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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姣姣如卿     重生空间之田园归处txt下载     重生空间之田园归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八六章 小金库

    第二天,李老太太就亲自来听消息了,陪她来的还有李国华。

    “姥,您这么大岁数了,别来回跑了,不是说了,过了这个周末我就去给您送信儿吗?”周阳有点无可奈何,在自己结婚这件事上,姥姥真是心急得不行。

    “这两步道儿我还能走动!只要你肯好好娶个媳妇,姥走多少道儿都不累!”李老太太一听周阳答应相看了,顿时眉开眼笑。

    “咱们家这些孩子,也不知道咋地了!就在这姻缘上不顺!”李老太太操心完周阳,又开始把家里没对象的大龄青年一个一个拿出来念叨:

    “你老舅,都三十了!这媳妇影儿还没让我见着呢!你说他这样儿,我死了能闭上眼吗?!”

    李国华一听这话就往外跑,他娘一念叨起他结婚的事就停不下来,在她跟前儿她越看越心急,还是赶紧躲着点儿吧!

    李国华今年三十了,前些年托沈国栋介绍,在县第一百货当临时工,卖文具。这些年,他一直不肯听父母的话找个农村姑娘结婚。就指望着哪天转正了好娶个城里姑娘,做正儿八经的城里人。

    可是周晚晚被绑走那件事以后,沈国栋就开始不再帮姥姥家那边亲戚的任何忙了。李国华本来两年就可以转正的事儿,过了四五年,还是悬在那解决不了。

    今天李国华过来,主要也是想再找沈国栋说说这事儿,这事对于他来说难得登天一样,对沈国栋来说,一句话就能解决。

    可他就是不肯替自己去说这句话,真是急死个人!

    还有周阳几个,任他怎么说,就是不肯替他去说这个情。这仨外甥,任何一个人替他说句话,都能让沈国栋麻溜儿地(马上)帮他把事儿给办了!

    沈国栋对李国华没意见,其实对李家大部分人都没意见,可是周晚晚被绑架那件事之后,他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他自己很清楚,这是迁怒。迁怒就迁怒,老子看你不顺眼就不顺眼了,不想帮就是不想帮,你能咋地?!

    所以他对李国华视而不见,咬着一根青草靠着院子里的大树发呆。

    最近因为周晚晚的事,他正心烦呢,当然更不会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李国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就是鼓不起勇气去接近沈国栋。

    这个人沈国栋真是太邪门儿了,无论是以前他对他和颜悦色的时候,还是这几年他对他完全无视的时候,都让他有种完全接近不了这个人,他整个人都被抓在他手里的感觉。

    完全失控,好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控制着,只能提心吊胆地跟着人家走。

    所以,其实李国华是怕跟沈国栋相处的。他转了几圈,还是没敢去找沈国栋,垂头丧气地回屋了。

    李老太太总算是念叨完他,开始念叨古桃了。

    “二十四的大姑娘了,就是不肯去相看!你说她在农村小学当个代课老师,那根农民有啥不一样?她还想找个啥样的?长得再好,没个正式工作,人家城里人能娶她吗?”

    古桃高中毕业以后就回家在村小学当代课老师,这些年也一直不肯相看,李淑华为这事儿跟李老太太哭了不知道多少回。

    当初家里实在没钱供两个女儿都上学,只能让古杏辍学,就指望着古桃长得好人又聪明,以后能有出息。

    看看周晨,不就是因为长得好,又有才,让人家文化馆一下就给看上了,干了没到两年的临时工,直接就转正当正式工人了。

    可惜,古桃没周晨的才华,也没周晨的运气,在几乎耗尽了家里全部的家底连哥哥古顺的婚事都给耽误了以后,高中好容易念完,最后却没能留在城里,灰溜溜地回家务农了。

    这些年,因为古桃的事,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古顺二十九了没娶上媳妇,觉得家里谁都对不去他。古杏也怨恨古桃抢走了自己上学的机会。

    古桃又觉得自己是个文化人,不能跟这些老农民一样在土里刨食,根本就不肯好好去生产队干活。

    李淑华几乎每天都要因为儿女们的恶言相向哭一场。

    好在古祥前年当上了副队长,托人把古桃送进了村小学当代课老师。可是古桃的婚姻问题还是成了老大难。

    周晚晚不想听李淑华一家的任何事,自从她幸灾乐祸地跟李老太太说了那些话以后,在周晚晚心里,就不认这个大姨了。

    “姥,您跟我说说给我大哥介绍的姑娘呗!姓啥?哪个屯子的?”如果跟何红梅有关系,她肯定得跟周阳说说这事儿。

    她太了解周阳了,如果这家人还没相看呢,就开始找毛病,这样的姑娘和家庭,周阳肯定不会接受。那就不要浪费双方的精力了,以后再弄出点什么矛盾,对大家都不好。

    当然,如果她说了,周阳觉得还是有必要相看一下,那她也会尊重他的决定,并且不带任何偏见地跟这个姑娘相处。

    不管怎么样,周阳对这事儿都有知情权。

    “叫张丽香,就住头道坎屯,离你们才四里地!”李老太太开始眉飞色舞地给周家兄妹三人介绍,“这姑娘可能干了!在生产队里挣一等工分……”

    周晚晚松口气,姓名和住址都对不上,看来没什么关系。只要不是跟何红梅有关,那就全凭大哥自己相看好了。只要他觉得好,他们兄妹都会好好跟这个大嫂相处的。

    周阳却没周晚晚想得那么简单,“姥,我跟你说的事儿您给捎过去话儿了吗?”

    “捎过去了!你就放心吧!”说起这个,李老太太更是高兴,“人家姑娘说了,你家的东西本来就是你们兄弟几个挣来的,平分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供妹妹上大学也是应该的。你们没爹没妈的,你这当大哥的不照看弟弟妹妹谁照看?!”

    周阳松了一口气,“那,姥,您就看着安排吧!”

    这天晚上,周阳郑重地把大家叫到一起,说了他的打算。

    他决定相看对象了,即使这次不成,李老太太也会陆续再给他介绍姑娘。所以他早早晚晚都是得结婚,趁着这次,他决定跟大家商量一下家里的财产问题。

    “房子咱们盖的时候就说好了,一个人一间,可是你们以后肯定都不会回来住。我也不说补给你们钱的事,咱们用不着说那个。以后西边两间房还是给你们留着,啥时候想回来家里总有你们的屋子。

    家里卖山货、木耳、猴头、鸡蛋这些钱,还是跟以前一样,一人一份儿。”

    周阳看周晨要说话,拿目光压住他,“我不跟你们算房子的帐,你们也不许跟我算这个帐。大哥即使以后结婚了,就不是大哥了吗?有必要跟大哥算得清清楚楚吗?”

    周晨不说话了。

    沈国栋更是无所谓。这点钱对他来说也就是每个月收入零头中的零头,周阳要给,那他就拿着,以后家里有什么事他多出点力就是了。

    沈国栋心里零花钱中的零花钱,其实一个月也得有五六百块,分到他们五个人头上,每人每个月就是一百多块钱。

    这在平均工资三十块左右的现在,绝对可以算是不小的一笔钱。

    当年盖房子总共才用了一千多块钱。周阳这样安排,其实就是想补贴给弟弟妹妹们钱呢。

    “家里的存款,趁这次也分了。你们都大了,钱也都自己拿着吧!大哥就不跟你们操这个心了。”周阳说着摸了摸周晚晚的头,“囡囡那份儿还是得先放在大哥这,大哥每个月给你零花钱,等你大学毕业了,大哥再给你。”

    周晚晚点头,“大哥,那你每个月要多给我一点。”

    周阳本来有点伤感的心情被妹妹一下就说得晴朗起来,“大哥多给你一点,二哥再给你一点,墩子哥哥和沈哥哥再偷偷给你一点,我还知道响铃姐也经常偷偷给你零花钱,你说,你是不是我们家最有钱的那个?”

    周晚晚小脑袋一扬,“那是我的小金库!保密!”

    周阳和周晨都笑了,沈国栋却摸着下巴在认真考虑,如果把小丫头的小金库装得满满的,她会不会被收买,就不回向阳屯了?

    “囡囡上学的钱我出,”周阳看沈国栋和周晨都有意见,马上让他们听他把话说完,“你们都别跟我争,这是我当大哥的责任。而且你们也知道,这钱我出得起,如果我有困难了,也不会让囡囡遭罪,到时候肯定得让你们帮忙。”

    “大哥,我自己的那份钱够上大学了,都够我上好几回大学了!我自己供自己!”周晚晚不同意。

    “你自己那份钱,还有你的小金库,都留着给你当嫁妆!”周阳笑着捏了一下妹妹的鼻子,“我们囡囡以后到了婆家底气足足的!谁都不敢欺负你!”

    “我不是给囡囡存了上大学的钱吗?就用那个!”沈国栋很突兀地打断周阳兄妹俩的话,对周晚晚以后嫁人的话题,他非常排斥,几乎是听都不想听一句。

    她还这么小呢,嫁什么人嫁人?!

    “这个你们俩商量去吧,我就不管了。囡囡不要你就收起来,实在想给,就等她嫁人了给她当嫁妆。”周阳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自己供妹妹上学了。

    沈国栋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阴沉凌厉,眼里的暴躁几乎要压抑不住。

    周阳和周晨都愣住了。沈国栋这样的表情,他们这些年也只见过一两回,那都是把他真正惹急了要对谁下狠手时才有的样子。今天这是跟谁呢?

    “沈哥哥,”周晚晚马上去抓住沈国栋的手,轻轻地晃着他的胳膊,声音软软地又有点俏皮地哄他,“让大哥供我上大学,你给我存的钱给我当小金库好不好?我想多要一点零花钱!”

    沈国栋的几乎是瞬间就被哄好了,刚才那个凌厉暴躁的表情好像是大家的幻觉一般,整个人刷一下就眉开眼笑心情晴朗起来。

    周阳和周晨面面相觑。周晚晚在心里叹气,看来沈国栋的心情还是没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想起什么事,他整个人就会不对劲儿起来。

    自从沈国栋工作以后,周阳就不肯再让他往家里拿钱了。这些年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折腾着赚钱,到底赚了多少钱,谁都不知道。

    周晚晚只有一次见他在公文包里装了几捆崭新的十元纸币,大概有几千块钱的样子。沈国栋告诉她那是一车货的尾款,而这样的货,周晚晚一个月要听他说十几次。

    他在做什么,周晚晚完全不知道。只知道他每个月固定有几天要去省城,却不是去总公司出差。

    当周晚晚真的从沈国栋手里拿到那个给她当小金库的七八个存折时,她简直被上面的数目吓呆了,“沈哥哥,我的小金库太小了,装不下……”

    沈国栋哈哈大笑,“那我给你当小金库好了!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第二八七章 剥离

    周晚晚真的是被沈国栋吓着了。

    前世她就知道,改革开放以后他特别能赚钱,却没想到,在这样严酷的大环境下他竟然能赚到这么多的钱。

    所以才不敢存在一张折子上吧?太显眼了。

    今生,对周晚晚来说最不缺的就是钱了。确切地说,钱对她来说完全没有用处。

    但是她又太了解沈国栋了,他要给,就是诚心地给她,她高高兴兴地收下,再提点小要求他才高兴呢。

    周晚晚一张一张地翻存折,兴高采烈地问沈国栋:“沈哥哥,这是我多久的零花钱?一辈子的吗?”

    沈国栋被逗得开心极了,坐下来跟她一起看,仔细计算了一下,认真地告诉周晚晚:“半年的,明年沈哥哥争取再给你加!”

    周晚晚差点吧把手里的存折扯下来一块。她以为这是沈国栋这些年所有的家底,原来只是半年的!

    “沈哥哥!你好有钱呐!”周晚晚这次是真吃惊。

    沈国栋哈哈大笑,这一刻心里的喜悦自豪比他赚再多的钱都畅快,“我的钱都是给你赚的!你随便花!等你毕业了,都给你,你来管钱!”

    “我不管,我懒!”周晚晚把所有的存折都扔到桌子上,往外一推,嘟起嘴巴不高兴了。

    沈国栋完全摸不着头脑,马上就慌了,刚刚不是还挺高兴的吗?怎么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

    “囡囡?”沈国栋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去看周晚晚的脸,周晚晚一转身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沈国栋急得赶紧追过去,周晚晚又一转身,沈国栋又追了过来。

    这次周晚晚不躲了,大眼睛湿漉漉地瞪着他,又是赌气又是埋怨,还有点小小的撒娇。

    沈国栋的心砰一下狂跳起来,像被什么引爆一般,全身的血液急速流动,脸马上就红了,全身发热,甚至开始觉得口干舌燥。

    周晚晚瞪了他一会儿,发现沈国栋有点傻愣愣地站在那,竟然不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周晚晚只能轻轻推他一下,“沈哥哥!你以后都不想管我了吗?”

    沈国栋竟然被推得后退了一步。

    周晚晚不敢再装了,赶紧跳下椅子去拉他,“沈哥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沈国栋低头看了一眼周晚晚拉着自己袖子的小手,柔嫩洁白,小小的指甲因为用力泛着淡淡的粉红,像几瓣桃花。

    “我去喝点水!”沈国栋落荒而逃。

    周晚晚看看桌子上的茶壶和旁边的暖水瓶,他这是要去哪喝水?

    沈国栋确实是去喝水了。灌进去一大碗自来水,他才觉得自己不那么热也不那么渴了。

    沈国栋站在厨房的窗户边,捂着跳得还是有点不正常的胸口发呆。真的得了心脏病?听说这个病治不好,犯了病说死就死了。

    那囡囡怎么办?沈国栋开始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她知道自己生病了会伤心的,先不能告诉她。

    不过,她知道了会哭吧?会像上次墩子去参战一样,搂着自己哭吗?沈国栋忽然又有点期待,如果她知道了,肯定得哭。

    那还是自己告诉她好了,要不然她该搂着别人哭了,那可不行!

    唉!不能让她哭!沈国栋想想周晚晚上次失声痛哭的情形,又开始心疼了。

    搂着就好了,还是不要哭了。

    想到最后,沈国栋开始站在那傻笑。

    “沈哥哥?”周晚晚站在厨房门口叫他。

    沈国栋满脸笑意地回头,看见周晚晚忽然就有点尴尬,握着拳头在嘴边咳嗦了一下,躲闪着她的目光,“我就是出来凉快一下,走,回去吧!”

    你刚才说出来喝水。周晚晚仔细地看着沈国栋,他今天实在是有点不对劲儿。

    沈国栋把大手罩在周晚晚的头上,不让她盯着自己看,“走走走,我们回去接着数钱!”

    周晚晚只能被他推回去。沈国栋这段时间非常不对劲。可是他不想说出来,周晚晚没有任何办法。

    长大以后,他们就是这样慢慢开始有各自的世界,很多烦恼再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可以拿出来大家一起解决了。

    因为拿出来别人也解决不了。这不是作业没做怕挨老师的揍,也不是别人有一个特别厉害的玩具我想要。

    所以周晚晚更不能要沈国栋的钱。确切地说,是她得学着慢慢退出沈国栋的生活了。

    不是完全退出,是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

    最近沈国栋的反常让周晚晚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他们是真的长大了,马上要开始走上生活的岔路口,开始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行了。

    她不能让沈国栋成为第二个周阳。

    他们融入到彼此的生命中太深太深了,以后分开,那种生生剥离的疼痛实在太难熬了。

    周阳调整适应了那么久,忍受了多少寂寞孤独,周晚晚不能完全体会,却心痛得辗转难眠。

    她不忍心让沈国栋也经历一次这样的过程。他是她的沈哥哥,从小到大疼他护她什么时候都把她放在第一位的人,她不能也让他受一遍这样的苦。

    所以,这场分离,就由她在潜移默化中慢慢进行吧。

    “收起来吧!要不我在你卧室里装个保险箱?就像财务室的那种,钢的,这么大,”沈国栋把存折放到周晚晚面前,给她比划着,“以后就当你的小金库,可以装好多好多东西。”

    “沈哥哥,你以后不想管我了吗?”周晚晚认真地看着他,“我们住在一起,你买菜做饭,给我买衣服,买学习用品,买零食头花,前些天学校收书费都是你跑去给我交的,以后你都不管我这些了吗?”

    “管啊,当然管!”沈国栋急了,“我怎么会不管你?你这小脑袋在想什么呢?”

    “我不信!管我你还给我这么多钱,明明就是嫌我烦了,打算把钱给我,让我自己花,以后别来烦你!”周晚晚嘟着嘴巴瞪沈国栋。

    沈国栋感觉自己的心脏又有点不正常了。不过跟心脏比起来,还是先把这个生气的小家伙哄好了比较重要。

    “沈哥哥真没这么想,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你告诉我,我以后肯定改!”

    周晚晚指指桌子上的存折。

    沈国栋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看!你就是骗我的!你刚刚还说我说出来你就改!明明就是不想管我了!”周晚晚一转身又给了沈国栋一个后脑勺。

    沈国栋马上急了,从椅子上跳下来就追过去,反复追了好几遍,周晚晚才肯看他,“那你说,你到底改不改?”

    “改改改!肯定改!你说怎么改就怎么改!”沈国栋一叠声地哄,现在只要周晚晚不生气了,让他干什么都行!

    周晚晚又看了一眼存折。

    沈国栋立刻全都收起来,胡乱塞到裤兜里,然后又有点不甘心,“你的小金库怎么办?”

    “刚刚你还说要当我的小金库!现在就忘了!?是不是也在骗我?!”周武王又不高兴了。

    “没有没有!我是你的大金库,你自己的是小金库,都是你的!绝对没骗你!”沈国栋蹲下来认真地看着周晚晚的眼睛,“沈哥哥绝对不会骗你的。永远都不会。”

    周晚晚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抖动了几下。

    沈哥哥,我相信你,所以我更要为你考虑。

    “我不信!”周晚晚眼睛一瞪,开始刁蛮任性,“你得用实际行动表示!”

    “行行行!你说!让我怎么表示?”沈国栋一看周晚晚这个任性的小样子就笑了。

    他们家的小丫头还是任性起来看着让人高兴,刚刚那个受了委屈的小模样看着真是太堵心了。

    “以后你要认真给我做饭,还得给我买好多漂亮衣服!”周晚晚小下巴一抬,俯视沈国栋,“表现不好我就不相信你!”

    沈国栋忍不住去捏周晚晚的小鼻子,“小笨蛋!给自己要好处的时候得狮子大开口知道不?我一直都给你做饭买新衣服,你这算什么要求啊?不算!给你个机会,重新提!”

    周晚晚瞪沈国栋,“你看!你就是转移话题!说让我提,提了又不答应!”

    沈国栋被逗笑了,“答应!全答应!沈哥哥肯定好好给你做饭,还买好多新衣服!那你要不要再提几个要求?”

    周晚晚还是不太信任沈国栋,“先把这两样做好了再说吧!”

    沈国栋笑着去揉周晚晚的头,“小笨蛋!你怎么笨得这么可爱!”

