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7 消沉
一夜过后，纪暖醒过来了。
刚睁眼，百里云川就抱着纪心进门，一大一小看着她，同时微笑。
纪暖缓缓坐起来，感觉这一切就像个梦。
见她恍惚，百里云川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他走过来把纪心放在婴儿床上，然后很自然的坐在床边问道：“睡得好吗？”
纪暖点头：“好。”
顿了顿，又问：“有没有他的消息？”
“没有。”
“……谢谢。”
纪暖起身要去洗漱，纪心却躺在床上，向她伸着小胳膊，吐口水泡泡，纪暖知道，这是要抱抱的意思。
她心疼得厉害，但还是俯下去，把纪心抱起来。
这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跟纪暖这么亲近，见了她连百里云川都不要了，而且一抱就不能再放下，一放就哭，非常黏人。
纪暖不能蓬头垢面的呆着，只好把她暂时交给百里云川，自己飞快的洗漱，整出人样，然后从百里云川手里接过哭的嗓子都哑了的孩子。
格里不在，她也无事可做，想去找人都不知道从何找起，她整日的呆在房间里跟纪心玩，百里云川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他也不好受，但他心安。
她留在自己眼前，总比待在外面出生入死要好。
什么清缴队，什么三十六支，不过是一个实验，一个谎言。
把纪暖带回来的事情自然是要瞒着一些人的，对外只说直升机接回了东光的奸细，不过，这消息却是瞒不住解封臣。这天晚上，他就摸到纪暖的住处，来找她玩了。
进门的时候纪暖正在给孩子喂奶，用的是宋婉心的母乳，纪心在她怀里乖的像个天使，小手抓着她的衣袖，一抓一握的跟她互动。
解封臣不是没见过女人哺乳，但主角变成了还是孩子样的纪暖，他也有点呆了。
在雷霆号上，纪暖的警惕心都降低了，门开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惊讶的问道：“解封臣？”
“啊，我来看看你们。”解封臣回神，走进来，把手里的包裹放下，“顺便给你带点好吃的。”
包裹里有营养品和新鲜水果，还有一些蜜饯甜饼干之类的小零食，连手工巧克力都有。
他还记得她喜欢吃甜。
纪暖知道这些东西有多么难得，故而很给面子的道谢然后收下，解封臣送了礼物，屁股也坐的更踏实了，他坐在纪暖对面，忍不住开口说道：“我说，你在外这段时间变了好多。”
纪心一边喝奶，一边抽空拿眼睛看他。
纪暖抱着孩子，笑容浅淡：“怎么变了？”
“就是……好像对我完全没有过去的那种敌意了。”
他们过去也是非常不愉快的，即使解封臣投诚之后，纪暖表面上能够跟他合作，但心里还是有疙瘩。
但这一次回来，疙瘩没有了。
这块顽石，终于被千锤百炼打磨掉了棱角，没有脾气了。
虽然很省心，但解封臣见过她歇斯底里、敢爱敢恨的样子，总觉得她现在乖的有点可悲。
纪暖垂下眼皮：“哪儿能一直恨你？全拿来恨，就没有力气爱了，况且你也不是罪大恶极。”
解封臣想了想，还是决定对她坦白：“格里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他既然离开，就一定有把握的。”
纪暖眼里猛地燃起两簇小火苗：“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你瞪我也没用！”解封臣摊手，“卡伦独立之后就销声匿迹了，现在公开投诚的潘多拉最高执行官也说不出他在什么地方，那小子也真不是东西！走的时候还把潘多拉研制出的疫苗和病毒资料全部销毁了！”
潘多拉内部也分为和平派与顽固派，病毒肆虐，把世界破坏成这个样子，最高执行官已经不打算再放任卡伦为非作歹了，所以提早投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而顽固派的卡伦选择全部销毁，说明他是真的不打算往人上混了。
纪暖听了以后也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卡伦就是一个疯狂恶毒的罪犯，他要是投诚了，她反倒要为难，因为如果他知错就改，她可不好对他下杀手！
杀意在眼中一闪而逝，连解封臣都没有发现。纪心活泼大半天，这会儿喝了奶终于睡下，纪暖把她放在婴儿床上，然后起身往外走。
解封臣一愣，赶紧上前一步，挡在她跟前：“你干什么去？”
纪暖看了他一眼：“我不可以出去吗？”
“啊……不是，”解封臣也是条件反射，毕竟现在她不容有闪失，“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也好。”纪暖点头，“我想出去看看海。”
“好，走吧。”
这会儿虽说是黄昏时间，由于昼短夜长，现在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雷霆号是一艘驱逐舰，虽然上面安排了官兵，但也有不少后勤和平民，这会儿就是饭后出来散步的时间，解封臣陪着她出来走走并不算注目。
纪暖一直走到船栏，扶着把手往外看。
为了节省燃料，舰队基本没有开启主动力，只依靠自身浮力停靠在海面上，先前众联和华苏开火，这事儿也已经不了了之，因为实在太烧钱，打不起，就不打了。
漆黑的海面上排布着整齐的灯光，是和雷霆号相互呼应的舰队，海上夜风很大，解封臣见纪暖没有回去的意思，干脆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纪暖被外套温暖了一下，可很快就被一阵风给吹得冷透了。
她把外套拿下来还给他，说道：“谢谢，我回去了。”
解封臣接过，闷闷的问道：“哎，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一直这么呆着吗？”
纪暖淡笑：“我有什么打算，不还得看你们的意思。你不陪同，我连门都出不去，不是吗？”
“你现在……真的让人很不放心……”
纪暖点头：“是啊，所以我会老实待着的，可以把心放回去了。”
解封臣真想告诉她，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他在纪暖跟前总觉得无话可说。
多说无益，干脆不说，纪暖和格里也呆了这么些时候，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了。
但他能看出来，格里这一走，对纪暖的打击真的很大。
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开了她，她肯定消沉，这时候一个人静一静，可能也是好的。
858 卑微
在雷霆号上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天，纪暖终于回神，在百里云川例行探望的时候，她提出想要去看看湖玉。
海涵牺牲以后，湖玉一直待在家里带孩子，谢绝任何人的探望，特别是百里云川。
听到纪暖的要求，百里云川说道：“我去问一问她，如果可以，你就去吧。”
湖玉没有拒绝纪暖，于是当天下午，纪暖就抱着纪心，去湖玉那里了。
存希是在海涵牺牲那天出的保温箱，因为父母的细致呵护，小家伙虽然是个早产儿，但养的白白嫩嫩，身体健康，只是瘦，怎么喂都吃不胖。
得知纪暖要来，湖玉早早的收拾好了，两人一见面，不约而同的愣住——
原来她们穿了同款的海魂衫和工装裤，连怀里宝宝的襁褓都是同款迷彩布。
湖玉见到一脸憔悴的纪暖，露出了这些天的第一个微笑：“真是越来越丑了，进来坐。”
“嗯。”
纪暖进门。
湖玉住的也是舱房，不过采光很好，地方也大，看起来就像个酒店套间一样，家里收拾的很干净，朝阳的桌子上摆着海涵的骨灰盒和遗像，全都用钉子固定在桌面上。
纪暖过去，看了看海涵，胸口揪着疼。
在建福区的时候，他给自己讲嫦娥和杨利伟的冷笑话，当时她还嫌他烦人，用烟灰缸扔他。
遗像上的海涵是微笑的，笑得有点没心没肺，跟平常略微面瘫的他大不一样。
纪暖伸手在骨灰盒上拍拍，就像拍着他的肩膀，然后轻声说道：“海涵，我来看你了。”
回头，湖玉已经别开脸，下巴汇聚了眼泪，反射着窗外的眼光。
两人都平复了情绪之后，也能在房间中央的小桌两旁坐下了。
湖玉面对纪暖，总带着点老大姐的样子：“在外面混的不行？”
“格里回潘多拉了，我跟着云川回来的。”
湖玉对此也略有耳闻：“我听解封臣说过。”
“这人现在已经变成包打听了么？”
“他确实比以前啰嗦多了。”湖玉没有维护解封臣的意思，这也是一种亲近。
“湖医生……”
“算了，你还是叫我姐吧，我还在休产假，暂时不用干活。”
纪暖有气无力的叫：“湖玉姐……”
刚刚叫出来，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湖玉红着眼笑了一声，“这都是命，他是死得其所，壮烈牺牲，身为他的妻子，我与有荣焉。”
纪暖跪在地上，膝行来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脖子，泣不成声。
骗人的。
说什么死得其所，与有荣焉，都是骗人的。
因为死了就真的死了，什么恩怨情仇身前身后名都是一场空。
湖玉通情达理，她却不能认为这牺牲理所当然。
“我会给大家报仇的。”
湖玉听了，用力推开她，还瞪她：“你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你应该知道军人要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吧？你只要老实呆在这里，就是帮了大忙了！”
“大家在外出生入死，我却在这里苟且偷生，”纪暖摇头，“没有这样的事。”
“你出去也只是送死，难道要让那些为了保护你而死去的人白死吗？”
“湖玉姐，就算我活着，也不会活很久的。”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免疫体，九井水的疫苗副作用，就是让我拥有超强的自愈能力，同时，我的生命也在快速消耗。”
湖玉愣住了。
这个说法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但她相信纪暖说的是实话。
因为如果真有这个副作用，就可以解释为何上面至今也不肯公布已经研制出疫苗，看来他们还没想出抵消这种副作用的办法。
“自打成为免疫体之后，我受了好几次重伤，危在旦夕，可最后它都自愈了，在我身上连个疤痕也找不到。”纪暖解开衣领，露出了肩膀和锁骨。
湖玉知道她这些地方都有伤，现在一看，肌肤光洁得像新生儿一样，她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纪暖拿起桌边的水果刀，在手心一划，血还未滴下，伤口就痊愈了，纪暖擦去血迹，手心的伤口完全消失。
湖玉已经说不出话。
“你看，自愈能力越来越强，我感觉我的时间也不多了。”纪暖苦笑，“至少在最后，我想为大家做点什么，湖玉姐，我只有来找你了。”
湖玉看着纪暖，心情复杂：“为什么不去找他？”
“他”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纪暖摇头：“他已经为我做很多，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他大概是不会放行的。”
湖玉叹气。
纪暖和百里云川已经到了心有灵犀的程度，可他们谁也没办法再前进一步。
最痛苦的莫过于爱而不得，可生而为人又不是只有“爱”这唯一的事业，他们明白自己的“责任”。
“好，我可以帮你……但是，这个孩子怎么办呢？”
纪暖看着纪心：“他很喜欢这个孩子，就算我们都回不来，纪心也不会受委屈的。”
“有时候你真的挺狠心的，他为什么喜欢这个孩子，你还不知道吗？”
纪暖笑笑，表情释然：“我知道。”
真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能无牵无挂的离开。
她又逗留了一阵，抱着孩子回去了，百里云川就在她住的房门口站着，见她回来，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然后迎上去，把孩子接过来：“回来了？看到海涵了吗？”
“看到了。”纪暖推门，他跟着进来，她也没有阻拦，“湖玉姐是个很坚强的人，存希也长得很好，很健康。”
