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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姣姣如卿     重生空间之田园归处txt下载     重生空间之田园归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一六章 甜蜜蜜

    沈国栋回省城的时候塞了满满一后备箱吃的,都是周晚晚爱吃的干货和新鲜木耳、猴头。

    这些年周阳潜心研究,又有周晨和周晚晚几个的帮忙,家里的木耳和猴头已经四季都能养殖出来了,再有沈国栋找销路,收入非常可观。

    沈国栋回去一路上都控制不住地咧着嘴傻笑,他旁边坐着小丫头,笑眯眯地在吃零食,偶尔还往他嘴里塞一口。

    后座上小汪在蹦跶着捣乱,看见旁边有车就冲人家狼嚎几声,后备箱里都是小丫头爱吃的东西,回去以后他会一样一样地做出来给她吃。

    这一辆车,装着所有能让他幸福的东西。

    想想来的时候,他被思念和无措折磨得六神无主心慌意乱,几乎是凭着本能和一股豁出去的劲头闷头冲过来的。

    那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了,也对怎么把周晚晚留在身边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只知道,他必须去见周晚晚,必须做点什么。

    对周晚晚说的那些话,他事前一点准备都没有,只是在那一刻凭着本能把心底的思念、爱意、渴望和希冀都告诉她。然后是生是死就都交到了她手上。

    来之前,周晨特意嘱咐他,“别跟囡囡动心眼儿了,你怎么想就跟她怎么说,以前你虽然可恶,可是做得比现在聪明多了。”

    沈国栋当时其实是没听懂的,周晨却不肯再说下去了。现在沈国栋才真的明白,也真的服气,全家最聪明的人是周小二啊!人家是不谈对象,可是人家就是明白怎么谈!

    以后无论周小二怎么鄙视他,他都心服口服了!这小子把人看得太明白了!

    沈国栋开始在心里计划着怎么讨好周晨,以后他求着他的地方肯定多着呢!

    他当时虽然没听懂周晨的话,可是歪打正着就按着他说的做了。所以,他才能像现在这样美滋滋地琢磨回去给小丫头做点什么好吃的,而不是像不久之前那样,想去看看她都煎熬得找不到理由。

    “囡囡,回去给你用鸡汤炖猴头,大嫂用鸡肉炖的你是不是觉得有点腻?”沈国栋看周晚晚笑着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咱们清炖,鸡汤里的油也都去掉,就吃原味儿的!”

    “让沈爷爷也吃点儿,对他身体好。”周晚晚拍拍小汪的大脑袋,“我们得好好贿赂他一下,以后小汪就在他那常住了呢。”

    沈国栋想想他那个无肉不欢的爷爷,要不是他瞎指挥,他用得着走这么久的弯路吗?确实应该好好“贿赂”他一下!

    沈国栋坏笑着给周晚晚加油,“对他身体好的东西可得让他多吃点儿!回去你跟小马阿姨好好说说,给爷爷定个菜谱,这么大岁数了确实得养养生,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大吃大喝了。”

    陷害完爷爷,沈国栋拍拍小汪放在他肩膀上的大脑袋,拿了一块肉干放到它嘴里,“你就在爷爷那待一个冬天,明年开春儿了咱们家就盖好了,到时候你和囡囡就可以回家了。”

    沈国栋说完,把后视镜往下调了调,紧张地从里面看周晚晚的表情,发现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很认真地在研究车载电台。

    沈国栋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地翘了起来,心情好得甚至都不介意小汪因为实在无聊啃了两口他的头发,把出了一层冷汗的手放到衣服上擦了擦,抓了一大把肉干塞到小汪嘴里。

    周晚晚调了一会儿车载电台,觉得没什么好听的节目,就开始鼓捣她手里的短波收音机。

    一会儿的功夫,**之声就被她调出来了,沈国栋觉得那个主持人直着舌头软绵绵没什么起伏的普通话今天都好听极了。

    偷听敌台这件事,他们干了十多年了,后来有了电视,又开始“偷看敌台”,对这些境外普通话甚至只听语调就能知道是哪个台的了。

    一会儿的功夫,收音机里就传出一首甜美清新的歌,一个女歌手欢快轻盈地唱着: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

    沈国栋马上就喜欢上了这首歌,真是一下就唱到了他的心里,整个车厢里的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不知道为什么,沈国栋有点儿不好意思去看周晚晚,心里的欣喜和甜蜜被这首歌催发得一发不可收拾,完全不受控制地往出飘粉红色的泡泡。

    明明连周晚晚的手指头都没碰一下,沈国栋的脸上却莫名有些发热。

    当那个叫邓丽君的女歌手用她甜美的嗓音唱到“甜蜜笑得多甜蜜”的时候,沈国栋忍不住扭头去看周晚晚。

    周晚晚垂着眼帘没看他,却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浓密得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轻轻地颤了两下,然后咬着嘴唇扭头看向窗外,好半天不肯回过头来。

    沈国栋看着她慢慢变成了粉红色的耳朵,脸竟然也跟着红了起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车厢里只有这首甜蜜的旋律在回荡着,连小汪都受到感染,安安静静地把脑袋搭在椅背上听着。

    沈国栋把周晚晚和小汪送到沈爷爷那里的时候,特意跟他爷爷反复叮嘱,“这次您千万别给我捣乱了!您要是再自作主张出什么幺蛾子,我肯定把他俩都带走!保证让您一年半载见不着!”

    “明年我能抱上重孙子不?”沈爷爷懒得跟这小子废话,直指目标。

    沈国栋被问得一下噎住,瞪着他爷爷老半天,脸都憋红了,才粗声粗气地数落他,“您能不能按着顺序来?!我们还,还没……”

    “那你还在这跟我磨叽什么?赶紧地去给我好好谈恋爱结婚呐!”沈爷爷一脚把沈国栋踹出去,“赶紧地!你要是能不按着顺序来,先让我抱上重孙子我就服气你!”

    “您胡说什么!”沈国栋又转回来很严肃地告诫他爷爷,“您可不能在囡囡面前胡说!一点儿意思都不能透出来!她那么聪明,肯定能看出来的!到时候她该有压力了!”

    “行了!全家就你最疼小丫头!我们都是大灰狼,就等着趁你不在吃了她呢!”沈爷爷对这个不干正事儿一天净瞎捉摸的孙子越看越生气,“有能耐你别往我这儿送,自己带家里藏着去!”

    “您以为我愿意送您这儿来呀!?”

    “那不就得了!”沈爷爷挑挑眉毛。

    沈国栋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只能鸣金收兵,摔门出去不再跟他爷爷较劲了。

    沈爷爷嘴角上的笑还没褪,沈国栋又回来了,“重孙子您不是有了吗?愿意抱还不容易?他们不是直往您怀里塞?跟我们急什么呀!”

    沈爷爷确实是有重孙子了,而且还不不止一个。

    沈国昌和沈国新还有沈国红全都大学毕业好几年了,而且全留在省城工作,沈国昌的第二个儿子都会走路了,沈国新的女儿也会叫太爷爷了。

    梁晴两年前就办了内退,来省城哄孙子。只要沈爷爷点头,她就会周周不落地带着四个孩子过来看他。

    四个孩子,也包括沈国红家的女儿。沈国红最终还是得靠她“腐朽的官僚家庭”从农村回城,靠她“搞个人主义”的母亲走关系推荐成了工农兵大学生,靠她“资产阶级生活习惯”的爷爷安排工作留在了省城。

    虽然这几个孩子里最小的还没满周岁,可是梁晴从儿女身上总结了经验,孩子们跟沈爷爷还是得从小培养感情才亲热。

    看看沈国栋,不就因为是沈爷爷从小带大的,不学无术又一身的流氓习性,可现在混得比沈源这个副县长官儿还大!

    她可不能让自己的孙子辈儿再吃这个亏了!所以梁晴更是见缝插针地往沈爷爷这边钻,一来就四个都带着,万一哪个入了沈爷爷的眼,抱到身边养着,那以后就是第二个沈国栋了!

    想起那四个重孙子,沈爷爷笑着摇摇头。

    他年纪大了,确实喜欢亲近小孩子了,特别是这些年来身边有个贴心懂事又聪明可爱的小丫头陪着,心都变软了,更是盼着家里能有个小孩子热热闹闹地才好。

    可是,他是要抱重孙子,那几个被教得莫名其妙的孩子他实在是亲近不起来。为了那几个孩子好,沈爷爷现在隔段时间就让人送一些吃的玩儿的,却不敢让他们过来得太勤了。

    看着小小的孩子强装着说大人话办大人事儿,沈爷爷真是又心疼又无奈。

    可是他又了解梁晴,说是说不听的,沈源是一心扑到工作上,儿孙的事根本就不上心,沈爷爷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沈国栋身上了。

    他跟小丫头的孩子,无论像谁都好,想想两个小家伙小时候的样子,沈爷爷急得真想现在就给他们办婚礼!

    “您就别盯着我们俩了,结了婚我们也不能现在要孩子呀!”沈国栋一盆冷水把沈爷爷给泼懵了。

    “结了婚怎么还不能要孩子?”又哪儿顺序不对了?

    “囡囡太小了,太早要孩子对她身体不好。我都问了,二十五岁左右要正好,优生优育,您就再等五、六年吧!”

    沈国栋是真不急,不要孩子他都不在乎。他把周晚晚从三岁养这么大,养个女儿也就这样了吧?没孩子他就把小丫头当女儿宠着,就他们俩过日子才好呢!插进来个莫名其妙的小孩子算怎么回事儿?像周十一一样当电灯泡?

    沈爷爷气得手指头都抖了,“你奶奶生你大伯的时候二十一!你妈生你的时候二十!你看看你俩哪儿比别人差了?再等五、六年,你都三十五六了!你就不优生优育了!”

    “生我大伯的时候您多大?”沈国栋冲他爷爷抬抬下巴,“也过了优生优育的年龄了吧?”

    “所以你大伯脑子才有问题嘛!”沈爷爷都被气糊涂了。

    沈国栋也笑,“爷爷,您就放心吧!我肯定比您强,就是四十五六也照样能优生优育!”

    沈爷爷被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沈国栋笑嘻嘻地晃悠出他的书房,没了盼头看这老头还怎么捣乱!

    沈爷爷却在那琢磨另一个问题,“这小子什么时候去问的?连优生优育都想到了,这比我想得还长远呐!”

    最后老狐狸摸摸小汪的脑袋笑了,“不急?!你这是比我还急!我看你能等几年!”

第四一七章 掌控

    小汪留在沈爷爷这,周晚晚没课的时候都在这边住,沈国栋也跟着搬了进来。

    沈爷爷晚上回家,家里楼上楼下都亮着灯,两个孩子一条狗,连走路的脚步声都带着活力,再加上客居的唐静筠,家里的空气都变得活泼了起来。

    “这多好!”小马阿姨跟小张叔叔感慨,“这俩孩子一回来,首长也肯按时吃饭了,也不熬夜了,每天都能被哄得大笑好几回!都快九十的老人家了,可不是就得过这样的舒心日子!”

    沈国栋也觉得自己的日子舒心极了,这回他不再有任何顾虑,开始大刀阔斧名正言顺地接管周晚晚的一切生活琐事,以前他想参与想为她做而不能的,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以偿。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周晚晚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一出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沈国栋,“沈哥哥,你真的不想去跟墩子哥哥交流一下吗?我觉得你的经验对他一定很有帮助。你看,连我临时换教室上课你都能马上找到!”

    沈国栋笑笑没接她的话,侦察兵他不一定能胜任,看住一个只在学校里活动的小丫头他还是有把握的。

    不过,对自己这种把人看得滴水不漏的行为他还是有些心虚,做他是必须得这么做,嘴上却是不会直接承认的。

    唐静筠就曾经看不过去,“沈,你这样不给晚晚一点私人空间,她会不会很有压力?”

    私人空间?小丫头从没跟他提过这件事,他也不觉得他们之间需要这个东西。

    他只知道两个人各自生活的那两年,对他来说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一丝温度,要不是盼着能偶尔短暂地接近她一下,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来。

    他体会过那种冷,所以会更加珍惜现在的暖。谁见过在暗无天日的冰天雪地里跋涉了千里万里的人会主动远离篝火?

    所以,他永远不会给小丫头什么“私人空间”,而且,他还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所有的空间都变成两个人的“公共空间”。

    回到周晚晚的宿舍,沈国栋开始动手做饭,周晚晚出去转了一圈,端了个果盘进来,塞沈国栋嘴里一块苹果,皱着鼻子问了一句“泡菜汤里为什么要放蛤蜊”就出去了。

    沈国栋笑着关了火,把泡菜汤盛出来一点,刚要端出去,周晚晚又进来了,先塞到他嘴里一大块苹果,才指了指他手里的汤,“我尝尝什么味道。”

    沈国栋拿汤匙盛了一点汤,刚想放到嘴边去吹,才发现嘴里有那样一大块苹果是吹不了的。

    周晚晚调皮地着看他,“哎呀!万能的沈国栋同志竟然不灵了!”

    沈国栋嘴里的苹果想要吐出来舍不得,那是周晚晚喂的,吃了又太大,且得嚼几大口呢。一时间竟然被弄了个进退两难,只能举着汤匙和碗干瞪眼。

    周晚晚小狐狸一样笑眯眯地从沈国栋手里拿过汤匙,喝了一小口,拍拍他的肩膀表扬他,“放蛤蜊很好喝呀,以后就这么做吧!”

    然后又拿着汤碗假惺惺地让他,“要不要来一口?不来呀?那就算了吧!你好像比较喜欢吃苹果的样子,喜欢就多吃点!”

    沈国栋看着周晚晚轻快地跑出厨房,砰砰乱跳的心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他刚才差点儿就把这个小坏蛋拉到怀里,狠狠地吻上她的唇,把嘴里的苹果喂给她一半,再……

    可是看着她又坏又调皮的小样子,再大的冲动他都忍了下来。

    好像从她十四岁那个冲动的晚上以后,小丫头已经好久好久没这么自然而亲近地跟他开玩笑了。

    她那些层出不穷的小坏主意也再没用到他身上过了,现在,她终于又慢慢做回那个轻松肆意的小丫头,他愿意为了这个压抑自己所有的冲动和渴望。

    吃饭的时候,周晚晚看了好几次墙上的挂钟,最后忍不住问沈国栋,“沈哥哥,你上班是不是快迟到了?”

    沈国栋又给自己添了一碗饭,不慌不忙地拿过周晚晚喝剩下的半碗汤倒自己碗里,“下午有个现场会,我两点过去就行,而且,领导迟到一会儿也没事儿。”

    周晚晚放下筷子,“沈哥哥,我知道你很忙,我一周就在学校吃三次午饭,你不用每次都过来给我做饭,你看我以前都是自己在学校吃饭,也挺好的,你总这样配合我的时间跑过来,太耽误事儿了。”

    沈国栋也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餐巾认真地擦了擦嘴和手,才站起身走到周晚晚身边,把她的椅子转到自己面前,慢慢蹲下来,拉着她的手笑得温柔极了,“小笨蛋,一个男人再忙,要去见他喜欢的人,肯定也是有时间的。”

    周晚晚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躲闪着低下头,不敢去看沈国栋炙热执着的目光。

    沈国栋笑着把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看着她白皙细嫩的手霎时间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漂亮得美玉一般散发出莹润的光泽,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周晚晚把手往回缩,沈国栋却把她的手整个握在掌心,不肯放松分毫,“囡囡,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周晚晚被沈国栋的话吸引,抬起眼睛看着他,忘了要抽回自己的手。

    “过去那两年,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求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像现在这样陪在你身边的机会,让我拿什么东西去交换都可以。

    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希望了。又觉得自己好笑,如果没有你,任何东西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了,我要一辈子干什么呢?”

    沈国栋又低头去吻周晚晚的手心,郑重而珍惜,“小傻瓜,你想反了,不是我来找你耽误工作,是什么都不能耽误我来找你。明白了吗?”

    周晚晚的眼里带着泪光,嘴里喃喃地叫着沈国栋,“沈哥哥……”

    沈国栋站起来,抱着周晚晚坐到椅子上,脸贴着她的额头,温柔地诱哄,“你就告诉我,我来找你,陪你吃饭,你高不高兴?”

    周晚晚乖乖地靠在他怀里,轻轻点头,“高兴。”

    “乖。”沈国栋亲了亲她的发顶,“我来找你也特别高兴。我们俩都高兴就行了,别的你都不需要去担心。你相信沈哥哥都能处理好,对不对?”

    周晚晚点点头。然后抬眼看了看沈国栋,又迅速垂下眼睛,声音很低,话说得却非常清晰,“可是,我不想让你这么辛苦,你也要给我机会心疼你呀。”

    沈国栋抱着周晚晚的手臂蓦然一紧,一下把她按到怀里,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她揉到自己身体里去。

    周晚晚被沈国栋狂跳的心脏震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砰砰跳动起来,贴在他胸口的脸颊一片炙热。

    沈国栋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松开周晚晚,脸贴着她的发顶温柔地摩挲,“心疼沈哥哥,是不是?”

