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TXT下载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全文阅读

作者:沪弄     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txt下载     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另有企图

    桃叶很绝望,她想起了司昱,她想,在司昱被害的那一刻,是不是也像她现在一样绝望?

    无数鸡毛箭从弦上发出,飞向桃叶。

    一个身影疾速闪出,挡在了桃叶面前,他挥动手杖,抵回了许多箭,却还是有两支箭射在了他身上。

    桃叶抬头,两眼放光,不是她的想象,那个人真的是她心心念念的王敬!

    在王敬求见司昱不得之后,他已经意识到宫中发生了不寻常的事,因此不仅将正要赶去上朝的长兄王敦劝了回去,也阻挠了三弟王敖去入宫诊脉。

    王敖受兄长之命,去各官员府邸探查动静,天将晌午时回来告知二位兄长:“事情果然如二哥所料,今日去上朝的所有大臣都被留在了宫里,原因不明。好几位家眷都去宫门打听,连宫门也紧闭,严禁宫内之人外出!”

    王敬听了,对王敦、王敖说:“我猜,宫中一定是出了大事,而且多半是官家出事了。”

    王敖听得浑身发憷:“官家……官家出了什么事?”

    王敦在房内踱步,分析道:“官家一向勤勉,自幼便习惯早起,即便病着,都不会睡到日上三竿,更不会在哪个妃嫔那里柔情缱绻!二弟入宫求见的时间虽早,也已经到了该上朝的时候,官家怎么可能一直呆在一个平日并不宠爱的张淑媛屋里?”

    王敬点点头:“所以才说,官家多半是出了大事。”

    “大事?”王敖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圈,他已经想象出了最大的事,猛地心头一震:“那……那张淑媛为什么不声张?是怕被问罪、在想办法开脱呢?”

    王敦摇了摇头:“二弟进宫那会儿,或许是没有声张,但眼下连宫门都禁闭了!能下令禁闭宫门的,只可能是官家或太后!”

    听着王敦和王敖的讨论,王敬心里渐渐梳理出来了一个思路:官家如果出事,下令禁闭宫门的人就只可能是太后;张淑媛怕被问罪,极有可能在告知太后以前把罪名推出去;而芳乐殿中,有可能被当做替罪羊的人,一定得是在宫人们看来有机会对官家不利的人!那么这个替罪羊应该是……

    “我要入宫去救一个人!”王敬忙拿过手杖,准备出门。

    王敖吓了一跳,快步过来阻拦:“我说二哥,你腿脚这样,就算需要去救人,也应该是我去啊!”

    “不!那个宫门,现在只有我进得去、出得来,你们去都未必能全身而退!”王敬推开王敖,只管拄着手杖出去了。

    王敖还要跟出去,却被王敦拉住了。

    王敦劝道:“别跟了!他说得对,别忘了,司姚公主在宫里呢!虽然二弟自己不愿意承认,但他是所有人眼中最显贵的驸马,他当然进得去、出得来。”

    王敬骑着一匹快马,来到宫门前。

    守门的侍卫接到的太后懿旨是“禁止所有宫中之人外出”,并非不准许宫外之人进去,且王敬是驸马,司姚公主又在宫里,因此很容易就放入了。

    王敬入宫后弃马步行,每去一处都能看到泼狗血的宫人,更加确定是桃叶遇到了危险,后来,他看到了无数背弓箭的侍卫、叫喊的宫人,他便知道桃叶就在那里!

    当他看到桃叶时,已经来不及阻挠侍卫们放箭,他只能忍住脚疼,飞快跑到桃叶身边。

    他想,侍卫们看到他,一定会停止放箭。

    侍卫们意识到王敬赶来时,确实不敢再放箭,但已经发出去的箭就无法受控了。

    他到底还是被射中了两支箭,一支在左肩、一支在腰间。

    “二哥!怎么是你?”桃叶站了起来,与王敬相对而立,惊喜又心疼。

    “我来救你了。”王敬微微一笑,他将手杖立在地上,撑得有点吃力。

    桃叶扶住王敬,顿时百感交集,说不清心内的触动,不禁泪流满面:“可是……官家死了……他还有许多伟大的梦想没有实现……”

    “嘘——”王敬示意桃叶不要再说。

    桃叶意识到有人,她回头,果然看到司姚公主跑了过来。

    司姚看到了王敬身上的两支箭,气得暴跳如雷,大骂侍卫们:“一群混蛋!谁叫你们向驸马射箭?统统给我去死!”

    很快,孟太后、周婕妤等人也赶了过来,但桃叶并没有看到张小宛。

    司姚忙抓住孟太后的胳膊,急躁地喊:“母后!先别禁闭宫门了,赶紧派人去请太医啊!”

    孟太后淡淡瞟过王敬和桃叶,冷冷一笑:“他是为救另一个女人才受的伤,你确定还要宣太医?”

    王敬的目光和语气同太后一样冷淡:“不必找太医,臣之三弟就是医正,臣可以回家看伤。请允许臣带桃叶离开此地。”

    孟太后又冷冷一笑,看着司姚。

    司姚又一次气得面红耳赤,朝王敬大吼:“你混蛋!她又不是你的发妻,不是你女儿的娘,她与你毫无瓜葛!你居然还要护着她!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杀不杀我是你的选择,救不救她是我的选择。”王敬拄着手杖,转身就要走。

    桃叶挽着王敬的胳膊,也随着一起往前走了几步。

    司姚大叫:“给我拦住他们!”

    侍卫们纷纷拔出腰间佩剑,挡在了王敬和桃叶前面。

    王敬回头,看着孟太后:“臣敢问太后一句,您到底是在抓妖,还是在抓加害官家的凶手?”

    孟太后没有作答,她听得出来,王敬这句问话里包含了两件事:第一,他已经知道皇帝遇害了;第二,即便桃叶是妖,也不能说明桃叶就是害死皇帝的凶手。

    王敬望着太后,又说:“臣既然敢入宫救人,自然老早就做好了准备。我们王家人身无长物,但就是人多。臣家中虽只有兄弟三人,但臣的父亲却有姊妹兄弟十余人,臣的堂表兄弟子侄遍布大江南北。如果太后乐意,臣可以立刻请官家嫡亲的兄长永昌王来京奔丧,料想永昌王一旦得知此事,一定会哀痛欲绝!”

    “放肆!”孟太后登时变了脸色,指着王敬怒喝:“你敢威胁哀家!”

    “臣不敢!”王敬拄拐,不便跪拜,只能以俯首向太后致意:“臣知道,太后与官家舐犊情深,如今官家溘然长辞,最痛心者莫过于太后。但桃叶不可能是凶手,她是个单纯的姑娘,即便来历有些奇怪,也没有任何坏心,她只是被人利用了,求太后恩准,放她一条生路!”

    孟太后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臣以身家性命作保,我们走出这道宫门,绝对不会对外吐露一字,太后和周婕妤仍然可以先与群臣拟定传位诏书,再行发丧,王氏一族也会一如既往为大齐国效力!”王敬又向孟太后深深一拜。

    桃叶也忙跪下,向太后磕头。

    孟太后懒得再看王敬和桃叶,只向侍卫们摆了摆手。

    侍卫们收了剑,让出一条道来。

    “谢太后成全!”王敬再次向太后一拜。

    桃叶站起,扶住王敬,两人一起往外走。

    司姚看着二人背影,又气得跺脚,扯住太后衣袖,嘟嘟囔囔:“母后……”

    孟太后心烦地甩开了司姚,看了一眼周婕妤。

    周婕妤会意,忙来扶住太后,一起往朝堂方向走去。

    桃叶扶着王敬,走出宫门没多远,就遇到了王敦和王敖。

    王敦、王敖放心不下王敬,已经到宫门外附近徘徊许久了,终于看到王敬出来。

    王敖一见王敬背上插着箭,就立即斥责起王敦来:“我说二哥万一有危险,你非说没事,你看有事没事?”