“唔……那很好。”
湖玉母子的情况每天都有人向他汇报，他当然知道，湖玉很坚强，存希很好，但他喜欢听纪暖有精神的跟他讲话。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工作做完了吗？”
“嗯，等会儿……一起吃饭呀？”
纪暖给他倒了杯水：“不了，你带小心去吧，我没有什么胃口。”
“没有胃口也要吃饭。”
纪暖叹气：“那好吧。”
对于她这次的配合，百里云川心有疑惑，但这疑惑被眼前的小小雀跃给掩盖了。
来日方长，他想，他和她还不算晚。
她不动，那么他来走，他们之间隔一百步，他就走一百步，隔一万步，他就走一万步。
只要她不退，总有一天，他会走到她身边。
859 不告
谈得上话，吃的上饭，临睡前还能互道晚安——
百里云川感觉，这一切都在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得知纪暖离开雷霆号的消息。
当时他正在办公，隐约听到纪心在哇哇哭，然后房门就被解封臣推开了。
解封臣抱着大哭的纪心，进门就四处扫了一遍，最后看着百里云川，一言不发。
百里云川忽然就明白了，他猛地起身要出门，可路过那哇哇大哭的孩子，他脚步一顿，最后一咬牙，接住了她。
随即，他整个人都委顿在地，愣愣地瘫坐着，无话可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她的离开已经说明一切了。
解封臣见他问都没问一句，就这么坐在地上了，突然间就很可怜他。但百里云川很快就站起来，把孩子放在桌子上，一言不发的给孩子冲代乳粉去了。
与此同时，纪暖坐在最早出发的运输机上，摘下了太阳镜。
比起她的镇定自若，开飞机的何叔语都快哭出来了。
“这下我完了……”他不停的念叨，“云哥那么相信我，我却撬他墙角，完了，我没脸再见他……”
“喂，你爷爷好歹也是能跟温谦和平分秋色的大人物，你能不能表现的像个何家人？”
何叔语把嘴咧成瓢：“不能啊！我爷爷是我爷爷，但我是云哥一派的啊！你说你这女人也真是的，待在雷霆号上跟云哥好好过日子不行么？为什么非的出来找罪受？还搭上我……”
纪暖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疼得他嗷了一声，飞机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
运输机的公共频道打开了，运输队的队长劈头盖脸将他一顿臭骂：“何叔语！你小子搞什么飞机！不想干了是不是？”
何叔语忍痛：“不是的！我！我错了……”
“赶紧归队！别再玩杂技了！”
“是！”
关了公共频道之后，何叔语委委屈屈的诉苦：“都赖你都赖你！”
纪暖不理他。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华夏军团最远的北极号战列舰，此舰艇由于战斗设施老化，已经从军舰降级成为监狱，上面什么恶棍都有，毕竟什么时候都不缺少犯罪的人。
纪暖也不知道卡伦搞独立之后跑到哪里去了，但如果总在雷霆号上接受百里云川的保护，那她是什么线索都不会得到的，只能先离开他，走一步算一步。
之所以跟何叔语搭上线，也是这家伙倒霉，等于被湖玉抓了壮丁，纪暖跟着他的运输机离开雷霆号，既不引人注意，查的时候也不好查，因为运输机是开往各个军舰运送物资的。
只是要委屈何叔语背一下黑锅，因为嫌疑最大的就是他，虽然他也是被迫。
在北极号下机后，纪暖还要继续往外走，最好是能跟已经投诚的潘多拉人员接上头，找到卡伦的蛛丝马迹。
她必须要去找格里。
海涵的下场太惨，她不敢想象格里会遇到这种事情。
湖玉这次帮她，也是因为复仇心切。如果靠军部，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手。
而卡伦如今已经彻底跟和平背道而驰，纪暖这次出来，也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她要救人。
她要报仇。
有些人，对不起就对不起吧，就算她活着，也不过只是拖累罢了。
北极号有外出巡逻的小艇，天黑之后，一艘小艇悄悄落水，避开监视，驶向了茫茫大海。
小艇上除了纪暖，还有一个刚刚搭上线的帮手，对于此人，纪暖只是耳闻，今天也是他们第一次碰面。
这个人名叫莫雷，雷泽团中与陆泽齐名的强盗头子，在抢劫补给站的时候被捕，因为过于危险，被送到北极号关押。
纪暖这回离开前只跟陆泽通了气，还是陆泽把莫雷的消息告诉她的。
放在过去，莫雷和陆泽两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纪暖是不会跟他们合作的，不过今非昔比，而且她现在也不是什么正义之师，陆泽说莫雷可以用，那她就把人给弄出来了，当然，其中少不得何叔语的帮忙。
莫雷和陆泽是结拜兄弟，陆泽是肌肉发达的壮汉，莫雷却是个脸色苍白、身材高瘦的清秀男子，比起强盗头子，更像是军师一类的存在。
他在监狱里患了感冒，出来后时不时的咳嗽，没事时就坐在小艇的角落里闭目养神。
纪暖跟他不是很熟，全是陆泽牵线，眼看小艇已经按照原本的计划即将驶到临时边界线，纪暖忍不住问道：“莫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莫雷坐起来，神色晦暗不明：“等。”
“等什么？”
“咳咳……”他撇开脸咳嗽，然后不胜其力的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陆泽告诫过她，莫雷脾气古怪，纪暖早有心理准备，这时候也只能等着，不过见他咳嗽个没完，胸腔里还带着回音，她也略微有点担心：“你没事儿吧？”
谁知道莫雷突然抬眼，一双凤眸紧盯着她：“怎么？关心我？”
“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合作伙伴，我是应该担心的。”
“那你有什么表示？”
纪暖皱眉：“我没有药的。”
“你有。”莫雷两眼像钩子一样盯着她，“你就是药。”
“……”
“免疫者的血有什么功效，不用我多说吧？”
纪暖后退一步，手已经摸到了背后的枪柄上：“你知道多少？”
“差不多，都知道。”他倒是一点都不怕纪暖，好整以暇的说道，“那些人的心思多好猜啊，而且，你认为那些人会这么好心的给罪犯吃白饭吗？”
纪暖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也很容易猜吧？北极号上的人，作用跟三十六支清缴队差不多，只不过，你们的名头比我们好听一些，至少死了也能粉饰成因公牺牲，我们只是抛尸海中，大浪一卷，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纪暖知道，研究所把清缴队当成了试验品，但是她没有想到，连北极号上的罪犯都不能幸免。
看出纪暖确实是不知情的，莫雷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一点：“我帮你找潘多拉，你也总该给我一点好处。”
“不就是想变成免疫体么？我可以满足你，但不是现在。”纪暖看着他，“我也不瞒你，注射了我的血以后，你可能会陷入休眠，时间不定，但我当时睡了三个月，醒来以后还失去了一段记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想冒这个险。等我报了仇，你要多少血，都不是问题。”
860 兄妹
莫雷对纪暖的承诺不置可否，不过，他并没有再摆出咄咄逼人的态度，说明他已经答应了。
纪暖暗中松了口气。
其实她拳脚功夫是很菜的，要真跟莫雷打起来，铁定吃亏。如果莫雷要抢她的血，她也是阻止不了的，倒不如跟他开诚布公，他是个有想法的人，权衡利弊之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莫雷说等，她就只能等，不多时，果真有一艘小艇从边界线另一边开过来。
莫雷起身走出去，纪暖也跟在后面，小艇上有人露面，用手电筒一下下的往这边照，大概是确认编号。确认完毕，对方才用手电筒在空中画了一个光圈，示意他们可以过来。
纪暖所在的小艇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但关闭了雷达，为的就是不让华夏查到。现在，小艇越界，莫雷手动操控，跟对方接头上了新的小艇之后，就把原来的小艇弃之不用了。
纪暖总觉得，自己这是上了贼船。
一声不吭的就做了这样的事情，这是偷渡，要是被有心人抓到，说她叛国都不为过。搁在过去，她想都不敢想。
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没有人可以给她安稳和平的生活，什么都要靠自己去争取。
前来接应的小艇属于众联，陆泽也是个有头脑的，知道在陆地上做强盗这一行走不通，就趁着纪暖上次带他去众联的时候，暗自发展了几个下线。
本来是做保险的，等以后在华夏混不下去才会用到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几人都是众联那边的华夏人，寡言少语，神情刚毅，也不知道陆泽是怎么认识以及收买他们的，总之这些人看上去是相当可靠，他们也很熟悉以及信任莫雷。
莫雷像是当惯了老大的样子，对他们的照顾习以为常。
纪暖一大早就跟着何叔语从雷霆号跑出来了，现在又跟着莫雷漂流大半夜，这会儿上了船，就有点犯困。莫雷见她想睡又不敢睡的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睡吧，你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他一说时限，纪暖就更困了，因为知道自己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真找了个角落，伏在沙发一边睡着了。昏睡之中，隐约听到莫雷清冷的嗓音在船舱中响起。
他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楚，意识被睡眠盖了过去。
纪暖醒来以后，天还没亮，她感觉自己应该没睡多久。刚坐起来，她就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挪到沙发上了！
她扭头四顾，莫雷已经洗漱过，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坐在沙发尾看电子地图，看起来还真有点精英范儿。见她醒了，略一点头，顿了顿说道：“果真是不可思议的力量。”
听他这么没头没尾的一说，纪暖有点发愣，紧接着，她感觉到胳膊上有点刺痛，撸起衣袖看看，却是一点伤口都没有。
但她已经察觉到不妥，惊讶的看着他：“你干什么了？”
莫雷也没瞒着她：“抽了一点你的血。”
“你！”
“虽然你说过会有副作用，但是不亲眼看看，我怎么能相信呢？”莫雷微微一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抽她的血有什么错。
“那个血在哪里？”
莫雷微微扭头示意，纪暖才看见沙发后面多出一双脚。
她探头过去一看，一个年轻人像死了一样，静静的躺在地上，而这时船舱里的其他几人也过来了，看了纪暖一眼，然后就在莫雷跟前齐齐行礼：“到了，莫先生。”
莫雷拿着电子地图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纪暖：“睡饱了？那就跟我走吧。”
纪暖实在是有点生气，气他不信她，还偷抽她的血，但谁叫自己现在有求于人，只能忍气吞声的起来，跟着他走出去。
几个手下说“到了”，纪暖还以为是到了某个地方，出去一看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艘颇具规模的游艇跟前。
跟灯火有管制、秩序俨然的军舰相比，这游艇就是纯粹的天堂了，灯火彻夜通明，浮在海面上璀璨无比，上面还隐隐传来歌舞声。
能在末日里保持着穷奢极欲的生活，纪暖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看来，他们这回是打算装作有钱人隐匿在这里了。
纪暖没有换衣服，但上游艇之前，一个手下拿了条银色的狐皮大衣给她，往身上一裹，一身毛华贵无比，十分能唬人，莫雷还顺手把她搂到怀里。
