解封臣冲进来，他已经知道纪暖也被抓走的是事，急急忙忙的收拾了行李，把齐嘉和孩子送到穆师歌的落脚处，然后就跟穆师歌外出，捞人去了。
回到纪暖这边。
便衣没送她去监狱。
她被带到了温笑泉的小公馆。
便衣押着她走进房，她看到东琉璃和温笑泉那亲密的样子，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早就惊讶过了，这时她倒是冷静下来。
便衣用手铐反锁了她两只手，纪暖站在沙发前，看着眼前这对男女，那感觉真跟吃了苍蝇差不多。
看，这就是那蓝的妻子，一个为了一己私欲可以背叛国家、人尽可夫的女人。
恶心过了，她又觉得悲哀和庆幸。
悲哀的是，章西是那蓝的家，东琉璃做起事来却毫无顾忌。
庆幸的是，那蓝已经死了。
如若不然，那么正直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画面？
东琉璃起身，率先开了口：“久别重逢，没想到你还活着啊……看看这张脸，你在敌营里没少吃苦吧？”
纪暖淡淡的看着她：“你变得更漂亮了，没少享福吧？”
“那当然，我可比你识时务。”
东琉璃满意的端详她，越看越觉得纪暖难看，本来姿色就不如自己，现在脸上还添了不少齿痕，看起来就更加不堪入目了。
视线落在纪暖手腕，她发现她袖口里也有齿痕。东琉璃像发掘新大陆一样，猛地撸起纪暖的衣袖，看到了满胳膊的齿痕！
纪暖僵硬了一下，别开脸。
东琉璃却是兴奋起来了！
942 折辱
“来人，把她衣服扒了。”
此言一出，纪暖瞪着东琉璃：“你不要欺人太甚。”
东琉璃粉唇一勾，露出一个迷人的笑：“我就是欺你，你又能如何啊？”
纪暖攥紧拳头。
温笑泉并没有兴趣看纪暖那一身令人倒胃口的皮肤，不由得出言制止：“宝贝，不至于，你换别的法子随便整她，但是不能太过分。”
章西好歹曾经还是百里家的地盘，要是自己一个后生太出格，上面的老人饶不了他。
东琉璃回头娇笑：“瞧你，还真被我吓唬住了，好啦……”
她又转过身看着纪暖，脸上在笑，眼神恶毒：“我们‘请’你过来呢，也只是聊聊天，叙叙旧而已，等百里云川把事情解释清楚了，自然就会放你走啦。”
说着，她让人把纪暖送到地下室去，然后转身安抚温笑泉：“笑泉，我只是吓唬她一下，你不要这么不给我面子好不好啊？”
温笑泉心里有底，不为所动：“记住了，别玩出格，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东琉璃知道，温笑泉只把自己当个玩意儿，要是自己真玩出火了，他二话不说就会把自己踹出去。
所以她也不敢造次：“嗯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让放人的时候，我就放。”
温笑泉见她知道好歹，就放心的外出，把小公馆留给她了。
可他并不知道，整治人有很多很多的办法。
东琉璃跟了卡伦那么久，她本就心黑手狠，如今更是修炼的炉火纯青。
虽然温笑泉阻止了纪暖在人前出丑，可到了地下室，东琉璃并没有轻饶她。
她给纪暖看了格里在潘多拉受刑的影片。
不似人声的惨叫传到纪暖的耳中，格里虽死犹生，在影片里永永远远的痛苦着，仿佛陷入了无法解脱的轮回。
纪暖的手被反拷着，无法躲避也无法捂上耳朵，便衣在她身后，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退，她只看完第一幕就濒临崩溃了。
“不要放了……”纪暖拼命的摇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要……不要放了……”
她见不得这样的情景啊！
那是她深爱过的人，她知道格里在卡伦手里受了刑，但她宁愿视而不见，宁愿忘记，因为她受不了，只要一想起他的疼，她就恨不得受苦的人是自己！
东琉璃很满意的看着她哭，好整以暇的关上第一幕，打开了第二幕。
惨叫声再度回响在地下室，连一旁久经历练的便衣都有些变色。
“别放了！别放了！我不看……放开我……”纪暖用力挣扎，连一边肩膀挣脱臼都不知道，“我不看……我不看……”
