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2 成全
子弹没有打中纪暖，距离太远，只是擦着车身过去了。
巡逻车，尽管是防弹的材料，但也架不住如此多枪口的狂轰滥炸，不多时，挡风玻璃率先破碎，裴凉按着纪暖的头把她按下去，初一却是在枪林弹雨中重新发动了车子，追着那架直升机而去！
由于对面开枪，迎着子弹的卫兵自发散开，包围圈就缺了一块，正好给他们让出一条路。即便周身全无遮拦，初一也仍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死样子，稳稳抓着方向盘，一踩油门往后退去。
“别让他们跑了！快追！高射炮呢？怎么还没过来？”
东琉璃的怒吼几乎变了腔调，十分的歇斯底里。
开枪的卫兵们已经杀红了眼，此刻纷纷跳上车辆追击。
巡逻车质量真是值得一赞，哪怕被打的千疮百孔，居然还能灵活发动。
初一被打得只有开车之力，没有反手之力，纪暖便抬出一杆步枪，也没机会瞄准，对着后面的追兵就是一阵胡乱扫射，追兵显然没把这点火力放在眼里，追击的速度丝毫未减。
只听得咔咔几声空响，纪暖握紧了枪身，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没有子弹了！
可是，直升机已经离他们很有段距离，再这样下去，他们三个都要落网了！
太阳升起来，港口的风是燥热微腥的，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一滴液体落在她手上，然后又是一滴，她还以为是下雨，扭头看过去，结果见到滴在手上的是血。
初一肩膀上有血洞，也不知道子弹是不是打到了重要的血管，只见那血就跟拧开了水龙头的自来水一样，不住的往外涌。
初一的脸本来就偏白，失血让他更苍白了，连淡粉色的嘴唇都失了颜色。
“初一！”纪暖慌了，伸手就要捂他的伤口。
初一直接腾出一只手按下她，语气也严厉：“别乱动！”
“你的肩膀……”
“我没事。”他还是那样的若无其事，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裴凉，确定是支援的直升机么？”
裴凉的子弹也早就打空了，这时候就躲在车身下喊道：“没错！是我军的直升机！”
“好。”初一语气平淡，表情释然，“我把车开到丛林引开他们，你们跟着支援快走。”
“那你呢？”纪暖一把拽住他按着自己的手，急切道，“你怎么办？”
“我跟你们的路子不同。”
“被他们抓到就没命了！”
初一听她喊个没完，终于有一点不耐烦：“不用你管，裴凉，你看着办。”
裴凉没有说话，只是沉重的“嗯”了一声。
纪暖这回是彻底明白，初一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了。
“我不走！要引开也是我引！”她想站起来，但初一始终按着她的脑袋，不让她抬头，上面的子弹太密集了。纪暖站不起来，只能抱着他的腿。
抱着他，想着他的好，她突然觉得，这几年，月升初一已经很对得起她了。
纵使他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如今也是恩比仇重，情比怨深。
纪暖哭着抱紧他，不肯松手。
就在这拉扯之中，三人总算退到丛林，初一的一条手臂几乎都被打碎了。他减缓车速，看了裴凉一眼，裴凉了然，突然勒着纪暖，打开车门往外跳。
纪暖还抱着初一的腿，因为太用力，她把他的一只靴子都扯落了。
落地之后，裴凉搂着她就地一滚，躲进一旁的草丛里，不等她哭出声，立刻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纪暖也哭不出声了，她抱着那只靴子，在裴凉的大手掌下，看那辆千疮百孔的巡逻车带着一大串追兵离去，眼泪扑簌簌落下，脸上一片湿润。
追兵离开足够远之后，裴凉扯出身上的信号弹，在追兵之前引回了直升机，然后两人攀着绳梯，直升机像钓鱼一样，把这两人给钓走了。
等海岛上的高射炮架起来，直升机已经离开射程，朝天边飞去，气的卡伦一阵捶胸顿足，在自己的地盘上被钓了两条鱼，对他而言真可谓奇耻大辱。
纪暖被拉上直升机，看见了驾驶直升机的何叔语，还有几个蒙着脸的军部士兵。士兵过来给她灌了几口葡糖糖水，她浑浑噩噩的喝了，抱着靴子，一声不吭的坐在角落里。
裴凉撕撕扯扯的脱下身上的衣服，一口气喝了一瓶糖水，喝完默然无语的坐了一会儿，然后把纪暖扯到跟前，把憋了一路的话告诉她：“格里在岛上，但是我没办法救他，为了把你带出来，只能骗你。”
初一的事情已经足够打击，这时候再听到另一桩噩耗，她一时间受到的打击太大，竟是呆若木鸡了。
“要打要骂都随你，我决不还手。”裴凉也知道，自己这么撒谎会让她伤心。
但是他宁愿让她伤心，也不愿让她死。
东琉璃那女人是好对付的？
卡伦那恶魔是好相与的？
想到惨死在潘多拉的战友，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纪暖步他们的后尘。
牺牲的人已经太多了，虽然对不住格里，但如果格里知道这是为了纪暖，想必也不会责怪他的。
纪暖抱着靴子，愣了好一会儿，才悠悠的喘了口气，就在裴凉以为她回过神的时候，纪暖肩膀往前猛地一冲，竟是吐了一口血！
她是自愈力超强的免疫者，等闲不会受到这么重的内伤，裴凉当时就愣住了，赶紧伸手扶住她。
一个坐的近的士兵也除下了脸上的面罩，裴凉见到他的脸就是一怔——
谁让百里云川来的！
心里虽然惊讶，他还是把纪暖送到了百里云川怀中。
因为百里云川才是可以光明正大照顾她的人。
纪暖受到的打击太大，这时候只紧紧的抱着靴子，已经认不得人了，她倚在百里云川怀里，一阵阵的打摆子，也不知伤到了什么地方，血沫子不住的从嘴里往外涌，没一会儿就污了他们两人的衣服。
百里云川摘了手套，伸手擦她脸上的血，在众人不安的注视下，纪暖的颤抖终于到达了一个顶峰，她像条活鱼一样猛地往上一挺，然后，身体突然脱力，头向后仰，怀里的靴子也掉在地上。
百里云川一直摁着她，这时候，他一手按在她的脖子上，说道：“还有气，快点回去。”
何叔语自然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就不迭的往回飞。
873 交代
直升机直飞舰队，降落以后，百里云川就抱着纪暖火速奔向医疗室。
纪暖躺在手术台上，不省人事的被推进去，百里云川站在外面，一直沉默。
裴凉在岛上被子弹擦伤，这会儿被医生围着包扎，不多时，他一瘸一拐的回到手术室前，拍拍百里云川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百里云川回头看了他一眼，略略点头：“腿脚不方便就不要到处走了，回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这一次……”裴凉苦笑，“她大概是要恨死我了。”
明知格里在岛上，他却撒了一个谎，见死不救。
诚然格里不好救，但他也是打从一开始，就存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干脆就让格里就这么去死吧。
少了这个人，纪暖就可以安定下来，和百里云川在一起了。
反正格里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实，裴凉本不是有成人之美的大好人，他只是亲眼见到纪暖这一路磕磕绊绊的苦恋，以及她为了格里连命都不要的疯癫，实在是不想让她再这么用命玩下去了。
在疫苗问世之前，免疫者的身份依然会给她带来麻烦，她最好不要在潘多拉跟前抛头露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如果这回她落在卡伦手里，估计百里云川也得疯一次——
看看他都冲动成什么样了，一个驱逐舰的舰长，军部上校，居然三番两次的丢下军务，跑来危险之地救一个女人。
得亏在他离开的时候，军部没有发生什么事，要是发生了什么，就会成为何耀东那边的把柄，为了不授人以柄，温谦和极有可能在震怒之下将百里云川一撸到底。
现在的军部经不起这样的内讧，所以无事发生是好现象，可如果百里云川没有丢下这一切去找纪暖，那就更好了。
看到百里云川倚在墙壁上那灰头土脸的样子，裴凉忍不住叹了口气。
为什么百里家的男人一个两个全是情种？
百里云川的父亲，百里少将，就是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兵，连家族荣誉都不要了，把继承权丢给了妹妹百里春眠。
顾前，也是在百里家熏陶长大的孩子，懂事以后为了让百里云川无后顾之忧的继承百里家，自请去了江蓝。他和纪暖的故事，裴凉在那蓝还活着的时候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他们本来都已经订婚了，结果他牺牲了。
再后来，就是百里云川。
好好的一个世家公子，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爱谁不好，偏偏爱上了表兄弟的未婚妻。
这一爱，就爱得恩怨情仇荡气回肠，连不怎么关注子侄辈的百里春眠都忍不住出手阻拦。
表兄弟要同一个女人，传出去简直不像话。
可百里云川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干了，最后也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们降落的这支舰队正是北极号隶属的那一支，位置相当接近边境线。虽然纪暖逃走的路线不好查，可只要用心，还是能查的到的。百里云川一条条的找，最后透过湖玉，牵出了何叔语这根藤，摸到了纪暖这个瓜。
纪暖给他打无线电话的时候，他正在飞往海岛的途中，为了把她带回去。
这一次，带回来，就不让她走了。
不管她怎么闹都好，他都不愿意再放手了。
让她和格里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不让了，纪暖是他的，谁要也不给了。
心里这么想着，他眼神也发生了变化，变得坚定而阴沉。
裴凉见状，有点摸不清他现在的想法，又看他身上还沾着血，于是说道：“要不你去换换衣服，这么多血，看着不好看。”
百里云川当即把外套脱下来，里面是一件皱起来的白衬衫，他一手抄着外套，另一手抬起来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了白皙精致的锁骨。
不让了。
他想。
这回他还真就不要脸了。
就算温谦和把他一撸到底也好，他真是受够了这样的煎熬。
至于格里，身陷潘多拉，不闻不问不是对待同志的态度。
百里云川极快的打起精神，解扣子的手顺势向上一撸，把汗湿的头发撸成背头，然后说道：“如果你要呆在这里，就好好的看着纪暖，等她醒了，送她回雷霆号。”
裴凉一愣：“那你呢？”
“我要回去一趟，找格里弗斯。”
“你疯了！那里是……”
“我知道，那里是卡伦的大本营。”
他要去把格里救出来，替纪暖了结这段感情。
裴凉知道他在打的主意后，一把揪住他：“不行！海岛位置暴露，卡伦肯定不会久留，就算留下，也必定会做困兽之斗，你这时候撞过去落不到好！还是让先锋队先过去探探情况……”
“我跟先锋队一起走。”
对于他的愣，裴凉恼了，抬手在他后颈上拍了一下，怒道：“你是指挥官！不是敢死队员！要是连你都上了战场，还有谁指挥部队？百里云川，我知道你想挽回她的心，可是我不能这样坐视你去送死！”