负责接待的卫士看到他们的打扮和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通行证，也没再细查，直接放行。
在游艇上，房间也都是安排好的，莫雷一路搂着纪暖进去，进门以后就松了手，嘟囔了一声：“好热。”
纪暖也脱了狐皮大衣，难怪有钱人这么喜欢皮草，穿在身上真是又轻薄又暖和，要不是因为太热，她还真有点不想脱了。
房间是足够两人住的大套间，也不知道这几个手下到底哪儿来的钱，纪暖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问莫雷下一步的计划，房门就被敲响了。
那几个手下把他们送进来以后就自发的站在外面守门，这会儿就报告说：“莫先生，小姐来了。”
莫雷坐在沙发上，把刘海捋到脑后，说道：“进来。”
房门打开，惊讶的纪暖跟“小姐”打了个照面，大大的吃了一惊：“初六？！”
初六还是一身洛丽塔的打扮，只不过颜色从黑变成了白，银色的刺绣在裙纱上闪着柔和的光，齐刘海，长卷发，加上那张甜美的脸，初六就像一个会呼吸的洋娃娃。
和纪暖打了照面，初六也很亲切：“纪暖，见到我高兴么？”
“不是……你不应该在清缴队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初六对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的莫雷笑了笑：“我来见我这位亲爱的哥哥呀！”
哥哥？！
听初六这么一说，纪暖恍然，扭头看着莫雷，发现这个人居然真的跟初六长得很像！
只不过，初六是浓妆重彩的美，他则是不施脂粉的素。
见到纪暖的反应，初六笑了：“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哎，我早该想到的，我这位哥哥，一向喜欢出人意料呢。”
比起手舞足蹈的妹妹，莫雷倒是十分淡定，而且还有点不耐烦：“这些不重要，我要的资料呢？准备好了么？”
“早就准备好啦。”初六从小手包里掏出一个粉色的U盘递给他，然后又亲亲热热的拉着纪暖，“真好，我们又见面了呢！”
“嗯……呵，呵呵……”
861 伏笔
纪暖是万万没想到，莫雷会跟初六是亲兄妹。
初六是出身于西联王室的爱莉安娜·玛德琳·夏洛特公主，除了月升团杀手这一身份，对外则是精通外语的西联外交官。
既然初六是王室的人，那么莫雷……
“我的这位兄长，如果不是因为参与了一项不得人心的计划，现在的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就是他了。”
阿斯图里亚斯亲王，便是西联王储的称号，得到这个称号，日后也就能毫无悬念的君临西联。然而，初六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中并无一丝惋惜之情，就连莫雷自己都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有点听到陈年往事的不耐烦，可见这两位都不是在乎名利的人。
纪暖不置可否，毕竟王室的事情，她一个小老百姓也说不明白。
不过，如果莫雷有王室成员这一身份，纪暖就能明白他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优待了，外面的那些人，与其说是手下，倒不如说是训练有素的卫兵。
应该就是王室成员的私人卫队了。
莫雷自己不好直接联系，就让陆泽代劳，而陆泽不负所托，终于给他们牵上了线。
不过话说回来，初六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和顾原是为了保命才秘密离开清缴队的，上面不把我们当人看，临走还要给我们注射实验疫苗，我们没有必要留下来买命，所以早早的回到西联，后来听说莫雷的卫队联系上了他，我就跟着一起来众联了，顾原也在呢。”
初六对她知无不言，纪暖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上面做事的确心黑手狠让人失望，自己不仁也不能怪别人不义。再想起格里曾经被清缴队的六个人追杀，而上面对清缴队员的失踪不闻不问，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想着，纪暖又看着莫雷：“既然你是西联的人，为什么要跑到华夏搞事？”
莫雷不咸不淡的回她：“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有什么问题？”
初六赶紧打圆场：“他就这样，一说话就很欠揍，别理他。”
现在也不是翻旧账的时候，纪暖叹了口气，问道：“我们要怎么跟潘多拉接上头？”
莫雷：“用脑筋。”
纪暖：“……”
初六也皱眉瞪他：“就你有脑子！有脑子还不是被捉了关在北极号上！要不是纪暖帮你，我看你现在还在上面啃干粮！”
莫雷眼皮都没有抬，估计是懒得跟她磨嘴皮子。
初六悻悻的，转头安慰纪暖：“你看，他就是这样，十分欠揍。不过他到底是能拿出主意，要不你跟我去看看顾原？”
话音刚落，莫雷就说道：“安全起见，纪暖哪儿都不要去，潘多拉上头的人有她照片。”
初六一听犹豫了：“对哦……但也不能让她跟你呆在一起吧？”
莫雷皱眉：“我怎么了？”
纪暖开口：“没事的，初六，出门在外任务为重，别的事情不用在意，也不用麻烦了。”
“这哪里是麻烦？如果我不把你照顾好，团长也不会放过我的！”
听到她提起“团长”，莫雷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月升初一还没死？”
初六呸了一声：“你死了团长也不会死！”
纪暖：“……”
不知为什么，她遇见的月升团成员对初一都是死心塌地的——除了初时。
也幸好初时不是初一的死忠粉，不然她早就领盒饭了。
莫雷对妹子的盲目崇拜嗤之以鼻，不过并不否认初一的能力：“想他也没那么容易死，他在哪里？”
“团长自有团长的事情要做，只有他主动联系，不然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呵，因为你不重要，所以你不知道。”
这话一出，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初六当即一别头发，叉着腰站定，开始跟他吵架。
纪暖也没想到兄妹俩居然会因为初一而吵得不可开交，刚开口劝了一句，莫雷就狠狠瞪了她一眼，口音很重的让她不要“多管闲事”，然后就继续跟至少小他十五岁的妹妹吵。
在两人噼里啪啦的对轰之中，纪暖颇有种丢盔弃甲的狼狈感，只好走到卧室里，无语望天。
两人在外足足吵了一个小时，也不知道说的是西联话还是什么，总之纪暖是一句没听懂。最后莫雷被初六泼了一身咖啡，气的他要起来揍她，初六连声告别都没说，推门就跑了。
自打见面，莫雷一直都是很克制很冷静的样子，没想到居然在自己的妹妹面前这么激动。初六走了，他被泼一身咖啡，心情也不好，摔摔打打的走进卧室，脱了衣服要去洗澡，结果裤子都落地了，他才发现房里还坐着目瞪口呆的纪暖。
他被初六给气糊涂了，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
好彩短裤还在，不算不着寸缕，他尽力保持镇定，皱眉看着纪暖：“怎么还不出去，难道要一直看下去么？”
“不不不不不，我这就走！”
纪暖麻溜起身，“砰”的一声关上门。
出去之后，她扭头无声的骂了一句：“什么东西啊这人！”
要不是话说太早，她真想找初六去！
在外坐了一会儿，莫雷总算正常的出来了，表情相当平静，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纪暖后知后觉的想起他那条斑马纹短裤，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莫雷强忍着不变动表情，皱眉看她，纪暖也强忍住笑，清清嗓子开了口：“现在能说正事了么？”
“可以。”莫雷的表情终于好看一点，把电子地图给她，屏幕上出现了pdf文件，是初六搜集来的已经投诚的潘多拉上层的资料。
侦查审讯不是纪暖的本行，所以她直接发问：“这么多人，我该找谁？”
莫雷用看傻瓜的目光看着她：“你们不是已经布了卧底进去吗？那人叫裴凉。”
纪暖一愣：“他没有回来？”
“卡伦宣布独立的时候，他就跟军部失去联系了，可能已经打入内部，也可能已经叛离……”
纪暖正好翻到裴凉的照片，和印象之中不同，裴凉黑了很多，眼神也变得凶恶，纪暖一眼都没能认出他，但她还是一口否认了莫雷的话：“不会的！裴凉不会叛离！”
“他是一个突破口。”莫雷伸了个懒腰，说道，“明天有个和他接触的机会，希望你能把握住。”
“什么机会？”
“爱莉发现一艘偷渡货轮，有人在上面看到了貌似裴凉的男子，如果你能跟他接上头，那就是接近卡伦的第一步。”
862 卧底
卡伦走的时候占据了潘多拉一半的资源，但是仅靠原有的资源还不够，从外补充是必不可少的。
莫雷怀疑货轮也是合理推断。
只是，裴凉……
为什么会跟军部失去联系？
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卧底，精通易容，曾经为了取得东海林的信任陷害过那蓝，后来为了救被格里控制的百里云川，他又再次深入潘多拉，成功把人救出来，这些年来来去去，可谓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是个闲不住的，完成一项任务之后，很快就会投入到下一项，纪暖跟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根据之前的了解，纪暖知道他的专业水平过硬，是可以信赖的。
因为足够信任，所以在听到莫雷怀疑他叛变的时候，她才会那么生气。
裴凉不会的！
货轮在第二天凌晨到达检查站，上面的人手续是齐全的，不过检查站已经得了授意，不管怎么都要找出点毛病出来，让货轮停留一个小时，这就是纪暖活动的时限，她要在这一个小时之内跟裴凉搭上线。
纪暖没有做过卧底，她是个喜怒都表现在脸上的人，也做不来这样有难度的工作，因此就这么上船是很危险的。
但不管怎么危险，这是接近卡伦唯一的机会，她一定得试试！
她要把格里救出来！
晚上她就在莫雷这里休息，因为这条游轮上没有比他这儿更安全的地方了。纪暖很自觉的占据了一个小沙发，像个小动物一样蜷成一团睡觉，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人给她盖了被子。
因为没有察觉到危险，所以她连眼睛都没有睁，继续迷迷糊糊的睡了。
争分夺秒的休息之后，纪暖装扮一番，假扮成检查站的工作人员，跟着巡逻艇去了海上的检查站。
海上的检查站是一个钻油平台似的站点，站点周围配备战舰战艇，一旦有船只拒不服从检查，战舰战艇可以无条件攻击，因此，过路船只都很听话，排成一列慢慢接受检查。
因为是凌晨，往来货轮不多不少，在线报预计的时间内，目标货轮终于出现在队列之中。
纪暖已经换好检查服，只等检查站扣住这条货轮，她就上船去找人。
一切都很顺利，检查站都是人精，说你没事，有事也没事；说你有事，没事也有事。
由于一份文件上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公章，货轮被迫开到另一边，一边要接受全面检查，另一边还要找上面的人盖公章。
货轮本身是没问题的，运输的货物也没问题，这船大概是卡伦特别开辟出来专门用来运载物资的，就算从头查到尾也查不出一点毛病，所以货轮上的工作人员也都很淡定的接受检查。
纪暖戴着口罩和护目镜，跟检查队员一起登上了这艘货轮。
队员分成三组，一组去货舱，一组去轮机室，一组去检查货轮的乘客。
纪暖去检查乘客，走在最末，前面四五个队员认真查验乘客身份，纪暖也装模作样的检查，结果刚走到转角，一只大手突然打斜刺里伸出来，捂着她的嘴把她捞走了。
纪暖吓了一跳，要不是那手捂着嘴，她就大叫出声了。
捂住她嘴的那人把她扯到一间房里关上门，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吵，是我！”
她听出了裴凉的声音，立刻点头示意不叫了。