“让她看！”东琉璃冷酷无情的下了命令，“纪暖，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可是为了你才会受刑的，现在他死了，你却好好的跟百里云川生活在一起，你对得起他吗？真不如跟他一起死了。”
“啊……啊啊啊！”纪暖尖叫起来，“放开我！”
她哭的尖利刺耳，比受刑的格里还要惨，听得便衣都是一震。
看到她这么痛苦，东琉璃快要高兴死了。
格里在第二幕结尾被生生打断了腿骨，雪白的骨茬刺破皮肉透出来，血像没拧紧的自来水一样漫过地板。
纪暖瞪大眼，身体猛地一挺，在便衣的钳制下，跪在地上昏了过去。
便衣抬头问道：“小姐，这……”
东琉璃很快乐的说道：“用冷水把她泼醒，继续看。等这二十幕放完，就再放一遍！”
“……是。”
纪暖被泼了一盆透心凉的水，在接连的咳嗽声中，她被人捆在椅子上，被迫接着刚才晕过去的地方继续看。
她快被活活逼疯了。
二十幕的最后，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格里倒在血泊之中，断指抽搐着想要合拢，可总也做不到。他眼里是一片虚无，沾了血的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意：“暖……我的……宝贝……”
一阵阵的剧痛从胸口蔓延，纪暖只觉得喉咙一甜，口鼻溢出了血，她软绵绵的在椅子上后仰过去，不省人事。
东琉璃让人把纪暖泼醒，强迫她继续看，她自己却是出去，拧开一瓶佳酿。
她舒舒服服的坐在沙发上，一下下的荡着腿，一口口的喝着佳酿，心情愉悦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反正她已经是深陷泥沼，无法自拔，既然她很痛苦，那别人必须比她更痛苦，她才能感觉到幸福。
纪暖想跟百里云川好好过日子？
哈，她就想吧！
多好的男人，因她而死，她就好好记着格里的惨状，跟百里云川过下去吧！
就算弄不死纪暖，她也要隔应死她。
纪暖在卡伦手里遭过大罪，身体底子都被掏空了，本来应该静养，然而落在了东琉璃手里，狠狠的脱了一层皮。
当天晚上，她发起了烧，额头烫手。
负责看守的便衣把她从椅子上解下来，没了支撑，她一头栽倒在地，又是发烧又是抽搐，热闹得很。
东琉璃跟着温笑泉外出赴宴去了，家里没人，便衣打电话请示，温笑泉接电话的时候东琉璃不在身边，他就叫他们送纪暖去医院。
他抓纪暖，纯粹是因为东琉璃的意思，他想给百里云川一点教训，但并不特别想从女人身上下手。
他有点大男子主义，看不起女人，认为东琉璃这做法难登大雅。
他以为自己绑了纪暖只会让百里云川惊讶一下，并不知道，纪暖这回遭的罪已经足够让百里云川心疼的死过去一回。
纪暖一进医院就收了急救，她是旧疾未愈，又添心病，打麻醉之前都说起胡话了。
“别打他了……”
“求求你……”
“别放了……”
“带我走吧……带我走……”
纪暖烧的很严重，咯血，脱水，肺部感染，剪开衣服后，医生们看到她身上遍布着数不清的齿痕，互视一眼，都觉得有点吓人。
他们一开始以为纪暖是被丧尸咬过才会这样，可后来检查一下，发现那都是健康人类留下的齿痕，也就各自闭了嘴，认为某些闺房之趣实在是太过血腥，不玩也罢。
纪暖被送到病房之后，解封臣带着一队卫兵过来，他走上前，二话不说，一拳就把守在外面的便衣给打趴下了。
943 僵持
便衣的规模和身手都不是正规兵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解封臣把人给劫走。
便衣忍痛打电话通知温笑泉，温笑泉听了没怎么样，走就走了，当做一个顺水人情，还顺带训斥了东琉璃几声，说她不懂事。
东琉璃当场大发雷霆，舞也不跟他跳了，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走！