百里云川推开他，姿态和神情都凛然：“要是不解决了卡伦，我又有什么颜面留在她身边？你不用再劝，指挥官的位置，解封臣可以顶上，他知道该怎么办。至于何家那边，要是有什么异动，也要麻烦你照看着点。”
“我不看！我又不是干这个的……”话音未落，裴凉惊讶的看着百里云川，“你的意思是……”
“干你的老本行就可以了，你不是很擅长吗？”
裴凉注视着他苦笑的脸，一时竟是说不出话。
他以前明明是最抵制这种做法的，所以裴凉哪怕回到军中，都会避免跟百里云川见面。
其实他们两个是同所军校的师兄弟，只不过，术业有专攻，双方鲜少见面，那时在北省章西，他执行任务抓了纪暖，也是尽量避免和百里云川见面，免得节外生枝。
如今，师兄弟关系无需再隐藏，依照军衔，百里云川是有资格对裴凉发号施令的。
只是这个命令，让裴凉怎么想都觉得沉重。
连暗杀这主意都想得出来，看来百里云川是铁了心的要扶持温谦和了，只是，留这一手，听在耳中，怎么都像在交代遗言，怎么听都觉得不吉利。
874 心意
百里云川打定主意的事，外人是拦不住的。
裴凉听他要“单刀赴会”，立刻就有意阻止，然而不等他联系到能管住百里云川的长官，百里云川已经离开了北极号，不知所踪了！
舰长跑了，这可是个大问题！
然而没人知道百里云川是怎么走的，他是特种兵出身，重拾旧艺并不困难，难为的是下面的这些人，走也走不了，只能硬着头皮顶住压力。
纪暖醒过来以后，已经身在雷霆号了。
她迷糊的厉害，甚至不记得吐血之前见过百里云川，一睁开眼就一脸的茫然。
医生动手术，从她身上取出了五十四根金属制成的小倒刺，倒刺很小，可刺进去的角度刁钻，从头到脚都有，等于给纪暖重新扒了一层皮，参与手术的医生都看得心惊，简直不敢想象她是怎样撑到现在的。
由于之前湖玉放了纪暖，现在不被允许接近，于是来探望的是另外的熟人——解封臣。
百里云川一走，雷霆号就是解封臣的天下。封锁了百里云川出走的消息，他施施然的坐在纪暖的病床边，歪着头看她：“认得我么？”
纪暖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吭吭咳嗽几声：“不要闹了，解封臣……这里是雷霆号？”
“嗯。”
纪暖吐血晕过去之后，加上手术，足足睡了两天一夜，这会儿脑袋就有点不清楚。她愣愣的坐在床上，给自己理清思路，末了想起裴凉的那句话，胸口猛然窒痛，痛的她脸都白了。
解封臣也心疼她这个样子，见状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别想太多，先把自己身体养好再说吧。”
“……”纪暖勉强控制住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颤悠悠的问道，“裴凉呢？”
“他受了些皮外伤，被调到希望号上担任研究所的护卫队长了。”
裴凉在外面干的是卧底的活，回来以后也有两层身份，其一就是特别行动部队成员，被当护卫队长也是很正常的调动。
“那……有没有初一的消息？”
月升初一是解封臣的团长兼偶像，听到她的问话，他也没有骗她，只是摇一摇头，实话实说：“没有消息。”
心更加痛了：“他是为了掩护我们逃走，才……”
“团长做事必定有他的用意，你不必自责。”解封臣故作轻松的笑笑，“再说，你们两个的身手谁有他好？团长一定会自己想办法脱身的。”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半信半疑。
因为卡伦已经成了困兽，困兽是非常危险的，这个正常时候就像恶魔的男人，在危险时候更不能指望他像个人。
距离出事已经两天，团长还是没有消息，估计已经……
不是不担心，不是不难过，只是无用的担忧在眼下毫无用处，只会动荡人心。
所以他干脆当做无事发生，让外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纪暖跟这些人打过交道，知道月升团的杀手是什么尿性。解封臣现在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可是又毫无办法。
六神无主的四下看了看，她提出了新的问题：“你们抓到卡伦了吗？”
这个问题比上个问题更难回答，好在解封臣早有对策：“还在追击，只是对方太狡猾，没办法一网打尽。”
“不要放过他们，他们太坏了。”说到这里，纪暖觉得体力不支，眼皮直打架，她强撑着睁开眼，喘着气把剩下的话说完，“要是实在打不过，也不要冒险……反正……”
话音未落，她向后倒去，解封臣赶紧扶着她，把她放回被窝，她连眼皮都睁不开了，断断续续的说道：“来日方长……”
说完，她力不能支，沉沉的睡去。
解封臣看了一眼药瓶，稍稍松了口气。
他让人在药瓶里加了一点安眠药，希望她能睡得好。要是任由她问下去，谎言迟早要露出马脚。
安顿好纪暖，解封臣走出病房，站在甲板上呼吸新鲜空气，宋婉心恰好结束工作过来，怀里还抱着熟睡的纪心。
经了这些日子的相处，纪心醒着的时候，还是不让她抱，一抱就哭，但已经可以接受解封臣。
湖玉这些天为了海涵憔悴，连存希也跟着闹腾，存希一哭，纪心也要哭。为了让湖玉睡个好觉，她只好把纪心抱出来，在解封臣这儿放一放。
娇柔的女人抱着小小的婴儿，解封臣见状，主动上前接了孩子，很自然的问候：“湖玉那儿怎么样了？”
“大人小孩都睡了。”宋婉心揉一揉手臂，纪心吃好喝好，长的飞快，坠的她手疼，“纪暖呢？她还好吧？”
“也就那样。”解封臣苦笑，低头看了看纪心，结果发现这小丫头居然长得有点像百里云川了。
难道是百里云川经常带她的缘故？
纪心睡觉嘟着花瓣一样的小嘴，时不时吐个口水泡泡，睡颜堪称安然。解封臣看看海面，又看看孩子，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起码在雷霆号上，她以后是可以无忧无虑长大的。
宋婉心看解封臣抱孩子抱的一句话都不说，左右也没见到那个人，忍不住问道：“最近两天怎么都不见舰长了呢？”
“他啊，比较忙，这几天不见人的。”
“哦……是因为纪暖回来了吗？”
解封臣正陷在愁绪里，闻言也没有多想：“嗯……你的培训快要结束了吧？”
“是的，本周结课。”
“有想到去哪里工作吗？”
“有的。”宋婉心顿了顿，说道，“上面把我分配到了流星号，那里需要帮助的人比较多，离这儿也不远。”
解封臣随口一说：“怎么不来雷霆号？存希和小心都离不得你，以后还要两头跑，怪辛苦的。”
宋婉心温柔一笑：“不辛苦呢。”
就算待在雷霆号上又能怎样，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还不如跟那人保持一点距离，让距离产生美。
要是放在平时，解封臣其实也能察觉到宋婉心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现在他满头愁绪，自顾不暇，并未意识到身边乖顺温婉的女人另有所图。
既然她自己都说不辛苦了，那就随便她吧，如果她自己受不了，应该会开口的。
875 暗害
由于长久的求而不得，宋婉心对百里云川的心上人——纪暖，很有意见。
她已经从很多人口中听过这个名字，众人提起纪暖，虽然有时候会因为她的不服管教而叹气，但更多时候还是觉得她是个可怜人，心软，有点本事，也很能干。
毕竟不是谁都能跟月升团那帮人好好相处的，偏偏她做到了。
其中曲折，知情人不多，故而对于这些赞叹，宋婉心总是不以为然：纪暖不就运气好么？换成自己，不见得比纪暖差！
当然这些心思，必须藏在心里，不然，谁敢让她喂纪暖的养女？
每次给纪心挤奶的时候，宋婉心都会埋怨百里云川。
纪暖都跟别的男人收养小孩了，该做的估计也都做了，说不做她是不相信的，为什么百里云川就是放不下她？难道全天下就纪暖一个女人吗？真不知道是该说他深情还是死心眼，愣是要在纪暖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看解封臣抱着孩子玩的欢，宋婉心问道：“我能不能去看看纪暖？”
“能是能，只不过她睡了，也没法跟你打招呼。”
“我就看一眼。”宋婉心低头一笑，在旁人看来，十足的柔顺好脾气，“毕竟是纪心的妈妈嘛。”
“好，我来带路。”
于是，宋婉心如愿以偿，终于见到了纪暖。
微量安眠药加上自愈力透支体力，纪暖睡得昏天黑地，只是，哪怕在梦里，她也睡不安稳，一会儿不见竟是出了一身大汗，她两手无意识的抓着被子颤抖，连扎在手背上的针管也跟着抖。
纪暖的形象跟宋婉心想象的大有出入，她一直以为纪暖是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冰山大美人，谁知道居然是个看起来比她还小的丫头片子……
宋婉心一时无语，解封臣却是很自然的坐在一旁，抽出湿巾给纪暖擦脸，还用手背贴一贴她的额头：“好像有点发烧……婉心，我手凉，你过来试试。”
“啊？哦…”
宋婉心过来，试试纪暖的额头，果真在发烧：“要不要请医生？”
解封臣说道：“她体质就这样，先让她睡一觉，要是醒了还烧，再请医生。”
“那我来照顾她吧，你抱着小心，别离病人太近。”
“也好。”
解封臣从善如流，应下了。
第二天，纪暖的烧退了，只是人还没有醒。请医生过来看，说是她体力消耗太大，精神也备受打击，吃药也没用，还是继续输葡萄糖、打营养针。
解封臣抱着纪心，处理公务去了，只有尚在休假的宋婉心留在病房里。送走医生后，她看着躺在床上的纪暖，心里很不是滋味。
别人都忙的翻天覆地，她却躺在这里安然睡大觉。
明明是她不听命令擅自出逃，惹了祸回来，百里云川不仅没怪罪她，反而拨出这么好的房间给她养病，用昂贵的营养针吊着她的命。
宋婉心讨厌纪暖，讨厌的有理有据，就连收养纪心一事都够她气的了——纪暖和那个格里根本就不是养活孩子的人，收养一个孩子不能说是坏事，可他们压根就是存了让百里云川帮忙养孩子的想法。
这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奸诈，一个比一个讨厌！
仅仅在病房里呆了一天，宋婉心就呆的牢骚满腹，怨恨丛生，恨不得能把纪暖连人带床掀进太平洋。
当然这也仅仅是想想。
因为没有分配到雷霆号，所以雷霆号是没有她睡觉的地方的，她晚上还得赶船回流星号，住集体宿舍，睡上下铺。
躺在气味成分复杂的大宿舍里，听着里面的舍友们磨牙打呼放屁，宋婉心觉得十分痛苦，辗转反侧，心火也越烧越旺，脑海里全是纪暖住的那间阳光正好的安静病房。
忍无可忍，她睡不着，披衣下床，到甲板乘凉。路过一个储物舱，一只手突然从暗里面伸出来，捂着嘴把她扯进黑暗。
宋婉心吓坏了，奋力与那人抗争，可那人孔武有力，很轻松的把她抵在墙上，撕扯她的衣服。
隔着衣料，她已经察觉到不妙，那人见她一直在挣扎，很不耐烦，干脆往她肚子上狠狠捅了一拳。
宋婉心“呃”了一声，身体一软，委顿下去，眼泪掉下来。
但是，男人并未得逞。
在一阵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响中，突然传来了男人惊愕的短呼，随即，宋婉心脸上落了几点温热的液体。
男人高大的身躯倒下去，一个挺秀的少年背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沾血的匕首。
……
第二天，宋婉心照常来雷霆号当奶妈，喂完孩子就过来照顾纪暖，解封臣抱着醒来的纪心，特地过来找她：“流星号上昨天有个男人失踪了，跟你还是一个舍区的，这事儿你知道吗？”
宋婉心惊讶：“失踪？发生什么事了？”
解封臣颇为头大：“还没查清楚，总之这段时间你要小心一点，不要落单，晚上也不要随便出门，知道了吗？”
“嗯，我会的。”