    王敬忙止住王敖,示意不要大声嚷嚷,又对王敦说:“大哥来得正好,把箭折断,免得抢眼。”

    王敦就站到王敬背后,将两只箭都折断,但两处伤口都已经渗出血来。

    王敦摇头:“不成,这伤口不浅,耽误不得,要赶紧处理才好!”

    桃叶听了,立刻将王敬交给王敦、王敖兄弟:“我不会骑马,不耽误你们时间,你们快带他回去看伤吧!”

    王敖就去牵马。

    王敬却没有立刻上马,而是问桃叶:“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能去你家。我现在……去了不合适……”桃叶低着头,她知道自己又无处可去了,她其实挺希望王敬给出一个留她的理由。

    但是,王敬似乎并不在意桃叶的去留,他的反应远在桃叶意料之外:“既然如此,分别之前,我必须再问你一次,你埋葬阿娇那天,你身边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人?”

    桃叶的脑袋突然懵了,方才所有的感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你救我,只是为了调查她的命案……”

    “我已经在鬼山对岸渡口方圆十里内,打探了许多人家,有人对我说,在天色昏暗时,他曾经亲眼目睹一男一女从鬼山划船过来,船上还有一具女尸,吓得他当时就跑了。他描绘的……很像你扮作阿娇的样子,女尸……应该就是双双吧……”王敬每一词一句,说得都很慎重。

    王敦、王敖都听得入神,兄弟三人都在等着桃叶公布那个男人的身份。

    桃叶却很伤心,她忍不住冲王敬发起火来:“如果不是为了调查她的命案,你是不是根本不会救我?如果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你是不是就会后悔救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敬见桃叶满脸泪痕,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桃叶!”

    桃叶回头,她看见一个穿着好似某酒楼店小二的人,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那人一脸兴奋地跑过来,到桃叶跟前:“真的是你?”

    桃叶端详了一会儿,大吃一惊,她觉得这人好像是她在现代送外卖时的同事……对,就是害她昏死在男厕那个——李游!

第62章、完成外卖需妙招

    桃叶绝对不会认错,因为她还是一个现代普通外卖员的时候,最讨厌的人就是这个同事李游!

    原因很简单,因为每次开会的时候,他们的主管总要表扬李游,什么“最优秀员工”、“勤奋标兵”、“劳动模范”……全都是属于李游的!

    主管和其他同事眼中的李游,不仅工作努力,而且为人厚道、实诚,与所有人都相处融洽。

    而桃叶……那时候是叫做陶烨,陶烨是他们部门业绩最差的员工,老早就被主管和其他同事贴上了什么“懒惰”、“嘴贱”、“投诉之王”、“有暴力倾向”之类的标签。

    当时的陶烨和李游,活脱脱标榜了他们部门的两个极端,总也被同事们当茶余饭后用来作对比的笑话!

    所有李游的荣誉,都是陶烨的笑话,陶烨当然讨厌李游了,而且她一向认为,李游的优点全都是虚伪做作出来的!他能得到主管和同事们的认可,只是因为那些人眼瞎!

    陶烨出事那天,也是基于这么个因素。

    那天,她从商家那里取到外卖后,还没送到收货地点,却遇到了客户退单,商家不同意退单,但客户坚持退单,双方电话沟通了一大堆之后,陶烨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总之商家和客户都不要这单餐品了。

    陶烨就犹豫着要不要把这餐品扔掉,这时候她偶遇到了李游,李游骑车飞快,从她身边一闪而过,在一个公厕前面停下了电瓶车。

    陶烨于是萌生了一个捉弄李游的坏心思,反正这单外卖已经没人要了,浪费也是浪费,如果能把菜汤盖到李游头上,娱乐一下,倒也是极好的!

    正午的公厕很少有人去,她就也把电瓶车停在了公厕门口,然后提着外卖、大摇大摆地走进男厕,当时李游正在小解进行时……

    陶烨是从李游身后走过去的,她没想到李游脸皮那么薄、胆子也那么小!

    李游一听到身后有声音就立刻回头,一看见是陶烨,又吃惊又害羞,手提裤子,面红耳赤,大喊着:“你……你要干嘛?你别过来!”

    李游问话的声调有点变音、在加上羞答答的模样,就好像已经遭遇了非礼、又无能为力抗拒一样!

    陶烨觉得李游那个状态非常好玩,索性就作出一副坏坏的笑脸、调戏的语气:“你说我想干嘛呢?”

    陶烨边说边靠近,就在她的手将要掀开外卖盒的盖子时,李游竟在恐惧之中抡起了一旁的拖把,朝陶烨挥了过来!

    其实李游挥得方位并不准,但陶烨惊慌要躲,公厕地上有水,她脚下打滑,不知怎的,拖把棍子就正好打在了她的头一侧。

    她当场就头晕得天旋地转,紧接着血流如注、昏倒在地!

    李游吓得手忙脚乱去拿手机,接连拨打120、110,后来……

    想到这儿,桃叶淡然一笑,她曾经是真的非常非常讨厌李游,但是……来到古代之后,她见识到的人心险恶太多了,便让她觉得李游也没那么讨厌了。

    现在,她能在这里看到同时代的人,反而倍感亲切。

    桃叶再一次打量眼前这个人,他确实是李游,但穿着却像一个古代的土包子店小二:“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游正要答复桃叶的话,忽又犹豫,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王家三兄弟,一看就像达官贵族:“他们……他们是谁啊?”

    桃叶抿了眼泪,瞪着王敬,淡淡答道:“他把我当成害死他夫人的嫌犯,正在审问我呢!”

    李游一愣。

    王敬还没说话,王敦先表达了不满:“你这人真是蛮不讲理!我二弟若当你是嫌犯,早把你抓去见官了!他才刚救了你的命,难道问你两句证词也错了吗?”

    王敖忙拉住王敦,陪笑着劝道:“大哥别气!桃叶姐姐这会儿心情不好,二哥身上又有伤,咱们还是先回家吧!那什么证词……咱们改日再问吧!”

    说着,王敖便要推王敬上马。

    王敬却又没上马,他看起来很不放心:“改日我还上哪找她?”

    王敖指着李游,笑道:“我见过他,他天天在街上给穷人施舍膳食!保管你能找到!”

    王敬还没太弄明白,就被王敦催着、王敖推着,匆忙离去。

    桃叶却好像弄明白了,她望着王家兄弟远去,才赶紧问李游:“你在街上给穷人施舍膳食,是鬼王餐厅的饭吗?”

    李游点了点头。

    桃叶早该猜到,李游能在这个地方出现,肯定是和她原因一样:在现代“死”去,然后被招募到鬼王餐厅做员工,然后被派到这里送外卖。

    无处可去的桃叶,很自然就跟着李游,来到了李游施舍膳食的摊位。

    所谓摊位,就是倚靠着一棵古树,搭了个简易棚子,棚子下有灶火锅铲碗筷,炊具旁有一个竹筐,竹筐里有些萝卜青菜之类的菜蔬,旁边还有半袋大米。

    不用问,桃叶也知道,摊位背靠的古树,一定就是李游所施舍膳食的来源!