一个不分轻重的黄毛小子，仗着有几分狠劲儿和背景，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反正现在连老头子都保她，她的身段和样貌无论如何都能攀上更高的高枝，温笑泉个没用的崽子，既然不听话，那么她也不伺候了！
东琉璃脾气大，说翻脸就翻脸，当中离开，把温笑泉撇在舞池里。
温笑泉气的够呛，拔腿就追。
东琉璃见他追上来，也并未恃宠生娇，两人在汽车后座上胡闹一回，回家又是一通胡闹。末了，温笑泉偃旗息鼓，被东琉璃揉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他气喘吁吁的瘫在床上，看着东琉璃披衣起身，心想这哪里是个女人，分明是个妖精！
哪怕东琉璃并没有这样的身段和样貌，单凭这身床上“功夫”，也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要是真把东琉璃气走，想再找到这样一个可心可意的玩意儿，难，所以温笑泉决定原谅她这一回。
“好啦，不就是纪暖被人劫走了么？”温笑泉摩挲她的头发，“打脸也是打我的脸，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呢？”
东琉璃哼了一声：“你倒大方，都知道你是老爷子的人，他们倒好，老爷子的人都敢打！”
“下面的不过是一群奴才，还不是指哪儿打哪儿？再说了，百里云川也是老爷子的人，我们相互针对，也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啊。”
听到他这番妙论，东琉璃气不打一出来：“你到底还想不想扳倒百里云川！”
“我当然想啊，不过现在他风头正盛，我又何必跟他对着干呢？让他知道点厉害就行了，操之过急反而会坏事。他是条深藏不露的疯狗，要是逼急了他，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温笑泉半软半硬的哄她，总算把东琉璃从怒海和妒海中捞出来。
想起纪暖今天那副涕泪齐流的惨相，东琉璃笑了一声，拨了拨头发。
该死的蟑螂，既然不自量力的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那也应该有被人一脚踩死的觉悟。
纪暖是遭了大罪，解封臣把她带回去之后，哪怕是在昏迷之中她也在哭。
太难受了。
太心疼了。
那么多的血。
那么大的雪。
血腥和惨叫在她意识里一遍遍的重放，剧烈的心痛飞快消耗着她的元气和精神。
真是累死她，疼死她了。
她真想跟格里一起走了。
可是没有一场大雪愿意掩埋她。
齐嘉担忧的过来看，给她擦去脸上源源不绝的眼泪，为难的看着解封臣：“这么一直哭下去也不是办法……东琉璃到底把她怎么了？”
解封臣摇摇头：“不知道，但肯定是刺激到她了，她的精神很脆弱。”
“要不要让小心过来喊喊她？”
解封臣想了想：“试一试也好，小心睡了吗？”
齐嘉苦笑：“没有呢，一直在跟存希捏玩具。”
解封臣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把怀抱尖叫鸡的纪心抱进来了。
纪心跟百里云川和解封臣在一起久了，本来已经很习惯，外出以后才知道，世界这么大，美男子却很稀缺，于是她越发的待见百里云川和解封臣。
她伸出肉肉的小胳膊搂着解封臣的脖子，路上听说了自己的任务，捏了一下尖叫鸡表示听明白了。
进了房以后，她被解封臣放在纪暖的床上，她先是看了看一边的大人，然后爬到纪暖身边，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娇声嗲气的叫了一声：“妈妈。”
小手拉着的大手柔软冰凉，听到这一声，神奇般的抓握了一下，原本颤抖的身体也渐渐平静下来。
纪心得到了鼓励，越发叫的缠缠绵绵：“妈妈你快点起来呀，陪我睡觉啦……妈妈……”
童音如同梵音，把纪暖从无法解脱的噩梦中唤醒了。
对，她还有孩子呢。
格里和她的孩子，小心，Amour。
心心念念的深爱之人。