宋婉心有点惶惶的点头，待房里就剩她和床上的纪暖，她看着纪暖，无声冷笑，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用自带的注射器吸取玻璃瓶里的液体，然后将它打进了纪暖挂着的葡萄糖里。
糖水无色，药水也是无色，两者混合在一起，依然是无色。宋婉心很小心的把注射器藏起来，然后看混合液一滴一滴，流进纪暖的身体里。
她很紧张。
也很痛快。
甚至有些变态的狂喜。
很快，床上的纪暖有了反应，她喘不过气，身体抽风似的抽搐起来，动作很大，把针管都扯掉了。
宋婉心见状，深吸一口气，然后慌里慌张的跑到门口，大声喊着：“快来人啊！纪暖……纪暖发病了！”
这一番折腾的后果，是纪暖丢了半条命。
这让宋婉心大为讶异的同时，也万分震怒。
那少年把药给她的时候，分明说这东西毒的连大象都能杀死！
为什么杀不了一个小小的纪暖？！
也不知那是什么药，医生给纪暖做血检药检，完全查不出异样，宋婉心下杀手不成，见状也稍稍松了口气。
查不到她头上就行。
她还没有活够。
还有，那个救了她、给药让她害人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没等她疑惑太久，她和少年再度在流星号上相遇了。
而这一次，少年穿上了西装，昂首挺胸的走在人群里，所到之处，士兵都叫他——小温先生。
876 小温
小温先生，正是温谦和的亲侄子，温笑泉。
这个人本是个文弱公子，不是从军的人物，沾了温谦和的光，在军队的保护下一路顺顺当当的活到现在。
灾难爆发的时候，他还是个在华都念高中的小花花公子，爸妈都是军人，在保卫华都的时候殉职。
温谦和只有一个亲生女儿温纱，再来就是这个无依无靠的小侄子了，于是他当仁不让的把孤苦伶仃的侄子带在身边，一路随着自己南下。现在看他年纪大了，就“顺便”在自己的手底下给他安排了一件差事，让他先跟着锻炼锻炼，等把少年人的浮躁和娇气磨掉了，再委以重任。
温谦和如此倚重侄子，下面的人看到了，怎样对待这位小温先生，心里自然是有谱的。
小温先生是个洋气人物，虽然是高官之侄，却天生的进退有度，待人接物无可挑剔，并没有像那群有闲钱无处使的富二代一样，隔三差五就要为非作歹一番，乖巧的小温先生这让下面的人都松了口气。
不过，这一切都是表象。
在花花世界里成长起来的小花花公子，骨子里带着狡猾和叛逆，他有大伯父这座靠山，为了长久的依靠，当然是要表现的让靠山满意，但在背地里，他却开始琢磨起了别的事。
比如，靠山的得力助手，百里云川。
昨夜手刃不法之徒的，正是他。
也只有他，能这样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一个大活人，还不留把柄。
宋婉心昨夜已经跟他打过照面，但今天才得知他的身份，惴惴不安的躲在人后，她的手有点抖，知道自己这是落了一个天大的把柄在这个少年模样的男人手里。
说是少年，的确很贴切，温笑泉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九岁的年纪。
唇红齿白，风华正茂。
宋婉心有点紧张的溜走，心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质问温笑泉，他给的毒药为什么毒不死人，但她也只有疯了才会这样没头没脑的跑去问。
心神不定的在船上走了几圈，末了走到船尾，前面人声鼎沸的在阅兵，平民平日要做工，难得一见，都跑去看热闹了，船尾空荡荡的，也没几个人。
这时，温笑泉来了。
他走到宋婉心身边，对她点一点头，然后动作熟练的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开始旁若无人的吞云吐雾。
宋婉心实在不很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咳嗽一声后退几步，见温笑泉也没有追上来，她环顾左右没发现眼睛，于是停下脚步，干脆的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温笑泉等的就是她先开口。
他略略摇头，摇下了一段烟灰，轻声开口：“晚上我不走，在舱房等你。”
宋婉心微微变色：“我怎么能去那里！”
温笑泉就只是笑了笑，因为知道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和资格。
而入夜之后，在温笑泉有意无意的布置下，宋婉心果真是畅行无阻的来到舱房了。
舱房是给长官睡的，轮不到他们那群做普工的，宋婉心正在找温笑泉的房间，对方已经主动打开房门，把她扯进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宋婉心面胜红霞、心如擂鼓的离开了舱房，怀里又得了一小瓶药。
百里云川是温笑泉升迁路上的绊脚石，只要有他在，大伯父在委以重任的时候，就不可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如果能够除掉百里云川——且不说能不能直接除掉他，单是除掉纪暖，就足以让百里云川肝肠寸断了。
从他多方面搜集来的资料显示，百里云川过去可能是爱美人更爱江山，但是，跟美人分分合合这么长时间也没彻底完蛋，美人宁愿收养别人的崽子，也不肯做他的正房太太，现在他更爱哪个，可就难说了。
这样也好，他越是喜欢纪暖，纪暖出了事，他才越会方寸大乱。
反正拿纪暖开刀，没什么人能怀疑到自己身上。
就算被怀疑，也能把这嫌疑推到宋婉心这女人身上，撇个干净。
她不是喜欢百里云川吗？不除掉纪暖，百里云川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第一次的药没能要了纪暖的命，第二次，纪暖就有些不好了。
温笑泉弄来的毒药乃是秘方，从秘密途径辗转而来，因为是新研制出的毒剂，不在毒物单上，仪器就算查出来也匹配不到，所以等于没有毒。
第一次的药浓度小，温笑泉也没想到纪暖这么能熬，所以这第二次，那一小瓶的浓度，别说杀一只大象，就算毒翻一片海域，都绰绰有余。
解封臣没想到有人会给纪暖下毒，就算想了也没怀疑到宋婉心身上。
这是他找的人，他和宋婉心过去是有交情的，而且看在她是纪心和海存希奶妈的份儿上，他也不愿意往这方面想。
于是，宋婉心再次轻而易举的得手。
这次她没有自己亲自来，她在纪暖的备用糖水瓶里，早早的做了手脚。
纪暖被毒害一次，身上十分热闹，又是抽搐又是吐白沫，还吐了好几次，把胃酸都吐出来了，可就是气息奄奄的不肯死。
宋婉心给糖水加了料以后，告辞离去，去湖玉那里，一边带孩子，一边默默的等纪暖暴毙的消息。
等来等去，没有动静。
宋婉心简直快要等不及了，恨不得亲自去确认一下纪暖的惨状。
度分如年的坐了半个小时后，解封臣单枪匹马脸色苍白的走进来，在外跟湖玉说了几句话，然后敲响房门，站在了宋婉心跟前。
解封臣虽然人比花娇，但却是一憔悴就显老的样貌，他几乎有点落花流水的站在宋婉心跟前，嘴唇动了动，是一句轻的不能再轻的话——
“我有话跟你说……出来吧。”
宋婉心看他是备受打击的样子，点一点头，放下怀里熟睡的纪心，跟着出去了。
在客厅里，湖玉已经避开，解封臣直视了宋婉心，先是面无表情，再是失望透顶。
宋婉心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
纪暖……没事？
终于东窗事发了？
“婉心，我们曾经做过同事，我没想到对纪暖下手的人是你。”
轻轻的话语如同霹雳，重重劈在宋婉心的头上。
她抬头看着解封臣，血都冻透了。
解封臣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优盘，疲惫至极的放在桌上：“这是记录了你所有举动的视频，仅此一份，你是我引进来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我不能再留你，只能保你……你走吧，以后别再出现了。”
877 反目
冰凉的血液逐渐回温，恢复流动。
宋婉心看着解封臣，一扯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冷笑：“为什么……要这么维护她？她已经没有价值了吧？”
“没有价值就合该去死？”解封臣冷眼相望，“是我看走了眼，没想到你身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居然要对另一个孩子的母亲下杀手——纪暖没有惹过你。”
“她算哪门子的母亲？”宋婉心感觉自己真的很能忍，都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崩溃，“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那么宠着她……凭什么啊？她……凭什么？”
湖玉这时没有按捺住，走出来，一直走到宋婉心跟前。
如果依着她本来的性子，她是一定要抽宋婉心一耳光的，但到底是变了，所以这时候只是看着她，神色悲悯。
曾经她也跟宋婉心有过一样的疑问。
只是这疑问，最后都在和纪暖的相处中得到了答案。
她算是看透了，其实，纪暖跟纳兰修衡是同一类人。
他们心中总是有着一个远大的目标，所以不会因为一己私欲就去破坏秩序。
然而，他们愿意遵守秩序，别人却不遵守，于是，他们总会在无形无意中伤害到身边的人，总是自撞南墙，得不偿失，却又傻傻的坚持。
“宋小姐……”湖玉看着她，“在这件事没有闹大之前，你还是走吧，雷霆号是留不得你了。”
“你们都维护她……”宋婉心摇着头，慢慢后退，眼泪终于慢慢落下来，“别人的生死都比不过她……”
解封臣已经沉了脸：“你这话要从何说起？我们知道你是受人指使的，看在你给小心和存希做奶妈的份儿上，我们决定放你一马，给你一条生路，不再追究，你还想怎么样？”
“我还想看着纪暖死！”宋婉心流着泪吼出来，“我就是看不惯她！她什么都不是，仗着有百里云川的宠爱……你们就那么抬举她！在她身上浪费资源，凭什么……她不配！”
解封臣看得出，这女人已经妒恨交加，昏了头了，无力的叹了口气，他扶额说道：“你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
“不用你们假好心！”宋婉心恨恨的后退一步，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们，“我自己走！”
说着，她头也不回，转身就走，背后的湖玉和解封臣互视一眼，都觉得头痛。
第一次的药检结果出来了，仪器显示无毒，但解封臣是从月升团出来的，什么稀奇古怪的暗杀手段没见过，这时候就开始怀疑纪暖中的是一种还没有被列入毒物名单中的新毒剂，于是让人继续分析。
流星号的那桩命案也来的蹊跷，他素来心细，这时候把两件事合到一起，脑海里就出现了宋婉心的脸。
独独漏掉了这个女人。
对着监控一查，果真给他发现了蛛丝马迹，为了隐私起见，病房里是不安装监控的，只有配药室有。而宋婉心太过大意，给糖水瓶做手脚的时候，正好被配药室的监控拍到一点。
把加了料的糖水瓶拿走化验，验出了一种新型毒剂，浓度大得惊人，威力凶猛无比，哪怕是纪暖这样的超强自愈体，也能在瞬间毙命。
宋婉心走了以后，湖玉皱眉，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宋婉心平时不失为一个好的小伙伴，每天过来都会跟她聊聊天，谈谈新鲜见闻，让湖玉不至于变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里蹲。只是这朋友心术不正，也真是让人惋惜。