裴凉松开手，纪暖喘了口气，回头看他，这一看，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只见裴凉身上穿着轮机组的制服，袖口胸前都沾着油，他就像她昨天看到的资料照片一样，他黑了一层，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都脱型了。
要不是那双眼睛依旧明亮，手上功夫也没落下，纪暖真要怀疑他是不是成了瘾君子。
“裴凉……你……”
裴凉脸色很不好看，瞪着她：“你怎么来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要是被人发现你的身份，你就死定了！”
“我知道！我就是来找你的！”纪暖抓着他，“你……你有办法接近卡伦对不对？”
“你想干什么？”
“格里回了卡伦身边，我要把他找回来！”
裴凉嗤了一声：“纪小姐，看来你真的很忙，每天都在为了男人奔波。”
纪暖早就习惯他的毒舌，这时候也浑不在意：“他是为了我才回去的，我必须带他回来！”
“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那你多少也尊重他一下吧。要成功还是成仁，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裴凉推开她的手，“趁别人还没发现，我送你下去。”
“不！”纪暖按住门锁，不肯让路，“只有你能帮我接近卡伦了，这个人必须死！不然大家永无宁日！”
裴凉笑起来：“我当然知道这个人不死会有什么后果，但这不是你能担心的事，你以为你能杀掉他？别开玩笑了。”
说着，他加重了语气，眼神更凶：“你该回去了，这里不是你玩过家家的地方。”
“我不走！你不也在这里吗？你是为了什么才留下来的？我留下来帮你，不可以吗？”
“我看你是异想天开到脑子都坏掉了，你帮我？对不起，你帮不了，你在这里只是一个累赘而已。”裴凉毫不留情的说道，“百里云川知道你在这里么？不知道吧？你在担心格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纪暖，如果不是他，你早就没命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点良心，才能知道珍惜身边人呢？难道非要等他们死绝了你才愿意看看他们吗？！”
裴凉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把纪暖抵在墙上，咄咄逼人的看着她。
纪暖被他这番话训的愣住。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自私。
可是，就让她再自私这一次吧！等她救出格里之后，这回她一定收心，什么都不想了，好好的跟他过日子，抚养纪心。
她一咬牙，说道：“对不起，裴凉，我一定要找到格里，请你帮帮我。”
裴凉怒视她，猛地挥拳打过来，纪暖瞪着眼等着挨打，但他的拳头却带着风，重重砸在一旁的墙壁上，砸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拳头贴在墙壁上，两人静默一阵，纪暖率先打破沉默，问道：“痛不痛啊？”
裴凉恶狠狠的看着她，最后收拳转身：“你就呆在这里吧，不用出去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肯帮忙了？
863 责任
“谢谢你，裴凉。”
裴凉最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出门了。
纪暖摘下头套和口罩，终于松了口气。
如果裴凉点头，这事儿差不多就算成了，只是，她也得机灵起来，不能拖他的后腿。
她无意中扭头，看到了墙壁上有丝丝缕缕的血迹，这才想到，他刚才打出一拳，应该是伤了手。
他那番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不过纪暖也不愿意去深究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凉帮过她不少，对此恩情，她无以为报，干脆不报，就这么装傻吧！
很快，货轮补齐了手续，终于有惊无险的重新上路，纪暖把身上的检查队制服藏起来，不多时，裴凉又来了一次，给她一身不干不净的轮机组制服。
纪暖没多说，当即就把那身连体服套上了，好在她身材不算太矮，抹黑脸跟在裴凉身后，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小杂工。
裴凉也不避开，就这么看着她穿衣服，然后说道：“你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我自有安排。”
“这船什么时候能到卡伦的地盘？”
裴凉不耐烦的强调：“你听我的就是了。”
“……噢。”
“饿了吗？”
纪暖摸摸肚子，摇头：“没觉得。”
裴凉叹气：“跟我走，吃饭。”
“好。”
纪暖没多说，他让跟，她就跟着吧！
轮机组刚刚换班，裴凉是夜班的，这会儿正好可以去食堂吃饭，他大概在里面装师傅，经常带徒弟，而且带的跟真的一样，一路上，熟悉的人都在跟他打招呼。
“布鲁斯，又收新徒弟啦？”
“老兄，有个制冷剂的参数怎么都调不好，等下过来帮帮忙呀！”
“老布，下午三缺一，过来玩一局吧！”
裴凉一一应了，然后扯着纪暖，把她往角落里一扔，自己去打了两盘咖喱饭端回来。
纪暖也不多说，埋头就稀里呼噜的吃，其实她真没感觉到饿，只是看到食堂里大多人都这么吃，要是自己注意吃相成为异类，那就不好了。
吃过饭，裴凉又扯了她走，餐厅的人并没认出她是女的，但看到裴凉跟她手拉手，眼神顿时暧昧起来，野腔无调的开起了玩笑。
“老布，你可悠着点啊！这位小徒弟看起来还嫩着呢！”
“滋味不错的话也让我们尝尝啊！小徒弟，叔叔们很会疼人的哟！”
“……”
这些是夹杂着各种口音的英语，拜协助众联研究所赐，她现在的英语听力还算过关，能听懂这些话。
但裴凉怎么会……
抓着她的那只手稍微用力，把她从食堂里扯出来。
走在回房的路上，纪暖看到四下无人，忍不住问道：“你真的……”
裴凉把她带回了原来的房间，摔上门，冷冷的看着她：“干了，怎么？要教育我？”
纪暖摇摇头，拿起他一只手，想要卷起他的衣袖。裴凉神色一凛，用力甩开她，喝道：“干什么？”
纪暖不吭声，固执的抓住他的手，硬是撸起了衣袖——
那又黑又瘦的手臂上，带着几点刺目的紫色针孔。
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原来，这一次不是伪装。
她的第一感觉没有出错。
他真的成了瘾君子。
裴凉恼羞成怒，一时失手把她推到地上，他声色俱厉，眼神几乎要刺穿她：“看什么看？”
说着，他恍然大悟，蹲下来跟她平齐，伸手扣住她的后脑，把她拉倒跟前：“想试试跟我么？嗯？”
看着他故意使坏的样子，纪暖却是渐渐冷静下来了。
她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什么时候开始的？”
裴凉贴近，笑容充满恶意：“想救我？”
“……”纪暖深吸一口气，问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对方，他的眼睛倒映着她，她的眼里也有他。
不知沉默多久，裴凉突然放开手，就势坐在地上，苦笑一声：“什么也做不了。”
纪暖抓住他的胳膊：“你对那东西还不是很依赖，别做了，回去吧，太危险了……你会被那东西毁掉的。”
裴凉看着自己的手，摇头：“这是我的工作。”
卡伦给上货轮的人极好的待遇，同时为了彻底控制他们，他把所有人都变成了瘾君子。
这艘货轮看上去光鲜体面，实际上充斥着黄赌毒和迷幻暴力，所有人的一只脚都已经踏进地狱了。
他也不例外。
自打上船以来，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药品制造的亢奋和迷幻中和多少人发生过关系了。
就算能够活着回去，他也不再是完整的他，潘多拉带给他的伤害将会伴随一生。
纪暖看着他血迹斑斑的手，突然之间心如刀绞，不由自主的就把他的脑袋抱进怀里，眼眶也红起来。
“河曲死了，海涵也死了……已经牺牲很多人了，”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们回去，再想别的办法……”
裴凉却只是冷笑一声，从她怀里挣出来：“不要再天真了，小姐，没有牺牲，哪儿来的胜利？如果不是海涵分散了卡伦的注意力，我也上不了这艘船。我好不容易才能走到这一步，如今你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去就让我放弃？抱歉，我实在是做不到！”
纪暖看着饱经折磨的裴凉，知道自己也没立场去劝他什么。她攥紧拳头，末了抻开手，说道：“那你千万别死，我有办法帮你，你一定要活着。”
“哼，还用你说？”
裴凉起身，整好衣服，看到纪暖依然坐在地上，有点魂不守舍的，他伸手把她扯起来，没好气的说道：“我还没对你怎么样呢，你失魂落魄的给谁看？”
纪暖勉强扯出一点笑意，心想这一次是真的不成功便成仁了。
如果救不出格里，反而把裴凉搭进去，她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好了，那些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说的话，你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裴凉还以为她受了大打击，终于还好是放缓了声音安慰她，“要是害怕，我在下一个站点让你下去。”
纪暖摇头：“不害怕，我一定要去。”
“你说你又是何必？待在百里云川身边，让他保护你就好了，这里已经用不着你了，为什么你还过来凑热闹？”
纪暖反问：“卡伦众叛亲离，被联合攻讦是迟早的事情，为什么你宁肯变得不人不鬼也要留在这里？”
“责任所在。”
“我也一样。”纪暖看着他，“我也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864 混入
他们谁也没法说服对方，于是都留了下来。
有纪暖这个“新欢”当幌子，裴凉可以名正言顺的推了牌局赌局，不过冷冻机的工作却是推不掉的，要是总不让她露面也会引起怀疑，于是他就带着纪暖去轮机室了。
白班的轮机组成员知道布鲁斯（裴凉假名）要来搞冷冻机，见他带人进来也没问，肯定又是哪个得了宠的小徒弟。
两人走过去的时候，有人偷眼瞄纪暖，发现这小徒弟虽然一脸黑灰，但抬手的时候露出了袖口里面的细皮嫩肉，大家都好这一口，于是就有人蠢蠢欲动。
被这么直白的目光盯着，纪暖只觉得如芒刺在背，裴凉也知道这群人是什么德行，示威的看了对方一眼，那人讪讪一笑，缩缩脖子躲开了。
虽然有人敢跟裴凉开玩笑，但裴凉心黑手也狠，真要惹恼了他没什么好果子吃。
冷冻机在下层机舱，又黑又暗，又湿又热，没几人愿意过来这里做差事，裴凉不让人骑到自己脖子上，但不挑工作，让纪暖背着工具箱跟着他下去。
工具箱很沉，下楼梯的时候把纪暖坠的东倒西歪，好在有裴凉在下面接应，不然准摔的够呛。
轮船自出现发展到现在，也有百十年的历史了，机舱环境还是没有太大改变，跟她在龙宫号上见识到的差不多，时不时就有管子噗嗤嗤的喷一口气。
下来以后没人看着，工具箱就变成裴凉背了，纪暖走在后面，一路小心，却在要维修的冷冻机旁边角落看到了两个叠在一起的人影。
交战双方相当忘我，战况十分激烈，连来了人都不知道。
纪暖猝不及防，看了满眼，嘴角一抽。
两个男的！
裴凉下意识挡在她跟前，大声的咳嗽，那两人终于回神，见到裴凉之后居然还不停下，一直疯到最后。
终于，嗯嗯啊啊结束，两人都很饱足，穿衣穿裤，站起来后，看样子也是轮机组的成员，高眉深目，白种人的样貌。小攻走过来拍拍裴凉的肩膀，眼睛盯着纪暖，说话相当缠绵：“我们好了，地方让给你，可别让小徒弟失望哟。”
说完，他搂着小受，留下一路的哈哈哈，开心的走了。
纪暖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心情复杂。
裴凉的牺牲太大了，整天跟这些人待在一起，长此以往，不变态才怪！
裴凉习以为常，而且虽然也干过类似的事情，但他依然是个取向正常的红心好青年，颇为尴尬的清清嗓子，他说：“别愣着了，过来看我干活！”
“噢。”