她要好好把孩子抚养成人，这样才对得起他们之间的一场热恋。
纪心把纪暖叫醒了。
纪心不像过去那样缠着纪暖了，孩子太小，只会记住谁最近对她最好。
看到纪暖醒了，自己任务完成，她就向解封臣伸出小胳膊，表示自己该回去睡觉了。
齐嘉哭笑不得，又心疼纪暖，纪暖倒是没觉得凄凉。
她醒来以后就控制住了情绪，不让自己再痛哭流涕的吓人了。
齐嘉坐在一旁，发现分别短短半天，纪暖就仿佛瘦下去一圈，不由得唉声叹气：“哎，他娘的，东琉璃真不是东西！”
纪暖调整呼吸，把那窒息般的疼痛镇压下去，肿着眼睛摸她的手：“没事……”
“都这样了还没事？”
“云川怎么样了？”
齐嘉咬牙：“还关着呢，姓温的装聋作哑不放人，下面的狗崽子也狗仗人势，非等温谦和发话，穆少校去说情，没有用。”
纪暖缓了口气，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最后，她只凄凉无奈的说了一声：“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齐嘉很想拍她，可她身上没一处好皮，下不了手，只能气愤的加重语气：“你再跟我客气试试？咱们什么交情？现在跟亲姐妹也是一样的，你再说句对不起，我就拐走你闺女！”
“……嗯。”
纪暖无话可说，同时也释然了。
齐嘉这番话就是让她知道，不管她再怎么麻烦，他们也不会嫌她。
一家人，哪有弃置不顾的道理？
她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经了东琉璃一场折磨，纪暖元气大伤，但她担心百里云川也跟她一样，遭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刑罚，谁也睡不安稳，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纪心又被解封臣抱过来看她，小孩子正是贪玩贪睡的年纪，一大早就要过来点卯，忍不住闹了点小脾气。
她抱着解封臣的脖子不撒手，黏黏糊糊哭哭啼啼的说：“我不要……这个妈妈……妈妈好可怕……我不想见到她……”
如果这是自己的亲闺女，解封臣就要打小孩了。
纪暖愣了一下，撇开脸，对解封臣说：“她不想来，就让她出去玩吧，我这样……是挺吓人的。”
944 不轨
从这天起，纪暖再也没有脱过长袖。
她身上的伤口是应该多见天日，好好晾一晾的，齐嘉劝了她几回，纪暖都以怕冷为理由拒绝脱下。
解封臣跟齐嘉提点几句，齐嘉咬了咬唇，也不劝了。
百里云川被扣住的事情很快传到温谦和那里，温谦和在远程通话中，毫不留情的把温笑泉大骂一顿，然后又叫章西赶紧放人。
挨骂的不疼不痒，暗暗出了口恶气。
被关的本来也抱着不再追究的想法，然而回去之后，看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纪暖，百里云川怒了。
这不追究不行。
纪暖跟了他，没有白白受罪的道理。
百里云川追究的办法也不复杂，他找人去打温笑泉的闷棍，东琉璃见者有份，也被打得头破血流。
而且这件事经过有心人渲染，很快就传遍了章西，温笑泉及其不方便透露姓名的“爱妾”丢了个大人。
温笑泉万没想到百里云川会采取这样一个幼稚的办法，他恶狠狠的追查，打人者却是人间蒸发，不见踪影，自然也无法将此事安插到百里云川头上。
而东琉璃挨了几棍重的，险些破相，她恨到发疯，打砸了好些东西，最后心一横，干脆来个礼尚往来，把格里受刑的影片拷贝一份寄给了纪暖。
拷贝没有送到纪暖手上。
百里云川收到了快递，看完之后，明白了纪暖为什么会发狂。
如果里面的人换成她，他也发狂。
他将拷贝录影提交给了远东MC，作为卡伦罪证的一项补充，为了保护证人，署名都是不公开的，不过他贴心的署上了东琉璃的名字。
她是救了他一命，但他饶她一命，扯平了。
东琉璃，原潘多拉成员，卡伦情人。
卡伦被捕后，她深明大义然后灭亲，亲自提供了共计30G的迫害良民的罪证。
录影在手，铁证如山。