“湖医生？”解封臣知道湖玉身体不太好，见她情绪低落，主动搭话。
湖玉抬头，对他笑笑：“没事……就是觉得，唉，算了，不说了。”
解封臣知道她想说什么，也苦笑一声：“我会给存希找个新的奶妈。”
湖玉摆手：“已经够了，存希也可以喝配方奶粉了。”
“你一个人照顾存希已经很累了，我会把纪心抱走，再过段时间，纪暖醒过来，就能给她带了。”
湖玉想了想，说道：“也好。”
虽然情有可原，但他们总不能老帮纪暖养孩子，纪暖整天都跟着男人在外野跑，孩子都不管了。
如果有个孩子拴着她的心，说不定情况会好一点。
两人不谋而合，于是解封臣就抱着纪心走了。
他们谁都没提宋婉心背后的那个人。
那小子自以为老谋深算，实际上一切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因为现在不是动他的时候，他们愿意让那小子再快活一阵子，等百里云川回来，就能好好料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
纪暖在毫无知觉中躲过一劫，为了中和毒素，她的精力消耗很大，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解封臣把纪心抱来，坐在床边看她，越看越沉重，越看越不忍。
这样的磨难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自己当初加入月升团，不仅因为年少气盛，也是因为心怀理想，后来听从潘多拉指挥，那时候的卡伦还不很疯，他以为潘多拉虽然暴力，但会创造出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可是他错了，潘多拉暴力的破坏了一切，把世界搅的天翻地覆，末了只是为了卡伦一统天下的一己私欲。
他是出身名流的公子哥，天生的交际明星，不需费什么力气就能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难得为了理想尽心尽力，自打被卷入这场阴谋，他时常殚精竭虑，可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还造了那样的孽。
若不是自觉愧对于人，想要赎罪，他早就撂挑子走人了。
纪心醒了，看到是解封臣，没哭。小头一扭，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纪暖，愣了一下，想起来这是谁了。
她欢天喜地，小手指指纪暖，嘴里咿咿呀呀，示意解封臣把她抱给妈妈，解封臣苦笑一声，正要解释，纪心见他居然敢不听自己的命令，立刻呱呱的哭了起来。
她的那把小嗓子堪比小军号，嚎起来分外响亮，解封臣被震的一颤，刚想把她抱出去，没想到，纪暖听了哭声，竟是猛地睁开了眼。
她瘦的厉害，脸已经瘦成了巴掌，显得眼睛大，鼻梁高，嘴唇薄，是个麻木不仁的刻薄相。
她缓缓的转着眼珠，把视线挪到了纪心身上，虚弱的声音就从氧气罩里传出来。
“小……心？”
878 安定
纪心听得懂自己的名字，这时候就抽抽搭搭的止住了哭声，跃跃欲试的向纪暖伸出手，要抱抱。
纪暖自然是抱不了她的，但解封臣把她放在床边，也能止住她的哭。纪心还不会爬，只会翻身，她在襁褓里艰难的翻了个身，往纪暖怀里拱去。
怀里多了个孩子，纪暖本能的想要伸手抱她，奈何手臂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有气无力的看着一旁的解封臣：“我……这是怎么了？”
解封臣犹豫了一下，说：“你被人下毒了……是宋婉心。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生她的气？她也是被人利用了。”
纪暖不知道自己哪儿来这么多仇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简直没完没了，但她还是相信解封臣的。疲惫的点一点头，她有些赧然的看着解封臣：“你很忙吧？一个长官，还要带孩子……”
“还好，可以应付，如果你能快点好起来，帮我分担一下，那我就更轻松了。”
“我尽量……这个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话就见外了，小心很有精神，大家都很喜欢她。”
纪心就跟听得懂人话似的，闻言对解封臣一笑，是个梨花带雨的讨喜样。
解封臣也对她一笑，又对纪暖说道：“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你先把伤养好，小心还是我帮你看。”
“……谢谢。”
“客气。”
解封臣出去叫一声，纪心在病床上更活泼了，揪着纪暖的氧气罩玩。
纪暖费力抬起一只手，想要摸摸她的脸，伸到空中，纪心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喜的“呀”了一声，然后抓着她的手指往嘴里送。
纪暖担心自己的手指不干净，就想收回来，哪知一拉一拽，纪心还以为她在跟她玩，笑出了一串咯咯咯。
听到这样的笑声，纪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宋婉心是谁，跟什么人勾结要害她，别说是解封臣让她饶那女人一命，就算是宋婉心站在她跟前，把枪递到她手里，她也没有那个心了。
这一觉醒来，她仿佛死过一回一样，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有盼头，她过去活的用力，是为了报答，为了报仇，为了创造新的世界。
但是现在，都没有了。
她的朋友，她的伙伴，她的爱人。
他们前仆后继的，全都迈向了死亡。
睁开眼睛，世界空空荡荡，一切都不复存在，仿佛就只剩下她，还有这个孩子了。
纪暖闭上眼睛，纪心最后还是成功的把手指咬在嘴里了。
解封臣带着医生过来，医生似乎很忙，满头大汗的挎着白色的医药箱，后面还跟着一个板着脸的看护妇。
医生进门，净身净手，看起来爽利很多，然后走到床边看了看仪表，又给纪暖听了听心肺，末了点头，说道：“恢复很好，接下来还是得好好休息，吃点营养品。”
解封臣本来也看得出纪暖比之前好多了，但只有医生发了话，他才能完全放心。
送走医生之后，他又叫人准备炖汤和补品，然后回到病房，打算把纪心抱走，却又被纪暖叫住——
“解封臣，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等我能下床了，我想回内地。”
解封臣不明白了：“为什么？你这样子怎么回去？内地是有丧尸的！”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里不是我呆的地方，留下也只是给你们添麻烦而已。”
“这是什么话？”解封臣见她这么见外，有点生气了，“照顾一个你也叫麻烦？”
“我呆在这里，你们分心照顾是一方面，我自己心里也闷。我是免疫者啊，不会引起丧尸注意的，人身安全有保障，所以你不用担心……”喘了口气，纪暖继续说，“我也会把纪心带走，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解封臣见她越说越真，火气也升了起来，忍不住低吼一声：“你就是不听话、闲不住，是不是？”
纪暖摇头：“我只是……累了。”
累了，不想再跟过去的人和事掺和在一起了。
她在心里许过愿，以后要跟格里在一起的，如果继续留在雷霆号，少不得要和百里云川见面。
他是个好人，只是，再也不是自己可以想的人了。
解封臣一时半会儿说不动她，只好抱了号啕大哭的纪心，闷着头离去。
走到甲板上，纪心还在哭，解封臣生气了，对纪心迁怒：“还哭！你妈不要你了！”
于是纪心哭的更大声了。
孩子的嚎啕一直持续，终于把湖玉给唤了出来。
解封臣现在见了湖玉，不知不觉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人，什么话都往外说了。
湖玉听说纪暖要走，叹了口气，想了想，却是让他答应。
“其实纪暖离开这里也好，留在这里总能想起过去的事情，格里和月升初一这两人凶多吉少，想必她心里都明白。”
“那也不能就这么带着孩子走啊！她一个人……”解封臣越想越气，“怎么活？”
湖玉摇头：“这你可就小看她了，经历了那么多，就算现在只剩她自己，她也能活。”
解封臣没想到湖玉居然站在纪暖那边，感觉自己真是找错了盟友：“可是……”
“不试试怎么知道？要是不行，再让她回来也就是了。”
“……”
大家都是行动派，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行动起来，看看成果如何。
解封臣无法，她们两个女人，怎么说怎么有理，自己又不能因为怕危险就不准纪暖离开，于是，这事儿就在三天后提上日程。
三天之内，纪暖吃好喝好，虽然一时半会儿养不胖，但精气神是吃回来了。解封臣答应她可以离开，她就认真的恢复健康，三天后，已经可以下床，抱着纪心走上好一段路了。
在此期间，她没有问过百里云川，一句都没有。
解封臣也不好开这个头。
于是直到她走，她也不知道，百里云川并不在雷霆号上，他到海岛打仗去了。
这次执行飞行任务的依旧是何叔语，何叔语开着小专机，穿着飞行员的制服，戴着太阳镜，站在阳光明媚的甲板上，看起来还真的很拉风，又帅气。
他跟雷霆号的众人也是相当有感情的，哪怕他姓何。
解封臣也只有叫何叔语亲自来送才放心。
纪暖和孩子打包了行礼，解封臣帮她们送到飞机上，然后和湖玉一起站在下面目送。
纪暖裹的严严实实，临走前，转身对他们摆一摆手，湖玉看她抱了孩子登机，一副大人模样，也不知怎么，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
879 小家
湖玉临别落泪，纪心也仿佛心有感应一般，在纪暖怀里也哭了起来。
这奶娃娃一哭，解封臣心里也不好受了。
虽说纪心来了以后，对他态度一般，但到底是个没有心眼儿的小婴儿，纯洁漂亮的跟个小天使一样，哪怕哭都是美好的，让人喜欢的。
带了这么些天的孩子居然就这么离开他，他一个大男人不愿在人前落泪，站在甲板上忍了又忍，可纪心哭的那么厉害，也不知这一去，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解封臣咬牙，大步上前。
正好纪暖也停下脚步转了身，解封臣就追上去，把纪心从她怀里抱过来，劈头盖脸胡乱蹭了一通。
“这小东西……”美男眼圈发红，把纪心紧紧的抱在怀里，心里止不住的叹息，“唉，这小东西……就要走了……”
纪暖也没想到，解封臣跟孩子的感情这么深，但是这个孩子……最好还是不要留在云川这里了。
看他抱了一会儿，纪心不哭了，纪暖才把孩子抱回来，还抬手拍拍解封臣的肩膀：“我们走了，以后有机会，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解封臣始终不赞成她就这么走，撇开脸往下走，一边走一边不屑的说：“走了就别回来了！谁稀罕你看！”
纪暖收回手，抱在孩子身上，对他的背影，以及湖玉，点一点头，最后钻进飞机。
很快，小专机启动，冲上云霄，不多时，在阳光下银的耀眼的机身就消失在视野尽头。
湖玉抱着存希，噙着一点泪，一言不发的回去了。
走了也好。
走了，双方各自开始新的人生，再也不要有交集了。