纪暖过去，老老实实的蹲下，看着他用各种工具在冷冻机上敲敲打打……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修的，反正修好了。修好后就是休息时间，他带着纪暖，在众人暧昧的目送下回房，头疼的扶额，然后开始用手指蘸着水，在桌面上画图。
“我不能一直陪着你，货轮到岸后，船上的成员是不能下船的，另有一批人搬运货物，到时候你得藏进集装箱才能下船。不过货轮到达的地方是众联的一处废弃的海上军事基地，我过去侦查过，知道大致布局。”
裴凉把布局图画出来，指着最内靠山的一处说道：“卡伦最有可能藏在这里，这里面的设施经过简单维护都可以使用，要进去恐怕没那么容易。”
“放心，我会见机行事。”
“这不是见机行事就能解决的问题，格里这次不告而别，大概是因为你身处危险之中，最有可能的就是你已经上了暗杀名单。”
“暗杀名单？”
“没错，名单上都是对潘多拉有威胁的人，我怀疑，百里总司令也上了名单，所以才会……”
百里春眠在北省死于丧尸围城，但没人亲眼见过她的牺牲，也就无法肯定她真正的死因。
如果是这样，潘多拉就更加不能饶恕！
“上了名单的人等于完全暴露，你又不会易容，就这么出去，恐怕一旦露面就会被干掉，所以我真是……”
裴凉叹了口气，说道：“要不，你还是不要去了，继续在货轮上等待机会吧，格里弗斯跟你不同，就算落网，卡伦也不会轻易就杀掉他的。”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一定要去。”纪暖安慰他，“只要不露面就行了吧？”
“难道你以为顶着一脸黑灰就能蒙混过关了？”
“你帮我易容吧。”
裴凉嘴角一抽：“说的轻巧！要是易容掉了怎么办！”
“没事，我有办法不被发现。”纪暖抓着他的衣袖，“来吧！”
“你有什么办法？要是行不通怎么办？”
“暂时保密，不过我想，这件事大概除了我，也没什么人可以做到了。”
见纪暖这么有信心，裴凉满腹疑惑，但最终还是按照她的要求，给她易了容。
不得不说，易容这门手艺，值得一学，易完之后，纪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夜班成员白天休息，等货轮行驶一天终于靠岸的时候，他们出来走动也并不引人注目，况且，他们还要来领这一趟的报酬——
高纯度的“药品”。
纪暖易容之后，已经趁乱来到了货舱，趁吊车来取货的时候进了集装箱，她趴在货箱顶，眼看着躲在暗处的裴凉一直注视着她，她对他点一点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落进集装箱，又被货车运走，纪暖从角落里站起来，走到货车的车厢门前往外看。车子在行驶，路况良好，虽然天黑，但道路两旁有灯，秩序井然。
看来，卡伦已经把这处基地物尽其用，改造成一座秘密大本营了。
裴凉推测此处是大本营，但因为从没有人见卡伦露面，所以他也不能确定，迟迟无法上报，免得打草惊蛇。
纪暖来这里，碰运气的成分居多，她已经跟裴凉说好，如果在这里找不到人，那么十天后，货轮会再来一趟，把她接走。
可看这里建设的有模有样，兴许卡伦真的藏在这里也说不定。
忽然间，一声异于引擎与活人的微弱声响从远处传来，纪暖听得清清楚楚——
丧尸！
这里也有丧尸！
很好，这就好办多了，她的办法可以用了！
865 混乱
又过了半个小时，货车停下了。
外头的人开始忙忙碌碌的卸货。
纪暖所在的这个车子的集装箱密封很好，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但是隐约可以嗅到机油和金属的气味，她猜测这里大概装了枪支弹药，因为新武器就是这个味道。
外面很忙碌，纪暖趁人不注意，爬到车子下面，她仍穿着轮机组的制服，耐磨耐脏，可劲儿造也不心疼，躲在车子下往外看了一眼，她发现车子停在一座大仓库前面，仓库四周把守严密，看守的人穿着统一的银色制服，果真是潘多拉的走狗，而且全副武装，门口甚至还有几条真狗——杜宾犬。
杜宾是一种感官敏锐、性情凶猛的优质猎犬，它们脖子上套着绳，被巡逻队牵着，在门口耀武扬威的走来走去，纪暖有信心跑过人，但没信心跑过狗，只能暂时放弃出去的打算，继续像个壁虎一样攀附在车下。
集装箱终于卸完了，纪暖听到自己这辆车的后厢门被重重关上，然后就是货车发动，就在货车即将开出门的时候，那几条狗突然冲着汽车狂吠起来！
纪暖心里一紧：特么的！
狗一叫，车子立马得停，不然就开枪。司机知道规矩，赶紧停车，跳下来接受检查，而巡逻队也放开了狗绳。
纪暖眼睁睁的看着那几只狗腿飞快的朝自己这边冲过来，她抱紧了管子，咬牙就要抽枪。
不能再等了！先下手为强！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狗吠传来，纪暖一愣，就看到一只狗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不止，估计已经不行了。而另外几只狗显然是被这情况吓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继续冲着车子狂吠。
它们……
好像不是在看她。
纪暖已经把枪拔了出来，这时候正在犹豫要不要开枪，不过很快，巡逻的士兵就代替她做了决定——他们排出了一种锥形阵型，忙而不乱的对着她所在的这辆车的车顶开了枪！
纪暖一脸懵逼：怎么回事？
子弹是向上打的，她在下面，绝不是发现了她。
这时，车顶上传来一声极其亢奋的嘶吼。
丧尸！
外面的枪声更加密集，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一个重物掉在地上，扭曲变异的脑袋从脖子上滚下来，滴溜溜的滚了几圈，刚好端端正正的停在地上，充满了脓血、被打爆一只的眼睛看着她，舌头吐在外面，死透了。
是变异丧尸……它怎么会跑在这里？
纪暖定定的看着那变异丧尸的身体，这时有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过来，把尸体抬上了货车，然后又有人在外面用英语对司机说：“车子已经被污染，你把车开去实验区清洗干净。”
“是。”
司机惊魂未定，不过之前大概也见过类似的场景，所以并没有吓得手足无措。他上车离开了仓库，调转方向往来路走，纪暖估计自己在路上听到丧尸吼叫的地方就是这些人口中的“实验区”。
结果也正如她想，货车一路奔向那里。
纪暖不能一直被动，确定这条路上只有这一辆车的时候，她咬牙松了手，从车底盘掉了下来，结果立刻被惯性带的往前滚了好几米，擦的全身疼。
一落地，她就尽力跟着惯性滚，这时候疼归疼，脑袋还清楚，她立刻离开路面，躲到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看着货车离开的方向，她吸了口气，开始跟着跑。
这里已经离实验区不远了，再往前她就看到了监控，在监控转到这个方向的时候，她赶紧躲在一棵树后，开始思索接下来的行动。
原本她的计划就是来到基地后放出卡伦豢养的丧尸，以她对此人的了解，他一定会把丧尸带在身边，既是威胁也是保护。如果放出这些丧尸，那么这基地不用她破坏，自然就会乱掉，到时候她再混水摸鱼。
不过看到刚才那个变异丧尸的下场，这群人大概早就训练了专门对付丧尸的队形和战法，一旦遇到丧尸威胁，就立刻采取行动，干脆利落的把它们干掉。
唉，单凭她一个来救人，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可是，被困住的是格里，难道她不来，还要让别人来救吗？裴凉为了做卧底，连身体都牺牲了，只是一点危险而已……
她也担得起！
她脱掉了身上的制服，埋起来，以防被人抓到后，连裴凉也跟着自己倒霉。稳定情绪，调整呼吸，在监控转圈的时候，她一鼓作气，沿着死角就溜过去了。
运气加上实验区外围的防守不如别的地方严密，还真的给她溜进来。
不过，也难怪实验区的外围没那么多监控，因为外面围的是电网！纪暖还没接近，就感觉到身上的寒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
估计这电网只要碰一下，她就可以死的透透的了。
没办法翻网，只能走门。然而不管是正门还是偏门，只要能出入的地方就防守严密，正当她想着该怎么进去的时候，天空传来一声闷雷，空气潮湿又沉重，是要下一场大雨的节奏。
下雨的时候就不能开电网了，不然连站岗的人碰到水都可能触电。有士兵拿着对讲机要求关上电网，得到了里面人的回应，强电力一消失，那种汗毛倒数的感觉也没了。
也真是纪暖赶巧了，自打这基地运行之后，今天还是头一次要下雨，简直连老天爷都在帮助她。
这里的守卫队伍里没有杜宾犬，估计实验区的气味太重，长久呆在这里会影响猎犬的嗅觉，纪暖又在外围蹲了一会儿，等天空砸下豆大的雨点时，她也开始手脚并用的往电网上爬。
自打实验区建立起来，加上今天的意外，丧尸统共逃出去两次，因此守卫冒雨在外巡逻，纪暖刚落在电网里，外面就过来一队守卫，打着手电筒照来照去。
纪暖藏在配电箱后面，躲过手电筒的光，外面的人走了，她也朝着实验区出发。
她的方向没有错，因为丧尸的嘶吼已经近在耳边。
纪暖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她并不知道，一只小型无人机正躲在背后大树的叶片下，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866 幸运
一切仿佛有如天助，路上顺利的连纪暖自己都不敢相信。
实验区明明是一座没有可乘之机的堡垒，可是她却接连遇上下雨断电没有猎犬的漏洞，难道连老天都在帮她么？
纪暖是不相信运气的，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开始有点信了。
她真的决定了，干完这一次就收手，爱就爱吧，她会好好爱格里的，这样整日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是真的受够了。
就算不是真爱也好，在这个时代，爱情早就成了奢侈品，爱不得，得而失，循环往复，如果一直不满足，她会什么都得不到。
国外就国外吧，格里就格里吧，她什么都不求了，只要两个人都活着，在一起，这样就行了。
以后，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再参与了。
腕上的蓝手帕沾了水，凉凉的贴在手上，纪暖看了一眼，毅然将它解了下来，塞进衣服口袋。
这条手帕，曾经是她的救赎。
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她被雨水淋得湿透，不能直接进门，在靠近实验区建筑的时候，她打晕了一个落单的守卫，换了他的衣服，拿了他的武器和通行卡，然后走进去。
实验区入口有分布图，纪暖摸索着寻找关押丧尸的地方，一路避人，一路通行，最后，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在一座地下基地里，关押着数以千计的丧尸！
地下基地原本大概是一处安放战略导弹的空地，地底都被挖空了，四周还能看到支撑着的钢铁骨架，在四面白光的照射下，这些丧尸被困在其中，因为没有刺激，所以它们看起来比较安静。
只是，安放导弹的地方一下子安置这么多丧尸，看起来密匝匝的，到处都是蠕动的人头，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地下基地的顶上封的是透明玻璃，玻璃下面带着滑轨，一些类似娃娃机抓手的钢铁手臂在玻璃下面绕来绕去，有时投喂食物，有时把丧尸抓出去。
纪暖看了一会儿，没看到远程操纵的控制台在哪里，她离得太近，腐尸气味很重，纪暖退后一步，刚一转身，就看到一队穿着银色制服的巡逻队员走过来。
打头的队员显然是看到她了，立刻走过来用英语问道：“你是哪队的？来这里干什么？”
纪暖强作镇定，刚说了个“我”，一个女声就打断了她的话：“索尔队长，抓住她！”
名叫索尔的队长一听，立刻就冲上前，不等纪暖拔枪，就反剪了她的手，把她按在地上了！
出人意料，她被制住，心里并不是很慌张。
大概是因为那个女声给了她足够的震惊！
东琉璃！
从巡逻队后面走过来的银色身影，的确是东琉璃。只见她穿着一身银色的制服长裙，扣的严丝合缝的立领烘托出一张唇红齿白的俏脸。她不知何时剪掉了那头及腰的黑长直，偏分的齐耳短发，刘海掖到耳后，小脸看起来更加娇艳。
只是，东琉璃看着纪暖的表情是冰冷和厌恶的，生生破坏了她本身的美丽。