卡伦的审判期很长，为的就是搜集各方面的罪证，他在狱中得知了东琉璃大义灭他的做法，冷笑一声，继续倚在冰凉的墙壁上，看着铁窗外的电灯投射进来的苍白光芒。
MC的监狱位于地下，守卫森严，层层加密，法庭是专门为了审判引发这起全球灾难的卡伦一部组成的，故而这监狱里没少关押卡伦的左膀右臂。
作为格里替代者的洛朗特已经先他一步，被判了死刑。
能撑到这里的人无一不是他的死忠粉，绝对不会背叛他，洛朗特至死都没吐露半分对他不利的情报。
而且，他也不是希望全无——
至少仅剩的两个心腹，一个都没落网。
东琉璃，呵呵呵……
不要着急，该来的，早晚都回来。
就算他下了地狱，他也会拖一群人给自己陪葬的。
纪暖睡着之后，百里云川轻手轻脚走出门，找纪心去了。
纪心正在跟存希玩飞机模型，更确切地说是她在玩，存希在一边儿看。
模型是穆师歌用弹壳做出来的，造型很逼真，精巧有分量，纪心比存希壮，抢了飞机先玩，馋的存希在一旁咬手指，时不时吭唧，可纪心就是不给他，俨然一个小霸王。
百里云川把飞机从她手里拿过来，递给存希，纪心跳起来就要发火，可是看到百里云川那波澜不惊的样子，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惹他不高兴。
“跟我过来，爸爸有话跟你说。”
纪心完全不记得过去那位金发碧眼的爸爸了，只记得这个百里爸爸，她不敢造次，听话的跟着出去。
存希在后面玩着小飞机，有点奇怪他们怎么都走了，可飞机实在好玩，他就没跟出去，继续玩。
站在走廊上，百里云川居高临下的，把纪心给训哭了。
纪暖才是他心头第一位，欺负她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不会轻饶了。
“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为什么不让她当妈妈？”
“声音太小，我听不到。”
纪暖初见百里云川时，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冰山脸，可见这人并不是个讨喜的面容。
纪心一个不满两岁的小奶娃，平时还敢跟他讪脸，但现在被他一瞪，哪里还敢造次，刚开始还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后来被他一吼，不敢再哭，捂着嘴抽噎，满脸都是泪，可怜见的。
齐嘉闻讯过来的时候，纪心都快哭的抽过去了。
“百、百里啊！她还这么小，知道什么？”齐嘉急急忙忙把孩子护在身后，给驴顺毛儿似的说道，“小心也是无心的，小纪都没说什么，你就别气了，出去散散心吧。”
百里云川看着被自己弄哭的纪心，终于决定看在齐嘉的面子上放她一马，不然他非逼她去给纪暖道歉不可。
百里云川走的没影了，纪心终于开始放心哀嚎。
齐嘉搂着孩子，心头如同老母亲般沉重。
她总觉得自己带了四个孩子。
小心，存希，还有病病歪歪的小纪，百里云川看着理智，一碰到跟纪暖有关的事，脑子就完全不够用了，想怎么意气用事就怎么意气用事，看看把孩子吓的。
也就解封臣顶点用了。
唉，男人还是自己的好。
解封臣正在外协助穆师歌办事，一连打了三个大喷嚏。
穆师歌满脸飞眉毛打趣：“是不是有人想你了？”
解封臣想想齐嘉那无甚特色的小脸，还有平平的小身板，震人的大嗓门，气头上骂人时嘴特别野，就像下山打劫的土匪。
也不知怎么就着了这么个货的道儿了，他现在还挺喜欢她的。
他收下了穆师歌的打趣，想想家里的烂摊子，同样也是心情沉重：“小穆，你说温笑泉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他那人是不肯吃哑巴亏的，这回百里把他们整治狠了。”
谈到正事，穆师歌也苦了脸：“我怎么知道啊？我等级不够高，神仙打架，小鬼吃瓜。”
“如果军部有了什么动向，你告诉我。”
穆师歌想了想，解封臣虽然离职，但还是挂名的同志，告诉他也没什么不行，于是点头：“好，我留意着。那小子鬼心眼儿多，又有东琉璃当‘贤内助’，你们也当心一点。”