解封臣也红着眼眶，他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他身边还是热热闹闹的，仿佛只是一眨眼间，就曲终人散了。
月升团散了，团长没了，初六带顾原回了西联。
江河湖海牺牲一半，活着的湖玉没有争斗心，江南也被温谦和牢牢控制在手里，等闲不能露面，百里云川为了情债，单枪匹马的杀去海岛，如今音讯全无。
纪暖，纪心，一个总是勇往直前，似乎什么也不怕，一个傻萌傻乐，什么也不明白——她们也走了。
放眼望去，偌大的雷霆号，过去还有海涵给他做伴，他还时常看不起海涵的死脑筋，现在，真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想起纪暖那天说要走的时候，筋疲力尽的说累。
他也能明白了。
怎么不累？
轰轰烈烈干到现在，总以为还有未来，可是如今，未来没有来，过去的却是永远的过去了。
他也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
何叔语奉命，把纪暖母女送到南云补给站。
先前，东光出了奸细，把南云炸的稀巴烂，在格里的帮助下，东光生擒奸细，还主动派人手携带物资去帮助南云，经了个把月的努力，两边都颇见成效，如今已经稳定下来。
何叔语已经习惯接送，但也意识到，这次分别大概会比较长久。把纪暖母女安然无恙的送到南云，他没急着走，下飞机想跟纪暖再说几句话——
算起来，他和纪暖也是很有交情的。
南云早早接到纪暖会来的消息，不过纪暖不算大人物，不必特地接待，一切如故。纪暖自己带来的行李堆到小车上，何叔语帮她推着车，两人走在补给站齐整的大路上。
何叔语问：“你真不回去啦？”
“嗯，不回去了。”
“云川长官他……”
“我们已经结束了。”
何叔语叹气：“要是他在雷霆号，肯定不会让你走的。”
纪暖有点奇怪：“他不在雷霆号上吗？”
“啊……额……嗯，执行任务还没回来，但我觉得你应该面对面跟他好好说说。”
纪暖没有多想，只抱着纪心，垂着眼眸走路：“算了，不说了。”
“这里的条件不比雷霆号，你会受苦的。”
“没有关系。”
何叔语想了想，又说：“还有高晨……你没跟他说一声，就走了，那孩子回去肯定得跟我生气。”
纪暖笑了笑：“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事儿……等我安顿好了，你问他要不要来玩。”
“只是过来玩吗？我听家里人说，这孩子野的很，学也不好好上，天天板着脸生闷气。”
“是我对不住他……”纪暖思忖，“要是他实在不想呆在舰队，我照顾他也行。”
何叔语撇嘴：“你自己才多大，还带了个小婴儿，那孩子你管的了吗？”
“管不了，也要管，我答应过的嘛，就是到时候可能又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这不算什么。”何叔语摆摆手。
纪暖在补给站借了车，把行李弄上去，何叔语见她是个要远行的架势，忍不住问：“你不住补给站？”
“嗯，我另有地方住。”
“那我该去哪儿找你？”
纪暖指指腰上的无线电：“到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
“唉……你真走啊？”
纪暖笑了笑：“人都到这儿了，难道我还假走啊？”
“唉……”何叔语又叹气，这回看了看纪心，他伸手戳戳孩子的苹果脸，“小心，小舅要走了，会不会想我啊？”
纪心“啵”的吐了个口水泡泡，别开脸，不理他了。
何叔语苦笑一声，郑重的看着纪暖：“你可记住了，遇到危险一定不要逞强！一定要回南云或是联系我们！”
纪暖笑着点头：“知道啦……你吃了午饭再走吧。”
何叔语想了想：“也行。”
南云因为重建，得到了各方援助，物资颇为丰富，午饭内容很有当地特色。何叔语出身在北方，不常领略南国风采，如今吃着虾饺凤爪蒸排骨，感觉有点意思，还打包了好几份，打算带回去拿给湖玉和解封臣他们。
吃过饭后，纪暖送他登机。
何叔语走了以后，纪暖也坐上借来的越野车，一踩油门，开出补给站。
她想安顿的地方，是那处小哨所。
那是她跟格里安的传统意义上的第一个家。
如果格里还活着，那他一定会回家的。
她就带着孩子，在家里等他。
纪心人事不通，然而精力十足，喝了半瓶代乳粉，在副驾上伸胳膊伸腿，滚来滚去，对新的生活充满好奇。
880 家宠
让人欣慰的是，小哨所还在。
月前，鲁江对岸遭了大轰炸，形成一片火焰长城，烧死不少丧尸，幸好这里是对岸，并未受到波及。
她和格里临走的时候，还撇下了一窝鹿，现在过来看看，鹿不在，房门虚掩着，进门以后，满目狼藉，一地烟尘。
这就是她以后的家了。
纪暖抱着纪心走进去，推开灰蒙蒙的玻璃窗，让阳光照进来，然后对纪心说：“咱们就在这里，等爸爸回来，好不好呀？”
纪心抱着她的脖子，很有劲儿的蹬了一下腿，咩咩直叫，兴奋的很。
小哨所里面的东西并不齐备，又经了月余的风吹雨淋，地上的灰尘一落脚就能留下脚印。纪暖把车开到门口，打开后备箱把纪心放心去，让她自己玩。然后，她扎起头发挽起衣袖，找了工具开始大扫除。
搞清洁是个费时费力的活儿，纪暖有心在这儿多住一段时间，更是搞得仔细，能搬的全都搬出去，又扫又擦，房子不大，垃圾不少，床垫床板也全都拉出来见了天日，在外热腾腾的晒。纪暖从河边打了水，在院里支起火炉咕嘟嘟的烧开水，又把从补给站带出来的消毒水稀释，给小哨所完完全全的消了一次毒。
等到日薄西山，纪暖也累瘫了，好在把小哨所收拾出原样。
经过打扫通风，这里也算个理想住处，背面有林，前面有江，有山有水的，而且周围荒凉。纪暖累过头也饿过头，并不觉得饿，她洗漱干净又换了衣服，才给纪心冲一瓶奶粉，把她抱在怀里喂。
纪心自己在后尾箱待大半天，并不觉得无聊，甚至还小睡一会儿，这时就很有精神的抱着奶瓶，一边吃一边用白嫩嫩的脚丫子蹬纪暖的臂弯。
纪暖托起她一只小脚丫看了看，胖乎乎，圆嘟嘟，可爱的像个小天使一样。
吃了半瓶，纪心不吃了，丢了奶瓶，开始往纪暖怀里拱，两手老想扯她的衣领。
纪暖哑然失笑：“你扯也没用，我又没奶。”
纪心很执着，她养成习惯，就爱扯人衣领，没奶也行，玩玩。
纪暖满足了她这个无理的要求，又见她确实是不喝了，这才把剩下的奶粉喝掉了。
哨所打扫干净，布置的像个宿舍。中央有个烧酒精的小火炉，咕嘟咕嘟的煮着水，房里充满了橘色的光，看起来十分温暖。
纪心玩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下来，睡了。纪暖把她放在小床靠墙的一边，轻手轻脚的下床洗奶瓶。
水声哗啦啦的，让人听了昏昏欲睡，就在纪暖犯困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撞门声。
她猛地清醒，“唰”的拔枪熄灯又贴了墙，简直像个身经百战的特工——
说起来，也的确是身经百战了。
这样的声响不会是丧尸，丧尸没这么温柔。
但是大晚上的，是谁在敲门？
难道是活人？
也不大可能啊……
因为知道活人有时比丧尸还要恶毒，纪暖开门前就做好了开枪的准备。
哪知开门之后，不等她看清情形，一只非人的脑袋就伸进来，左顾右盼。
看到那只脑袋的时候，纪暖突然笑了。
居然是她和格里帮过的那只大鹿！
大鹿见到她，很自来熟的一顶门，不请自来了，随即后面还想起了哒哒的脚步声，纪暖一伸脑袋，发现后面还跟着四只小鹿，小鹿们也明显的长大了，看上去纤瘦敏捷，很有灵气。
一大四小齐嗖嗖的站在小哨所里，房间里立刻就带了野生动物身上的臊气，它们还认得纪暖，大鹿在之前休息的地方卧下，四只小的也齐齐整整的贴着墙卧下，和纪暖面面相觑。
看着这些“不速之客”，纪暖想笑。
来就来吧。
旧人还没回来，旧鹿倒先回来了。
人跟鹿是没有话讲的，只有默契，纪暖用脸盆盛了水给它们当水槽，然后把门锁好，继续洗奶瓶。
大鹿温顺的窝在角落里，看看纪暖又看看床上的小纪心，两只毛茸茸的竖耳朵摆来摆去。
小鹿们对纪暖还有点陌生，不过看到她并无恶意，也就放下心来，一个两个歪头就睡。
等纪暖忙活完，真的上床了，五只大小不一的鹿脑袋齐齐抬头看着她，然后梦游似的，又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纪心看到了鹿。
她醒来以后发现床边围着几只鹿，因为从没见过这玩意儿，吓得嚎了一嗓子，把鹿吓得东逃西窜，纪暖在外洗衣服，闻声回来抱着她哄，把屎把尿，喂奶喂水，终于把小祖宗伺候舒服了，鹿也从外面跑回来，绕着纪暖转圈圈，时不时用嘴拱襁褓一下。
看的多了，纪心就不怕了，上午还哭爹喊娘的，下午就扯着鹿毛，跟它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嚎上了。
幸好这里是西省，就算到了冬天也不至于降雪，林子里总有物资可以利用，鹿也能自己去找草叶吃，不用纪暖喂。
纪暖把从补给站带来的物资在房里存好，这几只鹿的好奇心重，罐头什么的就算它们不吃，也不介意啃上几口。万一把罐头皮咬破，东西就没法放了，所以纪暖把东西锁进床下的木箱，煞有介事的嘱咐它们不能乱啃。
院子里支起了竹竿，晾起了衣服，几只鹿喜欢在滴水的衣服底下跑来跑去，纪暖坐在门口给纪心喂奶，纪心咬着奶瓶的胶头，眯着眼睛看它们跑，小手紧紧抓着纪暖的衣领，一副小阴谋家的样子。
太阳很好，衣服干的快，纪心也被晒晕，睡了。
纪暖把纪心放回房里，开始在院子里大动干戈的翻土干活，出去找补给以及向补给站伸手都不是长久之计，最好就是自给自足，种点菜什么的。
在此地种田没经过深思熟虑，而是心血来潮。她想着既然要做长久打算，不如干脆就在这里安定下来好了，学着江蓝那边的补给站，自己种点果树种点菜，总是有益的，只是到时候还要修个篱笆，防止调皮的鹿们过来啃菜。
鹿不用午睡，而且精力十足，在纪暖翻过的地面上跳来跳去尥蹶子，玩的泥土飞扬，也不知怎么那么高兴。纪暖擦去脸上被它们踢飞过来的泥土，抬头看了看天空——
大概明天也是个好天气。
881 投奔
纪暖以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就是种田了。
谁曾想她却开了个副本。
入住小哨所第一天，五只鹿回来了。
入住小哨所第二天，齐嘉来了！
当时纪暖刚刚翻过地，正坐在门口看夕阳，等水开，结果就看到小路尽头出现了个摇摇晃晃的人影。
说是丧尸又不像，她就提了枪过去一看，结果竟是自己在江蓝的好友齐嘉。
比起上一次见面，这回的齐嘉遭了大罪。因为纪暖和月娴的矛盾，她和华真也有了摩擦，华真在江蓝家庭美满生活幸福，愈发衬托的齐嘉不幸福。
不是嫉妒，也不是艳羡，单就只是看着心里不舒服。
所以在一次外派人员到遭了轰炸的南云帮忙时，齐嘉自告奋勇，然后就一直留在南云。
纪暖到南云的时候跟齐嘉错过了，后来看到飞机离开，齐嘉一打听才知道那是舰队的专机，过来送人的，她总觉得应该是纪暖，没想到一打听，还真是纪暖。
然后她就告假，开车出来找人了。
车在路上坏了，她沿着小路走了几十里，好在没遇到丧尸，还能在天黑之前和纪暖见面。
看着灰头土脸的好友，纪暖心疼坏了，赶紧请她进去坐下，又忙活着烧水煮饭。
齐嘉晒得狠，解开领口能看到脖子和肩膀都成两个颜色了，南云的工作强度大，她比来时整整瘦了十斤。齐嘉本就是骨架细小的南方人，这么一操劳，愈发瘦的没边，几乎有了形销骨立的意思。
纪暖在晚饭上费了心思，给她做手打鱼丸，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做的更好。齐嘉在一旁洗澡换衣服，收拾停当了把衣服抱下来打算拿出去洗，结果在衣服下面看到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哎呦妈呀！”她吓了一跳，“这怎么有个小孩儿？”