    但是,那菜筐……

    “这些菜,是你掩人耳目的道具吧?”桃叶伸头看了一眼菜筐里的菜,绝对是这个时代的真菜。

    李游点点头,他的笑容还是像在现代时一样,显得很本分实诚:“肯定不能让人觉得饭菜是无中生有啊!就算是叫花子,知道了咱们那饭的来历……也肯定吃不下!不过,这些菜可以做给我自己吃,也不能完全算道具!”

    桃叶又问:“你的任务,也是一百单了?”

    李游又点头。

    这时候,有衣衫褴褛的人来向李游求吃食,李游将古树下的一个食盒打开,取出饭菜,说是“凉了,得热一热才好吃”,他就将菜倒入锅中,吹吹炉火,热了几番,又施舍与人。

    桃叶看着那人将饭菜拿到一边,吃得很香,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又将盘碗拿来还给李游。

    桃叶很疑惑,待那人走后,忙询问李游:“你这儿的客人,有没有哪个嫌弃过饭菜难吃?有没有哪个人吃吐过?”

    李游一听,像是已经全然明白了桃叶的意思,他笑着问:“你是不是从来没尝过鬼王餐厅的菜?”

    桃叶摇了摇头。

    李游又笑了一下:“那你至少应该祭奠过祖先、摆过祭品吧?”

    桃叶点头,但没太明白李游的意思。

    “难道你不知道,阴司里吃的菜,并不全熟?你给先人的祭品,大多不就是半熟的吗?”

    桃叶大吃一惊,这么久以来,她从来没想过这个!

    “我尝过一次餐品。讲实话,阴司里的饭,我也不想尝,可是作为一个员工,如果连自己的产品都不了解,又怎么可能好推销出去?你呀……”李游笑着,手指桃叶的脸。

    桃叶有点惭愧,她又好奇地问:“那你的每一个客户,都把饭菜吃光了?”

    “鬼王餐厅的菜,是很难吃。那些菜,佐料少、又不熟,凡人肯定很难接受。所以我每送出一份,都会给加热一会儿,它就熟了,再稍稍加些佐料,虽然算不得美味,但肯定不会让人吃不下去。我的客户大多都是吃不起饭的叫花子,很少会不吃光的。”

    “那……你完成多少单了?”

    “已经九十多单了。”

    “那……你来这个时代多久了?”

    李游回忆着,大约计算了一下:“应该超过一星期了吧!”

    桃叶懵了,她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一年多了,送出去的外卖数量远不及李游,乱七八糟的祸事倒是惹了一堆……

    李游又笑着对桃叶说:“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也很懵,我就一直思考,如何精准定位客户?我看到街上有讨饭的叫花子,就送了一份饭菜给他,他一口就吃吐了,也不愿再向我讨饭,我就尝了一口,知道了问题出在哪!后来,我换了一个地方、加工饭菜,重新施舍,就不一样了!吃过我的饭的人替我宣传,客人就更多了!我的任务大多都是在近两三天完成的,因为完成效率高,鬼王还夸赞我了呢!”

    桃叶长叹一声,她和李游算是做了两任同事,今天才服了,她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员工,而李游无论到了哪里,都是最优秀的员工。

    “你别愁容满面了,跟我一起做任务吧!下一单再来客人,算你的,怎么样?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李游笑得很亲切,露出两排洁白的牙。

    桃叶说不出心里有多感动,原来,并非他们的主管和同事们眼瞎,李游真的不仅工作努力,而且乐于助人……

    也许,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那么……难道她也是真的如同事们所说那样“懒惰”、“嘴贱”、“投诉之王”、“有暴力倾向”?

    接下来再有人来求吃食,李游全都叫桃叶去古树下取饭菜,一直到夜色降临,陆陆续续的,桃叶竟然一口气完成了十几单任务!

    这绝对是她来到古代之后做任务效率最高的一天!还都是拜李游所赐……

    收摊之前,李游还亲手做了他俩的晚餐,而且,食材虽简单,味道却可口。

    晚上,李游带着桃叶去了附近的一所寺院,他告诉桃叶,他最近都是在这里借宿的,他每天晨起都会帮僧人们挑水,把所有水缸都装满,然后再去出摊。

    这样,使他在这里借宿得很顺利。

    桃叶心想,按照李游这个方法和速度,她应该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回现代了……她立刻想起了她遗留在现代的问题:那个关于“变态”名声的问题,在她回去之后,该不会还要继续接受网暴吧?

    烛光下,桃叶很不好意思,不得不向李游询问:“那个……我上了热搜新闻之后……后来怎么样了?”

第63章、颠沛流离那些年

    李游正收拾着他摆摊用的器具,听见桃叶这句问话,似乎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作答。

    桃叶看着他的为难的模样,顿生疑虑,把事情想得特别坏:“我已经社死了对不对?还是……我妈以为我已经死了?”

    “不是!事情的风向早就变了!社死的是我!”李游紧绷着脸,长长地叹着气。

    桃叶感到脑袋里有一大堆问号。

    李游放下了手中活计,坐下絮絮叨叨跟桃叶讲述起来:“你刚刚昏迷的那些天,网上确实都是你的负面新闻,都是关于……”

    说到这里,李游停了一下。

    桃叶知道,他即将说出来的那个词是“变态”。因为在刚昏迷那些天,桃叶的魂魄是滞留在现代的,她亲眼目睹了吃瓜群众们热议自己“变态”的各种场景。

    李游避开了那个词汇,又继续说:“后来,你妈也就看到了新闻,来到了医院,看着昏迷的你,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还说了好多你们母女以前生活艰难的事!那些事,很快也就上了新闻,引起了一大波网友的同情。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咱俩在网络中好像互换了角色一样,我忽然变成了被网暴的对象!”

    桃叶一脸惊愕,她也没太想明白是为什么。

    “我发誓,我当时真不是故意要弄伤你的!我胆子小,那会儿紧张得压根就没看准你的位置,我就想随便找个东西把你吓走而已!谁知道……我被你吓了个半死,我立刻就叫了救护车来抢救你,可你天天躺在医院昏迷,我天天都做梦梦到你来找我索命……”

    听到这儿,桃叶忍不住笑了一下。

    “真的!”李游讲的很认真:“而且,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就我这条件,你也不可能对我有啥企图!你可能只是跟我闹着玩的,我却……”

    桃叶又笑了一下,她觉得,李游其实挺好的,但他自己却很没自信。

    李游继续讲述着:“起初看到网上那样议论你的时候,我心里也很生气,我替你抱不平,在网上公开发布了很多我对你的看法,希望减少他们对你的误解。那时,好多人捧我,说我胸襟坦荡、以德报怨什么的……一转眼,风声全变了,他们说我发表那些言论只是为了塑造自己的完美人设,然后我人设在线崩塌!紧接着,什么说法都有!有的说我是故意打伤你,就因为事发在男厕,好上头条、容易出名;还有的说我跟你有感情纠纷,是典型的分手后报复!连以前主管给我评过的“最优秀员工”、“勤奋标兵”之类的荣誉称号,全都成了键盘侠口中的做作!还有人公然问我要不要直播带货?”

    桃叶笑道:“看样子,你好像比我还惨!”