    周晚晚抱着脑袋躲他,还不忘抗议,“你先把这两样做好再说!以后我要自己买学习用品!你买的练习本丑死了!也不要去学校给我交钱!害得我差点自己又交一份!更别给我们老师送礼!闫老师谢谢你的油是怎么回事?!我是年级第一名!第一名还用得着给老师送礼吗?!”

    沈国栋哈哈大笑,想把周晚晚搂到怀里像小时候一样使劲儿揉揉,又渴望着不止是揉揉她。

    可手伸出去又缩回来,竟然不敢放到她身上了。

    “到底答不答应?!”周晚晚好容易躲开了沈国栋,又跑回来跟他要保证。

    沈国栋看着周晚晚巴掌大的小脸泛着运动后的红晕,有点凌乱的头发披了下来,显得她的脸更小,更加莹白,一缕发丝调皮地粘在唇边,衬得嘴唇嫣红润泽……

    “答不答应?!答不答应?!”周晚晚根本不给沈国栋体会自己心情的时间,胡乱地摇晃着他的手臂。

    “答应!”沈国栋一开口就愣了一下,他的声音竟然有点黯哑和压抑。

    “太好了!”周晚晚在屋子里蹦跳着收拾东西,“明天我我要和高平丽去百货商场买新的笔记本和钢笔,再买我喜欢的零食!以后你都不许插手这两件事了!”

    沈国栋条件反射地去掏钱,却掏出一把存折。

    周晚晚一指,他赶紧又揣了回去,“那我给你……”

    “你现在只负责做饭和买衣服!你还在组织审查阶段呢!好好表现!别的不许乱插手!”周晚晚眼睛一瞪。

    沈国栋不敢再提给钱的事了。

    周晚晚也松了一口气。她不在乎钱,沈国栋也不在乎钱,可是以后他得成家,嫂子要是知道自己拿过他这么多钱,心里肯定不舒服。

    都是女人,自己前世也曾经感受过爱情,那些小心思她都懂。所以更不想给任何人添堵。

    而且,她也不想给自己的生活埋地雷。她还指望着以后孤独终老的时候能偶尔去他们家感受一下家庭温暖呢!

第二八八章 心脏病

    周晚晚走出学校后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石云和周晨几个人。

    “石云姐!”周晚晚高兴地小跑过去,“上次去看你,你不在!我可想你了!”

    石云拉住周晚晚,笑得明朗又狡黠,“诶?你不是在我们班当了好半天孩子王?我要是在,他们能跟你玩儿得那么疯?下回再去,你肯定希望我还不在!”

    周晚晚一点都不脸红,“我更喜欢跟石云姐玩儿!”

    石云笑着摸了摸周晚晚的头发,“那当然了!咱俩玩儿了多少年了!那群小屁孩儿怎么比得了!是吧?”

    说完两个人靠在一起咯咯地笑,完全无视站在他们后面的周晨、沈国栋和石良。

    几个人也看着他们俩笑。这俩人年纪差了快十岁,却特别能说到一起去,一凑到一起就说个没完,别人不拉着是分不开的。

    “走,吃饭去!今天姐请你吃好吃的!”石云把周晚晚的手跨在自己胳膊上,“姐难得请一次客,你可得抓住机会,下回指不定啥时候了!”

    周晚晚看看后面的沈国栋和石良,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沈国栋他们粮食公司要招几个临时工,特意给石良留了一个名额。今天石云应该是来送石良上班的,顺便请他们吃饭感谢一下。

    石云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完全靠自己操持着给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结了婚,还剩一个最小的弟弟石良,“等他也成了家,我肩上的担子才算卸下来。”石云跟周晚晚这样感慨。

    石云跟周晨同岁,二十三了,这些年坚持不肯订婚,“我家里这个情况,订婚就是拖累别人。而且,万一有啥事,我现在肯定是先顾着家里的,到时候俩人再吵吵闹闹地闹矛盾,没必要。等我把这几个小的都成上家,能完全顾着自己了再说吧!”

    石云看着周晚晚担忧的眼神,笑得非常爽朗,“担心姐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嫁不出去就剩家里,谁敢说闲话看我不撕了她!”

    现在虽然提倡晚婚,可农村女孩子二十一、二岁也都订婚了,到了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即使还不出嫁,打算帮衬家里一两年,那也都是订了婚准备嫁人的状态了。

    除了少数几个泡在各个工程工地的铁姑娘,女孩子二十三、四岁还不订婚,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老姑娘了,屯子里的闲言碎语肯定不少。

    而且石云一个小姑娘,没权没势没父母叔伯帮衬,能好好地在小学校代课,多少人眼红不忿想背后使坏呢。

    全大队的初中毕业生可不只有她,还有一个高中毕业的都在家闲着呢!再说,还有那么多知青,谁不想去当这个代课老师?又清闲又拿一等工分,每个月还有八九块的补助。

    这些石云都不怕,她这些年自己撑着一个家,给弟弟妹妹订婚、结婚,啥人没见过?啥事儿没经历过?这点闲言碎语背后使坏根本影响不了她。

    闲言碎语她不在乎,背后使坏她更不怕。早在她当上这个老师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多少人在背后盯着这个位置呢,她要想当长,就得有靠山。

    所以,她第二学期就主动申请调到了大队书记郑满仓小儿子那个班,把一个没及过格的淘小子收拾成一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并且顺利升入初中。

    从那以后,郑满仓看见石云热情无比,把她当成他们家郑福庆的伯乐恩师,谁都动摇不了石云这个代课老师的位置了。

    石云一点不避讳地跟周晚晚说起这件事,“我就是故意去走后门的,可我也不亏心,我是照顾郑福庆了,可也没拉下班里其它的孩子,他们也都跟着补课,那年我们班一半的孩子考上了初中!”

    在当时的二道坎小学,一个班能有三五个考上初中的学生就算成绩非常不错了。

    背后嚼舌根的那些闲言碎语石云更不当回事儿了,不让她听见她就当不知道,谁要是敢当面说,她上去就大耳刮子抽她!

    为这事儿,还有人找到学校去闹,石云毫不含糊,把那个泼妇扯出操场又是一顿抽。

    虽然对名声不太好,但石云不在乎。她一个女孩子带着弟弟妹妹生活,不厉害点早让人给欺负住了,那日子还怎么过?

    与其憋憋屈屈地活着,她宁愿得个泼辣的名声。

    再说,她发飙一回好处多着呢,不止以后屯子里的人不敢当着面对她和她的弟弟妹妹说酸话了,就是在学校里,那些喜欢嚼她舌根子的老师也闭嘴了。

    甚至学生们都更听话了。全校的老师学生都见识了平时从不打人的石老师动手,那可是一巴掌就把一个大胖老娘们儿的嘴给抽出血了呀!

    而且还不止是动手,石老师可是拿着根带着钉子的木板子把那老娘们儿追出去老远呢!

    “谁敢惹你你就往死了抽她!你放心,抽不死!她发现你真要抽死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石云这样认真地教育周晚晚。

    周晚晚抱着石云笑,又是心疼又是佩服。这样的女孩子,经历了这么多,难得她还能这么明朗向上,真是难得。

    石良今年也十九了,在生产队干活儿勤快又能吃苦,就是不太爱说话。

    “闷葫芦一样,以后媳妇都不好找!”石云对石良挺发愁的,“就是找着媳妇了,你自个顶门立户过日子,还能不跟人打交道?就这么闷着,到啥时候你都得是最吃亏那个!”

    所以沈国栋问周晚晚,要不要给石良安排个临时工时,周晚晚马上替石云答应了下来。

    粮食公司的临时工都是做些搬搬抬抬的工作,有力气就能干,石良虽然不爱说话,人却不笨,肯定能胜任。最主要的是,能锻炼一下他,让他开阔眼界,多接触一些人。

    石云特别高兴地接受了沈国栋的好意,“让他出去见识两年,等回屯子了也好订婚!”

    石云让周晚晚选吃饭的地方,周晚晚想了想,选了上次跟沈国栋一起去的爱民国营饭店。

    进门的时候,周晚晚特意落后了一步,在沈国栋的手心写了一个“钱”字。

    沈国栋的脚步一滞,紧紧攥住自己发热酥麻的手心,停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僵硬地去后面办公室找上次那个马经理。

    等轮到石云他们去窗口点菜买票的时候,忽然之间,几乎所有贵的、带肉的饭菜都卖完了。

    石云建议换一家,周晚晚却非要吃他们家的三鲜馄饨。石云一问,竟然还有。

    “要不给你买了三鲜馄饨我们带去别的地方去吃?”现在有的都是特别便宜的普通饭菜,石云有点不好意思给沈国栋吃这个。

    “带去别人家就坨了!”周晚晚就是不走。

    最后没办法,他们几个一人点了一碗素面,周晚晚拿着自己的混沌票坐在那美,“就我运气好!喜欢吃的随时都有!”

    “可不是!你啥时候运气都好!吉祥物!”这个典故石云也是知道的,可能是从小的心里暗示,她一直很坚定地认为周晚晚这小孩确实是运气很好。

    “你的好运气都放到吃上了。”周晨开始调侃妹妹。

    三个人轻松愉快地聊天,沈国栋今天的话很少,根本不插嘴。好在问到他他还能算周到地回答,才没让这顿饭冷场。

    谁都不知道,桌子下面,沈国栋被周晚晚写过字的那只手一直紧紧地攥着。现在,他几乎那边的半个身子都是热的,另一半却是凉的。

    沈国栋用自己另一只冰凉的手去给那只一直攥着的手降温,心像被悬在空中,没着没落,空荡荡的,又好像装满了东西,完全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饭刚吃几口,还是上次那个大辫子服务员,端个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是一碗鸡蛋羹和一小碗大米粥,“沈经理,今天很多菜做不了,没让您朋友吃好,这是后厨送的,大人对付一口咋地都行,别把……”

    大辫子姑娘停顿了一下,看看周晚晚,本来想说别把孩子饿着,可是看样子,这个小姑娘也得有十四五岁了,怎么也不能算是孩子了。

    沈国栋站起身打断大辫子服务员的话,自己动手把鸡蛋羹和大米粥放到周晚晚面前,把她根本就不喜欢吃的馄饨拿过来,“换换样儿吃吧!”

    周晨把勺子给周晚晚放好,“还是在外面吃饭好吧!可以多吃几样!”然后又跟石云姐弟俩解释,“她就是看别人碗里的饭香,自己的吃两口就够。”

    周晚晚也不反驳,认真吃鸡蛋羹喝粥。

    这顿饭,石云一共才花了一块多钱和二斤多粮票,他们姐弟俩非常不好意思,反复强调这次不算,下次一定再补请一次。

    “等石良发了工资,让他请。”沈国栋也不推辞,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跟周晚晚告别的时候,石云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不用给姐省钱,姐请你们吃顿饭的钱还有!”

    “那你下次单独请我好了!我要吃冰糕!”周晚晚眨眨眼睛。

    石云拍拍她的头去赶回家的汽车了,周晨跟她顺路,送她一程,也走了。石良留下来跟着沈国栋去报道。

    “爱吃三鲜馅儿的馄饨?嗯?”沈国栋的脸色有点不好,“不给你找吃的你下午就饿着肚子去上课?”

    周晚晚打开挎包让沈国栋看里面的小糕点和糖,“肯定饿不着!你每天都给我装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沈国栋给气笑了,“那是让你课间饿肚子吃的,不是惯着你挑食。”

    周晚晚眨眼睛,“我挑食不都是你惯出来的?你不打算负责了吗?”

    沈国栋几乎是落荒而逃。

    周晚晚最后那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反复回响,心脏又开始不正常地跳了起来。

    沈国栋捂着心脏的位置皱眉,奶奶的!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小张!”沈国栋叫他办公室外的文员,“明天别给我安排事儿,我要出门!”

    “经理,非明天去吗?明天要出辆车粮食,我怕下边出篓子。”而且你还让我通知下去,明天各个食品站站长来开会,人来了你不在,我不是找削吗?

    “非明天去!”再不去看看,哪天心脏病发作了,他就得英年早逝!

第二八九章 命运

    周晨一进院子就冲周晚晚笑,周晚晚眼睛一亮,跳起来就跑过去翻他的挎包,“是墩子哥哥对不对?!”

    周晨笑着不说话,站在那任妹妹自己翻,果然,一会儿小丫头就惊喜地叫了起来,“还有响铃姐!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周晚晚拿着两封信跑到花架下的秋千上窝着,幸福地左看右看,先拆了墩子的信。

    “沈哥哥!快过来!墩子哥哥来信了!”周晚晚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打开,一边喊在屋里不知道在鼓捣什么的沈国栋。

    沈国栋昨天去了一趟沈爷爷那,回来就感觉他更不对劲儿了。可能这些天他的不正常都是因为沈爷爷那边的事儿吧?

    沈爷爷那边的事儿,沈国栋不说周晚晚也不敢随便问,都是一些特别机密的事,她问了他就知无不言,她还真是不太敢知道。

    只要沈爷爷的健康不出问题,她就装着不知道好了。

    沈国栋马上就跑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杯水,一见周晨,才想起来什么,咕咚咚先把满满一杯水自己干了。

    “齁你个恶心反胃!”周晨气得直翻白眼儿,“你就惯着她吧!”

    沈国栋把还留着一层糖底的杯子又送了回去,才小跑着出来。

    周晚晚先一目十行地看信,然后对坐过来的沈国栋和周晨汇报,“都是好消息!”

    只要墩子不用再去战场,对他们来说就都是好消息了。

    墩子在抗美援越战场只待了十个月,战争没结束就负了非常严重的伤,被抬下来的时候双腿膝盖以下只剩白骨,半面身子被炸得焦黑,几乎不成人形。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行了,却没想到,在野战医院只躺了一个多月,他就能自己下床走路了。

    “其实三天我就基本都好了。”墩子回来探亲,偷偷跟弟弟妹妹们说。“怕人怀疑,我硬生生躺了一个多月,整个人都僵了。后来跟我们特务小队去的医务兵被调走了,我再不好就得让野战医院的人给换药了,就赶紧起来了。”

    墩子从医院的病床上起来,战争就基本结束了。他也正好随撤退的大部队回来。

    战争有多残酷,战场有多惨烈,墩子只字不提,他只跟弟弟妹妹们讲南方的山峦常年青翠欲滴,巨大的热带树木一棵树就是一片森林,猴子们荡着森林里的树藤来回穿梭,当地居民也跟猴子一样在空中荡来荡去。

    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甘蔗地,巨大的菠萝蜜,清甜的火龙果,当然不能忘了又臭又丑的榴莲,而且,他竟然还跟当地人学会了酸酸甜甜的越南炒饭,回来做给弟弟妹妹们吃,受到了全家人的喜爱。

    好像他不是去参加了一次九死一生的战争,只是出去旅游了一趟。

    他不提,他们四个却完全能想到。墩子火线升职,由副连长直接升到团长。那是多么惨烈的战场才会有的情况,周阳几个这些年跟沈爷爷走得这么近,不会不知道。

    排长死了班长顶上,营长死了副营长顶上,那一场战斗,几乎整个阵地都没剩几个人,墩子才能从一个副连连升五级跳到正营。

    墩子伤愈以后回来的那次探亲,兄妹几个对他的这次升职闭口不提。

    这件事代表的是墩子的九死一生和多少解放军战士失去的热血和生命,他们宁可墩子一级一级慢慢去熬资历,也不愿意让他和他的战友经历这些。

    他们不能用兴高采烈和庆幸的态度提起这些,那是对英雄的不敬。

    “墩子哥哥的命是你的了。”墩子单独跟周晚晚谈起这件事的时候,非常郑重地把他的军功章交给了她,“当时的情况,没有你的药,我肯定下不了战场。我不是英雄,我只是幸运。你就是墩子哥哥这辈子最大最大的幸运。”

    周晚晚把军功章别到墩子的胸前,看着墩子的眼睛,郑重而认真,“墩子哥哥,你是英雄。你一直都是我的英雄,从小就是,没上战场之前你就是我的英雄。

    我们家,最幸运的人是我,你们所有人能在我身边,就是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换的幸运。”

    “墩子哥哥,这枚军功章我收下了,现在我再重新送给你,送给我心目中永远的大英雄!”

    “墩子哥哥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做你的英雄。”墩子带着那枚军功章,郑重地向周晚晚敬了一个军礼。

    墩子现在是特务营第六大队的大队长,坚持他一贯的强硬作风,带兵以严厉冷酷著称,是手下那些各部队千挑万选上来的兵王们谈之色变的黑脸教官。

    沈国栋给周晚晚当故事讲的时候,周晚晚完全不能想象,那么温柔没脾气的墩子哥哥怎么会走这样的铁血路线?是她感觉错了还是沈国栋弄错了?

    “墩子哥哥邀请我暑假去看他!”周晚晚看了几行,又给周晨两人汇报。

    “不去,让他回来!”沈国栋对墩子非常不满,小丫头放个暑假,回向阳屯也就算了,跑那么远他不是更见不着人了?坚决不去。

    轮到沈国栋看信的时候,他看了半天,疑惑地问周晚晚,“墩子没说让你去看他呀?”

    周晚晚指着一段给他看,“墩子哥哥说他七八月份的时候没安排外出任务,说那时候山里凉快,你看这里,”周晚晚指着念给沈国栋听:

    “‘好多野花都开了,早上我可以陪你去摘一大把回来,放在屋子里,能香一整天’,还有这里,‘下午去小河边抓小鱼,河水被晒得暖暖的,你可以多玩儿一会儿’。”

    周晨一边听一边笑,沈国栋气得直拍桌子,“这小子太狡猾了!”

    “在家也可以摘花去河里捉鱼啊!沈哥哥还能带你去钓鱼,鱼竿我我都给你定好了,让他们特意给你做了一个小的!”要说利诱,沈国栋可是谁都不怕。

    他现在每天琢磨最多的就是利诱周晚晚,让她老老实实待在他眼皮底下,哪儿都不去。

    “等我考完试再说吧!”周晚晚不马上做决定,“到时候谁那里好玩儿我就去谁那。”

    沈国栋开始摩拳擦掌。周晨轻轻戳妹妹的脑门儿,“小坏蛋!”