    周晚晚的脸一片火热,却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说,要怎么心疼沈哥哥?”沈国栋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仔细听,满满的都是爱意和满足。

    他的小丫头心疼他,而且无论多害羞都肯点头承认,对他来说,现在这样就足够了!这一步迈出去,他比任何时候都有信心,他们肯定能在一起。

    他们也必须在一起。

    “不要跑过来陪我吃午饭了,你可以过来陪我吃晚饭。”周晚晚想了想又补充,“如果时间来不及,我就等你一起吃夜宵。”

    沈国栋想了想,跟周晚晚商量,“这样吧,如果时间紧,我就让人给你送午饭,如果来得及,我们还在一起吃,好不好?”

    不待周晚晚回答,沈国栋又低声哄她,“我想跟你一起吃午饭,你也想,是不是?”

    周晚晚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沈国栋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又诱哄她,“我陪你吃了晚饭,还能陪你吃夜宵吗?我想两个都跟你一起吃。”

    那么温柔又希冀的声音,周晚晚几乎是迷迷糊糊地就马上点头。

    沈国栋低低地笑出声,反复亲吻着周晚晚的头发,“真乖!我们家囡囡是最乖最听话的小姑娘!”

    周晚晚午睡的时间到了,又被沈国栋温暖安全的怀抱和温柔的声音哄着,慢慢有些困意,稀里糊涂地根本就没发现,吃了午饭吃晚饭,吃了晚饭吃夜宵,她的生活几乎已经完全被沈国栋掌控过来。

第四一八章 诚实

    早上,沈国栋的车开出军区大院好远,小汪才从后座露出它的大脑袋。

    沈国栋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潜伏到自己车上的家伙,再看看表,周晚晚上课的时间要到了,送它回去是来不及了。

    周晚晚摸摸它,很认真地告诉它,“小汪,你这样让沈哥哥很郁闷你知道吗?”

    沈国栋无奈地看看两个都睁着大眼睛对他装无辜的家伙,指着小汪教训它,“老老实实待着!敢不听话我就把你栓起来!”

    小汪长这么大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拴起来,一听沈国栋的口气就知道不会把它送回去了,大尾巴啪啪地打着车窗,伸过头来就在沈国栋脸上舔了一口。

    周晚晚赶紧掏出手帕给他擦脸,笑眯眯地哄,“沈哥哥别生气,小汪是喜欢你!”

    “老子用得着这傻狗喜欢吗?”话虽是这么说,沈国栋还是笑了。

    小汪把自己的大身板挤到前面两个座位之间,努力伸着脖子往挡风玻璃前的盒子上看。

    周晚晚蒙上它的眼睛,小声教育它,“这个是给响铃姐的,你待会儿跟她要,现在不能给你吃。”

    小汪不管,不让吃看看也好,躲着周晚晚的手还是伸着脖子盯着那个盒子。

    小汪对跟着他们上班一点兴趣没有,上次它也是偷偷跟着出来了,被周晚晚扔到画室里给人家做了三个小时的模特。

    几乎整个教学楼里的学生老师轮番过来摸它,脑袋上的毛都要被摸秃了,又不敢乱动,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从此对进美院非常排斥。

    今天它是跟着那盒炸鸡来的。小汪盯着那盒炸鸡眼睛一动不动,周晚晚赶紧找了条大毛巾系在它的嘴上,这要是把口水流到车上,以后沈国栋得更嫌它傻了!

    事实证明,垃圾食品不止对小孩子有吸引力,对小狗也是一样的魅力无穷,不对,是大家都喜欢。

    自从周晚晚心血来潮教沈国栋做了一次炸鸡和汉堡肉,沈爷爷和小汪一到饭点儿就盼着沈国栋早下班而且心情好,说不定他就肯下厨做炸鸡了呢!

    沈国栋从来不挑食,吃炸鸡也能比平时多吃两块,所以最近家里经常飘着炸鸡的香味儿。

    而且大家一致认为,有周晚晚参与的炸鸡总是味道特别好。特别是小汪,能准确地闻出哪个是周晚晚参与做的。

    虽然她的参与只是在厨房里坐着跟大厨沈国栋说说话,然后指挥他“可以了,开炸吧”然后“出锅”!

    小马阿姨笑得不行,偷偷当笑话说给小张叔叔听,“首长这也太偏心眼儿了!非说囡囡做的好吃,他哪知道,囡囡进去也是坐着看,都是国栋做的,哪有什么区别!”

    其实小马阿姨还真是说错了,这种垃圾食品看着容易做,再有周晚晚从空间拿出来的配料和蘸料,剩下最关键的就是温度和时间了。

    几十年后全世界每个角落都能找到的那两家大型连锁快餐厅,味道之所以能无人取代得了,靠得就是对这两样的精准掌握。

    所以,做中餐周晚晚是完全不行的,做这个,她绝对比沈国栋有优势。

    沈国栋也觉得小丫头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看见响铃就跟她显摆,显摆完还非要给她带点儿尝尝。

    所以小汪就跟着炸鸡来了。

    沈国栋把周晚晚直接送到她的办公室,小汪说什么也不肯跟着下去,开什么玩笑,下去上不来怎么办?又被拉去摆个奇怪的姿势待三个小时怎么办?最主要的,它的炸鸡谁看着?

    小汪已经把那盒炸鸡当成它的了……

    沈国栋带着小汪和“它的炸鸡”去省委上班,考虑了一下,很无奈地警告它,“敢给我闯祸你就一辈子别想吃炸鸡了!天天让你看着别人吃!”然后带着它进政府大楼。

    这个年代的公务员,带着宠物上班的绝对没有,好在沈国栋平时作风太过冷厉,一路走来侧目的人不少,却一个都没有敢上来问一句的。

    甚至大家都在猜,沈主任带着这条狗一定非同一般,说不定有什么政治任务或者是什么不为人知的机密。

    谁都不会把那个冰山一样严肃的沈主任跟“宠物”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那简直比美帝投过来一颗原子弹还不可想象。

    沈国栋看看小汪,再看看它一直盯着的炸鸡,决定还是不要把这个麻烦给响铃送去了。这家伙在他面前老老实实,到了响铃那就得折腾个天翻地覆,还是关在自己办公室里吧!

    所以,上午十点多,沈国栋抽空带小汪去省委旁边的街心花园遛遛,顺便把那盒炸鸡解决。否则,在办公室里关烦了的小汪再加上一盒炸鸡,那就是一场大灾难。

    小汪端端正正地蹲坐在长椅上,老老实实地等着沈国栋你一块我一块地跟它分着吃炸鸡,剩最后一块了,它讨好地冲沈国栋弯了弯眼睛,急切地动了动屁股,却还是不敢乱动。

    没有周晚晚给它撑腰,它在沈国栋面前还是非常听话的,让它坐着再着急也不敢起来。

    沈国栋拍拍它的头,手腕一用力,最后一块炸鸡高高抛起,小汪一个漂亮的跃起,一口叼住,却不肯再回来,叼着炸鸡就跑去玩儿了。

    好东西都吃完了,它也没必要再听话了,装了这么长时间,真是憋死它了!

    沈国栋不知道,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已经坐在车里看了他们有一会儿,直到他冲小汪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带着它回去接着上班,老人的车才开走。

    这天下午,整个省政府准备了好长时间的归国华侨欢迎会上,老人跟沈国栋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会后,老人跟********要求,兆恒集团在这里的投资项目希望能让沈国栋做政府方面的负责人。

    老人叫林兆恒,是新加坡兆恒集团的创始人。兆恒集团是跻身全球五十强的大型集团,近些年来发展更是稳健,能让兆恒集团投资,几乎全球投资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中国大陆和在中国并不起眼的这个北方省份。

    林兆恒带着考察团来中国大陆,是中央都高度重视的事,在北京隆重接待以后,本打算由中央安排他的行程,可是他少年离家,执意要回故乡看看,才把兆恒集团对中国大陆的第一笔投资送到了这里。

    这也是政策放开以后,中国大陆收到的最大的一笔外资,而沈国栋成了这个项目的指定政府负责人。

    “林先生,为什么是这个年轻人?”陪同林兆恒一起来的另一位大型集团的投资顾问非常不解,林兆恒在投资方面目光毒辣,从不是轻易做决定的人,怎么会忽然对这个年轻人青眼有加?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沈国栋谈吐不凡,胸有沟壑,跟他们在中国大陆见到的所有政府官员都不同,以后必成大器。

    可是,有才华的年轻人他们见得太多了,这不足以让这位风投大佬轻易做这样的决定。

    林兆恒笑着看了看跟随他多年的助理,助理总结,“有才华,有远见,目光独到,作风稳健又有锐气,而且,很诚实。”

    林兆恒哈哈大笑,是的,这个年轻人不止是诚实,而是非常骄傲。不是这片土地上现在最常见的因为自卑而强装出来的骄傲,也不是因为短视和缺少见识而产生的狭隘的骄傲,他是真正的天生傲骨。

    当他问到他对经济发展的这些独到的见解是学生时代就有的吗,他很聪明地听出自己是想跟他谈谈他的大学。他很诚实地告诉自己,他没上过大学,“那里没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然后这个年轻人摊了摊手,“您知道,过去这十多年,其实全中国的年轻人都没真正地上过大学。”

    锐利而诚实,即使是面对这么难堪的问题,都没有一丝逃避和难堪,而且非常有信心,“但是,那并不影响我们发展经济的信心和能力。”

    整个华侨代表团的人都得承认,这个沈国栋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年轻人,可是,这还是不足以说服他们,林兆恒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让他负责这样一件大事?

    要知道,大陆政府里几位部级的官员都通过不同的渠道跟他们联系过,希望能做这件事的政府负责人。

    这个负责人,以后掌控的就是数目巨大得让全球最顶尖的投资经纪人都羡慕的资金,无数的机会,还有能融入世界顶级金融圈的身份,以及被整个中国政府高度重视的前途。

    “这个孩子身上有他们所有人都没有的东西,人性化。”林兆恒看了一圈跟他一起来中国大陆探路的老狐狸们,看着这些人的脸上的惊讶,自己也先笑了。

    想想沈国栋冷厉的气质、锐利的目光、刚硬的轮廓和虽然礼貌周到却绝谈不上随和的作风,其实他是他们这一路过来,对他们笑得最少的人,确切地说,他几乎是没怎么对他们笑过的。

    “慢慢看着吧!一个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还能对生活如此用心的优秀年轻人,以后肯定会给我们很多惊喜。”

    沈国栋还不知道他忽然成了这么炙手可热的人,还没到下班时间他就先走了,带着小汪去接周晚晚下课,然后去奇山公园去看环境。

    那边他让人把原来的房子都拆了,又简单收拾了一下,今天第一次带周晚晚过去看,怕她不满意,心里还有点小紧张。

    小汪跟他一起坐在后座,总想往前面副驾驶上爬,司机被它闹腾烦了,伸出手指在它脖子上一按一弹,小汪嗷一声就逃了回来,再也不敢去捣乱了。

    “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笨蛋!”沈国栋点点小汪的脑袋鄙视它。

    接了周晚晚,沈国栋让司机走学校的前门,在附近转了一圈,给周晚晚详细介绍周围的环境,然后才绕到学校后门去看那块地。

    那片地被一圈高高的红砖围墙围着,从外面看只能看到墙内的参天大树。绕着围墙开了一圈,他们才来到正门进去。

    沈国栋带着周晚晚和小汪下车,对站在车边的司机伸手,“钥匙给我,你回去吧。”

    司机不是以前的小刘,是个利落的年轻人,二十一二岁的年纪,长了一张干净的娃娃脸。他迟疑了一下,把钥匙交给沈国栋,点点头大步向门外走去。

    周晚晚看看无动于衷的沈国栋,最后还是冲司机说了一句,“周周,如果没有急事就留下来坐一会儿吧!”

第四一九章 周周

    周周猛地回头,震惊地看着周晚晚。

    周晚晚忽然有点不确定,“我认错人了吗?”

    周周却忽然哽咽,“晚晚,你,认识我?你真的认识我。”

    最后一句是肯定句,无限感慨,像跋涉千山万水的游子回到家乡,杨柳依依故园依旧,一路的疲惫和忐忑终于有处安放。

    “嗯,我记得你。”周晚晚对着激动的周晚晚温和地笑,“你长大了好多。”

    怎么会不记得呢,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的脸,曾经浸着浓腥的血色在她六岁的梦里整整待了六七天,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好在,好在,再一次见到他,他已经是个挺拔利落的大男孩,目光平静幽深,气质沉稳持重,再也不是那个被逼到绝境拿着杀猪刀为母报仇的小小少年。

    “这回服气了吧?我要不让你见她,用得着跟你整这些没用的吗?直接把你扔战场上去不就得了!”沈国栋对周周扬扬下巴,“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周晚晚不明所以地看向沈国栋,沈国栋跟她解释,“我跟他说了,如果今天你能认出他来,以后就不管他来找你。”

    “如果认不出来呢?”周晚晚不知道沈国栋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等他升少校再来见你一次,如果你还认不出来,就升中校。”

    “周周,”周晚晚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你是第一次来见我吗?”

    “不是,”周周冲周晚晚安抚地笑,“前几次都没机会跟你接触,不是你没认出来我。”

    “十八岁进特务营的时候第一次见你,那时候你在上初中,”周周的眼里带着亮光,“放学的路上你让赵挺停下来去喂一窝被扔在路边的小猫……”

    “别说那些没用地!”沈国栋忽然有点后悔让周周过来,那小子说起他们家小丫头那是什么表情?傻了吧唧的!看着就不顺眼!

    “二十一岁的时候上战场前又见过一次,去年升中尉,是第三次,今年升上尉,如果你能认出我来,我就可以跟你说话了!”周周简单地交代完,看着周晚晚笑容越来越大,“我没想到你能认得我。”

    很显然,他来的时候就没相信沈国栋的话。

    “你今年二十五岁,对吗?”周晚晚看着周周的娃娃脸,忽然觉得跟他一点都不陌生,“已经是上尉了,很厉害!”

    周周忽然低了一下头,深吸了几口气,还是不能平复情绪,转过身站了一会儿,才又回来,“我升一级,就可以见你一次,我以为升得快一点,说不定你就能跟我熟悉一些,慢慢会记得我。我没想到,你竟然一直都记得我……”

    周晚晚不解地看沈国栋,“这是谁定的规矩?”升一级见她一次,她是掉在周周面前那根胡萝卜?

    “墩子。”沈国栋出卖墩子一点儿压力没有,“他说要看看这小子的诚意和本事,少一样都别想往你面前凑。就是他够资格了,你不记得他了,也没必要再想起来。”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是真的希望小丫头不记得这小子的,也觉得她能认出他来的可能性不大,否则他还真不一定答应这个条件。

    周晚晚看看周周,他竟然对沈国栋的话深以为然的样子,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吧,她的思维和他们真的差距太大了。

    很显然,这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旁边又有一个快不耐烦的沈国栋,周晚晚把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和通信地址写给周周,“你休假的时候可以过来找我。”

    周周接过,小心地放好。然后立正,郑重地向周晚晚敬了一个军礼。

    周晚晚微笑,“周周,看到你很好,我很高兴。”

    看着周周的背影走出大门,沈国栋把周晚晚的手拉过来攥住,“那小子真烦人。”

    “沈哥哥,谢谢你。”周晚晚主动向沈国栋靠近一步。

    沈国栋的手紧了紧,把她微凉的手全部包裹到自己的大手里,眼里也有了笑意,“你什么时候能不跟我说谢谢?”

    周晚晚指了指偌大的一个大院子,“这个我肯定不会谢你。”

    这个院子少说也得有几千平,地势平坦四四方方极为规整,周围是一圈参天古树,一边紧邻柳浪河,又挨着奇山公园,就环境来说,整个省城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了。

    沈国栋把周晚晚慢慢拉近,解开大衣把她裹到怀里,已经是初冬的天气,他怀里的温热气息熏得周晚晚的脸有点红。

    沈国栋看着周晚晚桃花般粉嫩的双颊,眼睛亮得几乎灼人,“喜欢这里吗?”

    看她点头,沈国栋的目光更加炙热,“那我们就选这儿了?”选这里作为我们未来的家。

    周晚晚接着点头。

    沈国栋抱起她转了好几圈,跟她额头抵着额头,呼吸有些不稳,“囡囡,我好高兴!”