    “那肯定了!你在被骂之前,是个默默无闻的人!而我是因为你,先被捧了个“完美”的名声,名气差点赶上网红,所谓‘登高必跌重’,我自己又没想登高,却摔了个狗吃屎!天天有人给我留言,叫我陪你去死!结果我就真死了,骑个电车走神,连路上那么大一个坑都没看见,一下子就掉进去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人给我留言说“掉坑掉得好”呢!”

    桃叶淡淡一笑,叹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有些网民也就那样,不是打压,就是捧杀!不闹出点人命来,他们都不甘心的!”

    李游也无奈地笑了一下:“你想少了,就算闹出了人命,他们也不会甘心!世上从来都不缺好事者,唯恐天下不乱!”

    “没事,咱们不上网,不看,不想,不受他们影响就行了!”桃叶又笑了笑,来到古代后,几次徘徊于生死之间,她早已对那些流言蜚语免疫了。

    李游点点头,又望着桃叶,长长地叹着气:“不过,我真的应该向你道歉!我没想到,你竟然是单亲家庭,你妈妈独自一人抚养你长大,已经很苦了,我这个笨手笨脚的,却害得她掉了更多眼泪,我好愧疚!”

    桃叶没有作答,只是一笑置之。

    可是,因为李游这些话,却让她在夜里想起了许多儿时往事,使她失眠了许久许久。

    她不记得父亲的样子,因为父亲去世得太早,那时她还没有记忆的能力。

    当她记事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母亲的东奔西走。

    她的母亲没有什么文化,为了担起养家的重任,每次只要一听说哪里招工薪酬比较高,就会跑到哪里去工作。

    因为母亲在工作的同时还要照顾年幼的自己,她也随时跟着母亲迁徙。

    这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她每在一个地方熟悉了、有了几个要好的玩伴,就该离开了。

    每次分别,她都泪水涟涟,以至于后来不愿意再交朋友,因为,没有友谊,就不会有分别的伤心。

    于是,她很孤独,也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

    她知道,她随时会去往下一个陌生的地方……下一个地方,可能是本地,也可能是外地,可能是工厂、农场、餐厅、或者某一个雇主的家。

    为了省钱,母亲会尽可能住在工作的地方,那样,她就会和母亲一起挤在宿舍狭窄的床位上;如果单位实在不管住,她们也会就近找一个租金最低的住处,那个住处,可能漏风、可能漏雨、可能脏兮兮、也可能是和一大群人合租。

    曾经的许多年,她一直都很努力,她的学习成绩也很优秀,她体谅母亲的辛苦,也希望未来能给母亲更好的生活。

    但是,她渐渐发现,她的母亲虽然过得落魄,心却要强,对她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或者说,就是因为生活不如意,常常遭人白眼,母亲才会更要强。

    在她印象中,母亲经常会跟她说谁谁家的孩子获得了什么奖项、谁谁家的孩子何等聪慧、谁谁家的孩子勤快懂事,好像全天下的孩子都比她强!母亲总也拿别人的优点来比自己的缺点,说得她越来越没自信!

    母亲要求她不能睡懒觉,一次都不能;母亲要求她每次考试必须在班级前三,要求她不能买与学习无关的物品、不能看与学习无关的书籍、不能和不爱学习的同学交往、不能和男同学交往,更不能去任何娱乐场所!

    此外,母亲还限制她住校时的生活费,她每个月的开支,都绝对稳稳是室友们中的倒数第一。

    在母亲的要求下,她确实也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但是,她却越来越懒得动脑、懒得动手,恨不能每天都睡到自然醒,只想当一条咸鱼……她曾经的空间个性签名就是:翻不动身的咸鱼,扶不上墙的烂泥!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浑身上下都贴满了封条的人,她最多只能挣扎着把封条给扯断,扯得乱七八糟,却无能为力把封条给揭掉。

    大学四年,她几乎每个周末都去做兼职,其中也包括骑一辆共享电瓶车送外卖,否则,连同学们叫她去聚餐,她都没钱参加……

    毕业之后,她竟然惧怕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便以“去大城市闯荡”为名,远远离开了母亲,却时不时接到母亲的电话:谁谁家的孩子读了研究生、谁谁家的孩子找了个多么优秀的对象、谁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公务员……

    过年回家,长一辈的亲戚们更是语重心长的教育她:“小烨啊,你妈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可得好好孝顺她……”

    去年,打着“新冠疫情,不便回家”的旗号,她就把过年见亲戚这茬也给省了!

    她每个月都会适当给母亲转账,以表示自己在外边混得还不错……母亲也会以此为谈资,在亲友邻里们面前大肆宣扬……

    当母亲看到新闻、得知自己“闯荡”的工作其实只是送外卖而已,而且还干得不咋滴,应该会很吃惊吧?亲友们是不是已经嘲笑过很多遍了?

    想了这么一大串,桃叶想得真是心累!

    人活着已经很累了,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套上更多的枷锁呢?

    因为夜里失眠得太久,天亮后,桃叶又特别困,但她没敢睡懒觉,她知道她是借住在寺院的禅房,僧人们肯定早早就开始念经文了,她哪好继续睡!

    她和李游一起去挑水,虽然李游说不用她帮忙,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当一个寄生虫,她坚持跟李游同样劳作,将寺院中的水缸都挑满。

    然后,她又和李游一起将摆摊用的器具装上一个手推架子车,到古树下继续摆摊施舍膳食。

    由于李游的任务已经接近尾声,但桃叶剩余任务量还有点多,因此李游还是把每次去树下取餐的事都叫给桃叶,希望最后他俩可以基本同时完成任务、同时回归现代。

    一上午,桃叶不住地在心里计算已完成数量、剩余数量,估摸着后天……甚至是明天,她大概就可以和李游一起去找鬼王申请圆满离职了……

    午后时分,阳光有点刺眼,桃叶坐在小凳子上昏昏欲睡,她才刚栽了一下头,李游忙推她:“有人找你。”

    桃叶还以为是又有人来求吃食了,谁知抬头睁眼一看,竟然是王敬在摊位前站着呢!

    王敬依然拄着手杖,微笑着看桃叶:“我有两句话想问你,能借一步说话吗?”

    桃叶心想,王敬要问的,无非又是关于满堂娇的命案,因此态度冷冷的,就指着李游说:“这是我亲哥哥,你要问什么,在这儿问就行!我和你之间,不需要单独说话!”

    “那好吧。”王敬又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只管问了:“我就想问你,你睡在我房间那一夜……是你的初夜吗?”

第64章、他只是来问案的

    桃叶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她哪里能想到王敬要问的是这个?

    她再抬头看李游,李游的脸竟然也红了……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游讪讪地笑着:“这里……这里有风,都听不清……要不,你们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桃叶低着头,灰溜溜地离开了摊位,走到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边,那是秦淮河的支流。

    王敬拄拐,紧跟着桃叶,一直走到僻静无人处。

    桃叶很生气,停下脚步就回头怒怼王敬:“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问出那样的话?”

    “对不起,我知道不合适,但我确实需要单独和你谈谈。”王敬的脸上倒是平淡,恍若无事人一般。

    “你……”桃叶瞪着王敬,真想狠揍他一顿,可是心里又舍不得……

    她朝王敬翻了个白眼,又吐舌头,装腔作势地大吼:“要不是看你是个瘸子!我早就把你推到河里去了!”

    王敬不禁笑了一下。

    桃叶看得更生气了:“你笑屁啊?”

    “你和阿娇,真的好像,尤其是发脾气的样子。”王敬眉眼弯弯,像是又在怀旧。

    桃叶越发觉得生气,当真推了王敬一把!