解封臣点头应下，继续干活。
945 托班
东琉璃攀上温笑泉的本意，是希望这小子可以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谁知，蠢小子自有主意，那么好的一个棋子——纪暖，都被他们抓到地下室了，居然还能被解封臣给夺回去！
现在，百里云川也出去了，要再想动她，难！
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是没能拔掉！
其实只要杀了纪暖，东琉璃心里就能好受很多，因为她主要是恨百里云川不爱她。
要是纪暖死了，百里云川那种专情的，别无人选，必定从此要打起光棍，那就趁了她的意了。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但是，跟温笑泉在家养了两天伤，她又明白，其实自己不用亲自下手，找个人来当枪杆子也是一样。
最合适的自然就是日前风头正盛的温纱。
温纱其人，除了父亲温谦和权势滔天，本身并无甚亮点，虽然现在跟公主身份是一样的，然而比起过去的公主东琉璃，自身素质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毕竟东琉璃是众人认证、万中无一的稀有美貌。
这位名不副实的温纱公主居然也对百里云川开动脑筋，想过一回百里太太的瘾，甚至带着支票去医院让纪暖识相滚蛋、结果被百里云川撞见，反倒自己灰溜溜的滚了。
得知这些趣事之后，东琉璃就有种否极泰来的感觉。
这温纱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好枪。
既然正面战场宣告失败，东琉璃就开动脑筋，打起了游击。
温笑泉大权没有，然而面子不小，有他暗中筹划，大街小巷的大报小报很快就流传出一种说法，便是温谦和即将拉拢爱将百里云川，要把自己的掌上明珠许配给他。
正值百废待兴，小市民们缺少娱乐，这个消息可谓是平地一声雷，在民众之间迅速传开，而且传的有鼻子有眼，仿佛这对军中眷侣马上就要结婚了一样。
解封臣对人事情报很敏感，这事儿初露端倪，他就找百里云川去了。
“百里，这么放着不是办法，本来上面就有意撮合，要是再加上舆论影响，没影也能便有影了。”
谁知，百里云川早就在等着这一出。
“解封臣，你有办法，帮我个忙。”
解封臣看他那波澜不惊的神色，居然有点小期待：“什么忙？”
“帮我在官媒上发布声明，就说我已经跟圈外人结了婚，还有就是，这些流言伤害到了温纱小姐的名誉，我们会继续调查，追究造谣者诽谤名誉的责任。”
“……”
高，实在是高！
狠，当真是狠！
这么一来，一方面是把他跟纪暖的关系板上钉钉，公告天下；另一方面，寻常小报的流言蜚语怎么抵得过官媒发言；还有就是，让温笑泉乃至温谦和等人休想再打他这方面的主意。
一石三鸟。
解封臣简直想给他鼓掌。
事情后续办的很顺利，不过纪暖还是从家里出入的人嘴里听到了只言片语。
不管百里云川在外忙什么，晚上必定回来陪她睡觉。
纪暖身体虚弱，床上那事儿是不用想了，可哪怕在一旁看着她，守着她，百里云川都觉得知足。
他感觉自己就跟中了毒似的，疯狂的迷恋她的一切。
“我听说……”纪暖语气很温和，“外面都在传你跟温纱的婚事。”
“是在传，不过已经解决了。”百里云川细细的撕下蜜橘的络子，然后一直送到她嘴边，“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为什么啊？”
“打结婚证要拍照片。本来在这里拍也可以，不过结婚证要用一辈子的，所以还是带你出去打扮打扮，拍得好看一点。”
纪暖慢慢的嚼着蜜橘，想起过去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蜜橘太甜了。
甜的她想哭。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百里云川的占有欲那么强，不可能让她无名无份的跟着他。