    周晚晚的眼睛也亮晶晶的,“沈哥哥,要有秋千,还要留出一块地来种蔬菜,我还想种果树。”

    沈国栋一一点头,“你慢慢想,我们先把房子的图纸定下来,趁着还没上冻,先把地基挖好,明年春天就可以动工。”

    虽然天气还没有特别冷,沈国栋还是怕在外面站久了周晚晚生病,带她大致看了一圈就要回去。

    小汪却仔仔细细地把这个大院子看了个遍,跑得非常高兴,在车上还一直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沈国栋却没带他们回家,而是把车开到院子旁边的一大片灌木林边停下,“这一块,比我们家大一倍,墩子打算弄过来,以后跟我们做邻居。”

    周晚晚非常惊讶,“墩子哥哥要这么大的院子干嘛?”

    “一半儿住,一半儿给小二弄个实验室,他最近迷上了研究古代兵器铸造,考古所和历史所穷得要死,哪有什么好设备,不行就自己弄个实验室玩儿呗!”

    周晚晚有点反应不过来,沈国栋冲她笑,“这事儿墩子还保密呢,打算弄好了送他当生日礼物,你可不许告诉小二。”

    周晚晚笑,“你看,墩子哥哥多偏心眼儿!给我的生日礼物就没这么费劲过。”

    沈国栋深以为然,“就按他那个折腾法儿,这个礼物就得花掉他一大半的积蓄。我以前就琢磨,部队连裤衩都给他发,他又不娶媳妇,那么折腾着挣钱干嘛呀?现在知道了,这小子花起钱来真是不手软!”

    周晚晚看了沈国栋一眼,扭头看窗外,没说话。

    沈国栋笑嘻嘻地凑过去跟她一起看,“我比他努力挣钱,我还得娶媳妇呢!”

第四二零章 回来

    确定了场地,沈国栋开始折腾着收拾院子,设计房子。

    要大窗户,囡囡喜欢房子里都是阳光;要有地暖,铺木地板,囡囡喜欢光着脚在家里走;还是盖平房吧,从围墙外面什么都看不见,囡囡不喜欢太张扬……

    墩子被他烦得直抓头发,“这些事儿你能不能找囡囡商量去?你念叨这么一堆到时候她不喜欢不都是白扯?”

    “我多做几个方案让她挑啊!”沈国栋傻笑,“这些乱糟糟地事儿烦她干嘛!”

    你还知道很烦人啊!墩子气得眼睛瞪得老大。

    沈国栋也冲他瞪眼睛,“我打算送囡囡个玻璃花房呢!你偏要给小二弄个实验室!有你在前面比着,我这个花房怎么盖都像跟你学!我不烦你烦谁?”

    墩子对这个人的厚脸皮彻底无语。

    周末去周晨家聚会,沈国栋明示暗示了一圈儿,大家都对他和周晚晚的事只字不提,谁也不拿他们开玩笑,刚冒头的小嫩芽芽,还是先好好保护着吧!

    霍老头又带着肖老师来混吃混喝,被小汪堵在沙发里不敢动半步。自从十年前他抢了小汪的小鱼干和肉干,小汪见他如见仇人,被教训了不敢咬他,却也得防贼一样防着他。

    开玩笑,这老头要是再偷了它的零食怎么办?必须得让他老老实实待着一步都不能乱走!

    沈国栋帮周晚晚看着小汪,抱着它的大头坐在霍老头对面。

    霍老头坐得无趣,指指周晚晚又指指沈国栋,“你俩什么时候又好上的?上回来不是还别扭得跟麻花似的吗?”

    沈国栋手一松,小汪箭一样冲向霍老头,按倒就没头没脑地狂扑。霍老头哎呦哎呦一通叫,在小汪的魔爪下只来得及捂住他油亮的脑袋。

    大家都装作没看见,这老头的嘴真是太贱了!实在欠收拾!

    周晚晚跑去厨房帮忙,沈国栋急得要跟着,周晨抬抬眼皮,墩子赶紧拉着他去下棋,“囡囡这是不好意思了,你还跟着,不是更得不好意思!”

    “烫着她怎么办?”沈国栋一点不领情,“肖老师做鱼呢!那么大的油烟味儿,她闻了待会儿肯定没胃口吃饭!我跟她换换,让我进厨房待着去也行啊!”

    “老实坐着吧你,”周晨实在是不想看他这幅没长脑子的样子,“用不上两分钟就出来了,你进去干什么?”

    话音刚落,周晚晚端着一盘切好的卤肉出来了,把肉放到餐桌上就不再进去,跑过来跟周晨汇报,“肖老师把大勺都要颠出花儿来了!我再不出来他就得拿锅铲拍晕我!”

    “这个小肖!给我老头子煮个面条都不愿意,一到这儿就抢着做饭!他做得哪有小晨好吃!”霍老头刚被周晚晚解救出来,就又开始嘴欠,“小晨,去把他整出来!别糟蹋了好东西!”

    周晚晚冲小汪打了个手势,小汪嗷呜一声冲向霍老头。大家齐齐转头,都当没听见霍老头的求救。

    吃饭的时候墩子先代表大家敬厨师,“肖老师和响铃姐辛苦了,下周末你俩再过来,我们做一顿谢谢你们。”

    肖老师看看响铃,嘴巴咧到耳根,欣然应允,周晚晚不等响铃表态就指着那个素藕夹跟她笑,“响铃姐,我喜欢吃这个!”

    响铃赶紧答应,“我活的馅儿,下周末还给你做!”

    周晨给妹妹夹了只虾奖励她,沈国栋那边已经剥好一小碟虾仁递到周晚晚手边了,顺便把她不爱吃的牙签肉挪走。

    周晨对他这种明目张胆地帮妹妹挑食的行为视而不见,沈国栋察言观色,更加肆无忌惮。

    想想这两年饭桌上的郁闷,沈国栋觉得自己总算是熬出头了!看看现在,不止小丫头肯让他吃她的剩饭了,甚至周晨都不再瞪他了!

    沈国栋终于拿回了吃周晚晚剩饭的福利,一高兴,拿起自己的柠檬水跟肖老师拼啤酒,“肖老师,来来来!让我们几个做弟弟妹妹的看看你的实力!”

    肖老师自诩有胡人血统,喝起酒来豪放得堪比诗仙,会须一饮三百杯!喝完亮开嗓子就唱,点名送给孙响铃同志一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唱得那叫一个奔放热情,全场拍着桌子叫好。

    吃完饭,沈国栋被喝高了的霍老头和肖老师抓住普及什么是五花土和洛阳铲,周晨几个坐在另一边吃水果闲聊,沈国栋一眼一眼地看过来,看得周晚晚开始脸红,手不自觉地去碰自己脸颊。

    沈国栋马上扔了两个越说越起劲儿的考古学家跑过来摸周晚晚的额头,“不舒服了吗?是不是有点儿发烧?”

    响铃低头喝水,墩子咬着一块水果忍笑,周晨拍拍周晚晚,“去再洗两个苹果来。”

    周晚晚赶紧跑去厨房,等她端着苹果出来,墩子几个正在往周晨手里交钱。

    “大家在凑份子,过两天响铃姐生日,我们去青年餐厅吃牛排。”沈国栋赶紧站起来跟周晚晚解释,过来帮她端果盘。

    青年餐厅是省城唯一一家俄式餐厅,******打倒后又重新营业,牛排和红菜汤是招牌菜,很多年轻人攒一两个月的钱就为了去吃一顿大餐。

    可是在座的几个人要去吃一顿还不至于要凑份子。周晚晚乐得装糊涂,也不提自己的那份。

    周晨晃了晃手里的钱看沈国栋,“你那份儿还没出呢。”

    沈国栋有苦说不出,抬抬胳膊让周晚晚帮他掏钱包。

    周晨接了钱包还不放过他,“囡囡,你那份儿呢?”

    “我出我出!”沈国栋赶紧积极掏钱。

    周晨毫不客气,把沈国栋钱包里的现金彻底掏空,空钱包扔给周晚晚,跟响铃姐商量着怎么过生日去了。

    周晚晚看看手里的钱包,还是三年前自己送给沈国栋的,已经旧了。这两年她给墩子几个准备钱包、腰带、手套这些小东西,虽然也备了沈国栋的份儿,却一直不知道要怎么给他。

    沈国栋见周晚晚看着自己的钱包,坐到她身边小声嘟囔,“他们都有新的了,就我没有。”

    周晚晚的压住心里的酸涩,拉着沈国栋回自己的房间,“谁说你没有?我都给你攒着呢!”

    周晨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翘了一下嘴角,响铃笑着拍了周晨一下,“还是小二猜得准,国栋不用三分钟就跑过来了,我还以为至少得忍十分钟呢!这十块钱输得心服口服!”

    墩子却很不平衡,“那个笨蛋知道你这么帮他吗?”

    周晨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摞钞票,“知不知道无所谓,反正我收了利息了,以后的再慢慢算。”然后看着墩子笑。

    笑得墩子脸上越来越绷不住,他可不就是那个帮了那个笨蛋还被他坑的那个更笨的笨蛋嘛!

    沈国栋的钱包夹层里有一张全家福,他们兄妹五个人和小汪,剩下的就是周晚晚一个人的照片了。

    三岁时顶着一脑袋小卷毛,瞪着大眼睛严肃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儿;八岁时小卷毛变长了,笑得甜蜜又乖巧;十二岁时梳着小辫子,歪着头看人的样子纯净又懵懂;十九岁时认真画画的侧脸,精致剔透得好像要融化在阳光里。

    沈国栋看周晚晚把照片一张一张拿出来,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最后那张是他偷拍的,周晚晚还不知道。

    周晚晚却没注意那几张照片,她把最后拿出来的一张纸条放在手里看了好久。

    那是她写给沈国栋的,还是他们住在绥林的小院子里,她酿了葡萄酒,怕她去上学沈国栋偷偷打开罐子影响发酵,就贴了纸条提醒他。

    “沈哥哥,等我回来再打开。”只有这几个字,沈国栋把最后三个字折了起来,变成了“沈哥哥,等我回来”。

    纸条被磨得很薄了,一看就是经常被拿在手里的样子。

    周晚晚忽然不敢想,过去那两年,沈国栋是怎么过来的……这样自欺欺人的事,他却做得这么执着而认真……

    沈国栋却没想那么多,他看着那堆随身的小东西非常高兴,“是给我的?他们有的我也有?”

    周晚晚低头,把旧钱包里的照片装到新钱包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国栋看周晚晚情绪不好,拿过自己的钱包给她看,“我被小二打劫了,这几天就靠你养着了!明天请我去青年餐厅吃牛排怎么样?”

    周晚晚摇头,“太贵了,我请不起。从明天起我们每天都跟着周小二打秋风!直到他把钱还给咱们!”

    沈国栋被那句“还给咱们”刺激得眼睛发亮,“对!咱们这个月就吃周小二的了!”

    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却落空了,周小二两天后就被紧急调去甘肃,敦煌附近的沙漠里发现了汉代古城遗址。

    这件事早就轰动了全国考古界,甘肃考古研究所向全国考古界请求支援,霍长河带着几个徒弟已经准备好过去,临行一场送别宴师徒几个全部被撂倒,据说是吃了长了芽的土豆。

    唯一幸存的就是给他们送行的周晨。霍长河看看东倒西歪的几个徒弟,再看看周晨红润润白净净健康得不行的脸,只能把他拉下水了。

    周晨最近的研究重心已经转移到古代兵器铸造上,挖掘队基本是不参与的,可是霍老头重托,他二话不说,扛起设备就上了去甘肃的火车。

    周晨走的第二天,周晚晚见到了周周。

    “沈国栋救我的那个晚上就告诉我了,是你让他救我的。他说你为了我和我娘昏迷了七天。”周周认真地看着周晚晚,好像确认什么一样,“从那以后我经常做梦,梦见我要被他们绑起来做土飞机,你总是在最后关头来救我。”

    “没见过你的时候我看不清你的脸,可是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认定,你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周周笑了一下,“虽然你看着那么小,可是看着你救那窝小猫,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救我的那个人。”

    “周周,我没让沈国栋去救你。救你,给你们家报仇,安葬你母亲,甚至送你去孤儿院,安排你参军,这所有的事我事先都不知道,你应该去谢沈国栋。”

    周晚晚看着周周温暖地笑,“我很愿意你来找我,我们以后也可以经常见面,但是我希望你清楚,我没有能力救你,别说那时候我只有六岁,就是现在,我也没这个能力救你。”

    “晚晚,沈国栋都跟我说了,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沈国栋跟他说了什么,他又知道什么,以至于他这样执拗地认为是周晚晚救了他,他却不肯再说下去了。

    “晚晚,你不仅救了我的命,更让我在梦里不再害怕,还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不止只有血腥和黑暗。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周周走的时候郑重看着周晚晚,“晚晚,你还记得你高中的时候那个欺负你的老师吗?叫闫静芬的。如果你有什么事不方便跟别人说,你可以找我。我任何时候都会站在你这边。”

    “你在我的梦里保护了我,我会在现实中保护你。”

    周晨走了,沈国栋也得离开几天,兆恒集团的第一笔投资已经到位,中央非常重视,沈国栋得去北京开几天会。

    临行前,沈国栋把周晚晚送到沈爷爷那,郑重交代了一二三四五六七长长一串注意事项,沈爷爷又气又笑,却还是疼孙子的心占了上风,“行了!我就给你看这几天,你赶紧回来把小丫头娶家里来,以后走哪都栓裤腰带上!”

    沈国栋在飞机上一直在想走前周晚晚的笑脸,还有她主动抱他的那一下,好像怀里还留着她暖暖的甜香。

    沈国栋的嘴角越翘越高,忽然福灵心至,去摸自己的口袋,口袋里除了周晚晚新送的钱包什么都没多。

    沈国栋打开钱包,忽然就笑了,那张小丫头画画的侧面照不见了,代替的是一张小丫头调皮又明媚的笑脸,像一朵盛开的太阳花,甜美又温暖,看了就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灿烂地笑出来。

    沈国栋一张一张地翻钱包里的照片,忽然发现那张纸条也被换过了。小丫头把“沈哥哥,等我回来”换成了“沈哥哥,我回来了”。

    沈哥哥,我回来了。沈国栋看着那几个字,忽然眼睛酸痛。谁都不会知道,他为了等这几个字,在暗夜和严寒中熬了多久。

    现在,他终于是等来了。

第四二一章 失踪

    沈国栋是到了北京第三天知道这个消息的,国家外事办有几个去巴黎美术学院进修三年的名额,给了省美院一个。谁都知道,说是让美院自己选,其实最符合条件的就是周晚晚。

    萧山在电话里问沈国栋,“有三个青年讲师也在争这个名额,其中有省委办公室张秘书的小姨子,您看看要不要先帮周老师确定下来?”

    张秘书是********的二秘,要真想给小姨子争这个名额,还是得防一防的。

    沈国栋的心霎时乱成一团,这件事省美院已经通知小丫头两天了,他每天两三个电话打回去,她却一个字都没提,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当回事儿忘了跟他说?他们连沈爷爷书房里的万年青被他修秃了半边都要说上一会儿,怎么这么大的事儿她就忘了说呢?

    还是,她已经决定要去,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

    沈国栋呆呆地坐了很久,直到房间里彻底被黑暗笼罩,窗外的街灯陆续亮起来,他走到窗边,望着长安街上川流不息的汽车和霓虹灯,忽然特别想吸一支烟。

    巴黎,他无数次在“偷看敌台”时看过的那个城市,繁华,美丽,开放,自由,充满艺术气息,跟他们家小丫头还真是相配。

    巴黎美术学院,他也是详细了解过的,隶属法国文化部,徐悲鸿、林风眠、严文梁,很多艺术大师都在那里学习过,是一个拥有几百年历史的艺术摇篮。

    他本来就打算好了,等过些年条件成熟了,他一定要带她去这里看看的。还有很多很多地方,他都想他们俩一起去。

    小丫头六岁的时候,他就答应她,以后会带她去很多很多地方,这些年,他一直在默默地做着准备。

    可是,如果她只想自己去……

    沈国栋在窗前站了很久,最后还是拨通了萧山的电话,“把张秘书推荐的那两个人送回去,他大舅子和他爱人那边也查查帐,做得高调点。”

    萧山马上明白,立刻去安排人手,估计明天晚上,张秘书家里就会有一场家庭战争了。

    沈国栋安排完,深吸了几口气,才拨了沈爷爷书房的电话。

    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那边接了电话却不说话,沈国栋忍不住笑了,“囡囡,在等我的电话?”

    “没有,我是跟沈爷爷在玩儿牌九,顺便接起来的。”周晚晚在那边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沈爷爷输了一晚上了,给我打了一把欠条!”

    “小丫头没等着电话,心情不好,就拿我老头子开刀!”沈爷爷在那边抱怨,“这笔账都算到你小子头上!干嘛不按时打电话?”

    “沈爷爷!您不要听人家打电话!再乱说这把就堵您一周的肉菜!您就等着吃素吧!”