    响铃姐的信是一个大大的文件袋,两个月之前发的,在路上不知道怎样辗转才到他们手里。

    这些年,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了。响铃姐去的是藏北最偏远艰苦的县,交通不便,气候严酷。

    当时分配片区的时候,征求个人意见,响铃主动要求去这个所有人看了地图和统计数据就躲着的地方。

    “既然去了,都是遭罪,就找个不能让自己白遭罪的地方。”响铃姐这样跟周晚晚解释。

    那个县只县城到拉萨就要走四天,要穿过蚂蟥区,翻五千米的山口,很长一段距离机动车根本就上不去,只能靠步行。

    所以响铃的信总会耽搁很久才能收到。后来响铃也有经验了,不一封一封发,而是攒几封,一起发出来,反正邮路艰难,他们这边所有的邮件都是攒够数了才一次性发出去的。

    至于多久才能攒够数,那真的很难说,得看季节和路上的情况,万一邮递员过索道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攒了一个多月的邮件全都掉到大江里去,那谁也没办法。

    周晚晚从大文件袋里先掏出一张全藏文的报纸,一眼就看到了上面响铃姐穿着藏族传统服装跟一群藏民载歌载舞的照片。

    报纸油印有点模糊,照片效果非常差,却能让人一眼就感受到所有人的欢乐,响铃姐站在一群藏民中间,跟他们跳着最传统的锅庄舞,身材窈窕,姿势标准,表情愉快。

    周晚晚看了好半天,才舍得放下去看信。响铃姐还在那张照片旁边很贴心地写了一行字,“看编号四。”

    周晚晚找到编号四那封信,马上就看到了有关这篇报道的内容。

    这其实是援藏干部团在当地搞的一个形象工程。响铃作为政绩最突出长得最漂亮的女同志,当仁不让地给援藏干部做了形象代言人。

    “本来要登的是一张正装照,我跟领导商量了一下,换上了这张,效果非常好,现在我在这边跟藏民和藏族干部打交道,他们都特别认可。”

    响铃姐又跟他们开玩笑,“姐现在在这边是‘高原之花’,就是这朵花被晒得又黑又红,下了高远就得让人当土豆!”

    响铃能打开局面取得那么好的政绩,可不只是靠长得漂亮会跟人打交道。她进藏半年,就能用藏语流利地跟当地人交流了。

    这在干部团里简直是个奇迹。很多人去了五六年,几句日常用语还都说不好呢。

    “多练多学呗,能吃苦啥事儿干不成?”响铃姐轻描淡写地告诉周晚晚。

    周晚晚简直不能想象,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响铃姐要一边应付如履薄冰的民族问题,一边做好日常工作,一边对抗高原反应,一边应对饮食居住等等困难,竟然还能这么快速地把当地语言学好。

    这其中付出了多少艰辛她从来都不对别人说,即使是对周晚晚几个,她也都是报喜不报忧。

    可是周晚晚知道,她要面对的不只是环境上的困难,还有心理的伤痛。进藏之前,孙老奶刚刚去世,跟赵志刚的婚姻又陷入绝境。

    人人都说响铃聪明、漂亮、运气好,会办事儿,下一趟乡就能跟藏民打成一片。

    却没人知道,这个笑得爽朗灿烂的女干部,行李包里放着母亲的骨灰,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看完响铃姐的信,周晚晚替她高兴,也心疼她,整个人都有点愣愣的。

    沈国栋使劲儿给周晨打眼色,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周晨鄙视他,平时惯着的时候比谁都能耐,一到关键时刻就熊了!

    “囡囡,你知道跟大哥相亲的那个姑娘是你们班同学她姐吗?你猜猜是谁?”周晨开始转移话题吸引妹妹的注意力。

    周晚晚心里一惊,“何红梅!”

    “你知道啊?”周晨也有点吃惊,他还是今天下午才知道的。

    “不是叫张丽香吗?住得也跟何红梅不是一个屯子,怎么会是她姐?不是亲的吧?”周晚晚有点急。

    她当时怎么没直接问问姥姥这个姑娘跟何红梅有没有关心呢?!可是二哥那么精明,她一问,他肯定能知道其中有事,而且还不是好事。

    她不希望哥哥们替她操心学校里的事了。这跟她要慢慢从他们的生活里淡化出去的目标相悖,她希望他们不要总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都去过自己的生活。

    要让他们安心过自己的生活,就得让他们对她有信心,确认了她自己能处理好所有的事,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所以周晚晚最近一直在努力表现,一点都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在学校里受同学欺负了。

    “那个何红梅在她姨家长大的,她姨一直没生孩子,就把她抱去了。今年她姨生了儿子,就不愿意要她了,她爸妈就把她领回去了。这也不是啥好事儿,估计她爱面子,就没跟你们同学说吧。”

    周晚晚腾一下就站了起来,“二哥,我要回家!现在就回去!”她得马上把这件事告诉周阳,无论怎样,相亲之前周阳对这件事有知情权。

    “啥事儿这么急?晚饭还没吃呢!”沈国栋看表,“到家再吃饭你肯定不饿了。”过了饭点儿这丫头就更不爱吃饭了,沈国栋每天都是准点儿开饭,就是为了让她多吃几口。

    “这么着急干嘛?后天回家就能见着了。”周晨站起来把妹妹按到秋千上坐下,“老舅今天跟我说了,大哥让咱们周末回去见一面。”

    周晚晚叹了一口气,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回去也于事无补了,只能回去看看再说了。

    “到底怎么了,你先跟二哥说。二哥帮你出出主意。”周晨看出妹妹一定有事。

    “我就是,想问问大哥相看成了没有。”既然都已经相看成了,那以后的事就只能全凭周阳自己做判断了。

第二九零章 惊觉

    周晚晚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望着晴朗夜空的一轮明月,心乱如麻。

    命运真是捉弄人,怕什么来什么,谁能想到何红梅和张丽香会是同父同母一家子的亲姐妹呢?

    明明打听得清清楚楚,姓名毫无关系,住得也不是一个地方。可是人家就能给你弄出个姨妈领养事件来。

    周晚晚笑,真是疏忽了。从小到大,这种莫名其妙的攻击她实在是受得太多了,何红梅这种说几句酸话的程度,真是太不够看了。

    小学同学偷偷把毛毛虫夹在她的书里再踩死,在她的凳子上抹大便,课本被偷偷涂花撕烂,等等,等等。

    毕业以后,她才知道,她经历的这些,只因为同学们都在传,她顿顿吃大米饭炒鸡蛋。

    初中的时候,这种事更多,而且还逐渐升级,甚至曾经有女同学莫名其妙地把她堵在厕所,试图把她推到粪坑里。

    所以,何红梅的事,她虽然怀疑过,却真没那么重视。打听到她跟张丽香没关系,周晚晚就把她当成了一场普通的找茬事件。

    这种程度的找茬,她根本都不会放在心上,当然更不会去跟大哥说起。

    其实,所有学校的这些事,她从来没跟哥哥们说过。

    那些小孩子天真而残酷的孤立、恶作剧,不是大人能防范得了的,只要他们想,随时能找到机会在大人看不到的地方进行。

    而且周晚晚并不在乎这些,她又没吃亏,也不需要一群孩子的认同和友情,跟他们较什么真儿呢?

    没想到,一时的放松却让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现在去说,肯定会影响大哥的判断,而且,非常有可能,这场才刚刚开始的姻缘就此就会断了。

    如果大哥对张丽香挺满意的,想相处一下试试,因为她的关系让他就这样放弃,会不会让他错过自己的幸福?

    不去说,以后会不会有麻烦?何红梅的气愤不平从何而来?

    周晚晚深深叹气,然后苦笑,前世今生,她果然都会成为大哥人生路上的拖累和绊脚石啊……

    周晚晚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前世今生不一样了,周晚晚你不要胡思乱想!

    今生的大哥眼界开阔,自信乐观,对生活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的判断和原则,你要相信他,他懂得如何去挑选自己的伴侣,也知道权衡利弊做出最好的选择。

    这段时间以来,你一直都在努力要淡出哥哥们的生活,试图让他们对你放开手,去过自己的人生。

    其实,你们之间,真正需要放开手的是你。

    当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你可以用自己的判断和阅历一点一滴地去影响他们,引导他们,培养他们,现在,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优秀又有主见,完全不需要你过多地去插手他们的生活,他们需要过自己选择的人生。

    周晚晚忽然感觉自己像一个功成身退的家长,看着孩子们长成优秀自信的大人,看着他们离开自己开始新的生活,骄傲、喜悦、欣慰,又有点孤独和疲惫。

    周晚晚又笑,真是越想越离谱了,即使他们以后分开,去过各自的生活,他们还是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亲人,心里永远都是最惦记对方的。

    有这些就足够了。有了这些,她的余生就都会生活在幸福和满足中了。

    透过纱窗,沈国栋还坐在茶几旁研究他的小药瓶。

    周晚晚下午已经偷偷看过了,那里只是普通的复合型维生素,估计是给干休所的首长们特供的,做的样子跟市面上的不一样,也没有药名和说明书。

    可效果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只是含量大一些而已。

    沈国栋对着它发呆了好半天了,到底在搞什么鬼?

    沈国栋更是不解,这个小药片真的能治心脏病?吃完就能好?心脏病那么好治?

    那个刘大夫到底靠不靠谱啊?他是不是该去省里的大医院做个检查?

    刘大夫更苦恼,几乎要去找沈爷爷哭诉了。

    首长啊!您管管您那个土匪孙子吧!没病非说自己有病,还死犟自己得了心脏病!心脏病能壮成他那样我也想得一得呀!

    不给他开药他就薅我脖领子,差点让院长以为我把您给治出毛病来了,要审查我呀!

    虽然忧心自己的病情,沈国栋还是准点儿把周晚晚叫回来让她睡觉了。

    然后回屋又吞了两粒药。

    周晚晚遵循着自己的生物钟按时上床,却在半夜忽然醒来。她发烧了。

    寂静的夜总是能逼出人心底最深处的脆弱和寂寞。这一刻,周晚晚忽然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让自己沉沉睡去。

    她喝了一滴灵液,又吃了一颗安眠药,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按时醒来,烧退了,起床综合征却非常严重。

    周晚晚又喝了一滴灵液,深吸一口气,笑着开门去找沈国栋,“沈哥哥,我的鸡蛋要糖心的!”

    周六回家,刚进屯子,就看见赵五婶家在盖房子,今天正好上梁。

    赵二栓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今年冬天,赵五婶手里有钱,底气就足,考虑了一下就给儿子单起了三间房子。

    “以后谁成家,娘都给盖新房!”赵五婶豪气地许愿。赵大壮的三间盖在了屯西头,二栓的就跟他们邻着盖,以后哄孙子也方便些!

    虽然只是土坯房,可在现在的农村,能一结婚就给盖三间大房子的人家太少见了,乐得赵二栓的丈母娘满屯子宣扬她闺女找了户好人家。

    上梁是盖房子里最大的事,是要做酒席请客的,处得好的屯邻也都去帮忙。

    周阳兄妹几个当然更是全家出动,去帮赵五婶忙前忙后。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五婶百忙中还不忘照顾周晚晚,给她单独盛出来一份青菜、鸡蛋和鸡肉,“带着小四儿回家去吃,这边都是人,你肯定吃不饱。今天你带着小四儿就算是帮干娘大忙了!”

    赵小四儿是赵五婶的宝贝疙瘩,交给别人她是真不放心。

    周晚晚欣然受命。在这边赵五婶什么都不让她干,她也真帮不上什么忙,就带着乐得不行的赵小四儿回家了。

    赵小四儿早被告诫过,姐姐抱不动你,你不许耍驴,得自己走。

    他非常听话,还主动要帮周晚晚拿着饭菜,“姐姐力气小,拿不动!”

    周晚晚就分给他一个小的拿着,小家伙被委以重任,更是不要抱也不喊累,小大人儿一样跟着周晚晚回家了。

    再懂事的小孩子也是小孩子,跟赵小四儿折腾了一小会儿,周晚晚就出了好几身汗。好在小家伙被秋千三晃两晃就给晃迷糊了,很快就趴在上面打起了小呼噜,周晚晚才算解脱。

    现在她是绝对没有力气去抱这个小胖墩儿进屋了。只能自己也坐在外面的桌子上看着他。

    午后的空气温暖慵懒,周晚晚受不住生物钟的召唤,不知不觉中自己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是被一连串撞击和闷响给惊醒的。

    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沈国栋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震惊地长大眼睛,几乎是有点惊慌地看着她,身边是几把被他撞倒的凳子。

    周晚晚认识沈国栋十多年,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这种惊慌又无措的表情。她一直以为他的大脑里不会产生这种情绪。

    “沈哥哥,你怎么了?”周晚晚顾不上刚睡醒的头晕,站起来就要去看沈国栋,“是撞到哪里了吗?”

    “没,没有!你坐下!坐下!站起来头晕!”沈国栋再自顾不暇,也能条件反射一样记得周晚晚的不舒服,“我,我去给你倒点水,你别动!”

    沈国栋几乎是逃跑一样窜进了屋里。

    周晚晚看看地上被他撞倒的几个凳子,最后还是坐了下来。他们家跟原木桌子配套的这几个凳子厚重、圆润,看着很敦实,实际上更敦实,她几乎是一个都拿不动的。

    这么多年了,周晚晚真没见过这几个凳子倒过。太厚重了,挪它都费劲,能一起撞倒这么多,这得多大的劲儿啊。

    刚才担心沈国栋,身体没什么感觉,现在坐下来,头就开始剧烈地抽痛,周晚晚想都没想地又喝了一滴灵液,闭眼等了几秒钟,抽痛过去,全身都舒服了起来。

    周晚晚等了老半天,烧两壶水也早就开了,沈国栋才端着杯子出来。

    他头发和脸上还滴着水珠,原来是去洗头了。不过衬衫和裤子上也都是水,湿哒哒地走过来,自己却没发现一样,表情比刚才平静了一些,眼里亮亮的,好像烧得最旺的炭火,目光几乎能烫伤人。

    周晚晚看看他拿着的那个周晨的水杯没说话。

    沈国栋把水杯放到周晚晚手边,竟然没坐下,而是有些直愣愣地盯着周晚晚,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饿狼盯上的小兔子。

    周晚晚摸摸那杯凉水,仔细去研究沈国栋的表情。

    沈国栋却忽然红了耳根,有点惊慌地躲开了她的注视,然后又猛然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周晚晚。

    “沈哥哥,你怎么了?”周晚晚被彻底弄糊涂了。

    沈国栋却在周晚晚清澈的目光下又一次惊慌失措。

    “我,我忽然想起点事儿,我先回单位了!”沈国栋不给周晚晚一点说话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骑上院子里的自行车,手脚有些不协调地仓皇离开。

    周晚晚还没来得及仔细去想他的反常,就见一股黑烟从屋里冒了出来,还夹杂着烧糊了什么东西的味道。

    她赶紧拿条湿毛巾堵住口鼻,冲进屋里,很快在厨房找到了源头。

    沈国栋竟然在灶膛里架上了木绊子,烧了这么半天的干锅,而且还没收拾外面的柴草和木头,差点把房子给点着了。

    “这家伙是要纵火吗?”周晚晚一边收拾一边嘀咕。

第二九一章 客人

    沈国栋这一走就再没回来,傍晚的时候,杨高志亲自骑自行车过来给周阳几个传话,沈国栋打电话到公社,说他有急事要出差,让周晨去陪周晚晚住几天。

    杨高志现在已经是公社武装部的副部长了,这种小事他随便让一个干事来就可以了,可他还是自己来了。

    周阳陪着他说了好半天话,又给他带了一筐家里早熟的西红柿和甜瓜,才把他送出大门。

    从杨高志和周阳的熟捻程度来看,他平时没少往这儿跑。

    周晚晚没跟周阳、周晨说起沈国栋中午的反常,说了他们除了跟着担心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躺在被窝里反复琢磨,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推翻了沈爷爷那边有事的可能性,也不太相信是单位临时有事。

    昨天晚上沈国栋还计划着带她去小寒山采花找蘑菇呢,可见周末是有时间的。又没人过来通知他,他怎么可能忽然就有重要的事了呢?

    周晚晚眼前闪过沈国栋灼灼的目光和忽然泛红的耳朵,还有他的无措和惊慌,心里狠狠一翻,惊得猛然坐了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周晚晚几乎是惊慌失措地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怎么能往这方面想呢?!真是太离谱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妹还亲,她跟大哥、二哥有多深的感情,跟沈国栋就有多深,那是超越了血缘的亲密和依赖,怎么是那些转瞬即逝瞬息万变的东西能超越得了的?

    沈国栋一直把她当做需要照顾保护的小妹妹,绝对不会犯这种糊涂的。他们之间的亲情比任何感情都牢固可靠,沈国栋不可能舍了珍珠捡鱼目。他精明着呢。

    七月的盛夏,周晚晚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还是抵御不住从心底最深处升上来的寒气,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第二天是张丽香来家里做客的日子。周晨一大早就起来把已经十分干净整洁的家里又仔细打扫了一遍,拿出准备好的排骨、鲜鱼、鲜虾和木耳、鲜猴头,又去鸡窝抓鸡,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周晚晚也早早起来,跑前跑后地跟在周晨后面问东问题地捣乱。

    只要有周晨在,家里的事他是从来不让妹妹做一点的,今天情况特殊,他才允许她跟着看看,但还是一手都不让她伸。

    周晚晚端着二哥塞过来的温温的蜂蜜水,嘀嘀咕咕地跟他说着乱七八糟地话题,帮不上忙也不肯离开。

    周晨忙着手里的活,隔一会儿看一眼妹妹,她就很自觉地喝一口水,然后再跟他扯东扯西。

    周阳在周晨的指挥下扫完院子,把花盆重新摆一遍,甚至还给小汪梳了一遍毛,“客人来了它掉人家一身毛怎么办?”周晨有点嫌弃地看着小汪毛绒绒的大头。

    小汪很委屈地去蹭周晨,表示我不掉毛,我每天早上都去干岔河游泳,我可干净了!

    周晨一把扒拉开它,指挥周阳,“把它收拾干净!”

    周阳看看家里实在没什么活儿用他干的了,就过去把妹妹拉到桌子边坐下,“小迷糊,你今天怎么不迷糊了?”

    正常情况下,周晚晚这个时间不是没起床就是苍白着一张小脸坐在那不说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精神过。

    周晚晚咬着杯沿笑,“大哥,彩礼单子写了吗?什么时候过头茬礼?商量二茬礼的事了吗?”

    向阳屯这边相亲的规矩,第一次见面要是双方都满意,就互相到对方家里做一两次客,算是初步接触一下对方的人和家庭,然后再没意见,就可以写彩礼单子过头茬礼了。

    过了头茬礼,就算是正式的未婚夫妻了,正常情况下订婚一年多才会过二茬礼,然后就商量结婚。

    这个过程一般要持续两年左右。

    可是周阳今年二十六了,听李老太太的意思,她是希望他能订了婚就尽快结婚的,只要姑娘那边愿意,她催着周阳一年之内就把媳妇娶回来。

    “彩礼的事儿还没定,先让你们接触一下再说。”周阳摸摸妹妹的小辫子,很耐心地给她解释:

    “我的意思是过头茬礼之前先走动两回,订婚不止是两个人的事儿,以后结婚更是得两家人在一起相处,所以也不能只看一个人,还得看看家里。”

    “那边同意吗?”不过头茬礼双方就随时有反悔的权力,这在规矩和道德上都是被允许的。

    看着是男女平等,可相处下来,要是男方不同意了,那对女方来说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无论在名声还是经济上,女方都会觉得是自己吃亏了。毕竟过了头茬礼,如果男方反悔,按规矩,女方是可以不退礼金的。

    这是非常实际的问题,谁家有女儿都不得不考虑这些。

    “订婚之前一般都互相去对方家里一两回,我跟媒人说了,我们就先各走动两回,这也不算过分。姥还主动提出先买一套毛料衣服,不算在彩礼里。”

    周阳冲妹妹眨眨眼睛,“姥就怕我把人家给吓跑了!”