    但是,王敬并没有被推到河里,他虽然拄拐,站得依然很稳。

    桃叶大吼:“我讨厌你把我当她的替身!”

    王敬收敛了笑意,眼神变得有点飘忽:“我不会把任何人当作阿娇的替身。只不过,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会让我不由自主地怀疑,你是不是被阿娇魂魄附体了?不然,世上怎么可能有两个脾气秉性都如此相像之人?”

    “你才被鬼魂附体了呢!你们全家都被鬼魂附体了!”桃叶破口大骂了两句,仍然愤愤不平着。

    王敬又忍不住笑了。

    桃叶捡起一个石头,想砸王敬,却还是没有,她转身将石头砸向河中央,激起一圈圈波纹。

    她心里很难过,他在她身边的每次出现、一颦一笑,全都与满堂娇有关,如果她不具备与满堂娇相似的性格、如果她不曾与满堂娇的命案有关,哼……他压根不会记得她是谁!

    王敬望着桃叶,郑重其事地说:“我是真的有几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作答。”

    桃叶面对河水中太阳的倒影,心情烦躁:“你不就是想问我埋她那天,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男人吗?就算有,那又怎么样?”

    “那个人是谁?”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算是我求你,好吗?”王敬投来恳求的目光。

    桃叶的不满,渐渐变成了疑惑:“你为什么一定要追究那个人的身份?一个证人和两个证人,有区别吗?”

    王敬摇了摇头,语气很肯定:“他不是证人,他就是害死阿娇的凶手。”

    桃叶心头猛地一震,她影影绰绰回忆起偶遇满堂娇的那个夜晚……那个砍向满堂娇主仆的杀手,身高体型似乎和陈济多有相似!

    而且,杀手作案后就消失不见,四处黑洞洞的没有半个人影……可是在满堂娇咽气后,陈济却忽然自远处跑过来……

    这么一想,桃叶也觉得,完全有可能是陈济先扮作黑衣人杀手杀死满堂娇主仆,然后又走远脱下夜行衣,返回现场!

    桃叶不太想得明白,她呆呆地自言自语:“可是……陈济为什么要杀满堂娇呢?”

    “陈济?真的是陈济?”王敬追问,只是为了确定事实、不能有分毫误差,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

    桃叶点点头。

    王敬思索着桃叶去到王家前前后后的事,又问:“那么,你假扮阿娇,混入王家,也是陈济唆使的吧?”

    桃叶又点点头,但她很好奇:“你怎么知道?”

    “我已经大概捋清楚这件事的原委了。”

    “啊?”桃叶只觉得脑袋里一团浆糊:“什么……什么原委?”

    王敬十分认真地告诉桃叶:“我猜,陈济就是因为发现了一个与阿娇性情相似的你,才对阿娇痛下杀手,好使你顺利取代阿娇,潜入我家。你单纯无知,容易被他掌控,也就容易替他办到他想办的事。”

    桃叶听得闷闷的,她记得司姚说过,陈济与满堂娇素未谋面,又怎么知道满堂娇的性情如何?

    于是她弱弱问了句:“陈济……认得你妻子?”

    王敬知道桃叶在疑惑什么,便为她解说:“在阿娇未出阁时,陈济也曾登门提亲,但被阿娇一口拒绝了,阿娇一向说话难听,当众让陈济下不来台,陈济就记了仇。在阿娇嫁给我之后,他总想找我们家的麻烦,京中也因此传出一些闲言碎语。后来大司马替他求娶公主,他要遮丑,就对先皇、太后等谎称与阿娇素未谋面。”

    桃叶恍然大悟,难怪当时她以满堂娇的身份从王家嫁到陈家,王敬并未对那桩婚事的由来感到稀奇,却只当作是满堂娇的“赌气”。

    桃叶听着王敬描述的陈济曾向满堂娇求亲之事,再想起满堂娇被害时的惨状,顿时又毛骨悚然:“一个人,竟然可以亲手杀死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他也未免太可怕了……”

    王敬又继续揣测:“他……是不是还活着?”

    桃叶不想欺骗王敬,只能点点头。

    “他在哪?”

    “你……你是想找他寻仇吗?”

    王敬略略发笑,笑得有些轻蔑:“他害死的,是我挚爱之人,难道你认为我不该寻仇吗?”

    桃叶目光平移到水中央,河面上的浪花席卷着碎碎的阳光一起翻涌,看得她心神不宁,她只怕王敬寻仇不成,反被陈济所害。

    “他到底在哪?”王敬又问了一遍。

    桃叶又把目光投向王敬,怀揣着一颗不安的心:“起初,他告诉过我要去永昌郡,投奔永昌王。后来,他达成目的后,就再也不与我联络了,我也就不知道他在哪了。”

    “达成目的?”王敬没太明白:“他达成了什么目的?”

    话题到这里,桃叶惭愧得低下了头,她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告诉王敬,她偷了钥匙、窃取了王逸书房里的机密……

    “永昌……”王敬琢磨了一会儿,似乎猜了出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父亲在永昌?所以派你来打探与我父亲有关的事?”

    桃叶没敢回答,她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她想她即便不作答,王敬也应该已经得到了答案。

    王敬回忆起桃叶被戳穿满堂娇假面具之前那两天的言行,猜出来了更多:“你从我这里偷了我爹书房的钥匙?书房烛台上多出的烛泪,也是你夜里跑去书房时留下的?”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出卖你们的……”

    “你都替他窃取了什么东西?”

    “我……”桃叶低着头,吞吞吐吐:“你爹……凡是你爹的笔迹,我都……都给他看了一遍,其中……他还……还誊抄了一份……说是最重要的……”

    王敬听得懂,但却更想不明白:“那么些复杂的东西,你是怎么给他传递消息的?”

    “没有传递消息,我不太识字,是通过镜子,直接给他看的……”

    王敬听得越来越糊涂,实在不知桃叶口中的“镜子”为何物。

    桃叶于是重新梳理往事,将自己深夜偶遇满堂娇、与陈济一起埋葬满堂娇、扮成满堂娇送回双双尸首、与陈济假成亲、陈济大火中诈死、神奇镜子的作用,以及她到王家后每次用镜子与陈济联络的内容,都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王敬。

    王敬听罢,无语又无奈,他在没来见桃叶之前,也对这些事有一些基本的猜测,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一面如此不寻常的镜子的存在!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么傻乎乎地替他办事?你怎么比阿娇还做事不带脑子?”

    王敬望着桃叶摇头叹气,皮笑肉不笑,他没有斥责桃叶,只是对于桃叶如此轻易被骗、如此容易被利用感到可悲。

    桃叶低着头,她上学时就曾被同学讥笑过“智商不高,情商更低”,她自己也常常对自己的办事水平感到着急。

    “我要问的话都问完了,你可以回去找你哥了。”王敬拄着手杖,开始往回走。

    桃叶很不安,她追了上去,跟在王敬旁边:“你要去哪?”

    王敬尽快地走路,大约是习惯了拄拐,他走得并不比常人慢:“我的父亲可能要有性命之忧了,我要立刻回家向母亲辞行,尽早去永昌找父亲,或许还来得及救他。”

    桃叶一时之间弄不清楚王敬说的父亲有性命之忧是什么意思,但在这个情境下,她想肯定是与陈济有关、与那些机密有关。

    如果王敬的推测都是真的,那么从满堂娇遇害那一夜的场面来看,陈济的功夫相当了得,而且是一个杀人惯犯……她不知道王敬是不是也习武,可他现在毕竟是一个瘸子……

    桃叶的担忧越来越多:“你腿脚这样,去了永昌,你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吗?”