    沈爷爷哈哈大笑,“小汪!走吧!再没眼力见儿你也得跟着吃素啦!”

    沈爷爷带着小汪出去了,周晚晚却不说话了,沈国栋哄了好一会儿才又跟他有说有笑起来。

    沈国栋心里酸酸软软,满满的都是小丫头的娇侬软语,真是舍不得啊!

    小丫头慢慢地会跟他害羞了,会盼着他的电话了,愿意拿各种小要求来为难他跟他使坏了,她自己可能还不知道,他却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心里像顺风鼓起的帆,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可是,如果在这个关头分开,那么远,那么长时间……

    “囡囡,沈哥哥以后一定按时给你打电话。”沈国栋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像是一个承诺。

    再远,那也只是坐一天飞机的路程,时间再长,也是有期限的,总比他曾经那些一点盼头都没有的日子好过。

    “要是特别特别特别忙,就不要打了。”周晚晚在那边小声叮嘱。

    沈国栋轻笑出来,真想现在就把这个贴心又调皮的小丫头紧紧抱在怀里,“特别特别特别忙也要打,谁都没有你重要。”

    那三个“特别”让他念得缱绻入骨,电话两端的人都红了脸。

    “那只说几句就好了,留着时间给你吃饭。”

    周晚晚没有阻止他打电话,恰到好处的“不懂事儿”和小小的体贴让沈国栋整个人像加足了动力的火车头,呜呜呜的汽笛响个不停,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向周晚晚奔去。

    整个人都被周晚晚几句话说得沸腾起来的沈国栋完全忘了,现在这个让他心里痒痒得什么都顾不得的小丫头,十几分钟之前还让他疼得手都在抖。

    沈爷爷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个小家伙,觉得家里热热闹闹地真是有意思。

    “沈国栋心脏太健康,没人折腾他他还嫌没意思呢。”周晨其实只想送给沈国栋一个字,儒雅温润的周教授为了自身气质着想,还是嘴下留情,没有直接说出来。

    沈国栋对这种云霄飞车一样的日子却过得甘之如饴有滋有味儿,整颗心都放在他们家小丫头的手里随便她揉捏,还恐怕人家不愿意。

    饶是沈国栋做好了周晚晚要去法国的心理准备,连国家高级公务员出国政策都研究了好几遍,一进周晚晚家,看到光秃秃的四壁和地板,甚至很多小摆设都收了起来,一副马上要人去楼空的样子,心里还是狠狠一翻,脸上一下就褪尽了血色。

    周晚晚走在他后面,看看家里,有点为难,“沈哥哥,有件事我电话里没说,你得先答应我不生气。”

    沈国栋觉得自己的心和手脚一起发凉,清了清嗓子,努力了半天,说出来的话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你要搬家也等我回来,磕着碰着怎么办?放心吧,东西都搬我那儿去,等,我们家建好了,我都给你搬过去。”

    “沈哥哥……”

    “囡囡,”沈国栋紧张地打断她,这个空旷了很多的房间跟沈国栋的心一样缺少了温度,他被刺激得本来绝不会说的话也脱口而出:

    “你跟杨教授说你有男朋友了好不好?她侄子上大学的时候考试不及格,在单位还跟一个女同事谈过对象,那老太太还有脸总让他往你跟前凑!”

    周晚晚一愣,然后眯了一下眼睛,“谁跟你说这些的?信息这么滞后还有脸给你提供情报?”

    第二天沈国栋才知道,杨教授的侄子已经跟美院团委的一位老师确定了恋爱关系,他没事儿就去杨教授那里找周晚晚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由于前一天晚上说错了话,周晚晚搬家的事沈国栋根本就没敢问。美院那边这几天就要确定人选了,沈国栋虽然做好了周晚晚要出国的心理准备,心还是一直悬着,连他自己都不敢细想,自己到底是在盼着什么。

    周晚晚没给他太多时间纠结,当天中午他回家吃饭的时候,周晚晚开门见山地问他,“你为什么觉得我要搬家?”

    昨天晚上才因为情报不准确惹得小丫头发脾气,今天再说自己时刻关注她的动向,好像有点往枪口上撞的嫌疑。可是沈国栋又实在没有在周晚晚面前撒谎的习惯,只能放下碗筷看着她不说话。

    “你知道我要出国了?”周晚晚研究沈国栋的表情。

    “囡囡,你,真的要去巴黎吗?”做了很多天的心理建设,真到了这时候,沈国栋还是觉得心一直往下沉。

    果然是知道!“我都准备搬家了,当然是要出国了。”周晚晚拿起筷子吃饭,“如果喜欢那边,就多留几年。”

    沈国栋的脸木木的,“啊。”

    “吃饭啊,你下午不是还要上班?”周晚晚给沈国栋夹菜。

    沈国栋拿起筷子闷头吃饭,就着那一筷子菜吃了大半碗白饭。周晚晚又给他夹了一筷子,他把剩下那半碗也这么吃了。

    周晚晚给他盛饭,他就闷头吃,给他夹菜,他就吃菜,不夹他就木木地吃白饭。

    吃完几大碗饭,沈国栋忽然活过来一样,目光炯炯地看着周晚晚,“囡囡,你要是不想回来了,三年以后我就去陪你,行吗?”

    这回轮到周晚晚说不出来话了。

    “我以前就打算要陪你到处走走,本来想再等个十年八年再出去,不过提前几年也没什么。”

    “你,”周晚晚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话,可是却找不到一句适合的来表达,“你出去干什么呢?不是,我是说,三年以后,你在国内会有很好的前途……”

    “囡囡,”沈国栋忽然笑了,好像忽然放下了所有的负担,“法国人也是人,我最多花两年适应一下,肯定不会混得太差,这个你不用替我担心。”

    周晚晚低头,然后起身离开,“你先把中国人搞明白再说吧!”

    沈国栋追上去,周晚晚把门几乎拍到他脸上,“不许跟着我,我要睡午觉了!”

    沈国栋琢磨了半下午,还是没弄明白这小丫头怎么就忽然生气了呢?想到昨天晚上的乌龙,萧山又被派去了一趟美院,小丫头出国进修的事就是他了解的样子,没出错啊。

    沈国栋实在坐不住了,跑回去找周晚晚。

    周晚晚准备了点心和热茶,好像早就知道他要回来一样,“先把丑话说在前面,给你三次机会,说错一句话今天我就不搭理你了。”

    沈国栋小心翼翼地坐下,冥思苦想了半天,还是不敢开口。

    周晚晚也不催他,慢条斯理地喝下午茶。

    “囡囡,你今天为什么生气?”沈国栋觉得还是直接问吧,要绕圈子他永远也绕不过周晚晚。

    “你为什么觉得我要搬家?”周晚晚反问。

    沈国栋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己第一句话没说错,胆子也大了一些,“你要出国,学校的宿舍不能住了。”

    “谁跟你说我要出国的?”周晚晚眼睛都不抬。

    “你自己……”沈国栋顿住,他好像把什么东西搞混了,忽然眼睛一亮,“你不出国了?”

    “你再这么折腾,我肯定不陪你在国内犯傻了!”周晚晚瞪着沈国栋发脾气,“我就坐这儿呢,你不问我自己瞎捉摸什么呀!”

    沈国栋一下扑过去,抱起周晚晚就抡了好几圈儿,“你不出国了?是不是?”

    周晚晚被沈国栋的惊喜和兴奋感染,脸上也带了笑,“谁说我要出国了?出去还得带着你,我们还是别去祸害法国人民了!”

    沈国栋一点儿都不介意周晚晚的调侃,看着她眼里亮晶晶的亮光,忍不住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囡囡,你为什么不去?这个机会多难得。”

    周晚晚转了转眼睛,问沈国栋,“你说我为什么不去?”

    沈国栋的眼睛越来越亮,“是因为我吗?”

    “不是!”周晚晚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

    “就是因为我!”沈国栋忽然聪明了起来,跟周晚晚额头抵着额头,怎么都收不住脸上的笑,“囡囡,你是舍不得我,对不对?”

    “不对!我是舍不得小汪!”

    “我不介意排小汪后边儿!”

    “哼!”

    “那你为什么要搬家?”

    “谁说我要搬家了?”

    ……

    沈国栋又坐了一次云霄飞车,拍着胸口跟沈爷爷傻乐,“囡囡把出国的名额让给别人了,她说过几年我俩一起出去玩儿!”

    沈爷爷鄙视他,“怎么没憋屈哭你!小丫头早就跟我说了,就一句话的事儿,你就不能直接问问?整出这么多幺蛾子!”

    沈国栋扔下沈爷爷就去问周晚晚,“你不搬家收拾东西干嘛?”

    “不是收拾东西,前几天给小汪洗澡,它带着一身水和泡沫从浴室跑出来,在客厅抖抖毛,家里的地毯和画就都毁了……”

    沈国栋几乎想掐死自己,这么简单的事儿,当时怎么就不能直接问问呢?!

    还是周小二说得对,他就不能跟小丫头动心眼儿,一动准出麻烦!

    沈国栋前所未有地想念周小二同学。

    几天以后,他真的接到一个有关周晨的电话,周晨他们所在的考古队全体成员都失踪了。

    沈国栋根本不相信,跟对方大吼,“什么叫全体失踪?!考古队上百人,还有当地派过去保护文物的驻军,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全体失踪?!”

    实在不好意思,前天出了点事,突发事件,来不及跟大家打招呼就断更了,姣姣鞠躬道歉。

    昨天太过忙乱,还是没来得及跟大家解释。

    这几天可能都是一更,不会再断更,但更新时间真的不敢保证。

    少则三天,多则五天,就会恢复正常更新。

    谢谢大家的理解和包容。

第四二二章 灭口

    可是周晨和考古队的上百人,再加上一个班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是真的全部失踪了。

    考古队深入沙漠腹地,配备了大功率电台,每天都得跟外界联系几次。

    前天一天都没发出任何消息,离他们最近的敦煌历史研究所马上向当地驻军求助,驻军第二天就带了敦煌历史研究所的人去找,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到了古城遗址,可是只剩断壁残垣一个人都没有,刚清理出一半的饮马台被子弹削去了一角,断茬还是新的。

    等去寻人的解放军捡起毛瑟点0的弹头和弹壳,马上就知道事情不好。他们所在的地区不像内地那么安稳,邻国那位“老大哥”没少在这几个省区找麻烦,借着流寇和悍匪的名义大大小小地搞动作。

    这种子弹,最常用在俄式托卡列夫TT手枪上,是近些年受那边鼓动或者支援的不法武装分子最常用的武装配备。

    一下失踪这么多人,而且还是全国各地聚集来的知识分子,还有一个班的解放军战士,这件事马上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

    甘肃驻军和政府马上开始全力寻找,消息也被严密封锁起来。所以别说霍老头他们,就是沈国栋和沈爷爷不问也还不知道。

    沈国栋之所以去关注考古队的事,是因为今天一早周晚晚就有点反常,粥碗碰都不肯碰,苍白着一张小脸问他,“周小二什么时候回来?走的时候为了多带器材,毛衣都不肯多带一件,沙漠里晚上肯定很冷。”

    沈国栋上班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周晨,琢摸着把霍老头送过去,把他换回来,小丫头肯定是想他了。他现在研究的主要方向又不是文物挖掘鉴定,去遭那个罪干嘛?还让小丫头牵肠挂肚的。

    电话一个个打过去,越打沈国栋越觉得不对劲儿。只是联系一个考古队而已,怎么最后给他转到国安局去了?

    考古队这次挖掘的汉代古城遗址在巴丹吉林沙漠腹地,是古丝绸之路上众多被废弃的古城之一。甘肃历史研究所科考队的最新发现,刚挖出两个佛像就在考古界引起轩然大波,否则也不会向全国同行求援。

    挖掘工作已经开展了二十多天,具体挖出了什么大家还都不清楚,只是听说不止有古城遗址,在旁边还发现了几座大墓。

    “初步判断可能跟挖掘出的文物有关,现在正调集人手去做现场勘查,一百多人,不可能全部带走,被灭口的可能性非常大。”既然是沈国栋亲自来问,电话那边也不敢有一丝隐瞒,把全部情况和他们做的分析都告诉了他。

    沈国栋几乎不知道自己怎么放下电话的,手一抬碰翻了杯子,一桌子的水顾不上去管,穿着一件单衬衫就往外跑。

    坐到车上深吸了几口气,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跑回去打电话,先是墩子,然后是沈爷爷,又让司机送他回家。再不想周晚晚知道,也必须得告诉她,这不是心疼就能瞒下来的事。

    周晚晚一早上都心神不宁,什么都做不下去,等沈国栋忽然回来,一看他的脸色,马上就知道出事了。

    “囡囡,事情还没确定,我们都不知道严重到了什么程度,你要先冷静下来。”沈国栋怎么都不敢跟周晚晚说出“灭口”这两个字,他也不肯相信,周晨会被那些亡命徒随随便便一颗子弹就灭口了。

    除了这个,沈国栋没有一丝隐瞒,把所有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周晚晚。

    她出人意料地冷静,虽然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没有哭也没有乱,“我跟你们一起去找,我二哥没事,我知道他没事。”

    深入沙漠腹地去追击一群悍匪,这绝不是周晚晚能参与的事,可是看着她黑洞洞深不见底的眼睛,沈国栋知道,他必须带着她去。

    “去换轻便保暖的衣服,我们半个小时以后出发,飞机已经在机场等着了。”

    周晚晚只用三分钟就换好了衣服,背上一个奇怪的双肩包,这种时候沈国栋已经无暇去问这个了,接过她的包几乎是半抱着带她上车。

    装得再冷静,周晚晚还是心慌得全身都在轻微地发抖,腿迈了两次才迈到车上。

    小汪不声不响地跟着跳上了车,没有撒娇捣乱,威风凛凛地蹲着一动不动。要去找人,带着它可能比带着一个侦察连都管用。

    机场上早有一架苏式小型军用运输机等着他们,他们的车刚到,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墩子从还没停稳的军用吉普车上跳下来。

    墩子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军靴踏在跑道上铿锵有力,一边走一边跟旁边全副武装的一个军官核对武器和人员,他身后跟着的一辆军用卡车上跳下来一队荷枪实弹的大兵,迅速有序地先行登机。

    一个机场地勤人员慌慌张张地带着两名飞行员跑过来,“周同志,物资装都装好了,一接到上级指示我们马上积极配合解放军同志的工作,紧急调配……”

    墩子刀子般凌厉的一眼看过去,那人马上闭嘴,招呼都不敢再打,钉子一样钉在原地不敢再去邀功。

    墩子看到沈国栋带着周晚晚从车上下来,刚想冲沈国栋发火,看到周晚晚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眼睛慢慢柔软湿润,摸摸她的头安慰她,“小二没事儿,咱们去把他接回来,以后再不许他乱跑了。”

    沈国栋搂紧周晚晚,跟墩子点点头,两个人都一句话没说,带着周晚晚上飞机。

    飞机很快起飞,墩子拿出地形图和沈国栋还有一直跟着他的军官研究,周晚晚靠在椅背上,飞起起飞的不适还没过去,身上忽然多了一条毛毯。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周周关切的脸,“这种飞机很冷,颠簸得也厉害,跟客机不能比。待会儿会更不舒服,我在这儿陪你吧?”