    周晚晚也冲周阳调皮的眨眨眼睛,“那你可得好好表现,别真把‘人家’给吓跑了!”

    张丽香和媒人宝成婶是上午十点多过来的,还带着她的妹妹张丽琴。

    李老太太再热心,也是周阳的至亲,做媒人总有向着自家人的嫌疑。所以最后还是宝成婶主动做了这个媒人。

    宝成婶娘家就是头道坎的,跟张家有着几道拐弯儿的亲戚,张丽香得叫她一声姑。宝成婶一家这些年跟周阳几个孩子走得又近,双方她都了解,很愿意促成这门亲事。

    像今天这种性质的做客,带着媒人和家里的弟妹是最正常的习俗,毕竟还没订婚,谁家的姑娘都不可能自己过来的。

    张丽香是个高挑健康的姑娘,浓眉大眼,五官立体,一看就挺有主见。张丽琴十八岁,长得跟姐姐有五分像,却没姐姐身上的干练爽利,有点拘谨地跟在张丽香的后面。

    周晚晚和周晨陪着周阳把宝成婶和张丽香姐妹请进屋里,动作麻利地端上水果、糖果和茶水,热情地招待他们。

    宝成婶先给大家做了简单的介绍,引导着周阳和张丽香慢慢融入到她的话题中来,双方很快就放下拘谨,能自然地交谈了。

    周晚晚不断地给张丽香姐妹倒水、拿水果糖块,偶尔插科打诨一下,气氛越来越好。

    张丽香姐妹也都非常关注周晚晚,对这个漂亮学习好又娇生惯养的未来小姑子,他们可是没少听人说起。

    今天一见,比听说的还漂亮,却出人意料地温和会说话,还很会照顾人,姐妹俩都非常吃惊。

    张丽香还好,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眼神,不要一直关注周晚晚,张丽琴的眼睛简直要黏在周晚晚身上了。

    周晚晚完全无视,愿意看就看好了,只要不是恶意的,怎么看她都无所谓。

    眼看到中午了,周晨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就要进厨房做饭,张丽香和张丽琴也马上站起来要帮忙。

    “丽香姐,丽琴姐,你们第一次来家里,就先吃一顿现成儿的,以后来常了,我们肯定不跟你们客气。”周晚晚把他们姐妹拉住,“你们要是去干活,我也得去,我今天就想借你们的光偷一回懒呢!”

    宝成婶也笑着拦住他们姐妹,“听囡囡的!你们今天就吃顿现成儿的!我也跟着沾沾光,今天咱们女人都不进厨房了!”

    张丽香执意不肯,张丽琴趁着周晚晚几个劝说张丽香的当口,自己先下厨房挽起袖子洗菜去了。

    最后四个女人都进了厨房,把周晨和周阳赶了出来。

    周阳和周晨在紧紧关上的厨房门口无言对视,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阳猛然想起来什么,又赶紧推门跑了进去,很惊险地在妹妹拿起菜刀杀鱼之前把她拦了下来,“放着别动,大哥拿到外面去洗。”

    “对对!这杀鸡杀鱼的活儿还得是男人来干!”宝成婶赶紧接话。

    “是,其实我们家厨房的活都是我和小二干,我们从来不让囡囡进厨房,今天她是看来了客人高兴,非要凑热闹。宝成婶,你看住了她,让她离刀和油锅远点。”

    周阳不是不领宝成婶的好意,而是觉得很多事还是在最初就说明白了好。他的家什么样就什么样,他不想做任何隐瞒。

    而且,不能因为他要结婚了,就打乱弟弟妹妹原来的生活,让他们去迁就什么或者受委屈。那样的话,他宁可永远都不结婚。

    张丽香姐妹都停下手里的活,有些吃惊地看着周晚晚。

    不怪他们吃惊,在农村,十四五岁的姑娘从来不进厨房,确实是够惊世骇俗的。

    特别是在他们这种没有母亲的家庭,正常情况应该是周晚晚一个人做所有的家务来照顾哥哥们的。

    周阳把妹妹拉过来让她去洗手,笑着安慰妹妹,也是跟大伙表态:

    “不会做饭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不好意思,没人笑话你。大哥愿意做饭,以后咱们家里都是大哥做饭!你考试年年都是第一名,还会织毛衣、做衣服、绣花,已经很厉害了!”

    “呦!听着没有,这以后啊,你们家里做饭的活儿可是有人包了!”宝成婶冲着张丽香促狭地笑。

    张丽香一下就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头去摘菜,嘴上却不扭捏,“那哪成!男人干外面的活就行了,回家了可不能再围着锅台转!”

    张丽琴想接话,被张丽香塞到手上一把葱,“剥了切成段,一会儿炖鱼。”

    “这以后啊,你们家就是大伙儿抢着做饭了!想想你宝成叔,我跟她过了大半辈子,他连个碗都没帮我刷过,我这心里呀,拔凉拔凉地!”

    有宝成婶活跃气氛,厨房里很快又恢复了热闹。

    周阳要出去杀鱼,借口让周晚晚给他端个空盆,想把妹妹带出去,却被张丽香拦了下来,“放那吧!我一会儿两刀就拍死了,不用拿出去,怪麻烦地!”

    张丽香手脚麻利地在厨房忙活了起来,咚咚咚几刀剁了大块的葱蒜,抡起菜刀背两下就把一条大鱼的脑袋拍碎,再几下就把鱼鳞刮得翻飞。

    周晚晚和赵五婶几个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炒菜她都能灶上一把灶下一把同时进行,根本就不用别人烧火。

    “你们出去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得了!”张丽香把鱼炖上,排骨放另一个锅里也炖上,又哗哗哗地打鸡蛋,“再炒俩青菜就行了,小鸡儿今天就不用炖了,这么多菜都做了也吃不了,现在天热,放不住,坏了就白瞎了。”

    宝成婶几个只能出来,连张丽琴最后都被撵了出来。

    周晨早把屋里的桌子收拾好了,重新摆上水果和糖块,茶也重新沏了一壶。

    “丽香这孩子是出了名地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抓,平时在家也这么麻利,她娘跟我说过,这孩子十六以后,她就当上了甩手掌柜的,家里啥活都不用她干了!”宝成婶跟周阳几个介绍。

第二九二章 大哥

    张丽香确实是非常能干,一个人整治了一桌子菜,味道如何先不说,速度是绝对够快的,宝成婶还没把她的优点说完,她就在厨房叫开饭了。

    虽然周晨早就准备好的鸡和虾没有做,菜的质量却还是很高,有鱼有肉有蛋,还有家里菜园子比别人家早熟一个多月的蔬菜。

    张丽香最后端了一碗腌芹菜上桌,“你们吃啊,别等我,我就喜欢吃咸菜下饭,这老些东西你们可劲儿吃!

    做好了饭最后上桌子吃,我在家里就这样!你们先吃,要不鱼凉了腥气。”

    宝成婶一把把张丽香拉上了桌子,“你忙活了老半天,哪能不等你就开饭?!你可快着点吧!这一大桌子菜可馋死我们了!”

    两人一顿拉扯推让,终于可以开始吃饭了。

    周晨看着张丽香,忽然隐秘地笑了,眼睛闪了几下,一改被赶出厨房以来的沉默,非常热情地招呼宝成婶和张丽香姐妹吃菜,还讲了几句俏皮话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张丽琴的目光总算从周晚晚的身上撕下来,却又黏到了周晨身上。

    “囡囡,你跟我三妹是同一个班,她回家可没少夸你,说你学习可好了,长得还好看。”张丽香用胳膊撞了一下张丽琴,“丽琴,是不是,三妹回家总夸他们班周晚晚。”

    “嗯,从初中就说你。”张丽琴的表情有点古怪。不过总算在姐姐的又撞又瞪下收回了目光。

    “是吗?”周晚晚笑了一下,“丽香姐你吃鱼呀,你做得可好吃了。”

    周晨和周阳快速地交换了几个眼色。

    吃过午饭,周晚晚又陪着张家姐妹在家里转了一圈,看了看院子里的花,在树下坐了一会儿,正准备再去屋里各个房间参观一下,宝成婶就从屋里出来了。

    “丽香啊,我得回去看看你姑父和二柱子,我不在家,他俩宁可喝凉水啃干巴饼子也不开火!这吃不饱下午咋上地干活?”宝成婶拍拍张丽香的手,“要不你们姐妹俩先在这这待着,我把他们爷俩伺候走了再过来。”

    这样虽然可以,但到底不太矜持。张丽香坚持要跟宝成婶回去“看看姑父和表弟”。

    宝成婶带着他们姐妹走了,周晨打了一盆温水给周晚晚洗脸,洗完又催她去睡午觉。已经过了她睡午觉的时间老半天了。

    周晚晚心乱如麻地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周晨走进来,让她枕在自己腿上,手慢慢地按着她头上的穴位,“还记得郭爷爷教你的药理歌吗?”

    “记得,有的有点忘了。”郭老先生已经去世两年多了,那些拗口的药理歌生活中用不到,也没人再问她了。

    “背个《四气歌》听听。”周晨的手指轻柔缓慢地在周晚晚的头上按揉着,声音也温柔和缓。

    “四气寒热与温良,寒凉属阴温热阳,

    温热补火助阳气,温里散寒功效彰……”

    周晚晚慢慢回忆着,开始专注地背诵那些简单又内涵丰富的歌诀。几首背下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终于睡着。

    周晨冲一直等在窗外的周阳做了个手势,两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即使是睡着了,又有周晨一直不间断的按摩,周晚晚还是睡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醒了。

    “二哥,张姐姐他们回来了吗?”周晚晚不愿意睁眼睛,轻轻问一直陪着她的周晨。

    “没有,还要睡吗?”

    “不睡了,想躺着。”周晚晚把脑袋扎到周晨怀里不起来。

    十一二岁以后,她已经很少这样跟哥哥们撒娇了。

    “不睡了就起来吧!二哥给你做白灼虾,中午没吃饱吧?”周晨虽然这样说,还是抱着妹妹的头慢慢给她梳理着头发。

    等周晚晚起来收拾完,又吃了周晨做的虾和粥,周阳才骑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

    “大哥……”周晚晚没说完,就被周阳严肃地一个手势打断。

    “张丽香那个跟你同班的妹妹是怎么回事?”

    周晚晚一下被问住了,缓了一下神儿马上向周晨求救,周晨却做了一个爱莫能助你还是说实话吧的表情。

    “大哥,你怎么知道……”周晚晚有点不安地看着周阳一直非常严肃的脸。从小到大,大哥对她一直都是温言软语,从没有这么严肃过。

    “我怎么会不知道?!”周阳一下就站了起来,在周晚晚面前来回踱着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大哥从你一生下来就把你放在眼里宝贝着,一直宝贝了这么多年,你高不高兴心里有没有事能看不出来?!

    是不是我不问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瞒下去?这是准备跟大哥生分了吗?以后什么都不跟大哥说了?”

    “没有!大哥……”周晚晚几乎要急哭了,急得去抓周阳的袖子,却被他反手抓住胳膊,按在了椅子上。

    “那你说,何红梅是怎么回事?”周阳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放松,紧紧地盯着周晚晚“是你说,还是我去自己打听,你自己选。”

    周晚晚像个被大人抓住的犯了错误的孩子,在周阳越来越有压力的目光下乖乖说出实情,“我以前不知道何红梅是张姐姐的妹妹……”

    周阳越听脸绷得越紧,下颚紧紧收了起来,目光越来越沉,让周晚晚越说越心虚,最后几乎是嗫嚅着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大哥结了婚你就准备跟大哥疏远了吗?大哥要娶一个大嫂回来,是希望多一个人疼你们,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觉得大哥会娶吗?”

    生平第一次,周阳看着妹妹的目光严肃又锐利,“谁跟你最亲,谁最心疼你,你能分清楚吗?你一直说想让大哥幸福,怎么才能让大哥最幸福,你不知道吗?”

    “大哥,我错了。”周晚晚心虚又委屈地低下头,这么多天来压抑的无措、担忧、不可言说的孤寂迷茫忽然全涌了上来,像个受了巨大委屈的孩子,一下抱住周阳的腰,哇哇大哭了起来。

    “大哥!我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你要是生我的气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太害怕了,怕拖累你,耽误你,怕你因为我的关系错过自己的幸福。”

    周晚晚的眼泪瞬间就湿了周阳一大块衣襟,口齿不清地跟周阳哭诉,“大哥,我太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了!这对我来说比任何事都重要,因为太重要太重要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所以一遇上你的事,我就缩手缩脚畏首畏尾考虑来考虑去,就怕我做错了耽误你,可又怕不做更错,我这些天害怕死了!大哥,你别生我的气,我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你了,什么事都对你说!”

    周阳的严肃在妹妹的眼泪面前早就维持不下去了,一把抱住妹妹,又是拍又是哄,温言软语地安慰她,“好了,别哭了,大哥相信你,大哥没生你的气,大哥就是心疼你,受了委屈也不说,大哥这都是急的,别哭了啊!”

    周晚晚又尽情发泄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不哭了,周晨洗了毛巾过来给她擦脸,擤鼻涕,再擦周阳衬衫上的鼻涕眼泪,弄得周晚晚忽然有点脸红。

    “你说,这个世界上谁最怕你不高兴受委屈?”周晨问妹妹。

    “大哥,二哥,还有墩子哥哥,”周晚晚停顿了一下,“和沈哥哥。”

    “你觉得你委曲求全,能换来我们的幸福吗?”周晨戳了一下妹妹的脑门儿,“这点道理还用人给你讲?从小到大白教你了!”

    周晚晚更加愧疚,“二哥,我错了。”

    周阳也严肃地跟妹妹要保证,“你自己刚刚说的,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大哥。”

    周晚晚点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嗝儿,“什么事都跟大哥说,再也不自作主张了。”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观察周阳的表情,“大哥,那你以后跟张姐姐会怎么样?”

    “其实大哥也有事没跟你说,”周阳还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妹妹,“我刚刚去说明白了,这个婚不能定,就这么算了吧。”

    周晚晚吃惊地瞪大眼睛,“啊?!”

    周阳故意虎着脸看着妹妹,“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说实话!”

    “是因为我吗?”周晚晚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

    周阳咳嗽一声把涌上来的笑意压下去,接着严肃地问妹妹,“要是因为你你会怎么想?不许找借口,说真实想法!”

    “内疚。”周晚晚老实极了。

    “这么想对吗?”周阳更严肃了。

    “不对。”

    “那应该怎么想?”周阳严肃地逼问。

    “容不下我还想进我们家门!看我大哥不削你!”周晚晚小脖子一梗,来劲儿了。

    周阳使劲咳嗽了两声,周晨转身去倒水,肩膀无声地抖了几下。

    “你这不是挺明白的!这些天怎么就钻牛角尖了?!”周阳瞪着妹妹。

    “大哥,我错了。以后保证不再犯糊涂了。”周晚晚又变成小绵羊,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

    “看你以后表现吧!”周阳不装严肃了,看着妹妹委委屈屈地坐在那,心疼得不行,忍不住过去抱了她一下,“觉得委屈了?在想什么?”

    周晚晚抬起脸,皱着眉头,“我不敢说。”

    “说!”周阳几乎要叹气了,“刚才答应大哥什么了?!”

    “我明天能逃一天学吗?”周晚晚认真地看周阳。

    周阳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不行!没有正当理由不能逃学。”

    “哦。”周晚晚又老实了,低着头不说话。

    “不过这次特殊,下不为例知道吗?”周阳的严肃坚持了十秒钟没到,就开始心软了。

    周晚晚惊喜得一下抱住周阳的胳膊,“大哥!你真好!”

    周阳用硬的把妹妹吓唬住了,周晨开始来软的开导她,“你要是真相信大哥,就更不应该瞒着他,你说出来,把所有的事都摆在大哥面前,才能让他做出更全面更真实的判断,对不对?”

    周晚晚老老实实受教,“二哥,我错了。”

    周阳叹口气,替妹妹说话,“不能全怪囡囡,是我以前一直说不结婚,估计是她印象太深了。觉得这次好容易姥把我舒服了,又相看成了,她才不敢说,怕影响我,对不对?”

    周晚晚点头,确实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怪大哥没跟你说清楚,大哥以前一直说不结婚,现在想想,其实是年纪小,对自己没信心,害怕。”

    周阳看着弟弟妹妹震惊的表情,笑得从容又自信,一点都没有因为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的怯懦而不好意思,反而非常坦然。

    “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才希望保持现状,真正勇敢的人是不害怕改变的。我那时候年纪小,特别怕生活状态改变以后保护不了你们,让你们受委屈。所以才一直死犟着不结婚。”

    周阳的笑容里是满满的成熟自信和把控力,让他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力量感,那是一个真正的强者才会有的笃定和自信。

    “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因为我知道,我能找到一个跟我一样疼你们的人,让你们觉得这个家更幸福,也更安全。”

    周阳温柔地摸着妹妹的头,“囡囡不要害怕,大哥结婚,是找一个跟大哥一样疼你的大嫂,绝不是大哥被人抢走了,更不会跟你们生疏。”

    周晚晚的眼睛瞬间涌上一股热潮,一把抱住周阳又哭了起来,“大哥,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跟你说,你就不用浪费这些感情和精力了。”

    周阳拍着妹妹的背,“你不是说了,试一试总会有收获的,大哥经历这一次,至少知道,无论看着多么不错的人,如果心里不想试,就不用强迫自己去试了。这还要谢谢你呢!”

第二九三章 心病

    周晚晚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这些天来压抑在心里的郁气消散大半,仔细一回想,发现自己被周阳和周晨给忽悠了。

    他俩纯粹是抓住一点蛛丝马迹就营造气氛打感情牌,配合默契轻而易举地把她的话给炸出来了。

    周晚晚不服气,周晨一副你人傻好骗还能怨谁的欠揍样子,根本不把她的抗议放在眼里。

    周阳跟妹妹强势了不到半小时,又恢复到老好人二十四孝好大哥的状态,开始给妹妹解释刚才哪里是有实际证据,哪里是猜测,哪里是纯炸她的话,说得周晚晚更郁闷了。

    她好歹也是个重生人士,怎么在两个哥哥面前就这么没用呢?!要说基因问题,她怎么就没能遗传到好基因呢?

    所以周阳跟她说“大哥不用你懂事儿,大哥就希望你任性地想干什么干什么”时,她理直气壮地要求,要再逃两天学!

    周阳对这个任性耍赖又满嘴甜言蜜语的妹妹完全没办法,周晨看着妹妹发青的眼圈拍板,“这周就在家玩儿好了!不过你得保证下周的期末考试能考第一名!”

    “二哥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周晚晚跑过去抱着周晨转了一圈,又去拉着周阳转,“大哥!我在家陪你你高兴吧?!是不是特别高兴?!”

    然后又去揉小汪,“小汪!小汪!我们每天都可以出去玩儿了!你也高兴吧?!”