纪暖先前一直心疼齐嘉遭罪，忘了介绍，这时候就笑了笑：“这是纪心，我女儿。”
“额——？！”齐嘉瞪圆了眼睛，“卧槽……你……什么时候的事？上回见你，你还……”
“是我跟格里领养的，很可爱吧。”水还没开，纪暖洗洗手，过去把纪心抱起来。
纪心醒了有一会儿了，齐嘉无意中把换洗衣服扔到她身上，她也没哭，就这么一直睁着眼。这会儿还是没哭，伏在纪暖肩膀上看着齐嘉，两只大眼眨巴眨巴。
齐嘉咽了咽口水，目瞪口呆，感觉十分魔幻。
把屎把尿后，纪暖带着纪心回来了，齐嘉也穿好衣服，感觉这里无法立足：“这……额……我的天哪……”
纪暖笑笑：“请自便，纪心很喜欢你，看到你都没哭。”
齐嘉心情复杂的点点头，实在没办法接受自己还是个小孩儿的纪暖领养了个小孩儿：“这不是你们俩的女儿吗？怎么不见格里呢？”
“他不在，我在这儿，等他回来。”
“男人真是靠不住哇……”齐嘉还以为格里到外面执行长期任务，顾不上她们母女。
纪暖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等三人都有的吃喝了，齐嘉呷一口热汤，浑身舒爽：“小纪你真行！这鱼丸做的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纪暖笑笑：“喜欢就多吃，管够，鱼肉不禁放，半夜就得变味儿了。”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是真的饿死了，徒步几十里没有吃喝，要是再晚来十分钟，今晚就得曝尸荒野了。”
“吃吧！你的车坏哪儿了？明天我们过去看看。”
“没多远，不用过去看了，那边是巡逻队的视察范围，我给他们留了条子，到时候他们会想办法把车拖回去的。”
“可以嘛齐嘉，有头脑。”
齐嘉嘿嘿一笑：“见笑了……不过，你也不回南云，是打算在这儿常住了吗？”
“嗯。”
“这要放在平常，也不是不行，可你也知道，咱们这儿是有丧尸的，万一到时候遇到危险，你一个人怎么应付？”
“应付不了，开车就跑呗……倒是你，不是在江蓝吗？好好的，怎么跑南云来了？”
齐嘉在上学时就跟纪暖比较好，在别人面前说不出的话，这时候就一股脑的说出来了。
于是，纪暖知道了她离开南云的来龙去脉，心里还有点对不起齐嘉。
“对不住啊，要不是……”
齐嘉一摆手，很大度的说道：“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啊！别再出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了，你现在是小孩儿她妈，不是孤家寡人！”
本来纪暖也没有当妈的觉悟，被齐嘉这么一说，她发现自己的确是当妈的人了，不由得就是一笑：“嗯。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小纪，要我说……你这儿要是还能住人的话，我跟你住行不？”
纪暖一愣：“你愿意住这儿？这儿可什么都没有啊。”
“没有就没有呗，反正什么东西都是从无到有的，本来我以为可以在江蓝待着，但是吧，我也真是有点受够了，所以过来跟你过过隐者的生活，你意下如何？”
纪暖啼笑皆非：“我是……没有意见的，但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可别怪我没把话说在前头啊。”
“放心吧放心吧，我甘上贼船不关你事！”
齐嘉还是跟以前一样大大咧咧的，纪暖心里也暖洋洋的。
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齐嘉吃饱喝足，听到敲门声，她一愣，纪暖倒是已经熟悉了，走过去把门打开，五只鹿排着顺序走进来，见到齐嘉就是一愣，于是就齐齐的站在墙边不动了。
齐嘉也愣住，捧着空碗目瞪口呆：“它们……”
“算是咱们的室友吧，之前遇见，我回来以后，它们也跟着回来了。”
齐嘉“哈”了一声，起身看着这几只鹿：“啧啧……小纪你行啊，养鹿……吃的吗？”
“哎哎，不是的。”
鹿似乎对纪暖身边的人都很放心，见到新舍友齐嘉，也是一开始有点惊讶，后来就施施然的回了老地方卧下，看起来是齐齐整整的一排，齐嘉坐在小火炉边直笑：“小纪，你这是要成仙啊！”
纪暖也好笑：“唉，它们来都来了，我也不好赶它们走哇……”
看着这新奇的一家子，齐嘉啼笑皆非之余，又觉得心情愉悦，感觉自己真是不虚此行了。
882 阵营
军部往大陆派出了三十六支，本意是用他们打开陆地的通途，哪知因为用人不当，管理失调，三十六支竟有一大部分逃了个不知所踪。
他们注射过疫苗，经过跟踪调查，研究所确定这疫苗除了会让人在最初一段时间头晕恶心之外，不会有别的副作用，于是开始在平民阶段推广。
待到确定的确没有另外的副作用后，军队也分批注射了。
事到如今，如果不是遇见变异丧尸，华夏的活人再也不用担心病毒传染了；即使真的遇见了变异丧尸，只要注射过疫苗，活人在失去之后，也绝不会以丧尸的姿态重新站起来。
有了对症的疫苗，疫情很快就被控制住，军心民心也跟着一起稳固了。
疫苗带来的不仅仅是众人的信心，还有无穷的希望。他们不必再害怕丧尸，想要回到陆地的心情也越发迫切。
人心所向，温谦和自然是会见风使舵的，立刻就派出一队精锐，前往南省进行大清洗。
鲁江这条母亲河，在病毒爆发的时候，阻挡了尸群北上的步伐，如今，又以涛涛之势绊住了南下的丧尸，先前派轰炸机对鲁江沿岸的尸群进行轰炸，成绩是有的，而且还顺便炸断了江上连通南北的桥梁，尸群南下的捷径就是那几座大桥，如今被尽数摧毁，等于是把南北两地割裂开来。
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南下，但要绕过横跨四省的鲁江，必定又要花费不少时间。
所以，温谦和干脆抓住机会，趁丧尸还没缓过劲儿，他要清出一个干干净净的南省给自己当根据地。
小哨所有收音机，是个年代货，纪暖本来已经把它当破烂堆到林子口，省的放在家里碍事，然而齐嘉看房里太过空荡，就在破烂堆里搜寻一番，末了，提着些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回来了，其中就包括这只收音机。
她在江蓝补给站的时候，跟着一个修机械的老师傅学了点东西，虽然不会独自摆弄大件儿，收拾点小毛病还是没问题。
更何况那收音机也没有大毛病，只是缺了两枚电池。
当时正是午饭时间，两人蹲在门口捧了碗，呼噜呼噜的喝热汤，听到军部在广播里所做的动员，心里对目前的形势大致有了数。
时间说慢不慢，转眼间，她们两人已经在此搭伙做了将近两个月的伴。
纪暖之前就打定了在这儿久住的主意，她凭一己之力，给小哨所开辟出菜地和篱笆围墙。齐嘉也不闲着，每天到林子里放鹿以及采摘野菜野果和菌菇，早上出门，中午回来，下午就在小哨所附近晃一晃，有农活就做一做，没有活儿就去钓鱼捉虾，不为果腹，只为打发时间。因为菜地旁边还有鱼塘，鱼塘不大，养了八九条鱼，就算两天不干活，也饿不死她们两个。
小鹿们健康茁壮的成长了，大鹿也还有奶，纪暖找了干净的矿泉水瓶挤奶，把鹿奶和代乳粉掺在一起喂纪心，平时还小小的喂些鱼汤，结果纪心那小身体就像吹泡泡似的长起来，简直一天一个样。
她早就会爬了，趴在纪暖铺在门口的防潮垫上，自得其乐的翻来翻去，爬一会儿，啃啃脚丫，再跟蹭垫子晒太阳的小鹿们揪着玩一阵。
广播结束，鱼汤也喝完了，齐嘉问纪暖：“军部让南省的人们响应号召，你要不要去帮忙？”
纪暖毫不犹豫的摇头。
疫苗问世并且普及之后，她就不是独一无二的免疫者了，就算回去，作用也有限，而且还要碍一些人的眼，不如不回去。
齐嘉见她摇头，自己也松了口气：“我也不想回去，这两个月的日子真是快活，我一直住在这儿都行。”
纪暖笑笑，进去洗碗了，没说话。
现在她过的挺好，挺平静，军部的那番广播，与其说是动员，倒不如说是为了安抚民心——告诉留在陆地的人们：同志们，不要怕，不要慌，疫苗已经研制出来了，丧尸再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了！
至于变异丧尸，军部也必定有对策，虽然变异丧尸的破坏力强，不过到底是人比尸多，那些千锤百炼的军人们一人一个，丧尸根本不够揍的。
透过这两个月的空气，她能感觉到，人与丧尸的大战已经接近了尾声，至于人与人的战争，特别是他们与卡伦的战争，却是没有任何消息。
她是带了无线电话的，让解封臣一有情况就给她打电话，但是这些时候，她一个电话都没有收到。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卡伦那伙人如今要想在华夏的陆地上撒野，也没那么容易，军部派出的精锐已经在过去的三天横扫了沿海的五个市，照这种速度，不出月余，南省就能彻底的迎来解放。
要打仗的话，还得占据陆地，脚踏实地，心里才有底气。
等军部在南省站稳，纪暖估计着，他们和潘多拉的那群余孽，也很快就要算总账了。
南省的丧尸没东省北省多，但也绝对不少，精锐军上岸就架起大炮轰，轰死不少，也轰散不少。
没有登上舰队的平民也有相当的数量，有限的家当连同土地一起被无差别的轰成焦土，补给站人满为患，疫苗又不总是充足，军部便义不容辞的出资建立营地安顿这些新的难民。
然而开了些灵智的变异丧尸被炮轰之后，心智开始飞速增长。白天它们和普通丧尸一起被打得鬼哭狼嚎，到了夜晚，没有死透的变异丧尸竟是聚集了残兵败将，专门袭击看守少的难民营。
一来二去，此举引起了平民的恐慌，开始有人拖家带口的逃出营地，漫无目的的展开了逃亡。
纪暖所在的小哨所离南云补给站不算远，就是好路不好，几十里的路，走上半天才到，在精锐对沿海的尸群开火的一周之后，纪暖在自家院里听到了一串哭爹喊娘的惨叫。
她向来是感官敏锐，眼睛看的远，耳朵也灵，她都抽枪站起来了，齐嘉还一脸懵逼：“怎么了？”
“有人在哭。”
齐嘉怕鬼神，闻言立刻跳起来，警惕的四下张望：“你别吓唬我！”
纪暖把手对她压了压，示意她呆着别出门，自己则是抓着枪，一声不吭的冲出去了。
883 难民
纪暖没听错。
她赶过去的时候，一辆马车陷在土路上，车板都倒了，一个老人开膛破肚的倒在地上死了个透，一男一女两个大人正拿钢管抵着跟前的三五只丧尸，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纪暖在这儿呆了两个月，零零散散的丧尸也见过，平时都是躲在房子里装死的，有时候丧尸夜里经过，因为它们足够安静，所以能平安无事的度过。
但是现在她不知道周围还有没有别的丧尸，特别是有没有变异丧尸，安全起见，她顺手拔了掖在后腰上的匕首冲上去，上去就一手扯尸一手下刀，三五只丧尸连身都没有转过来，就已经成了她的刀下死尸。
这对男女像夫妻，年纪三十上下，看起来老实憨厚，黑眉乌嘴，脸有点发红，晒得狠了，是沿海地区平民的长相。
纪暖单枪匹马解决了他们的危机，这时候就站在路上向他们伸手：“没事了，起来吧。”
女的被吓坏了，坐在地上啼哭不止。男的还勉强能控制自己不像媳妇一样坐地上，强撑着站起来，他握住纪暖的手，眼里有泪，声音哽咽：“谢谢同志……谢谢！要不是你，我们这回就……”
女人也缓过神，转身过去扑向老人的尸体，嚎啕大哭：“爸！爸！呜呜……没事儿了！现在……都好了！呜……您看看我呀……”
看着这个女人哭爹，纪暖心里也一抽一抽的疼。
她也没爸爸了。
要是现在，爸妈都还活着，那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动情的时候，纪暖过去看了看那老人，确定他是遭了丧尸的毒手，把女人扶到一边，她轻声说：“再不管他，他就变异了，你来还是我来？”