    沈国栋一直抓着周晚晚的手,听周周说完,把毯子给她裹紧,“不舒服就说出来。”

    这种时候,找不到周晨怎么安慰周晚晚都没用。墩子坐到周晚晚身边,握住她的另一只手,“三个多小时呢,闭上眼睛歇一会儿。”

    周晚晚摇头,示意沈国栋把她的那个大背包拿过来,从里面抽出几张泛黄的地图,“从旧书摊搜集来的,本来要给我二哥,你们看看能不能用上。”

    地图的纸已经古旧得不行,全是毛笔手绘,字都是繁体,一看就是很有年头的东西。

    墩子拿过来跟手里的那张比对,忽然惊讶地发现,这张地图不止有周晨他们挖掘的那座古城,甚至周围那几座大墓的具体位置都有,还有几条以前没有任何人标注过的沙漠里暗河和小型绿洲的位置。

    拿起另一张就更让他们惊讶了,竟然是其中一座大墓的地宫图,其中还包括了几个机关的破解图,还有地宫里藏着的两个密室和机关破解图。

    剩下的几张是整个沙漠的水源标记图和几个大型雅丹地貌的路线图。

    “去现场勘查的人还在确定那几座大墓的位置,如果这几张地图是真的,那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一直跟在墩子身边的军官拿着地图非常兴奋。

第四二三章 线索

    “江汉,独立团第七大队大队长。”墩子到这时候才想起来要给他身边的军官跟沈国栋几个做介绍。

    表面上再冷静,他的心也早就乱得顾及不到这些人情世故。

    曾经的特务营已经变成了独立团,番号是团级,装备和人员配置却是师级标准,墩子也由少校营长升为现在的大校团长,就军衔上来说,已经是相当于正师级。

    江汉是少校大队长,周周现在是第七大队上尉副大队长。

    几个人都没有一句多余的客套,通报了姓名就开始研究周晚晚拿出来的地图。

    考古队失踪的巴丹吉林沙漠和乌兰布沙漠、腾格里沙漠组成阿拉善沙漠,总面积达十万平方公里,是中国第二的沙漠,世界排名第四。巴丹吉林沙漠隶属内蒙古自治区管辖,考古队挖掘的位置实际上更靠近甘肃张掖。

    古丝绸之路实际上并不止一条,南路、北路、中路,荒漠中的商路繁荣了东西方千年,一座座古城也随着沙漠中驼铃叮当和河流改道而繁荣或荒废,似散落在无际大漠中的明珠,等待着后人拂去不知道哪朝哪代的灰尘,还它曾经面目。

    几个人不用讨论,关注的重点都放在了巴丹吉林沙漠西北方向,那里与外蒙接壤,有几万平方公里没有任何资料可寻,被称为没有人类足迹的无人区。

    从考古队失联到现在,边防武警和紧急调去的部队已经形成半包围之势,这些非法武装带着上百人唯一能逃窜的地方只有沙漠腹地的无人区。

    这块官方和现有资料上的无人区,对这群世代生活在沙漠腹地的悍匪来说,也许正是最好的藏身地。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他们根本不会带着这么多人,考古队早已经被杀人灭口。

    可是江汉和周周都对这个推测闭口不提。对面那三个人根本就不接受这种可能,无论别人怎么想,他们只认定能找到考古队,把亲人平安带回家。

    无论表面上多么镇定,三个人几乎要崩断的神经都让飞机里的气氛异常紧张压抑,除了讨论搜寻和追击,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一个多余的字。

    沈国栋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从飞机起飞十几分钟开始剧烈颠簸,就把周晚晚紧紧抱在怀里裹紧毯子,让她闭目养神。

    周晚晚从毯子里抬眼,周周拍了一下她那个古怪的大背包,示意她放心,他看着。

    周晚晚的心乱得已经没有余裕去想周周的行为,如果周晨找不到,所有的事对她来说都没有了意义,一个背包更是不值一提。

    有了周晚晚提供的资料,大家对那片无人区不再一无所知,根据暗河走向、沙漠湖泊的分布和地形,几个人开始制定追击路线和后续兵力调配。

    飞机在张掖的军用机场降落,当地武警和公安机关的负责人马上迎了上来。

    “派两个熟悉情况的人跟着,到了地方再说。”墩子不跟他们做任何客套寒暄,一队人没有做任何停留,马上上了沈爷爷事先调配过来的直升飞机,向沙漠中的古城遗址飞去。

    前期去做现场勘查的人已经坐卡车过去,后续调配过来的部队也马上到位,机场里一排十几辆卡车严阵以待,随时可以装上部队和后勤补给出发。

    这个年代,整个军区的直升飞机也就那几部,紧急调配过来的四架直升机几乎是兰州军区短时间内能拿出来的全部力量,却只够运送这一小队人过去,要追击或者侦查,却还是得靠卡车和骆驼。这也是沙漠腹地能长期隐藏这几股悍匪而没有被剿灭的主要原因。

    一队人到达古城遗址时已经是黄昏,直升飞机放下他们就迅速返航。偌大的古城内只有前期过来勘查的几个解放军战士和两个敦煌考古队的人在原地待命,后续过来的人还都在来的路上。

    “考古队的营地已经被烧毁,找不到任何线索,现场的发电机和一些挖掘工具没有了,挖掘出的佛像和陶器、瓷器都还在,有一些还没来得及装箱,现场很混乱,找不到任何挖掘的文字记录,不知道少了什么东西。”

    甘肃考古所派来负责人叫宋三改,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两天这一带有大风,浮沙掩盖了所有痕迹,找不到他们撤退的痕迹了。”

    也就是说,来了多少人,带走了什么东西,是开车还是骆驼,从哪来向哪走,走了多长时间,一切痕迹都找不到了。

    原地待命的解放军班长并没有真的原地待命,可是他们的侦查结果也不容乐观,“这附近流沙现象严重,考古队在古城附近找到的几座大墓已经被流沙掩埋,找不到具体位置。”

    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巴丹吉林沙漠以鸣沙和流沙著称,一夜流沙就能掩埋一座古城,曾经好几次,科考队找到的古城遗址做好了记号,可是再回来找却杳无踪迹。

    人们传说这些千年古城会移动,今天在这里,可能几十年以后又出现在别处。其实会移动的不是古城,而是沙漠自己。这些散落在沙漠中的古迹,今天被流沙掩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流沙之中露出真容。

    可是他们没有时间等待,多浪费一分钟,考古队员的生命就危急一分。可是所有熟悉情况的人都失踪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在茫茫沙漠中从何找起。

    落地就分散开来把古城迅速侦查一遍的十几个大兵全部回来,情况跟宋三改说的基本一致,找不到任何线索。

    “去墓葬那边看看,从最大陪葬品最多的找起。”墩子几个人在路上已经商量好,如果没有明显线索,还是要从古城和古墓开始找。

    宋三改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也知道古城里找不到线索最好去墓地看看情况,可是现在墓地在哪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规模和陪葬品多寡了。

    墩子辨认了一下方向,率先向西南方向的城门走去,大家都迅速跟上。有了周晚晚提供的地图,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问题。

    周周落在最后,在周晚晚刚刚坐下休息的城墙遗址后面发现了两台发电机和绳索、铁锹、撬棍等等一堆古墓挖掘设备,旁边一座高塔的后面还有一台小型挖掘机。

    后来到的人以为是考古队留下的设备,而宋三改几个人却震惊得几乎合不上嘴巴,他们早将古城仔细勘察过,根本就没发现有这些东西,而且挖掘机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们怎么会没发现?

    可是现在已经没人去计较这些了,迅速带着设备出城,相对于考古队一百多条人命,这都是细枝末节。

    古城周围最大的墓地葬的是某位西域王公,地图上显示整个墓葬呈“甲”字形,具体位置标注得也很清楚,从古城最完好的南门出去向西一公里,有两块巨石的地方就是墓道口。

    走到地方,当年的两块巨石已经被流沙掩埋,露出毫不起眼的一小部分,跟荒漠中一块块普通的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不用墩子确认,小汪早就扑到两块石头中间开始用爪子疯狂地扒沙子。

    “就是这里!快挖!”自从知道周晨出事,墩子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切的颤音,跳上挖掘机却又不得不下来让周周上去,他的手已经颤抖得操作不了机器。

    所有人都拿起工具开始挖掘,两个大兵迅速架起电线,太阳落下去,月末没有任何月光,整个沙漠陷入一片黑暗,挖掘现场的电灯却亮如白昼。

    周晚晚从背包里拿出水囊分给大家,直升飞机怕超重,他们一点补给都没带,每个战士身上只有几块压缩饼干,可是看着几乎是疯了一样抡着铁锹挖沙子的墩子和沈国栋,谁都想不起来去吃。

    战士们轮着喝了几口水,身上忽然莫名多了许多力气,挖掘的效率一下提高了好几倍。墩子和沈国栋却一刻都不肯停下来,周晚晚没有去强迫他们喝水,自己也拿起铁锹努力挖沙子。

    她挖的不是沙子,而是压在他们心上几乎要让他们窒息的重负,如果周晨真的出事,他们几个人的人生都将没顶,谁还会在乎一口水?

    有了挖掘机和十几个人的迅速挖掘,墓道口很快被清理出来,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墓室第一重巨大的石门。

    沙漠地区的墓葬与中原不同,为了防止墓葬坍塌和盗墓贼,墓葬四周和上下都用巨大的条石垒砌,想要进入比别的地方更加艰难,而且只有入口这一个途径。

    这道墓门用一整块大石打磨而成,上面有古老而神秘的纹路,却找不到一丝缝隙,甚至与墓墙之间都看不到接缝,短时间内想打开根本不可能。

    “看情况考古队还没有进入墓地。”宋三改最先下结论,既然考古队还没打开墓门,那他们暂时也没必要费这个力气了,现在找人才最要紧。

    可是小汪却扑向墓门疯狂地叫了起来。本来已经打算离开的墩子和沈国栋对视一眼,迅速扑向墓门。

第四二四章 血腥

    巨大的石门重逾千斤,几个人仔细勘察一遍,找不到任何可以打开的机关,甚至连可以硬撬的缝隙都没有一道。

    周晚晚在飞机上拿出的地图里有这道门的打开方法,要用起重机和砂轮切割机,目测即使现在有这两种设备,这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工程。

    “拿炸药炸开吧!”一个战士跟旁边的战友小声提议。

    战友啪一下打到他脑袋上,“万一震塌了怎么办?就是震出道口子来,这一沙漠的沙子,眨眼就能把墓室灌满了,到时候里面要是真有人也活不成了!”

    可是这巨大沉重的墓门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打开,小汪趴在门上怎么拽都不肯走,它叫得越凶沈国栋几个人越肯定,里面肯定不寻常,很可能周晨真的就关在里面。

    周晚晚拿起自己的背包准备走过去,被周周接了过去,“我帮你。”

    这种时候,周晚晚已经不在乎任何事了,满心满眼的都只有打开那道石门,带着周周就走了过去。

    周晚晚从背包里拿出几个测量工具,一边量一边跟沈国栋几个解释,“在石门的几个承重点上填上炸药,破坏它的重力平衡,不用大规模爆炸,它自身的重量就能让它从内部裂开,不会造成塌方。”

    周晚晚手上迅速动作,石门有两米多高,上面她根本够不着,她一踮起脚尖沈国栋就马上走过去把她抱起来。

    两个人配合默契,谁都不知道周晚晚的“那边”到底指的是左边还是右边,“这边”是上边还是下边,沈国栋却能完全理解,分毫不差地把她送到指定的位置。

    周晚晚确定了几个点,用笔画出来,从包里拿出几个粘贴型********,快速地粘到承重点上,然后示意大家都后退,她也拉着沈国栋退到安全位置,在空间里按下了遥控器。

    石门在一声清脆的爆炸声中龟裂开来,然后迅速四分五裂,眨眼间就碎成一地石块。而整个墓室没有受到一点震动,连他们只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竟然也没受一点影响。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现场静得几乎可以听见风吹动沙粒的沙沙声。

    大家只看到这个柔弱的小姑娘在石门上比划几下,拿了几块还没有糖块大的东西粘上去,然后一声爆炸,那扇让所有人一筹莫展的门就这样被打开了。

    这个年代********还没被广泛应用,即使是执行过很多特殊任务,武器配备非常先进的特战队员也没见过体积这么小威力这样大的炸药,就更别说无线遥控爆炸了。

    墩子和沈国栋看向周晚晚的目光有一瞬间复杂得让她无言以对,可是对她来说,现在什么都没有周晨要紧,她已经完全不在乎空间的事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小汪,几乎石门被炸开的瞬间它就蹿了进去,第二个是周周,紧跟着小汪就冲了进去。

    周晚晚赶紧从包里拿出几盏矿工灯一样的头灯,分给大家。

    灯很小巧,一打开却异常明亮,十几盏灯站在门口就把巨大的第一重墓室照得亮如白昼。

    周周和小汪已经停在第二重门前等着大家。

    第一重墓室相当于地宫的庭院,有石雕的人像和马车,还有一些陶器、漆器和满满一墙高的坛子,应该是保存了千年的美酒,也肯能是殉葬的遗骸。

    可是大家都注意不到这些了,进入墓室,一股血腥味儿猛然袭来,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沉。

    千年古墓,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味道。在场的人大都是见惯血腥甚至杀过人的军队特务人员,每个人都清楚,这里不久之前发生过一场规模很大的流血事件。

    通往第二重墓穴的门有三扇,小汪却只扒住一扇狂叫,大家都跟了过去。这扇门明显比第一重好开很多,是两扇石门合在一起,门上还有四个锁孔。

    从闻到血腥味儿开始,周晚晚的脑子就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周晨,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石门,想都没想地就要扑过去炸开它,却被沈国栋一把抱住,“囡囡!不用你,我们知道怎么开。”

    墩子一进入墓室眼睛就红了,整个人几乎都是僵硬的,听到沈国栋的声音才回头看周晚晚,声音粗粝异常,“囡囡,你听话。”

    周晚晚一开始还试图在沈国栋怀里挣扎,看到墩子的眼睛一下就顿住了。

    墩子整个人都不对了,周晚晚心惊得手脚冰凉,她瞬间意识到,如果周晨真的出事,她能肯定,他们三个人中最先支持不住的不是她,而是墩子。

    “囡囡,你听话,你绝不能出事!”沈国栋紧紧抱着周晚晚,几乎要把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声音竟然也跟墩子一样沙哑粗粝。

    周晚晚瞬间明白,沈国栋和墩子都看出了她开墓门时的不同寻常,他们不想让她再在人前显露,是要保护她。

    “我来开,很快的。”周周从身上摸出两把军刀,对周晚晚点了点头,“别担心,不会耽误时间。”

    在飞机上几个人都熟悉了各个墓室们的打开方式,墩子和周周把四把军刀插到锁孔里,一齐向四个方向使力,随着啪嗒一声响,墓门里的卡簧打开,两个人用力一推,石门轰隆隆打开。

    浓重的血腥味儿像张牙舞爪的野兽猛然扑来,大家根本就没有心思打量第二重墓室,都跟着箭一样冲过去的小汪跑进里面。

    沈国栋一直紧紧抓着周晚晚的手,从她打开第一道墓室门,就再也没放开过。

    通往第三重墓的门没有关,里面是巨大的棺椁,这才是主墓室。棺椁旁边躺着两具尸体,身上几处枪伤,地上一滩凝固的血液,从血液颜色和析出的血清还有尸体的僵硬程度可以判断,他们死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大家只匆匆看过两个人,就一起冲向主墓室旁边的密室。这回不用小汪带路,所有人都可以循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儿找到这里。

    主墓室旁边有两个密室,离门近一些的那个里面空空荡荡,随意扔着一些陶瓷冥器,大部分被打烂,很像是在泄愤。

    另一个在墓室的最里面,浓重的血腥味儿就是从那里传来。

    周晚晚和沈国栋还没跑到密室门口,跑在最前面的墩子忽然绝望的野兽一样嘶吼一声,疯了一样扑了进去。

    绝望,疯狂,撕心裂肺,墩子这一声吼像被逼到绝境的孤狼,仰天长啸之后纵身跃下悬崖。

    周晚晚的心瞬间冷透,也跟着冲向密室,却被沈国栋拦腰抱了起来,“囡囡!别去!”

    “拦住晚晚!不要让她过来!”周周在密室门口冲沈国栋大叫一声,跟着墩子冲了进去。

    沈国栋把周晚晚的头死死按到怀里,不顾她的挣扎,一丝不肯放松,两个人的身体都在颤抖着,“别去!囡囡,你不能看!你不能再出事了!我不能让你再出事!”

    周晚晚已经彻底崩溃,在沈国栋怀里又踢又打,用尽全身力气对他叫喊,“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二哥!我二哥不会有事!放开我!放开我!”

    “啊啊啊!!”密室里墩子忽然大吼一声,声音里浓重的绝望将周晚晚最后一丝希望彻底震碎,她猛然顿住厮打沈国栋的手,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抖得牙齿咯咯直响,一动不能动。

    沈国栋紧紧抱住周晚晚,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个人惊恐地看着那道几米外的石门。

    好像用了千年,又好像电光火石般的一瞬,墩子跌跌撞撞地抱着一个人走出来。昏暗的墓室里,周晚晚的瞳孔迅速收缩,她看到了那人对着他们的背上,密密麻麻十几个弹孔。

    再看到他身上那件血迹斑斑的卡其色短风衣,周晚晚只觉眼前一黑,瞬间晕了过去。

第四二五章 相信

    “小懒猪,起来吃早饭啦!今天咱们穿新裙子,再梳个漂亮的小辫子,好不好?”