她走到纪暖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末了，残忍的笑意在脸上浮现：“这下你插翅也难逃了吧？居然自己送上门来，倒是省却了我去找你的功夫。”
听她这样一说，纪暖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能进来不是靠运气，而是东琉璃故意放行！如果在外面，地方过大，变故颇多，万一给自己逃跑，再找就不容易了。
可现在不一样，她自己送上门来，这下，东琉璃是瓮中捉鳖，捉了个正着！
看到纪暖变换不定的神色，东琉璃笑了笑，蹲下来抓着她的头发，迫纪暖抬头看着她：“既然你来了，我们就新仇旧怨一起清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还会加倍偿还，怎么样，我很厚道吧？”
纪暖咬牙，知道自己这回栽了。
果然，FLAG这种东西，还是能不立就不立。是她太急于求成，才会莽撞的闯了进来。如果格里还在身边，一定会提醒她这是个陷阱。
她着急忙慌的出来送死，东琉璃哪有不接招的道理。
“东琉璃，我知道我们之间有新仇旧怨，现在栽你手里，我也认了。在你处置我之前，我想知道，格里是不是来过这里。”
东琉璃一听到这个名字，眼神陡然变得犀利，言语也尖酸起来：“你还真是有本事，让全天下的男人都围着你转。”
纪暖无视她的酸话，只有那一句：“他来过没有？”
“哼，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东琉璃拍拍她的脸，“你越想知道，我就越是不告诉你。”
“东琉璃……你自甘堕落，没人可以拯救你，你迁怒于我，也实在是没有道理。”
东琉璃的手突然硬气，甩手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音却还是好整以暇：“纪暖，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过去，你是个平民，而我是东家的千金大小姐，你根本没有机会认识我们，就算给我提鞋都不配。不过你倒是很会把握机会，选中了他。”
纪暖知道她说的“他”是谁，故而眼定定的望着她：“你错了，他选的是你，如果他不愿意跟你结婚，没有人可以勉强他的。”
听到这里，东琉璃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又给了她一耳光：“他选的才不是我！他选的是责任！因为纳兰家需要跟东家联姻，不管谁是东琉璃，他都会接受的！”
她很用力，纪暖的嘴角都被打破了，血丝污了嘴角，混着青肿的皮肤，看起来很是凄惨，但纪暖的眼神没有一丝退让：“可东琉璃就是你啊！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幸运！东家的大小姐，那蓝的未婚妻，你从小就能认识他，跟他在一起，最后还可以跟他结婚……可是你为什么跟潘多拉狼狈为奸！如果不是你们破坏了华都的防线，那蓝就不会死，如果他活着，你，我，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住口……你知道什么……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又能怎么样？他根本就不爱我……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
“可是他娶你了！他是最有责任心的人，只要你用真心待他，何愁他不会爱你？可是你……”纪暖越说越气，咬牙切齿，“你要他一个还不够，你还爱着百里云川！你不肯把爱分给那蓝，甚至还跟纳兰正德惹出那样的丑闻……你这样有心机，没半点真心，凭什么要求他爱你！你不配！”
867 落网
东琉璃一向骄傲。
向来只有她指点别人的份儿，何曾被一个自己处处瞧不起的女人在人前这样指责？
她东琉璃不配，她纪暖就配了？
可正因为纪暖句句都在戳她的心窝，所以东琉璃听到最后无话可说，干脆恼羞成怒，站起来狠狠的踹了她一脚，这一脚把纪暖踢的向后仰倒，脑袋撞上了一侧的钢铁墙壁。
一声闷响过后，纪暖缓缓的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东琉璃放下脚，冷冰冰的看着纪暖，对一旁同样冷眼旁观的巡逻队说道：“把她送到我那里去。”
“是，东小姐，不过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们会如实向执行官汇报的。”
东琉璃兴致缺缺的扭头：“随便。”
只是一个派不上用场的纪暖而已，就算卡伦知道，也不见得连这都要插手。
在纪暖被拖动之后，那条蓝手帕从她身上掉下来，东琉璃慢走一步，把手帕捡起来，看到上面的“X”之后，她笑了一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
最后，她笑出了满脸的眼泪。
“哈……那蓝……修衡……”她用力握着手帕，把手帕攥出了褶皱，“哈哈哈……”
纪暖醒来之后，发现四周一片漆黑。
脑袋撞到墙的地方隐隐作痛，东琉璃是真的很恨她，这一脚不轻，撞的她脑壳疼。
用力甩甩头，痛苦刺激了她的神经，纪暖深吸一口气缓过劲儿，发下自己绝非好晕，起码她并没有躺在地上，而是两手被分开向上吊起来，因为手腕上锁链的牵制，她只能站在地上，连坐下都不行。
晃动手腕，锁链也在响，脚上倒是没有束缚，只是不知道站了多久，她的腿酸麻僵硬，还涨涨的疼，可能已经水肿了。
纪暖咳嗽一声，嗓子干哑，身体深处还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一旦呼吸，胸口就开始发紧，嗓子也干渴的厉害。
想喝水。
好像又不是想喝水的感觉。
不妙。
她怎么了？
在她醒来不一会儿，一盏灯突然在头顶亮起来。
纪暖习惯了黑暗，骤然被强光照亮，有点受不了，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能适应光线。
待她视野清晰之后，面前已经出现了几个人影，为首那人是一身银色长裙的东琉璃，她身后几人也是银色制服的打扮。
“醒了？”
东琉璃手里拿着一个小皮鞭，她动作小心的拂过上面一根根锋利的倒刺。
纪暖看着她，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还在实验区里呀。”东琉璃走近一步，“喂，你真的醒了吧？”
“你搞什么……”
话音未落，一鞭落下，倒刺从纪暖肩头划过，勾破了衣服，也勾下了她一条皮肉！
鲜血瞬间浸透了伤口的衣服，潘多拉的制服已经被脱下，她身上只剩一层单薄偏大的工装，血浸透衣服以后，顺着她的皮肤往下流。
“唔！”
火辣辣的初感过后，是皮开肉绽的剧痛。
纪暖被这一鞭打得浑身直冒冷汗。
因为太痛，她一时痛的麻木，连惨叫都没有。
“不叫？看来是不够疼啊。”
说着，东琉璃由着性子猛甩，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打了数十鞭，停手以后，纪暖已经被抽成一只血葫芦，血浸透了她的衣服，从衣角开始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可纪暖还是不肯叫出声。
东琉璃有点挫败。
这条小皮鞭是特制，虽然不比钢鞭坚固，但却比钢鞭更加磨人，因为皮质小皮鞭的角度多变，加在上面的倒刺也带着钩，一旦从鞭子上脱落，就会咬着皮肉不松口，非得把那块肉剜出来不可。
这样的小皮鞭她有很多，平时对付活人，三两鞭就能抽的人哭爹喊娘求饶，现在对纪暖都抽了十几鞭了，再由着性子打下去，她还真担心一个不小心把纪暖打死了，没法跟卡伦交差——
卡伦默许了她把纪暖抓走，但并不代表她可以把纪暖宰掉。
和卡伦待在一起也有这么长时间了，尽管东琉璃受尽“宠爱”，而且“荣宠”不衰，正是因为她对卡伦的脾气，会看人眼色行事。
要是她连卡伦不想让纪暖死都看不出来，那她也就白混了。
事实上，纪暖并未上潘多拉的暗杀名单，不然早在她被无人机查到的时候就已经没命在了。她是唯一一个直接注射了九井水研制疫苗的感染者，而且活到现在，不管怎么说，这份“唯一”都足够卡伦饶她不死了。
卡伦有收藏癖，只要自己看得上眼的“唯一”，他就会千方百计的把那“唯一”弄到手里。
在他看来，东琉璃也是“唯一”，唯一让他看得上的纯粹的东方美人，哪怕克里奥佩特拉七世再世，也敌不过这样的风采，刚好，这女人还是个小魔女，对他脾气，于是，他愿意把她带在身边。
虽然卡伦愿意宠她，但这并不代表，卡伦愿意让她去动他的收藏品。
所以，东琉璃下手还得留点分寸。
惹怒卡伦的下场，已经有不少人体验过了，如今她的栖身之处只有潘多拉，她还不能得罪这个满手血腥、一身罪恶的男人。
纪暖不是没有痛过，但像这样内外煎熬的痛还是头回体验，她清楚的感觉到那些倒刺挂在身上，勾着她的神经，疼的要命。
她在满头大汗中颤抖的抬头，东琉璃干干净净的站在她跟前，笑一笑：“看来是醒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开始……？”
东琉璃从口袋里抽出那条蓝手帕，擦去手上的血，然后毫不留恋的丢在地上，一脚踏上去。
没错，她不爱那蓝，一点都不爱，但那蓝如果不爱她，那不行。
只有她不要的，没有不要她的。
东琉璃上前，用鞭子柄抬起纪暖的脸：“你是怎么到这里的？有人在帮你，对不对？”
“……”纪暖撇开脸，虚弱的说道，“没有人……”
“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就告诉你格里弗斯在什么地方。”
纪暖一愣，继而低下头。
“不信？”东琉璃伸手，在她跟前松开，几缕金发从她手心翩然落下。
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东琉璃的阴谋，但看到金发的时候，纪暖的心还是猛地一跳。
“……”
“不能确定？也对呢，毕竟有金发的不止他一个人。”东琉璃笑嘻嘻的，又将一个装了水的玻璃瓶在她跟前晃晃。
纪暖的呼吸都要停了——
玻璃瓶里，装着一只眼球，眼珠的颜色，是和格里一样的湛蓝色。
868 承诺
金发和眼球刺激了纪暖的神经，她很明显的开始呼吸急促。
“你……你把他怎么了……”
东琉璃看着玻璃瓶，笑笑：“很好看，是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很喜欢他的蓝眼睛。本来格里眼中也是只有我一个的，但是……纪暖，为什么你总是要抢我的东西？”
过的顺心，那是应得。
过的不顺心，就是别人的锅。
纪暖听到东琉璃这话，真是无话可说。
格里喜欢东琉璃的时候，连自己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东琉璃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那时候她眼里只有百里云川，装不下看不上格里。
现在，格里跟她在一起了，东琉璃又指责她抢她的东西——
格里才不是她的东西！
如果东琉璃对格里有一丁点的在乎，也不会对他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东琉璃，就当我求求你，别再作恶了行不行？好歹你也是跟那蓝结过婚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跟卡伦这种人在一起？得不到的就毁掉，你未免太自私了！”
“哈哈，还在跟我讲道理呢？”东琉璃娇俏的笑，“纪暖，只要是我看上的，那就一定要是我的，你说我自私？呵，我活了二十多年，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我享受过的东西，你就算倾家荡产也享受不了，不要把我跟你这种贱民相提并论。”
是的，直到现在，东琉璃也看不上平民出生的纪暖。
如果没有这场灾难，纪暖跟他们这样的阶层根本就是云泥之别！她凭什么认识那蓝，认识百里云川，认识格里？她只要老老实实当个为资本家服务的社畜就够了！
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自己和百里云川是彻底没戏，格里也变了心，她除了委身于卡伦，跟着他讨生活，天下之大，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但她总不能这么便宜了纪暖。