    “大齐国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我父亲。”

    王敬已经走到了一匹马旁边,那是他在去街市上找桃叶之前,先行拴在这里的。

    桃叶眼看着王敬解开绳子、上马,却说不出什么劝阻的话,一个做儿子的想去救父亲,是理所应当,她一个外人又有资格表达什么?

    “桃姑娘,后会有期。”王敬扬鞭,马蹄扬尘,渐渐消失在桃叶的视野之中。

第65章、一厢情愿,一往情深

    桃叶又回到街市上,她看到一队官兵正在沿街发白布,命令每家每户都要高悬门上。

    另有一队官兵,正在四处贴告示,桃叶不完全认得告示上的字迹,但也能从百姓的议论声中得知,告示上写的是当今官家薨逝,尊谥为孝宗,明日将举行新帝登基大典、以及为孝宗皇帝发丧。

    桃叶默默回到了摊位。

    “你听说了吗?皇帝驾崩了!”李游忙忙地向桃叶告知此事,脸上挂着惊讶的神色。

    桃叶点点头。

    李游的惊有点像惊喜,就好似买彩票中了大奖一样:“真没想到,我就来古代这么区区几天,竟然还能赶上这等大事?”

    桃叶看了李游一眼,没有应声,浑身乏力地坐在了摊位后的小凳子上。

    李游纳闷地问:“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桃叶淡淡一笑:“有什么好惊讶的?”

    李游点点头,叹道:“说的也是!他们的皇帝,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后来,又有乞食的人来,李游照旧还是让桃叶去古树下取餐,一直到日落。

    桃叶虽听着李游的话、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却总也心不在焉。

    她不停在脑海中描摹王敬去到永昌之后可能发生的事。

    她记得,陈济说过,永昌王是先帝的儿子、司昱的异母兄长,是被孟太后设计贬到了不毛之地永昌,而陈济的父亲在世时,一直支持永昌王即位,所以陈济才要去投奔永昌王。

    永昌是永昌王的地盘,王敬一旦去到永昌,恐怕在地位、实力、心计方面都很难较量得过陈济,又如何营救父亲王逸?

    说不定,陈济已经把王逸弄了去做人质,正等着王敬去自投罗网呢!

    “喂喂!你在想什么呢?”李游推了推桃叶的肩膀。

    桃叶回过神来,随意笑了一下。

    李游说:“天黑了,该收摊了!”

    桃叶点点头,忙站起给李游搭把手,将火炉、碗盘、锅铲、食盒等都装上了手推架子车。

    走在回寺院的路上,桃叶还是心里很乱,她试探性地问了李游一句:“你……你有没有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担惊受怕过?”

    “当然有过啦!”李游听到桃叶这么问,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

    桃叶于是八卦起来:“跟我讲讲呗!”

    李游低头浅笑,有些腼腆:“她是我的高中同学,我暗恋了她三年,就是没勇气说出来。后来,她考上了大学,而我只能家里蹲,就更不可能表白了。但是……在我得知了她读大学的城市之后,心里就突然有了一种想法,我怕她一个农村姑娘第一次去到一个陌生城市会过得不好,我想陪着她、帮着她!冲动之下,我去了那个城市……她在那个城市读了四年的书,而我在那个城市送了四年的外卖……”

    桃叶听了,心里涌现出一种别样的感动,继续追问:“那你们……有结果吗?”

    李游摇了摇头,满脸苦笑:“在那四年里,我的所有收入几乎都耗在了那个学校周边的商业区,衣服、包包、化妆品、餐馆……直到前年,她毕业了。虽然我从没有说出口,但她不可能不明白,可她还是一走出校园,就转身上了一辆宝马车。去年,她结婚了,我还去了婚礼现场……”

    “去干嘛?砸场子呀?”桃叶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

    “怎么会?我去礼堂门口做了一天的兼职保安!”

    桃叶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你可真有出息!”

    李游的脸红了,他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笑。

    两人笑了一会儿,李游又说:“我过年回老家的时候,发现我爸的衣服都脱线了,一件破大衣,他穿了十年!我……”

    李游的眼睛突然有点红,但没有流泪:“我觉得我很对不起父母,我很后悔自己出来几年都没有存住钱……”

    桃叶听得心里也一阵酸,她觉得那个女孩子很有福气,却很没有良心。

    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有良心的姑娘,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痴心的良人。

    这个世界,好像从来都很难做到资源优化配置,尤其是在感情方面。

    夜里,借住在寺院的禅房,桃叶才刚合眼,就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王敬单枪匹马跑到了永昌的城楼下,而陈济站在高耸的城楼上,一手抓住被绑的王逸,要挟王敬下马、放下兵器。

    于是王敬不得不弃了马、丢下佩剑,拄拐走到城楼边上。

    “都是你!抢了我驸马的位置,害我失去一切、颜面扫地!”陈济于是拉弓射箭,一箭射中王敬胸膛!

    王敬倒地,陈济大笑,城楼上的士兵一齐高呼。

    桃叶突然从梦中惊醒,满头、满身都是冷汗。

    她望着窗外的月亮,慢慢舒缓了一口气,她计算过,她的外卖任务已经所剩无几了,也许她明天就可以向鬼王交差、返回自己的时代了……那样,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王敬了……

    她遥想起第一次见到王敬那天,是在大司马陈熙的花园中,王敬一直在自斟自饮,并不曾对她说话,连与陈熙说话也少得可怜。

    她当时明明在心里给王敬贴了个男小三的标签,可不知为何还是深刻记忆了他那天的一言一行。

    她不确定她是何时爱上那个人的……

    也许是在她与陈济假成亲的那个夜晚,王敬穿得太单薄、模样太憔悴。

    也许是在纵火失控的那个夜晚,她在意识模糊之后看到王敬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她。

    也许是因为王敬对发妻忠贞不渝的爱情太让她感动。

    纵然她知道,王敬心里只有发妻满堂娇,可她还是放不下他……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既然放不下,为什么不大胆去追随一次呢?李游还不是在一个毫无结果的人身上耗费了四年的青春时光?

    桃叶翻身下床,穿上衣服,来敲李游的门。

    没多久,门开了。

    李游披着外衣,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桃叶低着头,她为说出这句话感到难为情。

    “啊?”李游大吃一惊,他的困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道别?”

    桃叶点了点头。

    “你是想去找白天那个人吗?”

    桃叶又点了点头。

    “要去多久?”

    “我不知道。”

    李游有些急了眼:“你叫我说什么好呢?我的任务早就该完成了,我是在等你,而且你也差不了几单了……”

    “可是……我放不下他,他要去一个危险的地方救他的父亲,而且,他父亲陷入危险也有我的责任!”桃叶咬着嘴唇,心噗通噗通地跳。

    李游听得哭笑不得:“他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你一个女孩子去帮忙救父吗?我们不属于这个时代,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讲,我们就是异类!你和他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你还不是背井离乡,在一个没有结果的人身上耗了四年?”

    李游愣了一下,低下了头:“可是,我已经悔悟了。再说了,我虽然在外边,可好歹逢年过节也会回家,平时也会给家里打电话,他们又不会为我担心。你这怎么一样?在你妈眼里,你俩就跟天人永隔差不多!你就忍心看她天天以泪洗面吗?”