    周晚晚一睁眼睛就看到周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漂亮的黑眼睛闪着温润的亮光,像养在水银里的黑曜石。

    她迷迷糊糊地任周晨给她穿好衣服,抱着去梳洗,一伸手,看到自己胖乎乎的手背上几个小肉窝窝,莲藕一样白嫩的小短腿,一下回到了三岁的样子。

    “二哥。”周晚晚伸手去抱周晨的脖子,心里柔软温暖,依恋地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

    “睡醒了吗?我们出去摘一朵花好不好?”忽然又来到了周晨的小学课堂,她睡了一节课,周晨就抱着她一刻也不撒手,说什么都不肯把她放到值班室的床上去,惹得李老师明里暗里批评他们兄妹一个太惯孩子一个太娇气。

    “别怕,二哥什么时候都不会扔下你,二哥一直陪着你。”周晨冲她调皮地眨眼睛。

    “二哥,你要一直陪着我。”周晚晚紧紧抓住周晨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片惶惑。

    “小笨蛋,全家团聚了,你快点好起来吧!”她忽然又回到了十四岁那年的冬天,周晨也由秀美青涩的少年忽然变成了温润俊雅的青年,眉眼精致气度从容,笑意盈盈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关爱包容。

    “二哥!”周晚晚一把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再不肯撒手。

    “小迷糊,快醒醒。”周晨背着阳光站在她面前,她怎么都看不清楚,“乖,别睡了。”

    “二哥!你别走!”周晚晚忽然嚎啕大哭,她想起来了,周晨身中十几枪,已经不在了……

    “小笨蛋!二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真是白教你这么多年,我们家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孩子呢!”周晨笑得如平时一样狡黠又明亮,“快点儿醒了吧!二哥会一直陪着你。”

    “二哥!”周晚晚惊叫一声,一下睁开眼睛。

    初升的阳光撒在他们身上,清晨的冷空气让周晚晚一下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囡囡!”沈国栋紧紧抱着她,脸上都是急切和担忧,“囡囡?小二……”

    “我二哥没死!我二哥不会死!”周晚晚挣扎着要推开沈国栋的怀抱,“我能救活他!我肯定能救活他!”

    “囡囡!”沈国栋紧紧抱住周晚晚,把她身上的毯子裹紧,“那不是小二!小二不会死!那个人只是穿了小二的衣服!小二肯定没事!”

    沈国栋又是庆幸又是担忧,已经开始语无伦次,说到最后把脸埋在周晚晚的头发里,声音开始颤抖,“你别吓沈哥哥,你不能出事,你要出事了沈哥哥也活不成了。囡囡,你要好好的,我们肯定能把小二找回来!小二肯定会没事!”

    如果周晨真的找不回来了……沈国栋看看怀里的周晚晚,把她抱得更紧,不敢再想下去。他现在只能让自己让所有人相信,周晨会没事,肯定会没事!

    “沈哥哥,我二哥没事,我知道。”自从知道周晨出事以来,周晚晚第一次这么笃定。

    她能重生,能改变他们兄妹几个的命运,能让周晨躲过十五岁时的生死劫难,她也一定能让周晨渡过现在这场灾难,她已经一次次战胜了命运,这次也不会被打倒!

    “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晚晚看看初升的太阳,她昏迷了几个小时,现在已经没时间再耽搁了。

    沈国栋看着周晚晚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我们没找到小二。密室里光线太暗,当时又急又乱,墩子认错人了。”

    至于墩子怎么会认错人,沈国栋怎么都不会对周晚晚说。

    那间密室里堆了一百多具尸体,都是考古队员和解放军战士。全部被乱枪打死,有些尸体身中几十枪,已经血肉模糊,几乎不成人形。

    整个密室里血流成河,到处是残肢断臂,如人间地狱。

    而且,一些人中的是达姆弹,这种子弹因为杀伤力太强后果太残忍而被国际公约禁用。

    一颗大口径达姆弹能给人体造成碗口大的血窟窿,一枪卸掉胳膊腿都是正常,两枪就能将一个大活人拦腰斩断。

    密室里的尸体一半是被达姆弹射穿,有的甚至已经成为肉酱……

    墩子从一片血海中看到周晨的衣服,整个人已经崩溃,再加上那人头部中枪,五官已经无从辨认,才认错了人。

    “一个整编班八个战士,和一百零三名考古队员都牺牲了,小二和另外三名考古学家失踪,应该是被带走了。”

    沈国栋抱紧周晚晚,是在安慰她,也是在说服自己,“他们带走这几个人,肯定是有用,小二他们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小二的身手你知道,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能自保。”

    “墩子哥哥呢?他怎么样?”周晚晚想起墩子撕心裂肺的吼声,即使是认错人了,面对这样一场大惊吓,他也一定不好过。

    “被大哥打晕了,在休息,你放心,他没事。”沈国栋把手伸进毯子,紧紧握住周晚晚的手,“囡囡,大哥来了,我们一起去把小二找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周阳是跟着后续调动的部队一起来的,沈爷爷动用一切资源,用最快的速度把他送了过来。

    周阳来的时候,正赶上墩子抱着尸体发狂,周晚晚昏迷,沈国栋几乎要跟墩子一样失去理智。

    他当机立断,一掌把墩子砍晕,安抚住沈国栋,让随军医生检查周晚晚,然后跟江汉和周周分配人手,清理现场,警戒,寻找线索。

    无论随军医生怎么说周晚晚没事,沈国栋都不肯放开她,除了医生谁都不让动周晚晚,死死抱住她就是不松手。

    周阳给他们俩一人裹上一条毯子,任沈国栋石头一样在那守着妹妹,接着去清理尸体,寻找线索。

    周晚晚和沈国栋走到墩子休息的帐篷时,周阳拿着周晨那件血衣也赶了过来。

    周阳先紧紧抱了一下妹妹,然后看向刚刚清醒的墩子和一直抓着妹妹不肯放手的沈国栋,“谁都不许瞎想,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力把小二找回来!我们得对小二有信心,他能躲过屠杀,就肯定能让自己脱险,我们去把他接回来!”

    周阳站在这里,笃定而坚韧,像他们几个少年时一样,任何事只要大哥说没事,他就肯定能带着弟弟妹妹扛过去。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长成顶天立地的大人,都在各自的领域里出类拔萃,心里却依然对周阳这个大哥存在着什么都无法代替的信任和依赖,特别是这种危难时刻,他的一句话就能让几个人惶惑的心安定下来。

    “囡囡,衣服是你给小二做的,你再检查一遍,看看我们有什么漏掉的。”周阳把那件血衣交给周晚晚。

    “墩子,密室里还有一具尸体不是我们的人,你也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周阳冷静地开始给大家分配任务,看看拉着妹妹肯定不会放手的沈国栋,“国栋再研究一下路线图,我带着小汪在周围再转转,看它能不能发现什么。”

    三个人都精神一振,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周晚晚仔细地检查这件衣服,除了十几个弹孔和血迹,没有任何线索。

    她让沈国栋把帐篷的门窗都挡好,用紫外线灯照射这件衣服,终于在衣兜的白布上发现了几道黄绿色的痕迹。

    “是尿液的痕迹。”周晚晚指着那里给沈国栋解释,“拿笔,我们描下来。”

    那几条痕迹描完,周晚晚和沈国栋惊喜地对视一眼。雪白的布料上,是一个偏着写的字母“N”,还有一个数字“1”。

    周晚晚又做了一个简单测试,尿液和衣服上的血液都属于那个被错认的死者,不知道周晨在那样的紧急时刻,是如何把这件衣服穿到那个人身上的。

    多年的默契,不用猜他们也知道,“N”代表的是北方,偏西就是西北,“1”代表的是匪徒人数。

    西北方向,肯定是匪徒来的方向。当地驻军和公安人员根据这伙人的武器、人数和残忍程度分析,马上锁定了盘踞在西北边境的亡命徒肉孜一伙人。

    肉孜是潜逃了十多年的杀人犯,先是逃到境外,后来又潜回国内,在边境地区聚集了一群亡命徒,是通缉令上的头号匪首。

    “他们肯定还是往西北去了,那是他们的大本营,别的地方藏不住。”公安和边防人员肯定地分析。

    可是周阳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带着几位考古学家回大本营做什么?密室里的陪葬品拿去境外卖,根本不需要考古人员了,而且即使是想做坚定,也不用一起带走四个。”

    “他们要盗墓!”墩子肯定地说道,“而且肯定是大墓,他们的能力挖掘不了,或者说是有一些机关和密室他们进不去。”

    茫茫沙海,十万平方公里的阿拉善沙漠,不知道藏了多少大墓和古城,这比他们回大本营更难找。

    周晚晚示意周周把她的背包拿过来,手伸进去一掏,又掏出一沓地图。

    墩子和沈国栋对视一眼,沈国栋更紧地握住周晚晚的手。

    地图上是整个阿拉善沙漠大型墓葬分布图,宋三改一见这张地图眼睛都红了,如果这是真的,这将是考古界百年甚至千年难遇的盛世啊!几十座大规模古墓和古城,他挖到死都挖不完!

    综合所有情况,又是一番分析,最后大家把目标放在在肉孜一伙势力范围内的最大两座古墓,又分析路线、水源和挖掘难度,把最大的目标锁定在一位西域城主的墓葬。

    有了目标就得赶紧出发,墩子几个出去调配人手,除了一小队解放军和敦煌所的考古学家留下来警戒和处理现场,后续调配过来的特战队员和向导、翻译、医生等等人员都跟着部队走。

    宋三改一直盯着墩子收起来的墓葬分布图,说什么都不肯留下来,“我跟着去,万一有什么事也能提点内行的意见。”

    墩子点头,把他扔进了医护人员的队伍。

    周晚晚顾不上跟一直紧紧跟着她的沈国栋解释什么,从背包里一个一个地往出拿水囊,几十个水囊,根本不是那个双肩包能装得下的,可是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分下去,每人喝几口,补充体力。”

    然后周晚晚又去检查即将出发的八辆大卡车,打开油箱,往里加了几滴透明液体。

    沈国栋一直一声不响地配合她,什么都没问。

    “沈哥哥,找到我二哥,我什么都告诉你。”周晚晚现在只能先跟他说这些,找到周晨,别说暴露空间,就是要她拿生命来交换,她也心甘情愿。

    沈国栋把周晚晚拉到卡车的一侧,避开人群,紧紧地抱住她,一言不发。

    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他只想确认,她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怀里,不会离开他。

第四二六章 追击

    从古城遗址到他们锁定的那座西域城主的大墓直线距离四百公里左右,绕行盐碱地和戈壁滩,途中还要去几个稍小的墓葬查看,全程有七百公里左右。

    卡车的时速一百公里左右,加足马力也得七个小时,可是等车一开起来,几个司机差点吓得握不住方向盘。

    刚刚起步,平时也就三四十的速度,车轰隆一声窜出去,几乎马上就达到了时速一百!

    一个司机油门踩大了,他一慌,车咆哮着斜插进旁边的一座沙丘,整个车头都扎进沙丘里,后轮还在不停地往出扬沙子。整辆车马力强劲得像一头不受控制的疯牛。

    沈国栋握紧周晚晚的手,什么都没说。他们俩都知道,卡车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跟周晚晚加进油箱的那几滴液体。

    几位驾驶经验丰富的老司机都怕了,他们手里的汽车最少的都开了快十年,忽然变成这样,谁心里都没底。

    最后,墩子、沈国栋、周阳、江汉和周周一人开了一辆车,又调了三名特战队员,把几位吓坏了的司机全部替换掉了。

    墩子、沈国栋和江汉在前面开路,周阳和周周在后面押尾,三名特战队员夹在中间,一队八辆大卡车风车电掣,远看着像贴着茫茫戈壁滩上快速飞行一样。

    车速简直是提高了一倍,这还是怕卡车承受不住,否则还能更快。

    “嘿!嘿!亲兄弟!”跟着过来当翻译的维族大爷古力拇带着他的孙子努尔坐在墩子的驾驶室里,吓得脱下他硬邦邦的尖头沙漠鞋要去敲墩子的头,“亲兄弟!亲兄弟!坐你的车真主也会害怕!”

    努尔赶紧拦住爷爷,两个人用维语快速地吵了起来。

    墩子丝毫不受他们影响,钢针一样的目光盯着路的远方,脚下猛踩油门,把那祖孙俩狠狠地抛在了椅背上。

    紧跟在墩子后面的沈国栋也猛踩了一脚油门,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着周晚晚的手,从周晚晚打开那扇墓室门开始,他就再没松开过她的手。

    周晚晚专注地盯着面前这片黑褐色的戈壁滩,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现在她已经完全没有精力管自己身边的事了,找不到周晨,什么对她来说都没有了意义。

    周晚晚提供的地图非常详尽精确,车队一路顺畅,在几处未被发现的墓葬附近查看了一番,没有挖掘的痕迹和人为的标记,就一刻也不停地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急得宋三改坐到地上耍赖,“这里面都是国宝!说不定有开创历史的大发现!就这么错过了我们就是国家的罪人!是历史的罪人呐!容我做个记号也好啊!”

    “不走你就留下!挖个坑死这!”沈国栋一脚踹翻了宋三改,把周晚晚抱上车就走。

    最后还是一个特战队员在周周的示意下扛起宋三改把他扔到了车上,哐当一声撞到了车上的铁板,再不敢发出一声。

    车队又是一番风驰电掣,离目的地还有一百公里左右的时候,拿着望远镜负责瞭望的两名特战队员同时发现了情况。

    车队停下,几个人确定了位置,在地图上找到了一个小型墓葬,是他们原本不打算停留的一位远嫁西域的楼兰姑娘的墓地,规模不大,被盗墓贼光顾过不知道多少次,只有一副棺椁保存得还算完好。

    但谁也不能说放弃这里往前走,几个人当机立断,先去查看一番再说。

    十几公里的距离,车队五分钟就到达目的地。

    墓地不大,有明显被人新挖掘过的痕迹,一跳下车,小汪就直接冲进墓坑,在一堆新土中用爪子刨了起来。

    墩子和周阳抡起铁锹就过去挖了起来,周周和江汉指挥士兵们在周围和墓坑里查找。

    沈国栋抱住周晚晚,不让她再往前靠,那个迅速被挖开的土堆像一张恶魔的大嘴,随时都可能吞噬他全部的幸福和希望。

    “不是我二哥。”是周晨小汪的反应不会这么平淡。

    周晚晚冰冷的手指一点力气都没有,低低地呢喃,有庆幸,更有深深的恐惧。

    这个不是,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

    土堆被挖开,真的不是周晨,是一名被带走的考古学家,身上的弹孔和血液还很新鲜,刚去世几个小时的样子。

    经过大略勘查,这个墓穴被挖得一片混乱,棺椁和陪葬品全都消失,盗挖者走得非常匆忙,留下了很多痕迹。

    “五人以内,一辆吉普车,向东北方向去了。”周周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而他们锁定的大墓在西北方向。

    追还是不追?是放弃既定目标还是分散兵力?几个人出现了不同意见。

    放弃既定目标,人数不对,匪徒们去东北方向也没有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追,如果周晨就在那五个人里怎么办?

    “我带着一个小队去追,我们来得快,不可能走漏消息,这些人往那边走肯定是有理由的。”江汉先提议,他看得出来,墩子兄弟几个都倾向于继续向西北走。

    大家刚要同意,小汪忽然冲着一个碎石堆叫了起来。

    小汪这两天的表现已经让所有人信服,几个特战队员没等墩子的命令,就冲过去翻那个碎石堆。

    很快,一个队员拿出一个带着血迹的吊坠,周阳几个一看,脸刷一下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那是周晨身上装着灵液的小瓶子。他们兄妹几个人都心照不宣,这个小瓶子是紧要关头救命用的,谁都不会离身。

    一旦离身,最可能的就是生命垂危。

    有那么一瞬间,谁都不敢去接这个吊坠,谁都不敢想象,周晨到底遇到了什么,会将最后的保命符丢下。

    最后还是周阳走过去,接了过来,然后把它交给周晚晚,“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个小瓶子周晚晚最熟悉,她也最熟悉周晨,交给她最合适。

    然后周阳目光炯炯地看着弟弟妹妹们,语气坚定有力,“我们是来找小二的,没找到他之前,他就是活着的!如果他真的遇到危险,最需要的是我们马上找到他,而不是自己吓自己,先给他判了死刑!现在他能靠的只有我们了,我们必须相信他还活着!必须相信能找到他!”