可这一天真的来了，她又感觉心如刀绞。
因为一旦打了结婚证，她跟百里云川就真的结婚了。
而她和格里，也就到此为止了。
百里云川知道她在想金毛，也不安慰，只一个劲儿的喂她吃蜜橘，喂完一个又一个，故意让她吃撑。
胃满了，心就盛不下多余的东西了。
她只要想着他一个，就够了。
纪暖吃饱，果然没那么难过了，又问了另一个问题：“这两天怎么不见小心过来？是不是……我吓着她了？”
百里云川直言相告：“齐嘉要工作，我就给小心和存希找了托儿所，他们俩上托去了。”
齐嘉年纪轻轻的姑娘，不能总呆在家里帮纪暖看孩子，于是百里云川做主，把孩子送到托班，让齐嘉可以外出学技术找工作。
纪暖一愣：“他们才多大呀？”
百里云川毫不怜惜的说：“会说话，也不小了。”
“孩子们去几天了？”
“三天了。”
就算不是从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纪暖也是真爱他们的：“那……那他们离开家，哭不哭啊？”
百里云川说谎不打草稿，斩钉截铁的说：“不哭。”
与此同时，纪心在托儿所大显神通，差点没把教室给哭塌了。
纪暖和格里还没收养她的那阵儿，她就是个小马屁精，本能的知道见风使舵，抱紧大腿。
后来她姓了纪，大腿抱紧了，开始原形毕露，日益娇气，只有家里三人——百里云川、解封臣、齐嘉——治的住她。
到了托儿所，老师还有其他孩子要照顾，她不能再唯我独尊，少有不顺心就要娇气发作，哭个天翻地覆，闹着要回家。
要不是送她来的是百里云川，老师真想拒收这个小朋友。
小作精太能闹腾了！
相比之下，存希乖的像个小天使，当纪心坐在地上摇头摆尾哭闹的时候，他还好心过去，把自己分的公仔递给她：“小西（心）啊，别秃（哭）啦……”
纪心正在气头上，拿着公仔砸他一下，正中脑袋，存希吃痛，本想忍住不哭，可太疼了实在忍不住，两人就一起张嘴嚎啕起来。
小朋友哭是带着传染性的，没一会儿，托班上下全跟着凑热闹，哇哇哇，嗷嗷嗷，哭的老师头大如斗，恨不得一头撞死，落个清静。
946 家事
百里云川的结婚证件照一经公布，东琉璃恨得差点吐黑血。
就算隔着厚厚的马赛克她也能认出，百里云川身边那个“圈外人”正是纪暖！
万没想到自己的计谋一再失败，连连吃瘪，那两人的感情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倒与日俱坚。
她不死心的想继续造谣，把纪暖的老底挖出来，温笑泉懒得陪她做这种手脚，没好气的说道：“你就不能消停点？大伯都打电话骂我了！堂姐丢了脸，在家连门都不肯出！”
东琉璃暗恨温纱没用，又恨温笑泉畏缩，不听自己指挥，当即就甩了个脸子。
温笑泉还没喜欢够她，故而还能包容她的任性。伸手一揽，把人捞进怀里，温笑泉惆怅的开口：“最近先别闹腾了，大伯也有烦心事。”
东琉璃没好气的挣出他的怀抱，却又问道：“什么烦心事？”
“堂姐的婚事。”温笑泉对她也是合盘托出，“之前大伯也是极力想要将她和百里云川撮合在一起，现在是彻底的泡了汤，百里云川这样打他的脸，大伯气得不轻啊。”
东琉璃发挥奇思妙想，说道：“世上又不是只有百里云川一个男人，凭你大伯的手段，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到啊？”
“你说的轻巧……”
“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温笑泉不抱希望的问道：“谁？”
“纳兰正德。”
温笑泉戏谑的神情逐渐凝固，正色打量了东琉璃一眼：“呵……你，说真的？”
“众所周知，纳兰正德是华夏首富，份量不比百里云川低吧？如果有这样的女婿，想必温大伯也不会再愁眉苦脸。有纳兰家的财力支撑，以后任何人想跟他叫板，都得掂量掂量。”
温笑泉点头：“道理是没错，不过……你跟纳兰正德之间也不干净吧？”
东琉璃不以为然：“我跟卡伦也不干净，你不还是敢要？”
“谁叫你有本事呢？”温笑泉的手不老实起来，“跟首富兄弟纠缠的女人啊……我跟你的男人们相比，谁更好？”