    小汪一听说“出去玩儿”,跑到屋里叼着它的小皮球两下就蹿到当街,把一群大鹅小鸡撵得疯狂逃命,一时间几乎半条街都尘土飞扬鸡飞狗跳。

    外面的尘土还没落定,小汪又蹿回来了,兴奋得两眼放光,扬着大脑袋看周晚晚,催她快点出去玩儿呀!

    周晚晚抱着它的大脑袋解释,“是明天!明天出去玩儿!”

    小汪认准了“出去玩儿”这几个字,别的一概不听,眼睛锃亮,一副不出去就不罢休的架势。

    周晚晚正发愁,当街就传来前街薛贵福媳妇的叫骂声,“这是谁这么缺德啊!把我正下蛋的老母鸡给吓瘫巴(瘫痪)了!我一天一个蛋的老母鸡呀!都哆嗦成一个蛋儿(一团)了!这是咋吓的呀!”

    周阳几个人齐齐去看小汪,小汪得到了这么多关注,马上摇头晃脑地嘚瑟起来,还把自己叼着的小皮球往周晨手里塞,让他跟它扔球玩儿。

    周阳使劲儿磋磨两下它的大脑袋,赶紧出去赔人家的老母鸡,周晨严肃地通知小汪,“你!禁足十天!”

    周晚晚爱莫能助,还幸灾乐祸地揉它,“看来只能我自己出去玩儿了!”

    小汪的哈喇子吧唧滴到地上,张着大嘴接受不了这么残酷的打击,这好日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周晚晚在家安安心心地逃学,认认真真地检讨自己的错误,关于亲情,关于信任,关于自己瞻前顾后差点给大哥造成的重大后患。

    看着大哥的事解决了,又能在家休息,她心情却没能放松,身体也不见好转。还是会半夜发烧,入睡依然困难。

    她在家里的日子,表面上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只是不能想起沈国栋。

    是的,只要不想起沈国栋。只要不牵扯爱情。

    前世的种种经历,因为有了大哥的陪伴和温暖,她对很事始终都没有完全失望。除了爱情。

    她是真爱过,真的全心信任过,也真的全力付出过,最后被彻底伤害,打入地狱。

    今生她对前世种种虽然已经释怀,可是对爱情,她却像得了过敏症的病人一样,只要想起,都会从内心深处涌上寒意。

    那种恐惧和排斥让她从重生那天起,就打定主意,此生孤独终老,绝不会让自己再沾染爱情。

    这是前世经历遗留下的心病,她没办法克服,只能让自己尽量不要想起。

    不是不相信沈国栋,也不是不相信这种感情的真挚牢固,只是不能用在自己身上了。

    她就像一个对花粉过敏的病人,知道鲜花美丽芬芳,却不能接触,不能拥有。因为身体和灵魂都在排斥,她无能为力。

    周晚晚把自己的命给沈国栋都甘愿,却给不了他爱情,因为她没有。

    沈国栋那么骄傲的人,如果不能平等相爱,他绝对不屑接受任何怜悯或者退而求其次的陪伴。

    而且周晚晚也不能那样做,那是对沈国栋这些年来对她照顾爱护的侮辱,是对他们之间感情的亵渎。

    所以,如果沈国栋真的对她产生爱情,那他们的亲情也可能马上就要耗尽了。

    沈国栋那么纯粹的人,非此即彼,周晚晚心病难除,心如古井。这样的两个人,前景如何完全可以想象。

    现在,周晚晚只能抱着一丝侥幸,也许是她看错了,或者,也许沈国栋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

    那她还可以尽快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淡化他们的关系,让自己从沈国栋的世界剥离,也许还能保留住他们之间的亲情。

    也许。虽然希望渺茫,但也只能尽力一试。

    只要还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周晚晚都愿意为之做出最大的努力。

    没人知道她心里有多重视这段亲情。沈国栋在她心里是跟大哥、二哥一样的亲人,无论是失去他,还是伤害他,对周晚晚来说都是人生炼狱。

    但是,如果能让他好过一点,周晚晚宁愿忍受这些。

    这是前世今生她欠他的。

    周四一早,周晚晚刚从卧室走出来,就看到了坐在桌边的沈国栋。

    “沈哥哥,你,出差回来了?”周晚晚强制自己迷迷糊糊的大脑清醒些,仔细观察沈国栋的表情。

    沈国栋咧着一嘴白牙笑得阳光灿烂,眼眸映着晨光,周晚晚几乎看不清那亮得几乎灼人的目光到底是反射的阳光还是他眼里的精光。

    “我再不回来你就逃学逃上瘾了!都多少天没回家了?!把你的宝贝葡萄藤和金桔树都忘了吧?!”

    沈国栋好像还是平时那个痞痞的又有点坏的却永远都记得她所有小爱好的沈哥哥,完全看不出那天离开时的慌乱无措了。

    周晚晚深一脚浅一脚地去洗脸刷牙,心里一直在琢磨,那天是我看错了吧?肯定是,要不然沈国栋怎么会这么自然,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第二九三章 愧疚(给gwp707294lyf的加更)

    ();    无论怎样,能保持现状总要比面对突发状况来得好。

    有了缓冲时间,也能给以后留下更多余地。

    周晚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深深吸一口气,走到桌边吃早饭。

    沈国栋把周阳上工之前留给妹妹的早饭都撤了下去,在桌上摆了一溜儿十几个白瓷小碟子,每个碟子里都放了两个小巧精致的小糕点,半透明的外皮,圆润软糯,五颜六色,非常可爱。

    周晚晚一进来就看见这样一桌子东西,震惊得睁大了眼睛。

    沈国栋对她的反应满意极了,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眼里的亮光愈盛,“糯米团团!高兴吧?!过来尝尝,看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周晚晚指着这一桌子有点担忧,“哪里来的?”这个年代,这种精致的东西基本没人敢做了,也没人敢像沈国栋这样十几种摆出来这么奢侈地吃。

    在饭店点一碗七毛钱的肉丝炒面都可能被告发搞资本主义生活方式,他们这样,被人发现,说他们搞资本主义都是轻的。

    沈国栋把周晚晚轻轻按到椅子上,先递给她一杯温温的蜂蜜水,“放心吧!绝对安全。我什么时候干过没把握的事?”

    周晚晚喝一口水,等着他接着说。

    沈国栋却不急着说了,而是指了指杯子让周晚晚先喝水。他从自己带来的提包里拿出一套青花茶具,一样样摆在桌子上,慢条斯理地汤壶温杯。

    周晚晚看着那套样数不多却配套齐全的茶具在心里叹气,这些东西明显不是普通商店里能买来的,这些,在这个年代,也是犯忌讳的事。

    可是她不能再问了。沈国栋明显是准备好了过来给她泡茶的,她不能一而再地扫他的兴。

    而且,她也确实相信沈国栋,他这人就从来没守过规矩。却也从来没让自己犯过事儿。他确实是从来不干没把握的事。

    沈国栋看周晚晚喝完早起的第一杯水了,才把一碟白色半透明外皮,透着嫣红色馅料的小点心放到她面前,“我猜你能最喜欢吃这个味道的。”

    又把自己泡好的茶也放到周晚晚面前。“知道你不爱喝苦的,不过这个糯米团团太甜,喝点茶不容易腻,这两样配起来味道也不错!我试过了,很好吃。你试试,不喜欢咱们就换。”

    周晚晚听话地吃了一口,眼睛一下就眯了起来,“有花香!”

    沈国栋一直盯着她的反应,看她眼睛眯起来了,自己也跟着笑了,“猜猜是什么花?”

    “玫瑰!”周晚晚又去喝了一口茶,“绿茶,不苦。”

    沈国栋这才放松地靠到椅子上,满足地看着周晚晚吃点心喝茶。开始给她讲这些糕点的来历。

    原来,他一直在暗暗打听好的糕点师傅。当然不是国营饭店或者副食品商店里做槽子糕和五仁月饼的师傅,而是能做出精致细巧糕点还能听他指挥又能完全保密的那种。

    最后还真让他给找着一个,这位段师傅父亲在解放前是省城一家百年老字号糕点铺子的老师傅,解放以后在公私合营的时候被几个学徒告发,说他是资本家的走狗,剥削徒工,被枪毙了。

    当时段师傅正跟父亲学手艺,因为是家传,怕泄露了配方和工艺。一直在家里学习没去铺子里上工,这才算躲过一劫。

    可是他的成分却改不了,走狗反革命家的狗崽子,从此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批斗、游街、跪玻璃渣,大夏天的被强迫穿着棉袄棉裤,冬天穿着单衣被赶进林子里伐木头,不伐够数冻死也不许出来。

    二十几年的折磨,全家就剩他一个人了,沈国栋找到他的时候他也重病不起。再不治疗,也没多长时间可熬了。

    沈国栋仔细考察了他的手艺,又跟他深谈了一次,几天后,段师傅去世了。

    三个月以后,二龙山干休所来了一位新的面点师傅,大家都叫他周师傅。

    周师傅一来就给各位首长露了几手,然后就有了自己独立的操作间和特批的材料供给。

    “家里一老一小越来越挑食,吃饭靠逼着哄着哪行?!总得想点办法。”沈国栋跟小张叔叔无可奈何地感慨,眼里却都是幸福满足的光芒。

    “放心吧,走得都是正当程序,谁都查不出来什么。”沈国栋安慰周晚晚,“等我再找个会做菜的,就不用愁你和爷爷的吃饭问题了!”

    “沈哥哥,你吃饭了吗?”杯子里的水汽熏得周晚晚的眼睛也跟着热热的,心里复杂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沈国栋愣了一下,然后更加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我可不吃你这些东西,甜得发齁儿!”

    那就是没吃了。

    这些东西一看就是早上新做的,从二龙山到这儿,骑自行车总得一个小时,他一大早就到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又什么时候出发的。

    “我去给你做个粥吧!”周晚晚放下杯子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就会做这个,你可以配着大哥早上蒸的包子吃。”

    上一次她进厨房,还是那年沈爷爷出事,为了给沈国栋减压,哄他高兴。想想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沈国栋把她又按回椅子上,“你是就会指挥我做这个吧!?”然后对着周晚晚瞪过来的大眼睛哈哈大笑,“你指挥得非常好!现在没你指挥我都不知道怎么熬粥了!”

    “我帮你把牛奶喝了,再吃几个包子,以后再吃你指挥做的粥吧!”沈国栋揉了一下周晚晚的头,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跟她商量:

    “吃完饭趁天还不热我们赶紧去钓鱼,我把给你定做的鱼竿拿回来了,中午我们吃清蒸鱼,我新学的,一点不腻,你肯定爱吃。”

    沈国栋端着牛奶和包子过来陪周晚晚吃饭,又开始利诱她,“你看,你回来就得每天喝牛奶,我们回家多好!咱俩早上都不用忍这个又腥又腻的玩意儿!”

    “那你不要喝了,我们偷偷倒掉好了。”周晚晚去拿他的杯子,“以后你不要替我喝牛奶了,不爱喝就不要忍着。”

    沈国栋一下移开杯子,仔细去看周晚晚的脸,“不高兴了?倒掉不怕阳子心疼了?我一口就闷了,没什么忍不忍的。就是怕我不在你还得自己喝,怪难受的。”

    周晚晚压抑住内心的愧疚和心酸,调皮地冲沈国栋眨眼睛,“那给小汪喝好了!它什么都吃!”

    沈国栋一下就笑了,马上来精神了,冲一直躲在门口想进来又不敢,探头探脑老半天的小汪招手,“进来!吃!”

    这两个字对小汪来说太有吸引力了,它嗖一下就蹿了进来,高兴得先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才兴高采烈地跑到沈国栋面前仰着头等着,舌头伸出来老长,大尾巴摇得周晚晚眼花缭乱。

    沈国栋抱住它的头哄它,“不爱喝就捏住鼻子,忍忍就过去了啊!”

    周晚晚看着跟小汪搏斗的沈国栋,心里愧疚难当。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沈国栋事无巨细地照顾她,大事小事都提前替她安排好,她的一点点小委屈在他那里都被放大无数倍,包容她所有的小脾气,纵容她所有的任性挑剔,支持她全部的兴趣爱好,而她,却没能回报给他同等的重视和珍惜。

    情感上,周晚晚把沈国栋放在跟所有哥哥一样的位置,生活上,却总是忽略他。

    从小到大,她习惯了沈国栋是那个替她喝牛奶吃剩饭背黑锅收拾残局的人,却没真正在乎过,他也不爱喝牛奶,喝了她的糖水会被齁儿得清半天嗓子,吃饱了还是面不改色地吃掉她的剩饭。

    这些都是小事,可她总是在这些小事里把别人的感受放在他前面,怕大哥觉得浪费,怕二哥担心她挑食,任何一个小小的原因都是让沈国栋去迁就她的正当理由。

    她在大事上帮不上他任何忙,却连小事都要忽视他的感受。

    如果不是发觉沈国栋对她感情上的变化,她可能会一直这样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照顾和付出……

    周晚晚咬牙忍住愧疚的泪水,沈哥哥,我不能对你说对不起,我知道,你需要的不是这个。我也不能对你说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已经接受了你那么多那么多的好,需要我回报的时候,却要推开你,那样我会更加厌恶自己。

    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你不要受到伤害,让你快乐,真正地重视你的感受,回报你的付出。

    吃过早饭,沈国栋让周晚晚去把裙子换掉,又拿出一个宽沿儿大草帽往她头上一扣,“钓鱼去!”

    小汪可怜兮兮地站在院子里,想跟着又不敢,它还在禁足呢……

    沈国栋冲它吹了一声口哨,“傻站着干嘛?!走啊!”

    小汪高兴得在原地直跳,可还是不敢跟着,一直冲周晚晚摇尾巴,等着她点头。

    “它被禁足了。”周晚晚绘声绘色地给沈国栋讲小汪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沈国栋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下,觉得这绝对是个好机会,可以试着从这种小事儿上让小丫头习惯于挑战周晨的权威,对自己以后慢慢把她拉拢过来非常有利。

    “今天破一次例!延后一天再罚它好了!”沈国栋商量周晚晚,“出去玩儿没它在旁边犯傻多没意思!”

    周晚晚一下就笑了,冲小汪招手,“走吧!下不为例哦!”

    沈国栋扛着渔具带着周晚晚和他又嫌弃又舍不得它真受委屈的傻狗,心满意足地钓鱼去了。

    下不为例,等下不为例次数多了,就会变成行为惯例,那时候,他的好日子就来啦!(未完待续。)

第二九四章 强硬

    “我不回去上课!二哥都给我请好假了!”周晚晚把手里的杯子往外一推,跟沈国栋强调,“二哥答应我这周可以逃学!”

    沈国栋寸步不让,“小二答应了,我没答应,阳子也没答应,二比一,他说得不算!”

    周晚晚找周阳求助,小眼神儿又可怜又依赖,满满的都是孺慕,“大哥~”

    周阳马上就心软了,跟沈国栋商量,“假都请好了,要不……”

    “他们下周考期末试,”沈国栋打断周阳,“现在正是复习最紧张的阶段,好几个老师找我问囡囡,她同桌给她抄了老厚一沓笔记,都在家里放着呢,下周回去看不完,肯定得熬夜,到时候身体该吃不消。”

    提到周晚晚的身体和学业,周阳只能放下心里的溺爱,立刻倒戈,开始劝妹妹,“那赶紧回去吧!下周考完试就放暑假了,到时候你想上哪儿玩儿,大哥请假带你去!”

    周晚晚瞪沈国栋,忽悠,你可劲儿忽悠!上午还说昨天晚上才从省城回来,接着就去沈爷爷那里了,哪个老师能见着你?!高平丽自己都不抄笔记,还能给她抄?!

    沈国栋达成目的,赶紧趁热打铁,“我去给你收拾东西,咱俩待会儿就走!”

    “吃完晚饭再走吧?咱们晚上早点吃。”周阳一听这就走,又开始舍不得妹妹了。

    “囡囡回去还得学习呢!”沈国栋迫不及待地往屋里跑,“不按点儿吃饭她也没胃口!”

    周晚晚拿耍无赖的沈国栋毫无办法,又不能怪全心为了她好的大哥,只能非常无奈地接受现实。

    “这个礼拜天大哥去看你,带着小汪去!下周放暑假了,大哥去接你回来。”周阳耐心地哄妹妹,“大哥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不管姥说啥,大哥都能顶住,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人好不好的跟我没关系。”

    李老太太还是不能接受,张丽香这么好的姑娘,能干,爽利,长得也好,怎么周阳就是看不中呢?

    这才三四天,已经过来两回了,苦口婆心地劝外孙,错过了这么好的姑娘后悔就晚了!

    周阳不想牵扯妹妹,就是咬死了不行,不定!正在跟李老太太拉锯。

    周晚晚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大哥能顶住。”

    “嗯,大哥知道,你就是想陪大哥一起顶着。”周阳窝心极了,“你放心,大哥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我受委屈了,我们家囡囡多心疼啊,是不是?”

    “嗯。”周晚晚赶紧强调,“就像我受委屈了,大哥心疼一样。”

    周阳认真地看着妹妹,“大哥跟老张家打过招呼了,把他们家那个何红梅的事跟他们说了,她要是再敢在学校针对你,你别客气,直接抽她!

    国栋教你那几招儿绝对没问题,下手的时候别慌,瞅准了再出手,揍坏了也别怕,有大哥给你兜着呢!”

    周晚晚看着周阳,有点发蒙。大哥你这样教育孩子不太好吧?以你老好人的脾气不是应该说不用计较忍让为先的吗?你这样认真严肃地鼓励我去打架,真的不怕我捅个大篓子出来?

    “姥年纪大了,跟我们的想法不一样,能迁就的我就迁就,不能迁就的我一定会说出来,”周阳接着安妹妹的心,“让姥放心和让你安心,你说大哥会选哪个?”

    “大哥才不用选!谁也比不过我!”周晚晚抱住周阳的胳膊笑。

    “现在知道了?”周阳也笑,“看你下回还犯不犯糊涂?!”

    “大哥,你凶起来好吓人。”周晚晚赶紧转移话题,“跟别人也这么凶吗?除了跟西头(周老太太一家),我还没见你这么凶过呢。”

    “那不是凶,那是心疼。”周阳叹气,“大哥这辈子,最怕两件事,一个就是你受委屈过得不高兴。”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现在已经不怕了。”

    “那是什么?”

    “是你小时候,怕养不活你,怕你长不大。”

    “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

    周晚晚和周阳在院子里说了好半天话,又去园子摘了一会儿草莓,还是不见沈国栋出来。

    虽然本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尽量晚点走的想法,周晚晚还是有点好奇,这家伙收拾几本书用得了这么长时间吗?