    周晚晚死死咬住嘴唇,转身回到驾驶室,顾不得跟沈国栋解释什么,马上让意识进入空间,开始检测这个小瓶子。

    十分钟之后,周晚晚睁开眼睛,先看到沈国栋惶惑焦灼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她抱在了怀里。

    “沈哥哥,上面的血不是我二哥的!指纹也不是他的!里面的灵液被我二哥喝了,他不会有事!”瓶口的唾液是周晨的,又只有他自己能打开瓶子,即使受了伤,能喝到灵液,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周晚晚推推沈国栋,让他放开自己,赶紧去告诉周阳他们这个消息。

    沈国栋却把她越抱越紧,周晚晚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被挤压的咯吱声,可是当她感受到沈国栋身上越来越剧烈的颤抖,让他放开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囡囡,”沈国栋的话说得异常艰难,“如果小二真的出事了,一起死的就是我们四个,是不是?”墩子,你,都没打算独活,上天入地,我也都会陪你。

    “如果真的是那样,也挺好的。”沈国栋的手臂越收越紧,“至少,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第四二七章 秘密

    如果真的失去周晨自己会怎样?周晚晚一直克制着不去想这个问题。

    如周阳所说,他们现在必须相信周晨还活着。这样的危急时刻,周晨活下来的希望只有他们了。

    周晚晚想安慰沈国栋,可是如果真的失去了周晨,她拿什么来安慰他?她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会怎么样,更别说给他感情和陪伴。

    “沈哥哥,我们一定会找到我二哥的。”周晚晚知道自己这样的话对沈国栋来说有多么空洞甚至残忍,可是现在她能给沈国栋的却只有这句话。

    周晨活,她会好好陪伴沈国栋,跟他一起期待爱情和幸福;周晨死,她不敢想象自己会怎么样,但肯定给不了沈国栋期待的东西了。

    沈国栋定定地看着周晚晚的眼睛,眼里的惶惑、焦灼和隐藏在最深处的脆弱慢慢褪去,整个人变得肃穆而坚定,“没关系,囡囡,我会一直陪着你。”

    没关系,你不用内疚,即使你给不了我渴望的幸福,只要你肯让我一直陪着你,我就无憾。

    沈国栋誓言一般郑重的话让周晚晚愣住,她知道这件事对沈国栋来说有多不公平,他愤怒不甘她都会理解,却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走,我们得快点把结果告诉大哥他们。”沈国栋放下了心中的忐忑,整个人都变得沉稳而笃定,再没有了这两天来的惶惑。

    无论什么结果,他陪着她就是了,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车队又一次出发,江汉带着一个小队向东北方向追去,剩下的七辆车接着向西北走。

    行驶了几十公里,他们又一次找到了刚刚被盗挖的古墓,跟上一次一样,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型墓葬。

    这次里面没有找到尸体,却找到一堆被烧剩一半的衣物,其中就有周晨的全套随身衣物。

    “四五个人,一辆吉普车,向正北方向去了。”周周到现场几分钟就找到了线索,“我带着人去追吧!”

    “先去城主墓,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到了那边看看情况再说。”沈国栋不肯再让队伍分散了,“他们很可能是在转移我们的视线,争取时间盗墓或者布下埋伏,我们不能再分散兵力了。”

    虽然觉得泄露行踪的可能性不大,可是沈国栋的分析却是最合理的,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以他们现在的速度,即使是先去城主墓扑空,要追击一辆在沙漠里的吉普车也不是难事。

    墩子仔细地在熄灭的火堆里挑拣,把周晨的衣物认真整理好带走。

    大漠里的风沙越来越大,呜呜吼叫的大风夹杂着沙粒啪啪地打在汽车上,每个人都戴上了周晚晚拿出来的防护头套,墩子却像一块在风沙中屹立千万年的石头,对打在脸上的风沙一点反应都没有。

    “走吧。”周阳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小二爱干净,他的东西,不能扔在这么脏的地方,他知道了肯定不高兴。”墩子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点起伏。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他珍而重之地把几件烧得不成样子的衣服抱在怀里带走,除了哭泣般呜呜的风声,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车队很快到达城主墓附近,这次他们没有贸然靠近,先在周围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埋伏,才开始布置人员。

    周周带着一队人隐蔽在一个地势比较高的雅丹群中警戒,防止偷袭,其他人分几个方向靠近墓地。

    周晚晚又要去拿她的包,却被沈国栋一把按住,“墩子,过来一下。”然后拿起背包拉着周晚晚走到几块大石头后面避开人群。

    墩子跟了过来,和沈国栋一起看着周晚晚和她的背包。

    周晚晚从背包里拿出几个微型无线耳机,一个放到自己耳朵里,另外几个放到墩子手里,“无线通话,戴上它离多远说话都能听见。”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沈国栋两个人对她拿出来的东西还是无比震惊。这个年代,电话都没有普及,板砖一样的大哥大也还没问世,这样的东西更是闻所未闻,他们“偷看敌台”这么多年,连科幻片里就没见过这种高科技。

    墩子没有多看手里那几个豆子大的小东西,而是郑重地叮嘱周晚晚,“囡囡,再不许再拿出来任何东西了,这件事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那就只许我们三个人知道,多一个人,你就多一分危险。你答应墩子哥哥,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人看到。”

    “大哥……”

    “大哥也不行!”墩子打断周晚晚,语气坚决如铁,“只有我们三个!不是我们不信任大哥,而是不敢拿你的安全冒险!你必须答应我们,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你打开石门的事,我会去解决,绝不能让任何人再注意你了,知道吗?”

    “囡囡,大哥知道了除了为你担心做不了别的。”沈国栋不能说大哥信任大嫂,而大嫂信任谁我们控制不了,只能拿不让周阳操心来说服周晚晚。

    “以后也不许再往出拿任何东西了!”沈国栋的语气比墩子还坚决,“你要相信我们的能力,我们肯定能救出小二。不用你冒险再做任何事,你明白吗?”

    周晚晚摇头,“我不会再让人看见,可是我必须为我二哥尽力。”

    墩子和沈国栋对视一眼,都知道说服不了周晚晚。

    墩子把耳机给沈国栋一个,自己戴上一个,剩下的几个又交给周晚晚。

    “我跟周周留在外面警戒。”周晚晚收起耳机,知道跟他们进去,他们也不会再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帮忙,与其进去让他们分心保护自己,还不如留在外面给他们通报消息。

    “不行!你跟着我!”这样危险的地方,沈国栋绝不可能让周晚晚离开他的身边。

    “沈哥哥,我绝不会出事,你们放心,我能自保。”周晚晚拿开沈国栋一直抓着她的手,一闪念进入空间,几秒钟后又出来。

    墩子和沈国栋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国栋扑上来紧紧抱住周晚晚,周晚晚消失那几秒,他整颗心都空了,即使现在抱住了她,随时都可能失去她的恐惧也让他再不肯放开手。

    “找到我二哥,我们再细说这件事。”现在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来解释这些,周晚晚指了指停车的位置,“带我去那边,这些人配备了达姆弹,我们得防着点。我有能防得住达姆弹的防弹衣,我们的武器也可以升级。”

    “不行!”墩子坚决摇头,“你不要再操心这些,什么都别做!你要相信我们,我们在人数和武器上都有优势,不用你再冒险!”

    周晚晚还想再说服墩子,却被他打断,“囡囡,小二丢了,你要是再出事,我们家就真的散了。如果让你冒险来找小二,找到他你又陷入危险,一个换一个,小二也会怨我们的。”

    墩子声音里的哽咽让周晚晚不敢再去说服他,只能点头,“我留在外面警戒,我绝不会出危险。”

    墩子只能对周晚晚点头,然后看向整个人都不对劲的沈国栋,“国栋,正常点儿!你露一丝痕迹,囡囡就危险一分!”

    沈国栋紧紧咬住牙,深深地看着周晚晚,眼里风云变幻,最后全被压制了下来,“囡囡,你说过让我等你,让我陪你,我不会让你反悔的。”

    “我不会反悔,”周晚晚握住沈国栋的手,“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想反悔都不行了。”

    沈国栋的眼睛一亮,紧紧地回握了一下周晚晚的手,然后大步走了出去,“走吧!我们去把小二找回来!”

    八辆车都被藏在了雅丹群中,周周和周晚晚带着一小队人隐蔽在高处警戒,医护人员、宋三改和作为翻译的努尔留下来待命,剩下的人分几个方向向城主墓迂回包抄,古力姆作为经验丰富的向导随行。

    周晚晚趴在隐蔽的雅丹群中看着几队人接近了墓葬,从耳机里听到果然有被挖掘的痕迹,接着,几个战士留在外面警戒,大队人马进入地宫。

    周周安排完警戒哨,来到周晚晚身边,跟她一起盯着下面的情况,直到再看不到,才示意周晚晚跟他来到一处远离众人的隐蔽位置。

    “晚晚,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绝不会背叛你,你相信吗?”

    周晚晚的脑子飞速转动,疑惑地看向周晚晚,没有表态。

    “要不是情况特殊,我绝不会跟你说这些,你不信任我也没关系,虽然我觉得认识了你一辈子那么久,可是对你来说,我们只是见了几次面。”

    周周认真地看向周晚晚,“你的事什么都不用对我说,我只是想帮你。你能不能不要再从那个背包里往出拿东西了?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你不知道人性有多贪婪肮脏,那个背包会给你带来你绝对想象不到的灾难,甚至能让你最信任的人背叛你。”

    周周看周晚晚还是没有反应,开始着急,“晚晚,我不会问你任何事,你把地图和炸药的事都往我身上推,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给你的,我有办法把事圆过去。

    以后你也不要再用这些东西了,你相信我,这只会给你带来灾难,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周晚晚没有接周周的话,而是沉声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然后又补充,“在来沙漠之前你就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四二八章 爆炸

    周周确实是在来沙漠之前就知道周晚晚不同于寻常人。

    其实在他见到周晚晚之前,就在心里认定,她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儿。

    周周的母亲和奶奶都是虔诚的佛教徒,红色革命以前一场又一场的运动也没有动摇她们的信仰,所以周周从懂事起,睡前故事就是善恶终有报,耳濡目染,他坚信这个世界上有超越人力存在的神秘力量,真的有一种善良能普渡众生。

    当他被关在公社的小黑屋里,知道自己第二天要被“坐土飞机”,十二岁的周周其实已经崩溃了。

    他是见过坐土飞机的。几个人被绑在一大包土炸药上,引线点燃,炸药炸响,巨大的冲力把几个人带到半空,然后四分五裂,落下一地血肉模糊的残肢和内脏。

    幸运的当场死去,倒霉的断了胳膊腿,肠子流了一地,甚至上下炸成两截,被扔在那里苦苦挣扎,嚎叫着地等死。

    一想到自己也将面临那样的命运,周周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抓住信仰这根救命稻草,虔诚地祈祷。

    当他真的获救,甚至家仇得报,他更加相信,救他的人肯定不会来自这个肮脏黑暗的世间,一定跟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所以,在最初的那六年里,每每他深陷噩梦,都会有一个面目模糊的小女孩来解救他,他更加认定,周晚晚肯定不是普通人。

    当他第一次远距离见到周晚晚,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见到了神迹,那个漂亮得几乎是在发光的小姑娘,跟周围这个灰扑扑的世界完全格格不入,马上跟他梦中小姑娘重合在一起。

    她一个人的时候也笑得那么柔软温暖,她那么善良慷慨,喂路边被抛弃的野猫吃麻花,甚至有女同学故意刁难她,她都能微笑以对。

    人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以后所有的事都会往这个方向去想,刻意留意,他也找到了佐证的蛛丝马迹。

    最近的一次,是宁大生物系做实验的一条野狗,不知道是哪个学生犯懒,剖开了它的肚子竟然没有缝合就给放了出来。

    小狗拖着肠子在校园里找吃的,肮脏可怖,人人避而远之,只有周晚晚在一个隐蔽的树丛里把它捡了起来。

    只有很短的时间,她只在小狗的肚子上裹了两块手帕,然后放开了它。

    跟在周晚晚身后的周周紧接着去查看那条小狗,它的肚子上看着伤口还在,却没用任何缝合地闭合了起来,外面那条留着血迹的刀口看着吓人,实际上一点都不耽误它的行动。

    周周亲眼看着它前几分钟还奄奄一息,周晚晚只抱了它两分钟,它就能矫健地跳过矮树丛抓住了一只麻雀。

    所以这次周周没有问周晚晚背包里的东西是哪里来的,很多东西他早已认定,现在他只想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不止是报恩,更像是保护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口干净的空气和一缕温暖的阳光。

    周周的话不止周晚晚能听到,墩子和沈国栋同样能听到。

    “不要正面回答,先稳住他,后面的事我来处理。”沈国栋的声音异常冷酷,已经动了杀机。

    周晚晚的事,连周阳他们都不打算说,更别说周周了。

    “周周,忘了这件事。”周晚晚认真地看着周周,“无论真假,你都不要再提起,这样才是为了我们两个人都好。”

    “晚晚,我什么都不问,你也什么都不用跟我说,出了事你只要推到我身上就行。”周周急切地跟周晚晚强调,“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那就一直不要说,去过你正常的生活,那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人心经不起考验,晚晚,你相信我,一旦你说了出来,那就不再是秘密,保密的唯一方法就是不说,对谁都不说!”

    周晚晚依然沉默,她连哥哥们都要保密的事,对一个半生不熟的周周,更不可能说。

    “我的命是你的呀!”周周低声跟周晚晚嘶吼,“只要你需要,我随时可以把命给你!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

    没等周晚晚有所反应,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他们脚下的地面忽然一震,接着又是几声巨大的爆炸声,他们身边巨大的雅丹群开始坍塌,地面震动得几乎站不住人,岩石和泥土兜头而下,他们藏身的高台瞬间摇摇欲坠。

    周晚晚第一时间看向远处的墓葬,这么大的震动,如果震塌的墓道,周阳他们几十人瞬间就会被黄沙掩埋。

    周周也被爆炸震了一个趔趄,可是他很快稳住身形,快速向周晚晚扑了过来,半抱半拖,带着她就往下面跑,“快走!我们中埋伏了!”

    他们因为要找隐蔽的地方说话,已经在高台一侧的最外面,要往出跑比在高台中心的士兵要更方便。

    大大小小的石块砸下来,周周把周晚晚护在怀里,脚下毫不迟疑地往外跑,头上和身上已经开始受伤流血,却把周晚晚保护得没受到一点擦碰。

    周晚晚本想推开他,可是看着他额头上一块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毫不迟疑地侧身用背为她挡住一块飞来的大石头,绿色的军装瞬间湿濡一片,变成黑色,他却一声不吭,依然把她护得密不透风,一咬牙,带着他进入了空间。

    忽然从坍塌的巨石和弥漫的烟尘之中进入一个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周周一下愣住了。

    周晚晚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一扬手,让他迅速入睡。

    外面的塌方还在继续,爆炸却停了。周晚晚开始迅速思考,炸弹不是埋在雅丹群中的,他们来的时候已经仔细勘察过,那就是埋在高台下面,听着爆炸声巨大,高台上的雅丹群也被震塌,可真要说伤亡却并不大。

    特别是对一群身手矫健的特战队员,这种规模的塌方,他们跑出去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是,埋了炸药不伤人命,或者说是伤不了人命,这些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容不得她仔细思考,沈国栋和墩子已经焦急地叫了她很多遍。

    “我没事!你们那边有没有受影响?”周晚晚赶紧回复,可是还没等她说完,那边也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

第四二九章 内奸

    “躲起来!不要出来!”耳机里的枪声越来越激烈,沈国栋急切地叮嘱周晚晚,能听得见他手里的枪一直在开火。

    “我躲好了!不会出来!”周晚晚赶紧让他们安心。

    那边的战斗越来越激烈,能听到墩子和沈国栋调动人员的简短命令,更多的是子弹在封闭空间里尖锐呼啸的声音和偶尔有人受伤的惨叫。

    周晚晚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他们这边已经失去了制高点,敌人要炸高台,肯定是要毁掉他们的瞭望哨,墓葬里的人被里外夹击的可能性非常大,她必须做点什么。

    外面的塌方已经停止,周晚晚观察了一下情况,闪身从空间里出来。

    高台上的士兵和留守人员都撤了下去,跑到卡车停靠的地方,几个伤员已经被安置到卡车上开始救治。

    周晚晚大概数了一下,四五个伤员,人数一个没少,一场爆炸竟然没死一个人。

    墓道口警戒的士兵已经分成三个部分,一部分过来救援高台上的人,然后迅速登上卡车,拿着望远镜观察周围的情况,一部分跑进墓道去支援里面的人,还有一部分原地警戒。

    周晚晚跑向卡车的脚步一下顿住,心里好像想到了什么。

    “不要靠近卡车!快跑!”周晚晚冲卡车上的人大喊起来,可是几百米的距离,又有大风呼啸,刚从爆炸中逃生的人们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喊。

    周晚晚拿出一个大功率扩音喇叭,把声音调到最大,“卡车上有炸弹!快跑!”

    不止卡车上的人听到了,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囡囡!”沈国栋和墩子同时惊呼,可是周晚晚已经顾不得他们俩了,急切地向卡车上那一小队士兵重复,“有炸弹!快跑!快离开卡车!有炸弹!”

    反应迅速的特战队员跳车就跑,十几秒以后,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卡车上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巨大的爆炸声把几百米外的地面都震得晃了几晃。

    “囡囡!”耳机里又是两声惊呼,周晚晚赶紧回复他们,“我没事!我离得很远!”

    “囡囡!躲起来!别出来!”沈国栋的声音几乎带着血色,“你答应过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快躲起来!你不能出事!”