东琉璃撇了撇嘴：“当然是纳兰修衡。”
“我还不如一个死了的男人？”
“正因为他已经死了。”
说起来，纳兰修衡的确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二十大几，没近过女色，连喜欢谁都没弄清楚，居然就英年早逝，成为英雄了。
他是死的早，解脱了，活着的男人们，没有一个让她顺心的。
不是太精明，就是太蠢。
孩子们送去托班一周之后，老师实在是受不了纪心这个小魔女，亲自把孩子送回来了。
纪暖在穆师歌住处的楼上养伤，家里只有勤务兵，管事儿的都不在，听说纪心被老师退回来了，她还以为孩子惹了什么祸，赶紧穿戴起来下楼接待，结果跟一张熟悉的脸对上了。
江楚楚。
真是好久不见了。
江楚楚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她是代替别的老师过来送孩子的，这时候就对纪暖冷淡淡的一点头，在纪心背后轻轻一拍，说：“孩子确定送到家里了，我也该回去了。”
“……要不要坐会儿？”
江楚楚看了纪暖一眼：“也行。”
这次见面，两人都很平静。
江楚楚也是从舰队上下来的平民，被分到这里来“搞建设”，因为没有门路又被当地人排挤，油水多的好工作轮不到她。
做了段短工，她便用自己千辛万苦积攒下来的一点小钱，跟同样受排挤的姐妹开了个托儿所，没想到生意还挺不错，口碑也行。
平时她主要对外招生，不管托儿所的那群吵闹孩子，今天送孩子回家也是代班，没想到跟纪暖还有这段缘分。
无需多言，她就能看出纪暖的日子比自己好得多，只是那脸上的疤痕……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不必去羡慕。
纪暖从江楚楚口中听说了纪心的“劣迹”，忍不住扶额道歉，江楚楚倒没怎么：“我们开托儿所主要是为了赚钱，不能资源全放在你女儿身上，不过你女儿挺活泼，一点都不像这个时候出生的孩子。”
“这个……真是对不起，平时我们把她惯坏了。”纪暖一直怀疑纪心怎么可能在托儿所里不哭，如今老师找上门来，百里云川果真在骗她。
唉……
江楚楚说道：“你家另一个儿子倒是很听话，也是你生的？”
“额……那倒不是，是同事家的。”
扯完闲篇，江楚楚告辞，纪暖看着躲在楼梯后不吭声的纪心，叹了口气，招手让她过来。
纪心百般不情愿的挪过去：“……妈妈。”
纪暖声音轻缓的问道：“在托儿所为什么要淘气啊？”
“我没淘气！”纪心一开口就像个小炸弹，“是老师不听我说话！”
“可以跟妈妈说说是怎样的情况吗？”
纪心就呶呶不止的抱怨起来，纪暖从头听到尾，全然不觉得老师有错，反而觉得纪心是真的被惯坏了。
为了抢玩具，居然打别的小朋友！
纪暖有点头疼，想象如果是格里，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做。
格里是护短的，肯定要护着纪心，数落别人家孩子的不是。
可纪心已经不能再惯了。
纪暖叹了口气，决定做个恶人：“抢别的小朋友的玩具是不对的，你想玩，可以跟小朋友商量，不能……”
纪心又开始扔小炸弹：“凭什么！我想玩他就得给我！那个讨厌的鼻涕虫！把玩具都弄脏了！”
纪暖被她的大嗓门轰的脑壳疼，但还是强忍着跟她讲道理：“不可以给小朋友起外号。小心啊，玩具是大家的，不是你的，你不可以独占的呀，你想想，如果你是那个小朋友，玩具被别人抢走，那个人还打你，你是不是也会伤心呢？”
纪心冷笑一声：“我才不伤心，我会跟他打起来！打得过他，玩具就是我的了！”
“……”
刚刚进门的百里云川一字不漏的听到了这番高论。
他同样冷笑一声走进来，站在纪心跟前，脸黑成了泰山压顶：“长本事了啊，你还学会打人了？”
纪心一见他就腿软，立刻就躲到纪暖身边，变成了个战战兢兢的小鸡仔：“爸爸……”
百里云川接了老师的投诉电话，知道前因后果，这时候也不跟纪心废话，直接指着大门：“你给我站军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