    周晚晚去自己房间看了一下,书包收拾好了,沈国栋人却没在。她去找了一圈儿,在后门外找到了他。

    沈国栋正在抽烟。

    地上已经扔了好几个烟头了,他低头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手上的烟,像是借着吸烟的动作在掩饰着什么,动作凶狠又压抑。

    跟讨厌喝酒一样,沈国栋也讨厌抽烟,“又臭又难闻,张嘴一口大黄牙。”

    发现有人过来,沈国栋猛然抬头。看到周晚晚,他愣了一下,眼里迅速闪过很多情绪,最后都归于平静,慢慢涌上调侃的笑意,“等不及想回家了吧!”

    周晚晚指指他手上的半截烟头,“不怕一口大黄牙了?”

    要是今天以前,周晚晚肯定不会问。即使想问,也会忍住不问。

    那是沈国栋的*隐*私*,她本来就打算要跟他慢慢疏远,能少接触一点就少接触一点。

    可是,现在的周晚晚却觉得自己这种看似为他着想的见外特别没心没肺,特别对不起沈国栋对她的那些毫无保留的好。

    “跟一群老烟枪待久了,给熏出烟瘾来了!”沈国栋把烟头扔到地上碾灭,大步朝周晚晚走过来,“去收拾东西,我们回家!”

    周晚晚在心里叹气,这就是不愿意说了。他要是不想说,她也真没办法。只能提醒自己,以后得多关注一下他的情绪了。

    “你不是收拾完了吗?”周晚晚也不再提抽烟的事了。

    沈国栋的一只手不为人知地颤动了一下,然后紧紧握住,“就收拾了书包,别的都没动呢,你看看还要带什么吧!”

    周晚晚其实从来不用收拾东西,要用什么她随时能从空间里取,她收拾东西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可是又不能不做个样子。周晚晚磨磨蹭蹭地随便拿了几件衣服装到包里,发现衣柜好像是被人动过,可是她刚才自己也动了,所以又有点不确定。

    周晚晚把衣柜下面装*nèi*yī*和零碎针线的两个抽屉关好,很快把这件事放下了,有小汪在,谁进得来他们家?

    沈国栋接过周晚晚的包,用力攥了攥,才把它放到自行车的后座上。

    周晚晚对刚刚抓紧时间刷牙、洗头甚至还换了衣服的沈国栋笑,那么讨厌烟味儿还抽,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容易告别了周阳,摆脱了小汪的十八相送,沈国栋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周晚晚的一句话却让他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沈哥哥,我是不是挡着你看路?要不我坐后面吧?”

    沈国栋自行车大梁的位置,周晚晚坐了十多年。以前小,在大梁上绑一个特制的小椅子,后来长大了,沈国栋就在大梁上焊了一块铁板,又在上面绑了坐垫,让周晚晚侧着坐在上面。

    直到今天,周晚晚坐在这个几乎是被沈国栋完全环抱着的座位上,才觉得有点别扭。

    沈国栋健壮的胳膊就紧紧贴在她的身侧,她几乎能看见白衬衫下面肌肉舒展起伏的线条,后背只要往后靠一点点,就能接触到他宽厚有力的胸膛,最重要的是,鼻子里都是他刚刚洗完澡清爽干净的香皂味道。

    周晚晚拍了一下车把,这个家伙,不止洗了头发,竟然还洗了澡!

    沈国栋咳嗽了两声,粗声粗气地教育周晚晚,“你这么不老实,坐到后面没人看着你,摔了怎么办?老实在前面坐着吧!”

    然后又试探着把下巴放到了她头顶,轻轻地贴着,“你看,你哪儿挡着我了?这么一小点儿,还不好好吃饭,什么时候能长大?”又自言自语地嘀咕,“真愁人。”

    周晚晚不别扭了,被说得非常不服气,拿手去推沈国栋的脑袋,“不要压着我的头,痒痒!我在我们班女同学里年纪最小,个子可不是最矮的!我以后还能长呢!”能长到一米六八!

    沈国栋猛地抬起头,僵着脊背使劲儿蹬了一阵自行车。在周晚晚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脸涨得通红。

    刚才周晚晚抬手推他,看不见他的脸,一不小心把手指伸到他的嘴里一点,只有一点点,一瞬间的事儿,周晚晚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沈国栋却仅仅抿着唇一直不敢松开。

    沈国栋低头看着周晚晚的头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回到家,沈国栋神秘兮兮地拉周晚晚到处转悠,指给她看家里新添置的东西。

    “电视机!电冰箱!”周晚晚惊讶极了,那台电视机还是彩色的!十七英寸,北京牌,这可是新中国刚研制出三年多的新鲜玩意儿,小县城里还没见过呢!

    “以后你就可以在家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冰糕了!”沈国栋拍拍新换的沙发,“我特意换了个软和的,躺着舒服!”

    沈国栋又去把电冰箱上面那个小小的冷冻门打开,拿出一盒周晚晚最喜欢的糯米团团,“周师傅做的,里面的馅儿是冰淇淋,家里没冰箱根本放不住!”

    “你还换什么了?”周晚晚看着客厅里几乎都被换过一遍的家具,十分怀疑这家伙是去省城出差了吗?纯粹是大采购去了!

    “没别的了,我就去逛了逛外贸商店,很多东西看着还行,不过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就没买。”沈国栋眼睛亮亮地跟周晚晚商量:

    “外贸商店里的东西确实是比外面的好,暑假的时候我们再去一趟,挑你喜欢的买,等以后,等以后我们换个大房子,家具全从那里挑!”

    周晚晚垂下眼帘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这些就挺好了,买了也没地方放,等以后需要的时候再说吧。”

    沈国栋兴致正高,“买了新的就换了旧的呗!我看那里面的布料不错,衣服就一般,很多都没你自己做的好呢,就没买。只带了一些布料回来,都放你房间了,去看看!”

    等沈国栋兴高采烈地显摆完他的购物成果,周晚晚几乎要瘫在那张新买的大沙发上了。购物狂,不分男女!

    沈国栋还是不放过她,开始跟她谈学校的事。

    “下学期何红梅就不用来上学了。”沈国栋语气特别平淡,像在说一只脏老鼠,“这种不长眼又不长脑子的玩意儿,上了学也是白上,回家还能少给爹妈招点灾。”

    “沈哥哥,这事儿我能自己解决吗?”周晚晚赶紧坐直,跟沈国栋商量。

    “不能。”沈国栋一点余地都没有地拒绝了她,然后又问,“你打算怎么解决?”

    周晚晚想了一下,“不搭理她,她要是再惹我,我就抽她!”

    农村的孩子能上高中不容易,女孩子更不容易。周阳已经找过何红梅的家长了,如果她能受教,以后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周晚晚不希望为了这件事让她退学。

    如果她还是来找茬,周晚晚自己会好好收拾她。这种事,她遇到得太多太多了,何红梅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坏的那个,她还不习惯下这么重的手。

    沈国栋一下就笑了,“就你,还抽她?她欺负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抽她?”

    周晚晚低头,“下回肯定抽。”

    沈国栋在这件事上难得地坚持己见,“等你真能下得去手的时候再跟我说自己解决的话吧!”

    周晚晚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相信你。”沈国栋马上给了她答案。

    周晚晚更惊讶了,沈国栋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强硬了?不对,是他一直都很强硬,只是从来没对她这样过。

    以前上学的时候周晚晚几乎几天就遇到一次这样的事,只是没让家里人知道而已。何红梅的事,在她看来只是一件小事,可对沈国栋来说,显然不是。

    “这次你必须听我的,何红梅的事没商量。我这都是轻的!原本打算……”沈国栋顿了一下,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她敢欺负你,我肯定不会手下留情。你要是觉得我下手重,以后就别让我有下手的机会,谁敢欺负你,你就当场大嘴巴抽她!你不下手,轮到我出手,肯定让你不忍心。”

    沈国栋的目光慢慢变冷,整个人的气场越来越强硬,“到时候,就像今天何红梅的事一样,你想说情都没用了。明白了吗?”

    周晚晚几乎是被他的气场完全震住,只能乖乖点头,“沈哥哥,我知道了。”

第二九五章 抽你

    第二天一早,沈国栋对收拾好了要去上学的周晚晚毫无办法,几乎要学着小汪在地上转几圈了,“你不是说还要钓鱼去?我蚯蚓都准备好了,今天咱们去河边钓鱼,钓完直接烤着吃!”

    “我说的是‘以后有时间还去钓鱼’,又没说今天。今天你要上班,我要上学。”周晚晚非常坚持。

    “小二不是给你请好了一周的假吗?你急什么?”

    “不是我们好几个老师都问我了吗?高平丽还给我抄了一沓笔记?”周晚晚挑眉看沈国栋。

    沈国栋再厚的脸皮也有点撑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忽然又给自己找着理了,“我不忽悠你你能回来吗?”

    然后小声嘀咕,“回去了就不愿意回来,家里冷清死了。”

    周晚晚低头去整理书包,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要考试了,我不上学又总出去玩儿,万一考不了第一名就糟了。我还想给大哥拿个大奖状回去呢!”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考不了第一名?!”沈国栋对这个太有信心了,“以前你不是也总逃学,一样回回拿第一!”

    “逃的都是学农课,跟期末复习能一样吗?”周晚晚坐下来,也不急着走了,可就是不松口,坚持去上学。

    沈国栋无话可说,周晚晚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他再拦着她,那就是他胡搅蛮缠不讲理了。

    “我们把蚯蚓埋花盆里养起来,等到周末的时候大哥和小汪也过来,我们再一起去钓鱼吧!全家都去,多热闹!”周晚晚看沈国栋有点失望,赶紧提议。

    我只想跟你一起去,只有咱们俩!

    沈国栋把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下去,起身去给周晚晚拿早餐,“小张叔叔今天早上刚送来的小点心,是周师傅新烤的,你尝尝。”

    周晚晚看看时间,离早读还有五分钟。不过她本来就不是为了去学习,索性把书包拿下来,安安稳稳地坐下准备吃早餐。

    沈国栋端着小点心、小米粥、几样蔬菜和煮鸡蛋出来,看见周晚晚乖乖地坐在那等着,一点儿都没着急走,马上就高兴了,“以后我每天早上去给你拿点心,你想吃什么样的提前一天告诉周师傅就行。”

    “太远了,不用那么麻烦,我又不是天天想吃。”周晚晚赶紧拦住他,从县城到二龙山有十多里路呢,沈国栋每天早上折腾一回,那得多辛苦。

    “没事儿,反正我每天跑步也差不多这个距离,就是换一条路线而已,正好还可以去看看爷爷。让他骂我几句,也能多吃几口饭!”沈国栋一点都不把来回跑二三十里放在眼里。

    这个运动强度,对周晚晚来说简直就是难比登天,她崇拜地看着沈国栋,“沈哥哥,你太厉害了!”

    沈国栋马上嘚瑟起来了,伸出胳膊,露出短袖下线条分明的肌肉,“你戳戳!”

    周晚晚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

    她白皙柔嫩的手指跟沈国栋小麦色强壮有力的胳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沈国栋看得忍不住就要脸红心跳。

    沈国栋只觉得周晚晚软软的微凉的手指在他胳膊上轻轻碰了一下就离开了,却让他被碰到的地方先是一凉接着就好似被烫了一下一样,火辣辣地热了起来。

    那热好似还会传染一般,几乎在一瞬间就让他全身都热了起来。

    清晨微凉的空气里,沈国栋觉得自己忽然就热汗淋漓。

    他赶紧看了周晚晚两眼,发现她低头挑挑拣拣地专心吃早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站起身回屋,“我去收拾一下文件,你别着急,吃饱了再去学校。”

    周晚晚一直没有抬头,默默地,一口一口地认真把自己的早饭吃完,才冲进屋好半天的沈国栋报告,“沈哥哥,我把早饭吃完了,去上学了。”

    “你等一下!”屋子里忽然传来稀里哗啦的一阵响声,接着沈国栋低声说了句脏话,又冲院子里的周晚晚喊,“你去上学吧!中午别磨蹭早点儿回来!”

    周晚晚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下,听到屋里有沈国栋走路的声音,才放心地去学校。

    沈国栋把刚换上就被被淋了一杯隔夜茶的衬衫脱下来卷成一团扔到椅子上,人都走了,他还穿给谁看呐!

    然后又去看自己刚刚被戳的地方,想想就傻笑起来,小丫头说沈哥哥,你真厉害!

    沈国栋做了一个大力士的动作,非常满意地欣赏着镜子里自己结实流畅的肌肉,哼哼!以后还有更厉害的!等你长大了,一定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沈国栋的脸忽然一红,看镜子都有点不好意思,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一下把自己扔到沙发里,双手枕在脑后开始傻笑。

    然后又叹气,小丫头还得多久才能长大呢?十八岁算长大了吧?肯定算!十八岁都可以结婚了!

    结婚,沈国栋的嘴又控制不住地咧了起来,那十六岁就可以谈对象了!

    沈国栋呼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十六岁!那就是还有一年多一点!

    沈国栋兴奋得嗷一声蹿了老高,在屋里做了四五个原地后空翻,然后开始快速地在踱步。

    一年半以后,小丫头高中毕业,就可以工作了!想想每天带着她上下班,可以把她一直放在跟前看着,沈国栋兴奋得越走越快。

    像已经把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的宝贝终于捧在手里一样,满足得如同得到了全世界。

    十八岁真的可以结婚了吧?可以了吗?沈国栋忽然有点不确定,一怀疑,心里就更没底了,他心急火燎地往外跑,不行!得去派出所问问!

    沈国栋一心奔着派出所,自行车骑到街口才慢慢发现,怎么这么多人在看他?

    街口副食品商店门口卖冰棍儿的于大姐扯着大嗓门喊他,“沈经理!你咋没穿上衣就出来了?!”

    “操!老子衣裳呢?!”沈国栋晾着一身肌肉块儿,在街口一群大姑娘小媳妇的注目中凌乱了。

    周晚晚的的学校生活也很凌乱。

    她销假回来就赶上了全校大扫除,所有人都在擦窗户、收拾桌椅、刷地和墙围、铲操场、清垃圾,她被伤愈归来的班长李胜男同学特殊照顾,被派去帮医务室的老师整理药柜。

    从医务室出来,她还没进班级,就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被何红梅截住了。

    “周晚晚!你们家怎么这么缺德!我大姐哪点不好?你大哥凭什么看不上她?!住大砖房了不起呀?小心哪天被当成资本主义把你们家给抄了!”

    周晚晚忽然就想起沈国栋说何红梅那句话,‘这种没长眼睛又没长脑子的,让她回家还能少给父母招点灾’!

    这个缺心眼儿的何红梅!你这是在替你大姐打抱不平吗?明明是想把她相看没成还惦记着人家的小心思宣扬得人尽皆知啊!

    “何红梅,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周晚晚看看开始注意他们俩的同学们,一点压力没有地跟何红梅演戏。

    “你!”何红梅气得指着周晚晚直跳脚,“你少装糊涂!你明明见过我大姐!也见过我二姐!还跟他们说你认识我!你大哥还跑我们家胡说!让我爹把我……”

    何红梅忽然闭嘴不肯说了,脸上憋得通红。

    “何红梅,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莫名其妙地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大姐到底是谁呀?我可不认识第二个姓何的人了。”周晚晚把何红梅指着她的手指狠狠一巴掌拍下去。

    “你少装糊涂!你明明知道,我大姐就是跟你大哥相看的张丽香!”何红梅不敢喊了,冲周晚晚咬牙切齿。

    “张姐姐呀!”周晚晚恍然大悟,“可是,你俩都不一个姓,她怎么会是你姐?表姐吗?”

    何红梅又气得说不出话来。被领养又被抛弃,这是她最忌讳被人提起的事,周晚晚这样不接她的话茬,一直抓住这件事不放,她准备好的话根本没机会说出来。

    “周晚晚,你少装糊涂!”

    “何红梅,我再说一遍,你没事儿就给我躲开!这么没头没脑地拦着我不让走到底想干什么?”

    周晚晚看着气急败坏的何红梅,冲她讽刺地笑了一下,“你口口声声说张丽香是你姐,她可是一句都没提你,这到底是哪门子八竿子打不着的姐呀?你没事儿可别乱认亲戚招人笑话了!”

    周晚晚说完,再不看气得满脸通红的何红梅,冲自己班级走去。

    可惜没走两步,又被拦住了,这次是郭克贞。

    郭克贞也上高一,在四班。她这些年来一直是沈国慧的小跟班,周晚晚几乎敢肯定,她准是受了沈国慧的支使来找麻烦的。

    果然,“周晚晚,大家都劳动,你凭什么不干活?学农你一回都不去,你这是破坏工农团结,你是想当反革命吗?!”

    周晚晚看了一眼站在几步外一言不发看热闹的沈国慧,轻轻地眯了眯眼睛,“我干不干活,干什么活那是老师和班长分配的,你算老几,跑这管闲事?至于为什么这么分配,你更没资格管了!赶紧给我滚一边儿去!惹急了我抽你!”

    周晚晚在心里笑,原来彪悍起来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果然比讲道理要舒服多了!

    郭克贞被呛得没词儿了,一眼一眼地去看沈国慧。可惜沈国慧现在是绝对不敢出面的,她可是怕死了沈国栋。

    周晚晚正想转身离开,忽然看见何红梅抢过一个同学手里端着的脏水盆冲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何红梅眼里的愤怒和疯狂让周晚晚一下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她在何红梅走进以后抬手准备冲她泼水的瞬间,一把拉过郭克贞冲她推了过去。

    可惜,周晚晚的力气太小了,只能把郭克贞拉过来,向何红梅的方向只推了两步,她就站住了,没能让她撞着何红梅。

    不过这样也够了,至少让郭克贞被何红梅淋了个透心凉,替她挡住了绝大多数的脏水。

    何红梅看着落汤鸡一样的郭克贞,空了的水盆哐当一声落地,整个人好像一下就清醒了过来,脸上都是无措和害怕,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疯狂愤怒。

    周晚晚两步走过去,抬手就抽了何红梅两巴掌,“免费送你的!让你长长脑子!”

    何红梅本来就被自己脑子一热闯的祸吓坏了,又被打了两巴掌,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周晚晚,你欺负人!”

    周晚晚下巴一扬,指着自己衣襟上的脏水渍,“下午我就把衣裳送到老师办公室去!洗不干净你就等着赔吧!”

    郭克贞忽然也醒悟过来,上去就厮打何红梅,“你赔我的衬衫!我新做的衣裳!才洗了一水儿!”

    周晚晚不搭理扭做一团的两个人,走到沈国慧面前,冲她笑了一下,“沈国慧,你对我意见挺大啊!”

    不等沈国慧回答,她已经转身回教室拿书包回家了。

    今天不宜上学!她该听沈国栋的,回家钓鱼去!

    周晚晚拿着书包出来,郭克贞和何红梅已经被拉开了,看见周晚晚,郭克贞又来劲儿了,“周晚晚!是你推得我!你赔我衣裳!”

    周晚晚脚步不停,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就推你了!你能咋地吧?!”

    郭克贞不能咋地,她忽然觉得浑身麻木,别说去撕扯周晚晚,就是迈步都做不到。

    而沈国慧那边也开始冲何红梅尖叫,“何红梅!我的裙子!你赔我的的确良裙子!啊!我的腿!”