    “我躲起来了!沈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出事!”周晚晚狠狠心,把耳机变成了单向通话,她不接通,沈国栋那边再听不到自己这里的声音。

    生死关头,那边子弹呼啸,即使是欺骗,也不能让他们再分心了。

    卡车那边大部分特战队员都已经安全脱身,只有两名士兵带着一名重伤员没有跑远,三个人都受了伤,医生正在跟其他士兵一起把伤员带离起火的卡车。

    车队那边又发出几声爆炸,是燃烧的卡车油箱爆炸,好在大家都离开现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周晚晚没有急着往那边跑,而是开始迅速分析现在的情况。

    在炸弹爆炸之前,她就忽然想到,这些人之所以要炸高台,一方面是要毁了他们的瞭望哨,另一方面也是要把他们赶到更容易攻击的地方。

    高台上的爆炸,只是一个恐吓,他们遭受到这样的攻击,带着伤员,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卡车。

    他们上去的时候会仔细检查高台,在上面安置炸弹肯定会被发现,而安置在高台下面,根本不可能造成大规模杀伤。

    而且正常情况下,匪徒们想靠近卡车安放炸弹不可能不被发现。

    如果是在高台爆炸的混乱中在卡车上安置和引爆炸弹,那就容易多了。

    不会是有匪徒潜入进来,时间太短,而且如果能潜入一个,就能潜入一队,他们现在早被包围了。

    那就是有内奸。

    周晚晚眯了一下眼睛,向人群跑去。扫了一遍人群,战士一个不缺,医生在救治伤员,少了宋三改和努尔。

    周晚晚拿出二苯胺溶液,没做任何说明,开始喷到每个人手上,做“硝烟反应”。这是是最简单的检查火药残留的方式。

    虽然刚刚经历过两场爆炸,每个人身上都会沾染上火药残留,但是如果手上特别明显,或者手指手掌上残留特别多,那就很可能不是爆炸残留,而是刚刚运输和安装过炸弹或者引爆炸弹的残留了。

    士兵们虽然不知道周晚晚要做什么,却都非常配合她。这样一个小姑娘,谁都不会对她产生戒备,而且又都看到过她炸开石门,都以为她是部队派来或者团长请来的实验室特勤人员。

    士兵和医生都没有问题,周晚晚扫视了一圈,看到远远地靠在一块大石头上面的努尔,跟她身边的一个士兵交代了两句,两个人向努尔走了过去。

    那个士兵身后的几个战友戒备地把手按在了枪套上,高度关注着他们这边的情况。

    “亲兄弟!你受伤了吗?”跟着周晚晚的士兵热情地跟努尔打招呼,“让我们的小姑娘给你上点药吧!”

    “没有!没有!”努尔的舌头打着嘟噜,靠在石头上没动,不住地跟他们俩摇头,“我向真主祷告的时间到了。”

    虔诚的回教徒自律,清洁,忠诚,谦虚,每天五次向真主祷告,风雨不误。出于尊重宗教信仰,谁都不会在他们的祷告时间来打扰。

    周晚晚却没听懂努尔的话一样,蹲在他身前,认真地问,“努尔,你是用哪只手向真主行礼?”

    “两只手,左手按在右手上……”努尔的两只手刚一伸出来,周晚晚手里的二苯胺就喷了过去。

    随着他手指间的蓝光闪现,周晚晚迅速后撤,早就有准备的解放军战士已经把枪抵上了努尔的头。

    而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几个解放军战士也快速往这边跑来。

    “狡猾的汉人!”努尔愤怒地瞪向周晚晚,“你利用了我的真主!”

    “如果你的真主知道你是一个杀人犯,他肯定会加倍惩罚你!是你玷污了他!”周晚晚一句不让。

    然后周晚晚迅速接通耳机,“努尔是内奸!古力拇也可能是!”

    话音刚落,一声苍老的哀嚎响起,古力拇开始用维语大喊起来,刚喊了半句就被捂住了嘴。

    “耳机上第二个按钮可以同声传译!”周晚晚赶紧告诉他们。

    接着又是古力拇的哀嚎,墩子开始审问他。

    而不知情况的努尔还在得意洋洋,“波瓦(维语:爷爷)把狼群引入了陷阱,他会让你们这些狡猾的汉人接受真主的惩罚!”

    “把手举起来!跪到地上!”拿枪抵着努尔的解放军战士厉声喝道。

    “你们的宋专家呢?”努尔挑衅地看向周晚晚,然后撩起他的白袍子,在他的腿下压着一个炸弹引爆装置,只要他的腿轻轻往下一压,就会引爆。

    “去石头后面看看吧!”努尔抖了一下压着引爆杆的腿,“让他什么时候死,就看我的心情!”

    跑过来的解放军战士绕过努尔靠着的大石头,在后面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宋三改,他身上被绑了一大捆炸药。

    “离他远远的!”努尔抖了抖自己的腿,“再靠近我就让他变成肉酱!离我也远远的!”

    几个解放军战士在周晚晚的示意下慢慢向后撤退,周晚晚想了一下,在一直跟着她的解放军耳边说了几句话,看他迅速离开,才转头看向努尔。

    “努尔,你现在不会引爆炸弹,你在利用这个炸弹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给你的同伙争取时间,好让他们来突袭我们,是不是?”

    “克孜恰克(维语:小姑娘)你很聪明,可惜,你想得还是太简单了!如果我只有这个老头子身上一颗炸弹,怎么能牵制住你们?”努尔露出胜利的笑容,“你们的抢要小心小心的拿,伤了我,谁都不知道下一个爆炸的是不是那里。”

    努尔用下巴指了指墓葬的方向,然后腿上一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被炸弹炸得四分五裂,一名靠在它上面的伤员当场毙命。

    “克孜恰克,你说,下一个谁会成为肉酱?”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周晚晚的眼睛一眯,手上还没来得及动作,昏迷的宋三改被炸弹爆炸声震醒了过来。

    “啊啊啊!救命啊!”宋三改一睁眼,从他的角度正好看见刚刚被砸死的伤员,头部血肉模糊,一只眼睛滚落在地,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他。

    当他发现自己被绑着双手,腰上围着一捆炸弹,吓得挣扎着爬起来就胡乱跑了起来,“救命啊!救命!”

    “宋老师!别乱动!”围在这边的几个解放军战士赶紧抓住宋三改,而卡车那边的战士都被调到周围的高点去密切关注四周的敌情,防止敌人偷袭。

    周晚晚抓准时机掏出核弹枪,对着努尔毫不迟疑地开枪。

    核弹枪上亿摄氏度的高温瞬间涤荡一切,努尔和他身边的大石头包括他身下的引爆杆眨眼之间化成气体消失,只留下他身下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坑。

    没人看到这一切,除了在几个解放军手里疯狂逃命的宋三改。

    “啊啊啊!妖怪!”宋三改的声音充满极度的恐惧,尖叫一声直挺挺地吓晕了过去。

第四三零章 奇兵

    几个解放军战士回身的时候,周晚晚还是跟原来一样站着,对着面前的大坑发呆,一副吓着了的样子,“一股黑烟,他就不见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发白,一名经验丰富的特战队队员很快稳住心神,开始指挥战友把宋三改身上的炸药卸下来,带着大家赶紧离开这里。

    谁知道努尔一伙人都在什么地方埋了炸药,什么事都等脱险了再说吧!

    大家刚撤离到安全位置,负责在北方瞭望的一个解放军在沙丘上打手势,有敌情!

    失去了高台,附近的沙丘能看到的范围非常有限,能看到敌情,那敌人离这里也就只有一两个沙丘的距离了。

    除了几个方向负责瞭望的战士,其它七八名战士都登上了北面的沙丘,快速进入战斗状态。

    周晚晚体力有限,登上沙丘的时候双方已经开始交火,一群将近十个匪徒骑着骆驼向他们跑来,距离越拉越紧,他们的桀桀怪叫几乎就在耳边。

    一名解放军战士把她往自己身后一拉,气急败坏地跟她吼,“下去!危险你知不知道?子弹是长眼睛的吗?!”

    周晚晚手起枪出,一枪把对面一个骑着骆驼疯跑过来的土匪打了下来,然后冷静地推开面前的人,趴在沙丘上又是两枪,又一个土匪中枪倒下。

    她身边的几名战士都呆住了,震惊地看着这个娇花一样的小姑娘忽然变身神枪手,在嗖嗖乱飞的子弹中镇定自若地跟一群怪叫着呼啸而来的悍匪交火。

    “必须守住这里!不能让他们过去!”周晚晚冲几个战士喊道,如果这群人冲到墓葬附近,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再引爆早就埋好的炸弹,到时候墓道里的人就危险了。

    “你……你……”一个战士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一路上连上下车都得让人帮忙的小姑娘忽然的转变。

    “怕了你就下去!在这装什么怂!子弹是长眼睛的吗?!”周晚晚把刚才的话又还给了他。

    她枪法准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说在空间里为了升级做的那些武器训练,就是今生,三岁起沈爷爷就打算把她培养成神枪手,虽然后来很快放弃,可是她从小到大除了画笔摸得最多的就是枪了。

    那名战士被激得额头青筋直跳,恶狠狠瞪了周晚晚一眼,冲身边的战友大喊,“揍他姥姥的!让他们看看咱们独立团的能耐!”

    几名战士如打鸡血,手上的枪使得又准又狠,把对面那群人压制在一个小沙包后面动弹不得。

    双方人数和火力都相当,局面陷入了僵持。周晚晚几次想拿出武器,都被沈国栋喝止。

    “囡囡!别插手!”

    “囡囡!躲好了!别出来!”

    “囡囡!什么都别做!”

    ……

    语气由焦灼到祈求,让周晚晚的手怎么都抬不起来。

    “囡囡,你听话。”墩子的语气沉重得几乎压得周晚晚喘不过气来。

    他们几个人,现在最大的危机不是呼啸而来的子弹,而是每个人心里几乎要将自己吞噬的惶惑。

    那种命运脱离掌握,不知道自己下一秒钟会不会被带入万丈深渊的恐惧,已经要将他们从内心打败了。

    周晚晚知道,现在只要她轻易的一个举动,就可能将沈国栋击垮。

    他三十年来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达到目的,只有她,他一直求之不得,却从未放弃过。

    可是当她在他的面前瞬间消失那一刻起,他对她是真的无能为力了。无论他把她抓得多紧,她随时都可能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他有再大的力量也无处着力,整个人都几乎被逼疯。

    所以,现在的沈国栋经不起她的一点刺激了。她也不忍心再让他难过。

    双方你来我往,谁都不能更进一步,在南面警戒的战士忽然一声大叫,从沙丘上翻滚了下来,五六个强壮的土匪越过沙丘,饿狼一样扑向墓道口,眨眼之间就跟守卫的士兵交起火来。

    周晚晚他们这边分身乏术,她的武器这时候已经不敢用了,是怕误伤自己人,更怕离墓葬太近,威力巨大的爆炸会震塌墓道,把里面的人活埋。

    眼看那边土匪以多胜少,守卫的三个士兵马上就要顶不住,而这边撤出火力又会被土匪压上来,两头急速跑过来的骆驼一下改变了战局。

    随着骆驼而来的是窝在沙丘下的土匪忽然削弱的火力。周晚晚定眼一看,那两头骆驼的侧面挂着一个人,他一探身就是一枪,马上就会有一个土匪应声而倒。

    那边被打死了两个人以后,有人调转枪头对着跑过来的骆驼开枪。

    一头骆驼很快被击中,掩护在它另一侧的那人纵身一越,矫健地越到另一头骆驼背上,手里的枪没受任何影响,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送出子弹,跟他交火的土匪干脆地倒下。

    那人又一个侧身,把自己掩护在了骆驼的另一侧,疯跑的骆驼没有对他的枪法产生一点影响,几息的功夫,已经又四五个土匪倒在了他的抢下。

    周晚晚虽然只看到了一个快速跃起的侧影,然后那个身影就掩藏在了骆驼的一侧,眼里却一片狂喜。

    即使那人穿着翻毛羊皮袍子,带着狼皮帽子,即使她只看了一眼,她还是能准确地认出,那是周晨。

    有了周晨的加入,双方的平衡很快被打破,躲在沙丘下的土匪一下被压制下来。

    周晨骑在骆驼上,双枪齐发,身形灵活有力,气势锐不可当,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那几个土匪就被围歼。

    “留下两个人警戒,其它人跟我走!”周晨的骆驼没做任何停留,一边下命令一边向墓室那边飞跑。

    “二哥!”周晚晚从隐蔽的沙丘跑了出来。

    周晨手上一紧,全速飞跑的骆驼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他骑术高超,早就被甩了出去。

    周晨用枪管顶了一下有点大的狼皮帽子,粗糙又野性的狼毛下露出一张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脸来。

    周晨对着妹妹皱紧浓密黑亮的眉毛,“你怎么来了?!胡闹!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周晨飞身下了骆驼,一边责备周晚晚,一边检查她身上,见她毫发无损,才一把抱住她,紧紧地抱了一下又迅速松开,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

    “二哥!”周晚晚狂喜得只剩下这两个字,对着周晨又哭又笑,“二哥!二哥!”

    “大哥他们都来了?”周晨问完也不等妹妹回答,她都来了,那全家肯定也都来了,赶紧严肃地嘱咐她,“躲好了!出什么事都不许出来!”

    然后又命令负责警戒的两个士兵,“有情况就示警,不许应战!赶紧躲起来!保护好我妹妹!”

    那两个士兵中有一个是认识周晨的,这次能来的都是墩子的亲信,他曾经见过团长带着这个弟弟去部队。还没等他介绍,另一个已经向周晨敬礼领命,没有一丝怀疑。

    他不知道周晨的身份,却被他刚刚的身手和英勇折服。

    “听话!躲好了!他们没人了,可也不是绝对安全,你先躲起来,其他的待会儿咱们再说!”周晨匆匆交代了周晚晚一句,带着其余的士兵冲向墓葬那边。

    周晚晚还没从狂喜之中缓过来,周晨已经带着人把包抄过来的几个土匪消灭,消失在墓道口里了。

    周晚晚这时候才想起来,有些颤抖地接通耳机,“我二哥找到了!我二哥来了!进墓道了!我二哥回来了!”

    耳机那边一瞬间的寂静,接着是沈国栋气急败坏的吼声,“墩子!****!拦住他!大哥拦住他!操!你不要命了!”

    接着是一片混乱的枪声,刚刚有些平息的交火又激烈了起来。

    周晚晚紧张地听着里面的动静,枪声由激烈到零星,最后终于平息,然后是一片杂乱而急切的脚步声,周晨喜悦的声音响起来,“大哥!你们都来了!”

    “小二!”墩子哽咽得语不成音。

    “你******给我冷静点儿!冷静!”沈国栋的声音低低响起,然后是衣物摩擦厮打的声音,甚至有拳头打到身上顿顿的响声,旁边的说话声越来越远,只有沈国栋和墩子粗重的喘息和打斗清晰无比。

    “你们俩在搞什么鬼?”周晨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两个人厮打的声音蓦然停止。

    “这小子气疯了,要杀战俘!”沈国栋吐了一口什么,又骂了一句,好像又打了墩子一下,“你杵着干嘛?!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这么多人呢!是你能胡来的地方吗?!你还嫌不够乱?!”

    “好了,再检查一遍墓室,打扫战场,出去再说!”周阳的声音响起。

    墓室里开始响起军人特有的有力而整齐的跑步声和此起彼伏的报告声,墩子除了简单的下达命令,再没有说一个字。

    “吓着你们了吧?一开始我也以为这回再也见不着你们了!”周晨见到家人非常激动,“快点儿,小不点儿还在外面呢!再不出去这家伙鼻涕都冻出来了!”

    “墩子哥?你真吓着了?”周晨的声音带着调侃,“咱们家小丫头看见我又哭又笑的,要不你也学学她?”

    “墩子!你过来看看这里!”沈国栋大声喊道。

    “国栋出去看着囡囡去,”周阳开始分配人手,“小二也出去,这里我和墩子就行了。”

    “大哥,你跟小二先出去吧,我留下来。”沈国栋竟然没急着出去找周晚晚。

    “小二,走吧,外面缺人手警戒。”周阳带着周晨走了,还能远远听到周晨的问话,“我们考古队的人都找到了吧?我留在衣服上的字囡囡看到了吗?”

    他还不知道考古队已经全体被屠杀了。

    沈国栋低低地嘟囔,“最后一回,下回我肯定不会为了你这点烂事儿留下来,我现在还是自身难保呢!也不知道还能陪着囡囡几天……”

    轰隆一声巨响,古墓上一阵巨大的烟尘升起,整个大地都被震得剧烈地摇晃起来,接着就是一阵塌方的哗啦声。

    周晚晚的脑子一片空白,踉跄站起来,只见古墓被炸出一个大洞,四周的沙子迅速流了进去。

    而她的耳机里,没有一点声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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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她是回来维护家人们的幸福人生的,却被家人们捧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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