就算不能杀了她，她也要让纪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来不就是为了格里吗？那自己就成全她，让她见见格里——
当然，是一块块的见。
纪暖果真恨得咬牙，却无可奈何。
于是东琉璃趁热打铁，问她：“说吧，是谁帮你来的？说出来对你也没什么坏处嘛，你可以救格里，我们除掉奸细，要是不想让那人知道你出卖了他，我也有办法让他闭嘴的。”
纪暖咬牙，不应声。
身体开始升温，身上汗如浆出，没一会儿，汗水就打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一滴滴汗水从她的头发滴落，在地上汇成几块小小的水渍。
东琉璃歪着头打量她，估计药效正在发挥，只是这么长时间才见效果，真让她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纪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费力的呼吸，但每一次呼吸都让她胸口闷痛，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酥麻空虚。
“觉得很难受？这只是一个开始。”东琉璃“好心”提醒，“你体内有正常人十倍剂量的使神经兴奋起来的药物，是研究室做出来助兴的小玩意儿，现在感觉怎么样？”
纪暖的上下牙已经不受控制，嘚嘚的打着颤，她眼神涣散，口水也流出来了。
看到纪暖这副模样，东琉璃更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确定纪暖没有反手的余地，东琉璃走上前捏起她的脸，看一看，满意的点点头：“舒服成这样？还真是……呵呵呵……”
注射到自己身上的“药”，绝不是什么好东西，纪暖这时候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能迷蒙的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喘气。
周围的人都穿着全包式的立领制服，房间里也开了很强的冷气，只有她热出一身汗。
无处不在的酥麻，好像有数不清的小虫在啃噬她的身体，每一口都牵动着她的神经末梢，因为感觉太清晰，她的体力和精神都消耗很快，腿上早就使不出力气了，若不是手腕上有锁链锁着，她现在已经在地上瘫成烂泥。
“东琉璃……你要杀便杀，何必这么……大费周折……”
“我说过了，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要纪暖痛苦，东琉璃就觉得好过，这样折磨她，让她痛苦，让她难过，连自己心里都好受很多。
“我在再问你一遍，是谁帮你来的？我不介意叫人过来帮你舒缓药性，可你的格里能不能接受呢？”
东琉璃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满是恶意，纪暖再笨也知道“舒缓药性”是什么意思。她费力的抬头看着东琉璃，真的不明白，这个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女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拥有就算自己倾其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奈何她这么会作，生生从一个元老千金，折腾成人人喊打的人奸。
大概是拥有太多，想要的却更多吧。
世上最难平的就是欲望。
裴凉，她是绝对不会出卖的。
他有他的责任，她也有她的坚持。
事到如今，让她出卖裴凉去救格里，她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如果格里在潘多拉无法脱身，那么，她就陪着他好了。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想到这里，她释然了，虽然身体还是很难受，但并不像之前那样难熬了。
格里少了头发，没了眼珠，她可以还给他。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会爱他，再也不会变了。
一行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看着东琉璃，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在这一刻，她怜悯她。
就算得到了全世界又能怎么样？她没有心，没有爱，这样茕茕孓立的活着，真可怜。
纪暖的眼神刺痛了东琉璃的神经，东琉璃不知道纪暖怎么突然就不怕她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怕过，只是现在，她连眼珠都不管了。
她一把薅住纪暖的头发，逼她抬头：“你笑什么！不管格里的死活了么！”
“我管不了了，但是……我爱他……”纪暖抬眸，一字一句道，“这样，也算完成我的承诺了……”
格里要她的爱，现在，她愿意给了。
东琉璃却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面目扭曲起来：“你爱他？哈哈……你怎么配？”
纪暖不再理会她，闭上眼睛等死。
配不配，东琉璃说了不算。
如果格里知道的话，想必也不会怪罪自己见死不救了吧？
869 伪装
不等东琉璃问出个所以然，纪暖就晕过去了。
药效太强，她支撑不住，体力耗尽，自愈力也跟着下降，她已经没有睁开眼的力气了。
东琉璃恨纪暖口出狂言，以为她在装，扭头就叫人找几个男人过来，给她好好“松松筋骨”，只是，身后无人应答。
东琉璃察觉异样，看向门口，发现卡伦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正脸色铁青的看着她。
这不是个好脸色。
东琉璃心里咯噔一声，站在原地看着他，酝酿的话还没出口，卡伦已经走过来。
只见一片白影闪过，东琉璃脸颊一痛。
她愕然的扭头，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卡伦。
这时她跟他在一起后，第一次挨打。
然而卡伦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从她身边走过，径直来到纪暖跟前，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抬起了纪暖的下巴。
纪暖昏的彻底，但药效还在，所以她的身体持续发烫，汗水滴滴答答的从她的头发落下来。
要是放着不管，她也可以自愈，只是这样的对待，到底还是让他感到了不快。
“把她放下来。”
低沉的嗓音吐出英式英语，语气优雅温柔的仿佛天籁，但这个声音发出来的语句，是这里说一不二的绝对命令。
东琉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看着纪暖被人解下来，而卡伦居然不顾纪暖脏兮兮的衣服，直接自己上手抱住了她，然后屈膝，把她扛在肩上，扭头走出去。
卡伦从没有在人前那样下她的脸面，直到他离开之后，东琉璃依然站在房间里，无声的看着悬在空中的镣铐，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居然为了纪暖，打她？！
简直是奇耻大辱！
留下来的卫兵倒是很镇定，全都低着头，假装没看见。
反正他们只要服从命令就好，上面的恩怨情仇，与他们无关。
脸上的疼渐渐消失，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东琉璃低头看到了那蓝的手帕，脑海里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个想法！
刚才……
卡伦戴的是白手套？
可他平时总戴黑色的！
而且，刚才他离开的时候是扛着纪暖走的，如果是平时的他，应该会把这工作假手于人，而不是亲自上手。
异于平常的穿着和举动……
东琉璃幡然醒悟，对仍然杵在房间里的卫兵怒吼：“那人是假的！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
卫兵面面相觑，不知执行官怎么可能是假的，可东琉璃的神色也不像在开玩笑，多一层担忧也好，于是他们就跑出去了。
一分钟后，实验区全线戒严，寻找两个混进来的老鼠。
一个是半死不活的纪暖，另一个，则是假装卡伦救走了纪暖的卧底！
卡伦本来不打算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他知道东琉璃不喜欢纪暖，总想给她点颜色看看，也知道东琉璃心中有数，不会杀了她。
可谁知道，居然有人胆敢冒充他本尊，明目张胆的进了实验区，把纪暖给带走了！
刚刚挂了电话，他就把手边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有人混进来，说明这里已经不安全，只是，在撤离之前，他一定要见到这两个人。纪暖，留着还有用，至于那个胆大包天的混蛋——
他要把他剁成肉酱。
警报无孔不入，声声入耳，纪暖就是在刺目的红灯和刺耳的警报声中醒过来的。
她只觉得浑身无力，整个人都像被剥皮拆骨了一样，站都站不起来。
手上的镣铐已经没有了，身上也没有别的束缚，这里也不再是之前的大房间，而是一个逼仄的小空间，在忽明忽暗的视野里，一个穿着银色制服的男人背对她，正在往外面看。
纪暖几乎是出自本能，下意识的就要摸武器，不等她摸到武器，男人回头跟她打了个照面，这一照，她惊的张开嘴。
裴凉。
“怎么是……”
裴凉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然后他自己凑近，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但是现在，要脱身有点麻烦。”
纪暖脑袋有点转不过来，愣愣的问：“你怎么救我的？”
“我扮成了卡伦。”
“你胆子真大！”
“嘘……”裴凉苦笑，“这回玩火自焚，他们已经发现我救你走，封锁了实验区，发现我们是迟早的事了。”
虽然知道这话可能不合时宜，但纪暖还是说出来了：“对不起，我……还不能走……格里可能落在东琉璃手上了……”
裴凉一愣：“你看到他了？”
纪暖摇头：“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了金发，还有一只眼球……我觉得，是他。”
裴凉默然，沉吟片刻，他拍拍纪暖的肩膀：“你自己能走么？”
纪暖尝试着站起来，要是扶着墙也能走两步，裴凉摆手：“算了，我自己去。”
“……对不起。”
“格里也算我们的同志，不能不管。”裴凉摘下身上的通行牌，连着一把袖珍手枪递给她，“我来的太急，没料到卡伦真的会在这里，所以军部还不知道我在这里的消息，从这里往前直走就是通讯室，如果有机会，你就把这个信息传给军部。要是没机会就不要盲动了，知道么？”
“好！”
叮嘱完了，裴凉整整衣服，推门出去，跟一队混乱的卫士混到一起，纪暖很快就分不出他的脚步声了。
裴凉足够仁义，纪暖也不能在这里拖后腿。如果可以及早通知军部，他们就能派人过来支援，就算不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也能给他们一记重创！
纪暖扶墙站起来，用手掐着腿，疼痛让她脑袋清醒的多，因为事态严重，所以她必须得走起来！
贴门听到外面没有脚步声了，纪暖打开门，攥着通行牌往前飞奔。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脚步飘的整个人都要飞起来，最后，她跌跌撞撞跑到通讯室，打开门后，立刻开枪解决了通讯员们。
现在不是人道的时候。
踏过一地尸体，脚底踩了血，每一步都是个清晰的血脚印，她就这么走到控制台前，找到了无线电，然后调到熟悉的频道，开始向军部喊话。
“我是纪暖！呼叫云川！我是纪暖！呼叫云川！”
在军部，她最对不起的就是百里云川，最信任的，也是这个人。
对方很快就有了回答，是她熟悉的声音：“我是百里云川，你在哪里？”