女人听到这话，越发哭的死去活来，怎么都下不了手。
十分钟后，男人让纪暖带着媳妇走开，他下手。
纪暖站在十步开外，扭头看着男人把刀子扎进老人的太阳穴，男人的眼泪掉下来，身边的女人也力不能支的倒在纪暖肩膀上，哭的一抽一抽的。
两个小时后，老人在遇害处附近的林子里，入土为安。
男人和女人也赶着马车，到小哨所亮了相。
先前纪暖动手的时候，这两人还以为纪暖是军人，因为只有军人的身手才会那么利落，才会那么有主意。
没想到熟悉之后，纪暖非但不是军人，还是一个新手妈妈，这让两口子十分意外。
从这夫妻俩口中，纪暖和齐嘉也听到了沿海如今的情况。
总之就一个字，乱。
活人攻城掠地，丧尸爱搞夜袭，幸而精锐们都注射过疫苗，不至于让疫病蔓延，但这里的平民还没有分到疫苗，所以死伤惨重。难民营一次次被攻破，平民死了一茬又一茬，因为谁也不想坐以待毙，所以就开始了漫无目的的逃亡。
平民跑，丧尸也跑，双方你追我赶，各有损伤，这两人算是跑得快的，再过几天，肯定还得有人。
齐嘉真觉得上面这事儿做的不厚道：“平民已经尽最大努力配合了，上面怎么能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平民们也不傻，之所以逃，就是因为看穿了上面的想法。
上面的人只想清洗以及扩张领土，至于土著的死活，则不是很放在心上，有资格上舰队的平民才是他们的重点保护对象。
纪暖对此没表态，只抱着孩子问他们：“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夫妻俩互视一眼，然后突然起身，齐齐的给纪暖鞠了一躬！
纪暖一愣，没能躲开，不知道这两人想干什么。
不过他们能干什么，纪暖心里也隐隐有数。
男人直起身，开了口：“纪小姐，齐小姐……我们实在是被追的无处可去了，能不能让我们夫妻俩在这里安身呢？我们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果然是这话。
小哨所是纪暖先来的，所以齐嘉在这事儿上很尊重纪暖的意见。她看向纪暖，纪暖也正好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做了无声交流，然后纪暖就点了头：“可以啊。”
夫妻俩早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这时听到佳音，简直要喜极而泣。他们想自己真是遇见好人了，过去的这几年，外面的世界乱了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互帮互助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可这两个小丫头居然同意让他们在这儿留下了。
对他们的激动，纪暖摆摆手：“你们虽然可以留下，但是物资什么的，我们能帮的有限，主要还得靠你们自己。”
夫妻俩用力点头，男人揉揉发红的眼眶说道：“能有个安身之处就好了，我们哪儿敢要求更多呀？”
女人也缓过了神，看着对面的两个小姑娘，声音还有点哽咽：“是的，跟你们两个有本事的住在一起，我们也更加心安，总之……难民营那种地方，我们是死也不会去了。”
纪暖不好说军部的坏话，点一点头，把纪心交给齐嘉，她自己掀开放在墙角的箱子，从里面抱出一卷军绿色的棉被，一看就知是军方出品。
“今晚……你们在房里打地铺吧，只有这一个多余被子，先凑合一下。”
夫妻俩没有意见，立马点头同意。
他们在地上铺床，齐嘉找了个借口，把纪暖叫出去。
两人并排站在院子里，齐嘉有点着急了：“小纪，不是我说，咱们收留他们，没问题，但还没摸清根底，就让他们跟我们睡在一间屋子，是不是太不安全了？”
“没事的，他们两个不是坏人。”
“你怎么就肯定呢？”
“那个女的刚死了爸爸。”
听到这句话，齐嘉张张嘴，不说话了。
纪暖心软这一点，从过去到现在就没变过。
夫妻俩看她们出去，心里也是惴惴的，生怕两人改变主意把他们赶出去，但到了最后，两个小姑娘回来，并没有要赶他们走的意思，他们也就把心放肚子里了。
他们打地铺的地方本来是鹿们住的，不过房间狭小，鹿长得又快，鹿一家已经在半个月前举家搬迁，搬回林子里住了，只有下雨的时候才会回来。
纪暖答应的干脆，实际上心里也有所防备，这晚，她睡在床边，枪掖在枕下，刀也不离身，准备一有异动就大开杀戒。
不过那夫妻俩睡得很沉，他们从沿海逃窜，一路风餐露宿，觉都不敢睡，如今进了小哨所打地铺，还有两位女好汉保护，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884 平乱
最先来的夫妇都姓张，纪暖和齐嘉便称呼张哥张姐。张哥张姐都是老实人，刚死了亲人，但也并未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由于寄人篱下，心里有数，他们两个纠结一通，末了去找纪暖打商量：他们能否在这儿多盖个房，和她们相互照应？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纪暖不好拒绝，这里又不是她的地盘，别人要住是没有问题的，但要是有别的心思，她也不会手软。
齐嘉也看出这两人掀不起风浪，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姓夫妇就开始在距离小哨所不远的地方挖地基盖房子了。
和纪暖她们住的近一点，他们也心安。
正如张哥张姐所说，难民营里跑出不少人，在他们到达的第二天，原先的土路上就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好些灰头土脸的难民。
这些人少不得要经过小哨所，有的人来了就走，有的却是起了和张姓夫妇一样的心思，先要留下来，先观望观望再说。
人一多，不用纪暖说，齐嘉自己就组织起来了，因为这是挡不住的。她还主动帮人勘测地基和建造简易房，让难民在这儿可以有个睡觉的地方。
一周后，这里已经成为一小块集中营地，成员约有五十人，饱受惊吓的人们安顿下来，兢兢业业的安家刨食，是一派火热朝天的景象。
小哨所的位置确实是好，前有山后有河，进可攻退可守，而且位置偏僻，稍微构筑一下路障就能把丧尸引开。也不知怎么搞的，纪暖这个小哨所如今成了一处总办公室之类的地方，营地里的人们只要外出，就回过来跟纪暖打报告。
这天是到江边捕鱼的日子，负责的汉子进来跟纪暖汇报一下，然后带着几个识水性的同伴去江边捕鱼。
如今已经进入冬季，西省再不冷，也有寒意，在这儿安家的难民中有靠海吃饭的，这时候重操旧业，先是挖了个方方正正的大鱼塘，然后有人蓄水有人捕鱼，于是鱼塘里就没缺过活鱼。
纪暖原先就想在这儿开荒种菜的，可惜不是这块材料，也没接触过，好在营地里有种田的行家，主动跟她提出这事儿，纪暖虚心求教，菜地也扩大规模搞起来了。
从小哨所的玻璃窗向外看去，营地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连成一片，行军帐篷当然是不能满足众人住的要求，所以建设起来的乃是一片木头平房。
这时，齐嘉推门进来，看到纪暖坐在临时搭建的桌板后面，不由得就是一笑：“哎，纪同志，这官做的，有模有样啊！”
纪暖笑了：“什么官……我也很奇怪，他们为什么总来找我讨主意。”
“还能因为什么，你有枪，又有本事，答应保护他们的安全，还跟军部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当他们的头儿，足够啦！”
纪暖有点烦恼的蹭蹭额发：“呃……你一大早就出门，干什么去了？”
“打猎。”
“有什么收获吗？”
“掏出几窝野兔子。”齐嘉献宝似的捧出手掌，露出掌心托着的一坨白，“你看，这只特别可爱，可以给纪心做个伴。”
纪暖哑然失笑：“你也真是太宠她了。”
纪心这段时间疯狂见人，疯狂长个，几乎是在眨眼之间长大，不仅能踉踉跄跄的走路了，嘴里还能含糊的喊妈，纪暖是“妈”，齐嘉是“干妈”，不过“干妈”是两个字，所以纪心经常省略成“嘎”。
齐嘉摊手：“我就这么一个干女儿，不宠她宠谁去？咦，她人呢？”
一个小身影从门外晃进来，在身后人的惊呼中撞上了齐嘉的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齐嘉一扭头，就看到纪心小棉花包似的坐在地上，手脚都是短，整个人看起来圆滚滚的，心里就是一喜。腾出手把纪心拉起来，又把另一只手上的小兔崽子递过去：“小心，你看，这是什么？”
纪心已经跟齐嘉熟了，只要齐嘉不抱她，她们就还是好朋友。纪心流着口水“嘎”了一声，抓起还没睁眼的小兔子就往嘴里送！
齐嘉大吃一惊，赶紧拿走，生怕她啃一嘴毛。纪心还以为这东西是给自己吃的，没想到干妈中途反悔，她一瞪眼睛就要哭，纪暖走过来，捏住她的小嘴唇：“不要哭啊，干妈给你带的小兔子，你看看，多可爱呀。”
纪心看不出可爱不可爱，她只想吃。
可爱作战失败，齐嘉悻悻的把小兔子放在桌上，心知干女儿这一回是不会不让她抱的。
站在纪暖身边，她纳了闷：“小纪，我就不明白了，小心为什么只让你抱呢？”
纪暖也表示无解，想了想，说道：“其实她也让格里抱的。”
解封臣说百里云川抱她也不哭，但这事儿还是不要让齐嘉知道，免得雪上加霜的打击她。
不过，单是加上格里已经足够打击齐嘉了。
“小纪，为什么你们在这种世道都能遇到喜欢的人？”
纪暖认真想了想，说：“还是运气太好了。”
她何其有幸，能遇到他们。
运气是羡慕不来的，齐嘉对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作为江蓝的幸存者，她也是非常幸运的，要是再不知足，那些死去的人们都不会原谅她。
傍晚，营地的嘈杂声引来一群丧尸。
丧尸规模不大，十几只，刚接近营地就被守在外围的人发现了。
纪暖说过要保护大家安全的，这时候就当仁不让，带上刀枪就往丧尸过来的方向跑。齐嘉不是女武神，奉命待在小哨所里带纪心。
也不知这群丧尸是怎么绕过路障过来的，纪暖过去的时候，见到丧尸就吓破胆的平民在不断后退，构筑的脆弱防线已经呈现出崩溃的趋势，纪暖立刻在最薄弱的环节顶上，拔刀就砍。
丧尸的弱点就是脑袋，纪暖一刀下去，腐液四溅，被击中的丧尸像个破口袋一样倒了下去。
纪暖毫不在意，继续往前推进，逮着靠前的就攮。
她以身作则，防线里还有粗手大脚的汉子，这时候也怒喝一声给自己壮胆，三三两两扑上去杀敌去了。
五分钟后，战斗结束，纪暖擦去脸上的腐液，扭头看着同样狼狈的汉子们，声音奇稳：“有没有人受伤？”
大家都知道被丧尸挠一下有多厉害，所以处处加着小心。确定无人受伤，纪暖的声音也缓和不少：“把尸体摞起来烧掉吧，不能一直放着。”
885 绑架
大陆地大物博，虽说不少平民没能登上舰队，被尸群追的满世界乱跑，但如果机灵一些，还是可以安居下来，不和丧尸打交道的。
因此，这些平民的战斗力参差不齐，毕竟不是职业军人，看到丧尸没逃跑就算胆大了。
纪暖杀丧尸，给自己杀出了声望，一些新来的人本来对纪暖看管营地不是很服气，可是，今晚见她毫不犹豫的就打了头阵，下手干脆利落，一点都不带怕的，大家都是讲实际的人，这时候什么意见都没了，听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有人上前把尸体拖走，扔到刨坏的小池塘里点了火，纪暖走到营地入口，有点不解。