    周晚晚笑,找我的麻烦能那么容易全身而退?裙子,你得让何红梅重新做一条了!腿嘛,肿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你妈是大夫,肯定能照顾好你!

    就是不知道何红梅一起要赔他们三个人三件好衣服,他们家能拿得出不?周晚晚看着自己的的确良裙子笑,肯定洗不干净了!

    周晚晚甩甩手,在心里抱怨周阳和沈国栋,你俩鼓动我抽人大嘴巴的时候怎么没告诉我,抽完自己手这么疼啊!

第二九六章 几乎

    “我把何红梅给抽了!”周晚晚进门就跟沈国栋汇报,“啪!啪!俩大嘴巴!抽哭了!”

    周晚晚连说带比划,兴奋得小脸儿红扑扑的,眼睛黑亮亮特别有精神。

    沈国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遍,除了裙子下摆有点污渍,别的地方都很正常。

    “干得好!”沈国栋特别高兴,“就得这样!谁敢惹你你就立马抽她!下回抽完了再冲她肋巴骨来一拳!上****你的还记得不?”

    “嗯!记得!”周晚晚在自己身上比划,“这儿!”

    然后又非常遗憾,“我劲儿太小了,能打疼吗?”第一次实战,周晚晚就发现了,她是空有理论没有力气,其实教她什么都没用,最后还得靠她空间里各种各样的喷雾自保。

    “打女的肯定能打疼,男的你就别试了,我替你去揍!”沈国栋忽然又有点担心,“个头大的女的你也别揍了,你力气太小了,给抓住肯定跑不了!”

    沈国栋忽然就后悔了,跟什么样的人打架都可能被打!他干嘛要鼓动小丫头去打架呢?!谁敢欺负她他替她揍回来就是了!这要是哪次让别人给伤着了,他不得后悔死!

    “囡囡,我觉得吧,打架这事儿还是不适合你,要不下回你想揍谁了,就跟我说,我肯定能帮你揍痛快了!”

    “不行!我觉得自己动手特别痛快!我要自己来!”周晚晚看沈国栋真着急了,又去安慰他,“打不过的我也不硬打,肯定得找你!不找你你就让我自己来,我保证不让自己吃亏就是了!”

    这小丫头正在兴头上呢,现在劝不住。沈国栋不想扫她的兴,也就不说这个话题了。

    周晚晚确实是在兴头上,开始在自己身上比划沈国栋教她的招数,“一招儿都没用上!”她还有点遗憾!

    “来来来,你往我身上练,别收着劲儿,你打不疼我!”沈国栋站起来摆好了挨打的姿势。

    “不打,打完了手疼!”周晚晚叹气,“火辣辣的,也不知道何红梅是不是也这么疼,要是她没我疼,我可亏了。”

    “哪只手?现在还疼不?”沈国栋赶紧去抓周晚晚的手,“快给我看看!疼你怎么不早说?!”

    周晚晚一躲,根本躲不过沈国栋,双手被抓了个正着。

    周晚晚右手的手掌有点红,在别人手上可能根本看不出来,可是在她过分白皙柔嫩的手上就非常显眼。

    “操!老子捏死她!”沈国栋托着周晚晚的手,像是托着一瓣柔嫩芬芳的玉兰花,小心得一点力气都不敢使,“给你上点药好不好?郭爷爷留下的药膏还有呢,抹上吹吹就不疼了。”

    像小时候哄摔了一跤的小妹妹,沈国栋把嘴凑过去给周晚晚吹吹,心里的温柔缱绻却又跟那时候的溺爱呵护完全不同。

    知道应该去拿药,他却怎么都放不开手,挪不开眼,几乎是控制不住地要去亲吻周晚晚的手心。

    “沈哥哥,你去给我打盆水,我要泡泡手,又热又疼!”周晚晚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心,浓密卷翘的睫毛在在脸上投下两个半月形的阴影,遮住了眼里所有的情绪。

    沈国栋的嘴唇停在了离周晚晚的手心只有几厘米的地方,猛然顿住。像是魔咒被解开,他蓦地站起身,仓皇狼狈地往屋里走,“我,我这就去,你等等啊!”

    周晚晚一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睫毛颤动了几下,什么都没有说。

    沈国栋冲进屋里,在哗哗的水声中发了一会儿愣,眼里的光芒越来越盛,最后猛然转身,大步走了出来。

    周晚晚看着沈国栋带着满眼灼人的光芒和浑身势在必得的气势向自己走来,眼泪一下就下来了,举着手给沈国栋看,“沈哥哥,我疼!”

    周晚晚的眼泪让沈国栋什么都顾不得了,惊慌地跑过去,捧着她红肿发烫的掌心手足无措,“怎么搞的!?怎么忽然就肿起来了?!快快!我们上医院!”

    ……

    一番忙乱下来,周晚晚的手包成了一只大粽子,被沈国栋陶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地带回来了。

    回到家,几乎水漫金山。院子的青砖上都是哗哗流淌的自来水,屋里的水龙头就这么开着最大水流放了好几个小时。

    沈国栋什么都来不及考虑,赶紧把周晚晚放到秋千上坐着,自己挽起袖子救灾。

    忙活了一天,晚上躺在床上,沈国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几乎想为白天差点脱口而出的告白抽自己几巴掌!

    小丫头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你给我把自己管住喽!

    默默地坐在空间里发呆的周晚晚也想抽自己几巴掌。

    她慢慢解开手上的绷带,拿起画笔,开始画一幅在她的记忆里已经非常久远的画。

    第二天,沈国栋和周晚晚拉锯了一早上,终于达成协议,沈国栋暂时不插手她学校的事,让她自己解决。

    前提是保证不吃亏,不隐瞒,随时汇报进展。沈国栋有一票否决权,看着不满意随时可以插手接过来处理。

    周晚晚刚进班级,高平丽就把她拉过去坐下,作业也不着急抄了,先上上下下打量她,“你真的是小白兔周晚晚?你怎么一下厉害起来了?”

    然后又捶着桌子叹气,“我后悔死了!怎么就去操场铲草了呢?!”

    周晚晚扫了一圈,没见到何红梅,“昨天后来的事怎么处理了?何红梅呢?”

    一听这个,高平丽马上精神了,开始绘声绘色地给周晚晚讲。

    昨天周晚晚走以后,郭克贞和沈国慧拉着何红梅赔衣服,正吵着呢,沈国慧接触脏裙子的小腿忽然红肿起来,眨眼之间就肿得有有两条腿粗,大家赶紧把她送到医院,何红梅也被学校教导处叫了过去。

    下午,何红梅的家长就被叫了过来,别的事情先放一放,先赔偿医药费,处理被何红梅弄脏的衣服吧。

    总之一句话,别的都别说,先拿钱吧!

    何红梅的父亲张长有和大姐张丽香本以为来了就得低声下气给人家赔礼道歉,没想到,梁晴只给了他们一对高高扬起的鼻孔。

    “跟你们没话说!先给我们家国慧掏钱治病!治不好你们全家就等着蹲监狱吧!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全县城没有不知道的。张长有和张丽香一打听,胆都吓破了,梁晴说什么是什么,哪还敢反驳一句。

    何红梅和张丽香被学校留在了住宿生宿舍,名义上是让张丽香这个当姐姐的开导一下妹妹,实际上就是把他们姐妹扣留了,张长有被放回去筹钱。

    “县医院治不好,我们就转省医院治!耽误了我们国慧的病情你们一家子都别想好!”梁晴早就放下狠话了。

    “今天早上何红梅忽然想跑,被一直看着他们的宿管老师给抓回来了,现在正在教导处呢,好像沈国慧她妈也过来了。”高平丽幸灾乐祸。

    “前几天何红梅说你什么来着?‘我看你还能嘚瑟几天’!”高平丽捏着嗓子学何红梅尖声尖气地说话,“现世报马上就来了吧!这回看她还能嘚瑟几天!”

    周晚晚想了想,拿起装昨天脏衣服的袋子就走,“我去教导处,何红梅还没给我洗衣裳呢!”

    对何红梅,周晚晚要么不出手,既然出手了,就没有半路停下的道理。真给了她喘息的机会,她可不会认为是你手下留情,只会时刻准备着再狠狠咬你一口。

    所以,周晚晚准备去教务处给何红梅补一刀。

    教务处今天热闹极了,教务主任和宿管老师正对何红梅姐妹批评教育,梁晴反复逼问什么时候能拿钱来,他们家国慧等着转院呢!张丽香好话说尽急得团团转,何红梅低着头一声不吭。

    周晚晚一来,更热闹了。桌子上本来就放着两套何红梅姐妹昨天洗了一天都没干净的衣服,现在又来了一套。

    而且,周晚晚的手也受伤了。梁晴马上找到了同盟军,拉着周晚晚跟她一起要医药费。周晚晚当然没用,可是沈国栋厉害呀!他要是出马,这点医药费肯定不是问题!

    要赔的钱越来越多,张丽香又急又气,也顾不得是在学校了,照着何红梅的脸就是狠狠几巴掌。

    “你这个丧门星!你回来我们家就没得过好!你咋不死在外面!?不怪大姨不要你,你挨上谁谁倒霉!谁敢要你!?”

    何红梅也赤红着眼睛瞪着张丽香,“你咋倒霉了?!不就是看上人家生活好,上赶着凑过去人家没要你吗?!要不是为了你,我能到今天这地步?!现在怕我连累你想把我踢开了?我告诉你,没门儿!”

    何红梅指着周晚晚,冲张丽香讽刺又疯狂地笑,“当初不是你在家念叨,这个小姑子不好伺候,以后肯定得好好收拾老实她?现在跑这装好人,你要不要脸?!”

    “你们为了大姨家的那点钱,把我当条狗一样扔来扔去,我告诉你们,你们给我背多大黑锅都是该(欠)我的!现在想抖落开,晚了!我是丧门星,你们就跟着我一起倒霉吧!”

    两姐妹新仇旧恨一起翻出来,吵了个不可开交。

    一向严厉得学生毕业了好几年看见他还吓得想要跑的教导主任,今天彻底没办法了,只能让两个女老师把他们拉开,等张长有过来再处理。

    周晚晚不搭理梁晴的纠缠,躲开她回了教室。

    后面的事,她不参与,也够何红梅姐妹受的了。她真是一点都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龌龊算计。

    等到周晚晚考完期末试的时候,沈国慧的腿已经好了,何红梅早就退学回家,张长有给梁晴签下了三百多块钱的借条,李老太太也再不敢在周阳面前念叨张丽香是个好姑娘了。

第二九七章 飞扬

    周阳兴冲冲地来接妹妹回家过暑假,看着沈国栋收拾好的一堆东西发愁,这些东西,他没个三五趟绝对拿不回去。

    沈国栋早有准备,他开了辆吉普车过来,笑嘻嘻地跟周晚晚嘚瑟,“咋样,还得我送你回家吧!”

    周晨指着那堆东西笑,“准备得真齐全,毯子都给带回去了,看来囡囡一个暑假只能好好在家待着了,听成绩的时候也不用来开班会了,这么多东西再折腾一趟多麻烦。”

    沈国栋计划了好多天,放暑假的时候要把周晚晚接回来干这个干那个,周晨都让他磨叽得耳朵起茧子了。

    沈国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开始想办法自救,“囡囡,我再给你准备一分儿,全都是一模一样的!你再回来也不用搬来搬去了。”

    周晚晚笑眯眯地点头,“好啊,可是我觉得我挺念旧的。”

    沈国栋瞪着堆满后座的一堆东西左右为难,周晨抱着胳膊在旁边幸灾乐祸。

    小汪把大脑袋从后座伸过来蹭周晚晚,又歪头看沈国栋,试探着也去蹭蹭他,你怎么了?不高兴了?

    沈国栋一巴掌把它拍回去,“滚蛋!你傻瞅啥?!”

    走之前周晚晚把她画了好几天的画交给了周晨,让他帮她通过县文化馆报名参加全省的绘画比赛。

    周晨摸摸妹妹的头先给她打预防针:“这次比赛范围很大,你虽然画得很好,其它参赛的人画得也一定不会差,而且这种比赛全凭评委的主观意识,并不能说画得好成绩就一定好。”

    “我知道,二哥,你放心吧,我就是去试试,不得奖也不会哭鼻子的。”周晚晚抱着周阳的胳膊撒娇,“我就是想给大哥再挣一张奖状回来!”

    “家里那面墙都要贴满了!大哥再空出一面来,到时候你俩把它也给贴满!”只要说到弟弟妹妹的优秀,周阳马上就没了平时的谦虚,高调得几乎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家孩子聪明优秀谁都比不上!

    沈国栋把周晚晚送回来,自己也开始了每天通勤的日子。为了表示他回来得理由很充分,他还把冰箱和电视都拉了回来,“我想天天回家看电视!”

    这台电视机马上在屯子里引起了轰动。整个绥林县城也就县政府大礼堂里有一台电视机,还是黑白的,彩色的屯子里的人几乎听都没听过。

    这个新鲜玩意儿据说是省城外贸商店里卖的,只卖给外国人!只能用啥外汇卷买!外汇卷是啥?外国钱?

    电视机一来,全屯子男女老少齐聚周家,甚至外屯子的都过来看新鲜。周家的院子再大也装不下这么多人。

    而且,来的人鱼龙混杂素质不齐,第一个晚上过去,花架都要被人摘秃了,花墙边一股尿骚味儿,小汪还咬伤了两个试图进仓房的人。

    周阳和沈国栋赶紧想办法,第二天就把电视机搬到了当街,再拉上一盏电灯,每天定时六点到七点看完新闻就搬回来,大门紧闭,我们家睡得早,谁都不招待了!

    从此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定点儿到周家大门口看电视成了全屯子,甚至周围几个屯子最主要的业余文化生活。

    既然沈国栋说要回来看电视,周晚晚索性就让他看个够,每天晚上八点,她就开始用空间里的设备在经过她改装的电视机上放各种电影和电视剧。

    只要是这个时间线以前的,周晚晚就都放给他们么看。从邵氏的老电影到好莱坞大片,从世界知名乐队的演出录影到国外经典电视剧,最后发现,最受周阳和沈国栋欢迎的是那部美国科幻连续剧《大西洋底来的人》。

    这部长达一百多集的科幻电视剧摄制于一九六四年,一九八零年才被引进中国,而且只播了二十一集,每周一集。

    周晚晚当然没有那么多忌讳和考虑,看他们看得那么入迷,就每天三四集地放,让他们看个够。

    周末回家的周晨也迅速入迷,开始每天跟沈国栋通勤,就是为了一集不落地看麦克˙哈克斯和他的伙伴们的冒险故事。

    “你知道得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周末的时候周晨给妹妹讲这部剧的故事,先跟她分享一段自己最有感触的经典台词。

    而周阳和沈国栋则跑去干岔河游泳了。麦克在大西洋里畅游的英姿真是太帅了!虽然早过了少年热血的年纪,他们也还是忍不住要学一把心目中的英雄。

    利用这台电视机,周晚晚又帮助哥哥们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对这个时代和世界的认识早已经不再局限在这个边远的小县城里了。

    世界那么大,人生的可能性那么多,他们摩拳擦掌满腔激情,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合适的机会冲出去,去探索,去征服,去实现在他们脑子里还没有成型却已经鼓动得他们的血管彭彭跳动的人生蓝图。

    当然,他们每天晚上在家里看电视的事,也跟偷听敌台一样,是绝对保密的。电视机里那些外国人说着一串串的外语,见面贴脸拥抱,这在这个时代,简直是通敌和耍流氓!

    可是,环境的压力再大,也影响不了年轻人对新事物的好奇心和迅速的适应能力,周阳几个只用了几天,就习惯了听外语看中文字幕。

    再过几天,周晚晚起床,周晨已经能用“古德猫宁”跟她打招呼了。

    这个暑假,家里的空气都是振奋的。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光芒,快速流动的血液在耳膜上砰砰作响,心早已经高高飞扬。

    无处发泄的激情只能用在晨起的锻炼上,跑去小寒山一个来回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需要了,在沈国栋的提议下,三个人又增加了在山里越野和负重的训练。

    周晚晚看着哥哥们绑在腿上的大沙袋,和后园子那堆他们为了增加强度从小寒山背回来的木头,心也跟着鼓舞振奋起来。

    周晨开始在早上给周晚晚加一件长袖衬衫的时候,她的暑假也要结束了。而他们家东边那块挨着防风林的荒地开始破土动工,要盖新房子了。

    “给知青盖知青点,他们在各家实在住不下去了。”

    周阳人厚道,说话尽量给人留点面子,其实,这些知青已经快要成为屯子里的祸害了,没人愿意再留他们在家里住下去了。

    自从一九七二年福建省一位小学教师李庆霖作为知青家长给*主席写了一封全国皆知的信以后,知青们的生活水平和社会地位都有了显著提高,胆气也跟着足了起来。

    再加上很多人回城无望,真正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要在这穷山沟沟里当一辈子的老农民了!一部分人开始破罐子破摔,很多问题和矛盾就尖锐了起来。

    逃避劳动找各种理由不上工的有之,反正“够不够,三百六”,*主席都说了,必须保证知青吃饱饭!干不干活生产队每年都得给我分三百六十斤粮食,那还干个球活!

    偷鸡摸狗祸害邻里,偷青掰玉米挖地瓜趁黑去瓜地摸西瓜的更是屡见不鲜,抓不住找不着证据的,他们就梗着脖子不认,逼急了就要去上面反映情况,你们生产队和大队这是要迫害知青咋地?!

    被当场抓住找着证据的,就装可怜耍无赖,都是离开父母亲人的可怜孩子,吃不饱穿不暖,吃两口青玉米摸两个西瓜,还能真把他们拉出去批斗不成?

    知青问题本来就敏感,上面最不想见的就是在这一块出问题,出了事领导们捂还捂不过来呢,谁还敢闹大了呀!这么点小事儿,赶紧小事化了吧!

    知青们更是有恃无恐,老子已经被一竿子打到底儿了!还能拿我们咋样?不让我当老农民了不成?!老子求之不得!

    屯子里的人虽然各有各的小算盘,当初接收知青的时候也都有自己的打算,可是对糟蹋庄稼这件事,是都不能容忍的。

    几千年的传统理念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融入所有农民的血液里,下地踩坏一颗苗都心疼半天,哪能受得了有人这么不把庄稼当回事儿!

    民愤越来越大,就二道坎大队,就已经出现了好几起房东和知青动手的斗殴事件了。

    郑满仓没办法,只能学习别的大队的经验,去上面请示,在大队建个知青点,把他们都圈在一个地方,爱咋折腾咋折腾去吧!

    选来选去,最后把地址选在了周家隔壁的荒地上。这里在全屯子的最后街最东头,他们折腾起来也不扰民,而且,最主要的是,不会出现邻里矛盾。

    周家那几个大小伙子,这些人再刺儿头他也惹不起!