“我在卡伦的大本营，位置不清楚，确定东琉璃和卡伦主力以及物资都在岛上，实验区有丧尸，请求军部支援！”
对方顿了顿，然后说：“收到，马上处理。”
870 思痛
通讯室也不宜久留，既然已经传达了信息，纪暖立刻就要离开，可这里的异样已经引起指挥室的注意，她刚推门，就看到一队卫兵朝这边跑了过来，一见面就对她开枪。
她猛地后退，躲过第一轮的子弹，子弹射到了金属制的墙壁上，弹片乱飞，好在没有给她增添新的伤势。纪暖退回通讯室，用力关上门，锁住，这里的房门是可以从内部反锁的，哪怕有通行牌也进不来。
卫兵显然看到她了，这会儿，一队人集中在门外，对着最脆弱的门锁开枪，纪暖反锁了门以后，再无退路，她用力撼了撼通讯台，这东西安装在地面上，被她踹了几脚，依然是纹丝不动。
这门锁早晚会被打开，到时候她也会重新落在卡伦或是东琉璃手中。
想到这里，她才察觉到自己身上其实还残留着鞭子的倒刺，难怪伤口愈合的这么慢，而且一动就疼。
跑回来报信已经让她心力交瘁，现在她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认命一样坐在地上，周围七横八竖的尸体也干涉不了她，她倒出手枪里的子弹看了看，手枪小，子弹也精致，又小又秀气，威力却堪比霰弹，能把人的身体轰出一个大口子。
还剩三发子弹。
她把子弹一颗颗填回去，盘算着待会儿给自己一枪。
东琉璃那个打法，她其实是受不了的，只是不想在那女人面前露怯，所以才忍着一声不吭，直到昏死过去。
她的生命，本该在华都被丧尸咬到的时候就结束的，承蒙百里云川和初一的照顾，她可以活到现在，已经够本了。
这里是确定无疑的卡伦大本营，只要军部率先过来，将其一举歼灭，她就算死，也是死得其所。
格里，她注定是要对不起的。
她给了他“爱”的承诺，却给不了他有“爱”的生活，也是狡猾。
如果自己死了，他会不会再次倒戈呢？
应该……
不会了吧？
还有，裴凉。
做卧底真的太危险了，干完这一票，还是收山吧，她希望自己在乎的人都能好好的活着。
最后……
她噙了一点泪，将枪口挪到自己的脑袋上。
对不起了，承蒙错爱。
手指还未扳动扳机，门外忽然传来惊叫和惨呼，很快，枪声乱起来，不多时，枪声就完全停了。
纪暖愣住，慢慢放下枪。
怎么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纪暖，开门，是我。”
纪暖不可置信的爬起来，踉跄着过去打开房门，结果发现站在外面的竟然是月升初一！
月升初一仍是一身劲黑的打扮，虽然蒙了面，但纪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高高大大的站在外面，看着纪暖，以及她的赤脚，还有她手上滴血的枪。
纪暖不知道，枪口上的血沾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了，月升初一看到那个血印，略略皱眉，然后扯了她的手，无声的越过一地尸体往外走。
“怎么是你？你怎么来的？”纪暖跟在他身后问道。
月升初一仿佛战神，一手牵着她护着她，另一手还能拿着步枪开道。外面的卫兵大概已经被他解决的差不多，这一路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走到外面，裴凉刚好劫了一辆小货车停住，初一单手把纪暖扔进车厢，然后自己也抓着扶手上来。
裴凉没有耽误，立刻踩油门走人，后面很快追出一串卫兵，连吼带骂噼里啪啦的开枪。
货车是防弹的，初一躲在半扇货车门后反击，对方也纷纷上车追来，双方始终保持着射程之内的距离，一时间，子弹在空中划着火线纷飞。
纪暖躲在初一身后，发现货车里面还有几把沾着血的枪。她也没空纠结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忍痛过去把枪拖到身边，抱起一把步枪，熟门熟路的做起了火力支援的勾当。
要是能活，她当然也不想死。
初一换弹匣的时候抽空看了她一眼，见她已经不再是刚才那副死相，总算有点放心了。
裴凉车技不错，终于跟追兵保持了安全距离，但始终没办法甩掉他们，因为岛上地方不大，而且这些人熟门熟路，监控遍布，插翅难逃。
趁了歇火的机会，纪暖问道：“初一，你知不知道格里在哪？”
“不知道。”
纪暖只好放开他去找裴凉，在货车的车厢里，她隔着小窗玻璃大喊着问他：“裴凉！你有没有找到格里？”
裴凉也大喊着回她：“没有！他不在！”
纪暖听到这儿，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找不到格里，她心里焦躁，但知道那头发和眼球应该都不是格里的，她又松了口气。
不管在哪里，只要活着就好。
小货车径直奔向港口，但前方也出现了追兵，前后夹击，而且对方人多势众，裴凉就算车技再好，也不能把车开的飞起来，于是，他把心一横，猛打方向盘，把车子开进了路边的丛林。
在开阔的路面行驶，跟送死差不多，只有进了障碍多的丛林，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初一跟裴凉配合默契——他是天生的杀手，跟谁都能配合默契，进了丛林之后，他就把装备往身上绑，纪暖不用他说，也要往身上绑，却被他制止。
“你身上有伤，就不要再背这些东西，我们会保……”
纪暖别开脸，不听，继续往身上绑。
初一看着她自虐，沉默，最后也不再说。
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小女生了。
她不会成为别人的累赘，必要时刻，她会进行自我了断，绝不拖累他们。
车开到半路就开不下去了，小岛虽然被开发了，但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为了掩饰这里是原生态小岛，丛林被最大限度的保持了原样。
三人弃车，继续往港口方向走，纪暖还是赤脚，然而踩到东西也绝不喊疼，横竖也死不了，只是疼而已。
初一和裴凉都知道她赤脚，然而这时候不是担心这种事的时候，只有先逃出去，才有机会谈其他。所以他们也尽量不去看她血迹斑斑的脚板，免得分心。
有两个经验丰富的行家带路，纪暖心里踏实很多。
丛林太茂密，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对方的车也开不进来，只能同样步行下车，沿着他们的脚印追上来。
871 沼泽
折腾了一夜，这时天已经有了亮光，原本晦暗不明的丛林终于亮堂起来。
只不过丛林太过茂密，亮堂的有限，不过好在是不用摸黑前进了。
在林子里走着走着，走在最前的初一折回来，语气平平的说道：“前面有片沼泽，太大了，绕过去很花时间。”
裴凉在短短时间内跟他接头，培养了默契，这时候就从纪暖身上取下了几把枪，开始四下张望。
纪暖看初一也在干这事儿，想了想，问道：“要在这里狙击他们吗？”
“嗯。”初一点头，然后对她示意，“去躲起来，等会儿出来捡装备。”
纪暖看他和裴凉一点紧张的意思都没有，也就放了心，找了棵靠近沼泽的古木，躲在后面。
初一和裴凉两人也很快准备好了，他们各自往身上披挂了伪装，藏在树后，静待着追兵。
不多时，追兵到了。
这里已经是丛林中部，平时他们是不会来到这里的，但都知道前面是沼泽。
十几个最先赶来的先锋兵站在沼泽边上，开始嘀嘀咕咕的用英语交流起来。
“前面就是沼泽地了，他们走了这条路吗？”
“脚步是通向这里的，没理由找错吧？”
“那他们到底是掉进去了还是跑过去了？”
“额……应该是跑过去了。”
“这下难办了，必须让港口那边加强警戒。”
“哎，慢着，你们看这脚印是……”
话音未落，发现了纪暖脚印的卫兵被一枪爆头。
那两人都是神枪手，就在十几人自乱脚步、到处寻找开枪者的时候，装了消音器的闷声枪响连续响起。
几个呼吸之间，十几人就全倒在地上，死透了。
谁也没觉得这样不对。
杀人者有理，被杀者也不无辜。
就连纪暖都冷眼旁观，还在这些敌人倒下之后，上前捡装备，收获颇丰。
灭了这十几人之后，初一和裴凉统一沉默的扒下制服，初一换了一身，纪暖也换了一身。
因为枪法太好，说爆头就爆头，说不弄脏衣服就不弄脏衣服，所以纪暖得到的银色制服堪称整洁，她自己也没怎么隔应。
换好衣服之后，三人把尸首扔进沼泽，然后摒弃原本的亡命徒做派，一个个装起了潘多拉的成员，顺着原路往回走。
这一回裴凉打头，迎面撞见了追踪的卫兵，他对他们打了几个利落的手势，卫兵们就了然的往其他方向找去了。
三人心怀鬼胎，一路避开人群往回走，终于回到了原本停车的地方。
卡伦下了命令，一定要捉住他们，只不过，他不知道初一也混进来了，所以明说要抓两只老鼠，他们三人行反而不会引人注目。
停车的地方乱七八糟停了一片车，裴凉走过，往每个车里都扔了不知什么东西，然后坐到最外面的那辆巡逻车里，纪暖和初一也都上了车。
他们的车刚开上公路，丛林里就响起爆竹般的连炸，纪暖回头，看到停车处在丛林里一闪一闪的发着光，一团团的黑烟冲天而起。
至少暂时甩掉了丛林的追兵。
只是，港口那边，因为他们在这里一耽误，想必会更加难走了。
纪暖默然的坐在两人之间，怀里抱着收捡来的武器。
就算难走，她也想走到最后。
卡伦毕竟带走了一半的资源，不管是人力还是物力，哪怕他已经众叛亲离到连潘多拉都舍下他，他也依然拥有数目不小的死忠粉。
几人的巡逻车刚开上路，后面又跟来了一大串追兵，这回的追兵全副武装，来势汹汹，透过后视镜，裴凉看着快速接近的追兵，苦笑一声：“哎呀，这回可真是有点难办了。”
初一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这时候也不例外。纪暖跟他也见过这么多面了，他只有在提起初时的时候才会变色，平时就保持面瘫，让人摸不清楚他的路数。
他看了看车子，说道：“换我来开，你们两个火力支援。”
裴凉刚想开口，初一看了他一眼，于是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两人惊险的换了位置，然后裴凉打头，纪暖辅助，开始朝着后面的追兵开枪。
卡伦要的是活口，追兵虽然也开枪，但并没有朝着要害打，所以，他们这一番交战你来我往。双方都是防弹车，最后居然一直纠缠到了港口。
到了港口，他们不得不停下。
因为，已经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了。
港口全是车和人，防范严密的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他们现在是真真正正的插翅难逃。
东琉璃已经乘坐特快来到港口，这时候就站在人群中央，用喇叭对他们喊话：“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马上下车，放下武器，立即投降，否则当场击毙！”
纪暖一听到东琉璃的声音，条件反射一样的有点瑟缩。
她并不是怕了那女人，只是倒刺依然留在她身上，很疼。
裴凉察觉到她在抖，以为她害怕，于是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虽然被包围，他的声音还是轻松的：“别怕，一定会有办法逃出去的。”
纪暖也听出来这是他的安慰，于是微微一笑：“嗯。”
尽管她知道，这一回除非奇迹降临，否则他们三个是绝无生理了。
这时，初一看了看时间，然后抬起头。
纪暖也下意识的抬起头。
裴凉一愣，也跟着抬起头。
天边出现了一个小点，小点越来越大，声音也传了过来。
是一架直升机。
在海岛上，直升机不算出奇，但周围的人也都抬起了头，这就说明，直升机是这些人意料之外的出现。
奇迹？！
直升机轰隆隆的声音已经可以听到了，初一没有下车，反而坐回去抓紧了方向盘，纪暖和裴凉见状，也无声的坐回去，各自找东西抓紧。
直升机越来越近，隐约可以听到有人在用英语说快攻击，连人群中的东琉璃都咬牙切齿，尖声尖气，看到迟迟无人攻击，她干脆拿着喇叭发号施令：“击毁直升机！那三个人也不要放过！开枪！立刻开枪！”
话音一落，最前排的众人纷纷举枪，只是，卡伦下的是活捉命令，虽然举了枪，也没人敢开，眼看直升机越来越近，东琉璃气急败坏，左右一看，抓了身边一个卫兵的配枪，对着纪暖的方向就是一枪！
这一枪离得太远，没打中，但却引起了连锁反应，有人开了第一枪，众人终于放下心理包袱，开始肆无忌惮的攻击那辆巡逻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