照理说，外面的路障不至于拦不住这十几只丧尸，它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纪暖有免疫体质，故而有恃无恐，借了一把手电筒，想要去土路尽头看看。
然而不等她走出营地，一个给纪心充当奶妈的年轻女人飞奔过来，吓得声音都变了：“小纪……小纪啊！小齐和小心都不见了！我在周围都找过了……找不着……”
纪暖猛地回头。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齐嘉背叛自己，内外通敌，把孩子带走了。
可是，再转念一想，她劈头盖脸的否定了这个猜想。
她不能怀疑齐嘉！
齐嘉跟她一起过日子，什么都不图。
如果齐嘉真有问题，那么这些天，她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干掉自己，因为自己对她不设防。
不是齐嘉，那就是别人！
纪暖绷着脸咬着牙回到小哨所，在房里看了一圈，末了，她的视线落在被褥凌乱的床铺上，床下还有一只鞋，是齐嘉的。
现在她可以确定，是有人在营地乱起来的时候，把齐嘉和孩子一起强行带走了。
到底是谁干的！
营地不大，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能顶事儿的男人聚在门外，吵吵着要帮纪暖去搜山找人。
纪暖不知道是谁把人给带走了，而现在又是黑灯瞎火的，万一找不到齐嘉纪心，还把这些人赔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她摇着头拒绝，让人回去清点人数。
清点过后，少了两个男的，那两人是跟前天的几个平民新来的，问了那几个平民，几人都惊讶且紧张的摇头。
“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路来的呀！是在路上遇到的，我们还以为他们也是难兄难友，就一起上路过来了……”
纪暖按捺住焦虑，问道：“你们似乎怎么找到这里的？”
几人回忆一下，恍然大悟：“是他们两个带的路！”
真相大白，也就是说那两个居心叵测的东西是跟着正常人混进来的，那么丧尸也有可能是他们放进来的。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带走齐嘉和纪心？
众人知晓了内情，仍是自告奋勇的要去找人，纪暖见众人热情，也就把人分了分，一部分留下来守卫营地，一部分进山，一部分去河边。
找了一夜，一无所获。
天亮之后，有人从营地外面的树干上发现了齐嘉的外套，外套口袋里还有一封信。
信封皮上指名是给纪暖的，故而众人也没拆，直接把衣服连同信一起送到哨所。
纪暖熬了一夜，眼下都青了，她一声不吭的打开信扫了一眼。
信的内容很直白，开门见山的要纪暖提供枪支弹药，枪换大的，子弹换小的。
落款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以为已经灰飞烟灭的阴影——居穆寒！
这家伙真是命大，放炸弹都没能炸死他。
早知道两人日后会有这样的相见，她当初就应该拼着去把居穆寒的狗头砍下来，看他还怎么浪。
居穆寒大概以为纪暖背后还有军部支持，所以肆无忌惮的索要枪弹，纪暖冷冷的看着信上内容，末了也估计不出他手里到底还有多少人马。
估计不出，就不估计了，居穆寒没有明目张胆的闯进来，而是搞绑架这一出，说明他手里的人绝对多不过营地，要不然，他直接过来把自己绑了，再去问军方要枪弹不是更快捷吗？还没有自己这个中间商赚差价呢！
死活不死的居穆寒，这回真的把纪暖给惹毛了。
他是柿子专挑软的捏，齐嘉虽然嘴巴厉害，但打架不行，纪心就更干脆是个只会哭的孩子，可他也真是一捏一个准。齐嘉是她的至交好友，纪心是她和格里的女儿！
她这辈子是生不出孩子了，纪心就跟她亲女儿是一样的！
格里走了，除了这个孩子，什么都没给她留，可居穆寒真敢干啊，绑走了她的朋友，夺走了她的女儿，还留下这么一封狗屁来跟她讲条件，提要求！
纪暖把纸团成一团，用力握在手中，一直跟着的平民见她脸色不对，试试探探的问道：“纪同志，这信上……写了什么？”
纪暖不想引起无畏的争端和猜测，故而实话实说：“有人绑架了齐嘉和我女儿，问我要枪支弹药。”
“啊？！还有这样的人！”
大家很愤慨，没想到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有这么不要脸的货。
绑人要枪也干的出来！
昨天跟纪暖打招呼的一个汉子站出来，人都叫他老吴，他是个有主意的，来了以后就把跟自己来的人管的井井有条，绝不麻烦纪暖。这时候，他说道：“纪同志，你能拿的出来吗？”
纪暖这回是干脆摇头：“拿不出来。”
其实拿是拿的出来的，但少不得要去南云补给站那里通气，如果大家知道她能弄来枪，却不给他们，心里少不得会拧疙瘩。
刚出了绑架的事儿，她现在比较脆弱，谁都信不过。
老吴给她出主意：“听说这里跟南云没多远，反正你也有车，不如就开车跑一趟求援，人命关天，南云那边总不能不同意！我们就守在这儿等你！”
纪暖心里乱，勉强打起精神说：“大家也累了一晚上，先去休息吧，让我好好想一想。”
她没有干脆的答应去南云求助，老吴心想，她大概还藏着什么隐情，自己也不好逼问，只能安慰几句，出去了。
纪暖坐在床上，垂眸看着齐嘉的鞋子。
末了，她理好衣服和头发，正正脸色走出去，把闲置个把月的汽车开了出来。临走，她把营地交给了老吴，让他们坚守不出，然后就决绝的踩着方向盘，往南云方向奔去了。
886 恨极
纪暖并非一个人走的。
离营地有段距离之后，她让藏在车里的一个能顶事的汉子老陈从后座出来，两人悄无声息的换了位置。
然后，老陈开着车前往南云，纪暖在半路下车，滚进草丛，确定无人跟踪之后，重回营地。
居穆寒恨毒了纪暖。
自从遇上这个女人，他顺风顺水的人生就接连遇挫，上次遇见，他差点连命都交代在路上。
他以杀戮起家，同时也也注意培养心腹，心腹在他身受重伤的时候也没有抛下他，还到处寻医问药给他治疗骨折和烫伤。死去活来一回之后，居穆寒活了过来，瞎了一只眼睛，瘸了一条腿。
更糟糕的是，他们这支杂牌军和卡伦那边断了联系，完全被困在了华夏陆地。
如果要想离开这里，必须以枪弹开道，上次损失惨重，这一次，他决意从纪暖身上找讨回来，绝不会便宜了这个小表子。
发现这处营地是几天前的事，居穆寒自己行动不便，但脑袋还算灵活，当即叫手下假扮难民混进去，摸清状况，再来一招声东击西，这不，肉票手到擒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像样的补给了，衣衫褴褛，头发也脏乱，连澡都不洗，过去风度翩翩的伪君子，变成如今沤着汗酸气的脏乞丐。
居穆寒蹲在火炉边，拿到了第一碗鱼汤。汤水清寡滚烫，他一边吸吸溜溜的喝，一边踱到被五花大绑的大肉票跟前，看一眼，喝一口，仿佛在用齐嘉下饭似的。
齐嘉对这个脏男人十分厌恶，她被捆了一夜，手脚都麻木了，就算现在解开绳子也跑不动，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他们随便纪心哭，不管。
看来这里和营地有着相当的距离，就算孩子哭成这样，营地也是听不到的。
纪心哭的声嘶力竭，这会儿已经累睡了，齐嘉倚在一棵树干上，情绪灰暗。
她真的太对不起纪暖了，纪暖出去杀丧尸，她却连着孩子一起被坏人捆到这里。
居穆寒没有封住她的嘴，但齐嘉也不叫，她要积攒力气，随机应变。
肚子早就饿了，居穆寒还偏偏端着破碗站在她面前吃。齐嘉咽了咽口水别开脸，居穆寒姿势别扭的蹲下，对她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齐嘉立刻就瞪过去，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他。
“别生气，我跟你没什么仇，只是你比较倒霉，跟纪暖那么亲近。”
居穆寒也有好些天没见过女人了，但他并不想——
炸弹炸伤了他的腿，以及那个地方，他再也神气不起来，连胡子都不长了。
齐嘉坚贞不屈：“反动派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你还是趁早打消绑票的念头，送我们回去吧！”
居穆寒不紧不慢的替她补全了下面的话：“然后，你再在那女人跟前替我求情，让她和军部放我一马？”
齐嘉深吸一口气：“没错！”
“我跟她，是生死仇敌，就算她能容我，我也万不可能容她。”居穆寒把空碗交给后面过来的随从，在齐嘉跟前坐下，慢慢的摩挲自己的伤腿，“她毁了我一辈子，我就叫她一辈子也不好过。”
“冤冤相报何时了？小纪的为人我了解，她最是心软，如果不是你先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也不可能对你下这样的狠手。”
不管居穆寒怎么装可怜，齐嘉都不为所动。
居穆寒见齐嘉对纪暖感情颇深，不是自己一时半会儿能动摇的，笑了笑，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等她拿了枪弹回来，我就放人。”
齐嘉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要用肉票换枪弹，不觉有些心惊：“你……你换枪弹干什么？”
居穆寒扶着树站起来，对她冷笑一声：“你说呢？”
“要是我们死了，你可是屁都换不到！”齐嘉直着脖子喊，“给我松绑！我要看看孩子！”
居穆寒手底下还有五六个人，看守两个肉票不成问题，更何况这两个肉票还有一个是婴儿。
看住小的，想必大的不会逃。
居穆寒一摆手，一个鸠形鹄面的随从上前，一刀割开缚在齐嘉身上的绳子。齐嘉被捆一夜，手指都僵硬了，她做了好一会儿才能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去抱纪心。
纪心哭了大半夜，那些心黑手狠的家伙，为了避免她的哭声引来丧尸，直接在她嘴里塞了个脏袜子。
齐嘉过去抱住随便扔在地上的纪心，看到孩子脸色发青，吓坏了，赶紧扯出袜子轻拍她后背。
孩子命大，并没有因为一只袜子就死了，这会儿睡的不住梦魇，被齐嘉抱住之后才好一点，抽抽搭搭的往她怀里缩，睡沉了。
齐嘉看着周围这群虎视眈眈、不通人情的畜生，简直想给他们一人来一刀。
连她都暗恨，小纪怎么没把这匪首炸死呢？炸死就没现在的事儿了，有些人，真是死不足惜的。
天气很好，居穆寒背靠在一棵树上，很惬意的揉伤腿。
他这腿当初如果能得到很好的医治，还是有救的，可惜他到哪里都是过街老鼠，不可能得到好的医治，于是就落了一辈子的病根，一辈子都是个瘸子。
齐嘉抱着纪心，虽然也生出了自行逃走的心思，可居穆寒既然做的出绑票的事，也不会在意撕票，如果只有她自己也就算了，她愿意拼一把，可现在还有纪心，她不能带着孩子冒险。
忐忑不安的坐了一会儿，纪心睁了眼。
纪心是个娇气的孩子，不见纪暖就要哭，可是这回她醒了也没哭，睁着两只哭红的大眼，怯怯的抓着齐嘉的衣襟，是睡迷糊的样子。偶然扭头看到了居穆寒那打扮，纪心吓一跳，打了个嗝就要哭，可齐嘉一哄，她就扁了嘴，不敢哭了。
居穆寒看了她们一眼，对随从说道：“给她们舀点鱼汤。”
“是。”
不多时，一碗腥气的鱼汤送到她们跟前，齐嘉没敢挑三拣四，吹凉了汤往纪心嘴里送。
纪心喝了一口，受不了那腥气，小舌头一伸，“哇”的一声就吐了。
齐嘉赶紧拍打，怕她呛到，纪心张着嘴咳了很久，可怜巴巴的蔫了，再喂也不肯喝。
齐嘉心疼的要命，可这里哪有代乳粉给她喝呢？她只好看向居穆寒：“喂，有没有白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