    桃叶无语地摇了摇头:“你回去帮我给她捎个话,她不就知道不是天人永隔了吗?再说了,我就剩那么几单了,想回去,还不是随时哪天都可以?但我一旦回去,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李游不由得长叹一声,无奈地看着桃叶。

    “在我刚去鬼王餐厅报到的时候,我就听鬼王提到了你。他说你是他最奇葩的一个员工,别人无论送出餐量是多是少,总归都是距离成功越来越近,你倒好,动不动就跟他谈条件,任务量减得慢,加得倒挺快。我求他把我分配到你所在的时代,就是想劝说你,人不可以太贪心,否则很容易一事无成!工作就是工作,你一会儿想赚外快、一会儿想改变容貌、一会儿想索要通讯工具、一会儿又想了解情郎的过去……我要是不来找你,你准备到哪一年才收工?”

    桃叶心里像翻倒了五味瓶一样,说不清的难受。

    李游的脸拉得很长,像一位兄长一样教育桃叶:“我在这个时代的每一天,都特别害怕我的父母因为担心我而出现意外!我巴不得分分钟就回到他们身边!但我觉得是我把你害到这儿的,所以我有责任把你带回去!所以我才愿意等你!可你呢?你是单亲家庭,还是独生女,你应该比我更着急回去才对吧?你当真觉得我捎句话,你妈就相信了?放心了?”

    桃叶不知不觉哭了出来,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你说得头头是道,你是个大孝子!可我现在就是不想回去!我是我妈的女儿,可我何尝不是她的囚犯?”

    听到“囚犯”二字,李游有点吃惊。

    桃叶哭得梨花带雨,喃喃而道:“在我的老家,有一大群长辈都是你这种口吻!整天张口闭口就是“你妈独自一人拉扯你长大不容易”、“你要好好孝顺你妈”、“你得听话,不要惹你妈生气”、“你要努力,给你妈更好的生活”,我真想一句话怼回去!你们既然都比我更懂得孝顺我妈,你们去替我尽孝啊!”

    李游更加被雷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谁又知道我曾经多努力?我小学时就整天自己做饭洗衣,初中之后就经常做暑假工、寒假工!整个高中,我一直穿着带补丁的衣服,遭受同学的白眼,但我还是考上了重点大学!我很累,我真的很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妈嘴里优秀的孩子永远是别人家的!我很自卑,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交朋友!”桃叶抽噎着,情绪十分激动,唾沫星子都飞到了李游脸上。

    李游不敢吭声,他好像是想安慰一下桃叶。

    桃叶越来越沮丧:“如果我永远做不好,我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可是……她毕竟是你的妈妈呀……你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省,只有她哭得最伤心……”李游总算插了一句嘴,口气还是唯唯诺诺的。

    “我知道……”桃叶抿掉眼泪,泪眼模糊地望着李游:“她给了我生命、把我养大,确实是真的很艰难,就算是做囚犯,我也心甘情愿做一辈子……可是,就不能容我缓一缓吗?”

    李游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他是不可能劝得动桃叶了:“恋爱中的人,都很傻,很犟。”

    桃叶含着泪,嘴角微扬,那样子看起来是有点傻:“可是,人的一生,至少不应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全心全意的付出吗?不计得失、不问结局、不求拥有……”

第66章、放肆做妖孽

    事不宜迟,桃叶担心王敬随时会奔赴永昌,因此她想立刻就去司徒府。

    在离开寺院之前,桃叶把记忆中小时候每一次搬迁的地址都给写了下来,劳烦李游记住、并在他回到现代后转告她的母亲,以使母亲相信她是真的还活着。

    李游只得答应帮忙:“明天,我肯定就完成任务,去鬼山找鬼王交差了。方丈一直以为你是我妹妹,我会把这些摆摊用的东西留在寺院,我想你将来还会需要。我会替你照顾你妈妈……直到你回到她身边……”

    桃叶点点头,她已经热泪盈眶,紧紧拥抱了李游一次,那是离别的拥抱。

    夜色深沉,街上打更人敲了锣,以悠扬的声调报着“三更了”,路面有些湿湿的,像是刚下过一阵小雨,桃叶走得比较快,不仅鞋底沾湿,连裤腿和裙摆都甩上了泥点。

    她已经想好了进入司徒府的方式,就是上次她计划中逃出皇宫、但最后没能实施的办法——利用绿血,让树长得比墙高。

    反正她已经被这个时代的许多人认定是“妖”了,还不如就放肆大胆去做“妖”!

    她来到司徒府附近,绕着墙外走了一圈,竟然没有看到一棵树!

    无奈之下,桃叶去随便捡了一根木棍,插在墙外的地上,然后咬破手指,将绿血滴在上面了一滴,木棍竟然毫无变化!

    “什么玩意儿?”桃叶一脸惊愕。

    她回忆着出逃皇宫那天,虽然木材只要接触绿血就会迅速长出新枝丫,但似乎都是很有规律的,新枝丫只朝着攻击自己的人生长,像是保护伞的意思……

    难道……因为现在没人攻击她,她不需要被保护,绿血就没用了?

    桃叶很生气,对着木棍骂起来:“去你妹的!你为什么不长高?”

    话音落,木棍忽然长高长粗,吓得桃叶后退了一步。

    她打量了一下木棍,它虽然长高长粗了,可它还是一根光秃秃的木棍……

    桃叶笑得很无奈:“兄台,你这么直上直下、光溜溜的一根,那我也爬不上去啊!”

    木棍像是听懂了一样,立刻在左右两侧都长出了几根半长不短的树枝,每两根树枝之间的距离,就和梯子一样。

    桃叶很满意,便顺着木棍往上爬,脚踩在最上面的一根新枝丫上,却发现双手还是差一点够不着墙。

    这次,桃叶说话比较客气:“咱们能再长高一点吗?”

    木棍一下子长得如百层高楼一样,骑在最上层的桃叶简直可以俯瞰整个建康城的夜景了!不对……是桃叶已经被吓出恐高症了!

    “我靠!你长这么高干嘛?老娘是要翻过那道墙,又不是要上天!”

    话音刚落,木棍又一下子缩了回去,那速度如风驰电掣,桃叶若不是紧抱枝头,只怕就要飞到半空中了。

    木棍总算跟墙面一样高了,桃叶颤颤巍巍地直起头,连头发都被疾风给吹乱了:“哥们儿……咱就算玩自由落体都不带这么快的……还好我没有高血压心脏病……”

    桃叶慢慢从木棍移动到了墙上,然后看到了墙内,附近也都是平稳的地面,如墙外一样,一棵树都没有。

    “喂!那个,你能到里面来接我一下吗?”桃叶望着木棍。

    木棍当真从墙外的土中跳了出来,越过墙面,扎进墙内地面的土里。

    桃叶神经兮兮地盯住木棍:“我滴娘诶!还可以这样啊?早知道你直接带我跳过来不就行了?还忽高忽低的干嘛呀?”

    她顺着木棍安全落地,又吩咐:“行了行了,你恢复原样吧!不然我怕王家人看到得吓半死!”

    木棍又变回了最初那个小木棍。

    “你这智商啊……都要赶上我小时候了!”桃叶对着木棍,慨叹连连,又忙忙奔向后院。

    司徒府夜里是没有人巡夜的,只有前门、后门,以及各院的角房里会有一两个守卫值夜,其实也多半都是在睡大觉。

    桃叶轻手轻脚地来到中院,凑近王敬的房间,她发现房门是开着的,房内却没有人。

    这时候的王敬应该在哪?