    周阳几个还真是对这事儿没什么感觉,这些别人眼里的刺儿头,跟他们从来不敢起刺儿。

    而且他们的目光已经越放越远,越来越宽,根本不会把几个因为苦闷彷徨而放弃努力向上的知青放在眼里。

    周晚晚把家里的花墙加密加高,现在,即使到了冬天花叶凋零的时候,站在墙外也看不见一点墙内的情况了。

    门窗包括前后大门都上了DNA锁,除了自己家人,谁都别想自己开门进来。

    知青点的房子几天就建好了,墙上的泥巴还没干,知青们就被郑满仓迫不及待地赶进来了。

    周晚晚在忙忙活活搬家的人群里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人——赵宝生,还有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郭克俭。

第二九八章 意外

    自从几年前赵宝生在干岔河水利工地受伤,周阳和周晨去他们家看了他一次以后,周家兄妹就彻底跟他断了联系。

    是周阳坚决要求弟弟妹妹们不要再跟赵宝生和他们家的任何人接触的,因为他看到了赵宝生的姐姐赵宝华。

    直到去了一趟赵宝生家,周阳几个才知道,赵宝生坚持回家治疗的真正原因。赵宝华怕弟弟受了重伤,被特批回城,挤占了她接母亲班的位子。

    她得把弟弟接回来,时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绝对不能在她接班之前出任何意外。

    本来,赵家三个孩子,第一个下乡的应该是大姐赵宝华,可是她又哭又求,就是不去,最后年纪最小的赵宝生扛不住姐姐的眼泪,主动报名下乡了。

    后来,为了抢接母亲班的名额,赵宝华在父母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在她和妹妹之间选谁的时候,偷偷替妹妹报名下乡,又把自己烫伤。

    赵家老两口拿着小女儿的下乡通知书,再看看缠着纱布的大女儿,只能狠狠心把撒泼打滚哭闹的小女儿送上了下乡的大卡车。

    赵宝生回家养伤,还是住在厨房哪个狭小得伸伸腿就能把脚插到锅里的小炕上,屋里没有窗户,任何时间都得点着灯,四壁被煤烟和做饭的油烟熏得厚厚一层污渍,连被子和衣服上都油腻腻一层。

    屋里不能通风,又长期阴暗潮湿,有轻微洁癖的周晨简直是屏住呼吸任何东西都不敢碰地陪着周阳待了半个小时。

    弄清楚赵家的情况,周阳马上警觉,赵宝生有赵宝华这个姐姐,那就是个巨大的麻烦。

    而且,他对赵宝华这种没有人性的人简直是厌恶到了极点,绝对得保护弟弟妹妹,不能招惹上这种人。

    在把弟弟妹妹放在自己心尖儿上宠着爱着都嫌不够的周阳看来,赵宝华所做的这些事,简直禽兽不如,完全没有人性。

    所以在赵宝华转弯抹角跟周阳给赵宝生要营养费的时候,周阳严词拒绝了她,并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父母和赵宝生本人。

    赵宝生羞愧不已,伤好以后回来,再也不肯主动找周阳了。

    其实赵宝生身上一直有一股书呆子的痴气,自卑敏感又脆弱好强,对他一直渴望亲近的周阳更是如此。

    家人给他丢了那么大的人,周阳又明确表示出了不想跟他接触,他马上就退缩回去,话都不怎么找周阳说了。

    这正合周阳的意思。在保护家人不招惹麻烦面前,赵宝生的感受完全不值一提。

    周晚晚看着这个比她记忆中苍白瘦弱的赵宝生,心里的感受根本形容不出来。

    前世,这个时候的赵宝生已经在周阳的努力奔走下去学了赤脚医生,每天背个药箱走乡串户,全大队的人见了都要笑着叫一声赵大夫,生活愉快精神饱满。

    而现在的赵宝生,满身疲惫衣着邋遢,背都有些驼了,根本不像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

    对这样的赵宝生,周晚晚不知要如何报复,更不知道要怎样让他对自己前生欠下的孽债负责。

    没有了周阳的全力帮助,今生他窝囊得像一只肮脏可怜的臭虫,除了让周晚晚恶心,就只想远离。

    可是她心里的寒冷和疼痛又要找谁负责呢?

    命运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却让她带着前世躲不开抹不掉的丑陋疤痕,那些仿佛刻在了灵魂上的伤疤,让她内心障碍重重,血管里的血液永远沸腾不起来,累人累己,狼狈不堪。

    “你怎么这么讨厌他?”沈国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忽然的一句话吓了周晚晚一大跳。

    “哎呀!就是我猜着了,你也不用吓成这样吧?!”沈国栋捏捏周晚晚的脸蛋儿,笑嘻嘻地哄她,“我帮你收拾他,怎么样?”

    不容周晚晚发表意见,沈国栋捡起一个小石子,冲正挖沟准备夹障子的赵宝生瞄了瞄,啪一下扔过去,准确地打在了他的手腕上。

    赵宝生手里的铁锹一下就扔了,捂着手腕蹲了下来。

    沈国栋不躲不避,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看着他,一副“老子就是打你了,就是看你不顺眼,咋地吧?!”的流氓样子。

    周晚晚把他拉回家,不想让他跟赵宝生有任何接触。

    她和沈国栋两个人以后可以预见的痛苦都跟这个人有关,在他们所剩不多的平静幸福日子里,她不想让这个人参与他们一丝一毫的生活。

    站在知青点的院子里目睹了这一切的郭克俭眼里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一直目送着周晚晚的裙角彻底消失在周家的大门里。

    “郭克俭这小子可是真有点本事,再折腾两回,他准能把自己弄回城了不可!”沈国栋也在跟周阳几个说郭克俭。

    郭克俭从水利工地的冲锋队去小鱼沟插队,还当上了大队的电工,没几年,他就利用经常跑公社的机会,跟全公社的大小干部都混熟了,还参加了公社干部的篮球队。

    接着,他在县里组织的篮球比赛上认识了矿区的一个人事干事,并跟他成了铁哥们儿。

    两年以后,这个人事干事升职,做了人事股长,郭克俭的人事档案也转到了矿区。

    矿区知青和普通城市知青最大的差别就在于招工回城非常容易。

    矿区劳动用工量大,而且招工都是优先旷区知青,绝大多数矿区男知青下乡最多两三年就能被招工回去下井挖煤了。

    而且,真正缺人干活的时候,矿区招工对个人成分的要求也没那么严格,只要能老老实实下井,管球你啥成分!黑五类子女挖出来的媒还能不是黑的?!最多在工资和评优上卡一下,该招还是招。

    矿领导大部分都是自己也下过井的大老粗,嘴糙胆大,只要不耽误生产任务,谁也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跟这些大老粗去较劲。

    所以,矿区知青是所有知青里最让人羡慕的,先不说下井苦不苦,至少很快就能回去吃供应粮做正式国家工人了。

    郭克俭把自己的人事关系调到了矿区,又有内部人员帮忙,被招工回城几乎指日可待了。

    以他的本事,只要成了正式国家工人,再给自己换个工作那是太容易了。

    只是,他在小鱼沟待得好好的,为什么忽然转到二道坎大队的知青点来了?

    面对周晚晚的疑问,沈国栋难得不肯正面回答,咳嗽两声不说话了。周晨揉揉妹妹的头忽悠她,“小孩子那么多问题耽误长个儿!先把今天的水果吃了!”

    不用别人来解答,周晚晚很快知道了答案。

    郭克俭这些年来跟周家兄弟几个处得不错,这回搬来他们隔壁住,安顿一下就马上过来蹭饭,“我们那边大队还没给安锅呢!今天就在你们这儿混饭吃了!”

    可惜,他的饭还没混上,古桃就来找他了。

    古桃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大姑娘了,本身长得就漂亮,从小就没在生产队干过农活,这两年又在村小学当代课老师,跟普通农村姑娘完全不同。

    她在穿衣打扮上也很注重,一身崭新的连衣裙俏生生地往知青点里一站,马上就引得一群男知青嗷嗷直起哄。

    几个特别不老实的开始扯着嗓子唱“黄歌”: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哎,红得好像,红得好像燃烧的火,

    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

    爱情两个字被咬得又狠又重,反复吟唱,全知青点十多个男青年哄堂大笑,又是鼓掌又是怪叫,混乱又热闹,满满都是无处发泄的荷尔蒙气息。

    等唱到“只要妹妹你耐心地等待呦,你的心上人儿就会跑来呦”,古桃已经面红耳赤要哭出来了。

    这些男知青嘴里唱的,在这个年代都是被禁的“黄歌”,可是现在已经没人会管他们这些了。只要不作出知青点,所有人都会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知青点里聚集了全大队十多个男知青,十多个女知青,男知青在这边起哄,女知青们都躲在一边看热闹,没一个去给古桃解围。

    陌生是一个方面,她来找的是郭克俭是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郭克俭在女知青中获得多少认可,她们对古桃的敌意就有多大。

    最后,古桃等不来郭克俭,不得不离开知青点,来周家找周阳几个求助。

    可惜,小汪威风凛凛地站在大门口,根本不让她进去。

    周家院里虽然看不到知青点那边的情况,声音却是完全能听到的,有个漂亮姑娘来找郭克俭,他们早就知道。

    可事郭克俭却稳如泰山,就是不出面,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等古桃的声音在周家大门口响起来,沈国栋才把郭克俭给扔出去,“操!都闹腾到我们家大门口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几个惹的麻烦呢!赶紧出去收拾你惹的烂摊子!”

    兄妹几个谁都没有要让古桃进来的意思。周晚晚不喜欢李淑华一家,周阳几个虽然问不出来原因,却一点都不耽误他们跟妹妹一起排斥这家人。

    郭克俭出去了,知青点那边又是一阵起哄拉歌。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是没过几天,周家兄妹几人就听到了一个让他们非常意外的消息,郭克俭和古桃订婚了。

第二九九章 准备

    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在这个年代,提倡的是全心全意为革命事业做贡献,献身大业牺牲小我,抹杀一切私人感情,几乎所有跟个人感情有关的事都要被贴上负面标签。

    知青们可以在知青点随便折腾,只要不太出格,基本没人去管。

    可是,一提到男婚女嫁的事,马上就会被高度重视,多少双带着有色眼镜的眼睛齐齐盯过来,虽然正常的订婚结婚还不至于上升到作风问题,个人前途却肯定要受影响。

    女知青嫁给农村男青年的事被那样大力宣传提倡,发生的却很少,原因就是一旦嫁了,那就代表以后要一辈子扎根农村,招工,招干,推荐上学,这些回城的机会都绝对不会再考虑你了。

    男知青娶农村女青年亦然。

    所以,虽然二道坎大队知青点里年纪最大的老三届已经三十岁了,可还是坚持不谈个人感情。与扎根农村相比,回城才是最重要的。

    郭克俭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苦,费了那么多周折,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城。他不可能不知道跟古桃订婚会导致的后果,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是爱情的力量让他放弃了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可古桃来找他,他选择的是避而不见。

    “这事儿先咱们自个家里人知道就行,不能宣扬,让人家知道了影响小郭回城!”李老太太压低声音跟周阳嘱咐,“日子就定在八月初六,那天你们兄弟俩陪着小郭去一趟小鱼沟,一家人坐一块儿吃个饭,就算把婚给定了!”

    “可不能吵吵出去!小郭回不了城,咱家古桃以后也没好日子过!”李老太太又反复强调。

    “姥,我们不去我大姨家。”周阳很明确地跟李老太太表态。

    “你这孩子!”李老太太轻轻地打了周阳一下,“你大姨当年做得确实不对,更不该那么说囡囡,姥这些年骂过她不知道多少回了,她也知道错了。你这么大个小子,咋还抓着这点事儿就不放了呢?!”

    “再说了,这不是到了裉节儿(关键时刻)上了吗?!”李老太太安抚地拍拍周阳的胳膊,“咱这都是实在亲戚。这个忙你不帮谁帮?!”

    “姥,这事儿是我们两家的事,关系怎么样不是她一个人说了就算的。她知道错了,我们可没原谅她。”周阳说得非常平静,却异常坚决。“她看不上囡囡,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您以后别跟我说这事儿了。”

    李老太太气得饭都没吃就走了,周阳苦笑着拿了一大包点心追着把她送了回去。

    “这事儿太蹊跷了。”周阳跟妹妹商量,“我看着郭克俭不像对古桃有啥意思,怎么说订婚就订婚了呢?”

    周晚晚自己的事儿还没解决呢,哪有心思管郭克俭和古桃,只要大哥不去趟他们的浑水,她才懒得去关注这些。

    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郭克俭又来蹭饭了。自从上次蹭饭没成功,他已经好几天没过来了。

    “我跟古桃订婚有点突然。关系到我回城的事,也没敢先跟你们打招呼。以后你们处你们的亲戚,咱们处咱们的朋友,都不耽误。”郭克俭特别坦然真诚地先跟周阳几个主动说起了他订婚的事。

    这么多年,周阳兄妹几个跟古桃一家的关系郭克俭当然清楚,他说都不耽误,其实是想说不要让古桃一家影响了他跟周家兄弟几个的友情。【愛↑去△小↓說△網w qu 】

    影不影响,那得看以后的事儿,现在说了也是白说。大家都是通透的人,也不在这上面浪费口舌。高高兴兴吃饭聊天,谁都不提郭克俭订婚那天的事,郭克俭也不再说起这个话题。

    周晚晚开学那天,沈国栋又开了辆吉普车把她接回去。带回去的东西比带来的还多。

    一个暑假沈国栋不停地往回倒腾东西,吃的用的恨不得全都包办了,弄得周阳哭笑不得,“我还能委屈了囡囡不成?”

    沈国栋也不反驳,该折腾还是折腾,折腾了一暑假。回去的时候来了两趟才把周晚晚随身的东西搬回去。

    一回到家,客厅摆着电视和厨房放着冰箱,沈国栋这是又买了一套,“以后你回向阳屯就不用再折腾了,搬来搬去太麻烦!”

    周晚晚想想沈国栋的存款数目,笑着点头。

    “走!去看看秋千!我让孙大娘新做了羽绒靠垫,特别软和,你去试试!”家里改动了不少小地方,沈国栋开始兴致勃勃地指给周晚晚看。

    周晚晚整个人都陷在一堆羽绒靠垫里,在晃晃悠悠的秋千里小狗熊一样往出爬,看得沈国栋哈哈大笑,“快说两句好听的!我好救你出去!”

    周晚晚索性不爬了,躺在那看天,“快点说两句好听的!要不然我就不出去了!”

    沈国栋笑着扑过来咯吱她,“呦呵!耍无赖你这可是挑战我强项了知道不?!”

    周晚晚无处可躲,只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沈哥哥!沈哥哥!啊!痒痒!”

    沈国栋不依不饶,被周晚晚一声声沈哥哥叫得心痒难忍,只想靠她近点,再近点,让她再叫两声,那种整个家里只有两个人的亲密氛围他真是久违了。

    这一个月,他虽然每天都回向阳屯,可是家里都有别人,在周阳和周晨面前,他又有点莫名的心虚,连小丫头的头都不太敢摸,哪还敢有任何其他的接触。

    压抑了一个月,终于回到自己家了,沈国栋心里的渴望再也不用压抑,也压抑不住了,几乎是饿虎扑食一般向周晚晚扑去。

    沈国栋一开始只是单纯去挠痒痒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拥抱,整个人也完全扑到了周晚晚的身上。

    直到他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越搂越紧,脸靠得越来越近了,周晚晚才惊觉,“沈哥哥!快起来!你太沉了!”

    沈国栋有些迷离的眼神一下就清醒过来,却不肯放开怀里嫩芽春柳一般柔软纤细的身体。

    他一个转身,变成了周晚晚趴在他身上的姿势,“好了!现在让你压着我!我不嫌你沉!”

    周晚晚的脸蓦然一红,咬了咬嘴唇,手开始在沈国栋手里挣扎,“放开我!换我咯吱你了!”

    沈国栋看着周晚晚布满红晕的脸颊,雪白的牙齿咬在嫣红的嘴唇上,整个人都愣愣的,周晚晚一挣扎他就条件反射地放手了。

    周晚晚灵巧微凉的小手一沾上沈国栋的身体,他就笑得不能自已。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周晚晚一碰他,他整个人都会比平时敏感十倍,任何一点细微的感觉都会被放大再放大。

    周晚晚趁沈国栋笑得放松了手臂,一下从他身上滑下来,光着脚就跳下了秋千椅就冲屋里跑去。

    可惜,没跑两步又被抓了回去,“你光脚跑什么?”沈国栋把周晚晚紧紧扣在怀里,坏坏地笑,“我想抓你,你跑得了吗?嗯?”

    下午剩下的这几个小时,他们几乎都是在秋千椅上笑闹着度过。

    沈国栋像是忽然发现新玩具的小孩子,把周晚晚圈在怀里反复咯吱揉搓,上瘾一样迷恋上了那种肢体亲密接触的感觉。

    这种可以正大光明地把小丫头抱在怀里肢体交缠呼吸相融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他一刻都不想放手,最后,他抱住周晚晚,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喃喃低语,“囡囡,你怎么还不长大呢?你要快点长大啊……”

    周晚晚手里的喷雾拿起又放下,反复了一次又一次,却怎么都不忍心用在沈国栋身上。

    “沈哥哥,我要是永远都不用长大,该多好啊……”周晚晚抱住沈国栋的头,也喃喃低语。

    周晚晚暑假后开学的第三天,终于迎来了她在心里焦灼盼望已久的事,她参加的那次全省绘画比赛的评委,地区文化局的郝三清老师来学校亲自给她颁奖了。

    周晚晚获得了这次比赛的二等奖,陵安地区一共有五个人获奖,一个二等奖,一个三等奖,三个鼓励奖。

    这五个人郝三清老师都亲自去颁奖,并仔细批阅了他们平时的习作,还让他们现场画一幅平时最拿手的画给他看。

    周晚晚看着前世的恩师,稳了稳有点颤抖的手,画了一副这个时代的水彩宣传画。

    宣传画、语录画、领袖像、大批判专栏画是这个时代绘画作品唯一的用武之地,画别的都会被扣上封资修的帽子。

    所以,虽然周晚晚知道郝老师喜好山水人物,却不敢画给他看。

    不过,这幅画还是得到了郝老师的好评,“比参赛的那副好!那副有灵气,也有匠气,不如这幅自然!”

    周晚晚在心里笑,模仿您几年后的得意作品,当然会有匠气了。

    郝老师走前跟周晚晚深谈了一次,从家庭到学画经历,再到未来的打算。

    周晚晚明确跟郝老师表示,她希望以后能做一名老师,教喜欢画画的学生们画画。她从小喜欢画画,却从来没有老师教,走了很多弯路,她希望能帮助那些跟她一样的孩子。

    郝老师几次欲言又止,走前满意地鼓励周晚晚,“你的梦想很快就能实现了,先好好学习,好好练画,以后才能当个好老师!”

    周晚晚知道,郝老师现在正在筹备陵安师专的美术专业,年末就能招生了。他之所以这么热情地来给这次绘画比赛的获奖者颁奖,其实就是来挑学生的。

    周晚晚深深叹气,她和沈国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为离开做准备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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