    桃叶想起,王敬白日里曾说要回家向母亲辞行、尽早去永昌找父亲,那么,王敬也许是趁此机会在与母亲秉烛夜谈呢?

    她又小心翼翼走到西院,在经过一扇窗户时,她听见窗内传出一个声音,像是梦话:“娘亲……”

    桃叶的心,顿时有些发慌,如被戳了一针那样难受,她听得出,那是玉儿的声音。

    原来,玉儿已经被接到祖母的居室旁住着了。

    这一刻,她有一种冲动,她很想走进去,看玉儿一眼。

    她刚走到门边,又听到了丫鬟秀萍的声音:“快睡吧!你娘在天上保佑着你呢!”

    桃叶便没再往前走,她退了回来,心里很酸。

    她想,如果满堂娇真的能在天上看得见,是希望她照顾这对父女,还是离他们远远的?

    她又往前走了几间房,到了萧睿的房门外。

    果然,萧睿房内的灯是亮着的,萧睿正在说话:“是不是因为阿娇已然不在,使你不再看重自己的性命?所以只要咱们家有难,你一定要当第一个冲锋陷阵的人?”

    房内传出了王敬的声音:“父母大人都健在,儿子怎敢轻视性命?大哥身居要职,三弟年少,只有我是个闲人,又有足疾,本来就不常见人,当然最适合出远门。”

    “别人或许不容易知道你的行踪,但是公主若自宫中回来……不可能不知道啊……”

    “官眷私自离京是大罪,我想,她不会说出去。”

    萧睿在房内踱步,沉默片刻。

    王敬继续说:“父亲已经被陈济盯梢许久了,但他未必知道。我必须尽快找到他,只要他能比陈济先一步将八大金库方位图献给永昌王,就能得到永昌王的保护,陈济便不敢轻易对父亲下手!”

    听到这里,桃叶大概猜到了,陈济先前通过镜子誊抄的那张带图带字的纸,应该就是什么“八大金库方位图”。

    但她没太想明白,陈济拿到八大金库方位图的事都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要是献给永昌王邀功的话,也早该献完了,现在王敬跑过去还来得及干嘛?

    萧睿显然很不放心:“永昌王……一定会有异动吗?”

    王敬道:“幼帝登基,朝纲必然不稳。永昌王在边境吃苦多年,不太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再得到金库,他更胜券在握,若不趁机攻入,那不成了傻子了?”

    萧睿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在房内左右徘徊。

    王敬见母亲犹豫不决,又摆出了许多大道理:“母亲以为,太后那日为何要将大臣们强留宫中?我朝自建国以来,共历经八位君王,有四位是父传子,可也有三位是兄终弟及!坏就坏在孝宗离世的太突然,没能留下传位诏书!三弟后来又去打听过,那些大臣后来一个个都是在请愿书上写了名字,“恭请大皇子登极”,才得以出宫回家!”

    萧睿点点头:“幸而那日你拦住了你大哥……”

    王敬冷笑:“那日缺席朝堂的可不止大哥!有人比咱们消息更灵通!说来好笑,沈太傅前一日还好好的,怎么那天就突然重病不起?连沈皇后都说是在探父归途中被贼人劫持,一国之母竟然就这样失踪了!母亲你信吗?我猜,沈家父女大约也是猜到了永昌王可能夺权,又不知将来谁胜谁负,索性躲了个干净!两边不得罪!”

    桃叶在外面听着,更加糊涂,她想,朝臣或许还有机会保持中立,可沈皇后是皇后、是司昱嫡妻,还能有机会站在永昌王那边么?

    萧睿看得出儿子心意已决,只是叹气:“你打算何时动身?”

    “今夜就走,我想悄悄的,万一被大哥和三弟看到,他们说不定又跟着去找我。待城门一开,我就出城。”

    “万一被守城的兵认出你怎么办?”

    王敬想了想:“明日是国丧第一日,陈熙身为大司马,肯定以保护宫廷为要,无暇顾及城门。而且,陈熙应该不知道陈济的事,一时之间也就想不到我会出城。守城士兵印象中的我是个瘸子,我只要乔装成一般农人、暂时不用手杖,应该不易被认出。”

    萧睿只好应允,又絮絮叨叨交待了王敬不少要带的物件、要留心的事情。

    许久,王敬才从萧睿的房间走出来。

    桃叶听见脚步声,突发奇想,先行一步,疾步跑到王敬房中,把鞋子一脱,藏在了被窝里。

    不大一会儿,王敬也回到房中,先点了灯,一眼便看到床边多了一双绣花布鞋,以及高高鼓起的棉被。

    他上前一把掀了被子。

    “惊喜!”桃叶一下子露出头,喜笑颜开地朝王敬做了个鬼脸。

    紧接着,桃叶看得出王敬确实“惊”了,但似乎没有“喜”……

    王敬死死盯住桃叶,目光显得很深邃:“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妖啊!当然是用“妖”的办法进来的啦!”桃叶笑嘻嘻的,跟王敬开了个玩笑。

    但是王敬没有笑,他背过身去,看着窗外,有些黯然神伤。

    桃叶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你怎么啦?”

    “小时候,阿娇也经常跟我藏着玩,她最经常藏的地方,就是在被窝里。”

    “啊?”桃叶忙穿上鞋子,下了床:“对……对不起啊……”

    王敬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

    桃叶难免又有点好奇:“你们……小时候就认识了?”

    王敬略略点头:“我们是自幼就定下的娃娃亲。”

    桃叶惊愕地瞪大了双眼:“那陈济还敢去提亲?”

    王敬又微微笑了一下,笑容还是那样苍白无力:“所以,阿娇才骂他“厚颜无耻”,还把他抬进去的礼盒统统给扔在了大街上。”

    桃叶突然想起王敬说过的“我猜,陈济就是因为发现了一个与阿娇性情相似的你,才对阿娇痛下杀手,好使你顺利取代阿娇,潜入我家。”

    这让她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王敬没再留心桃叶,他整理出几件衣物,装在一个布口袋里,随口交待了句:“谢谢你来看我,不过,我马上就要出发去永昌了,请你也不要逗留在此了!”

    “我不是单纯来看你的……”桃叶走到王敬身边,鼓起勇气,表达出自己十二万分的决心:“我要随你一起去永昌!”

第67章、一跃城墙马惊飞

    王敬愣怔了一下,显然他对桃叶这个提议感到很意外。

    “我知道你打算连夜动身,所以我才会半夜来找你……你要走,必须带我一起走!”桃叶目光笃定,她在说出这几句话时,内心其实是紧张而慌乱的。

    “不行。”王敬的答复干脆利落。

    桃叶很生气:“你凭什么那么快就否定我?”

    王敬倒颇有耐性解释:“此去永昌,路途遥远,我时间很紧,你连马都不会骑,如何去得?”

    “我会尽快学会骑马,每当你停下休息的时候,我就去练习,我保证不拖你的后腿!”桃叶表现出一副非常努力的模样。

    王敬无奈地笑了一下:“你当真以为学骑马就那么容易?你若只是学会骑,或许没那么难,可我是要赶路,一路都会骑得很快,你即便学会了,也赶不上啊!”

    桃叶暗自琢磨,这些古人平日都是习惯性把马当交通工具,那熟悉程度还不是跟她骑电车一样?她现学现用,速度肯定跟不上!

    看来,她要争取同行,只能从别的方面入手了。

    她想起方才萧睿和王敬母子二人在房内谈话时,曾提到过关于混出城门、怕被守城士兵认出的担忧。

    于是她有了一个主意:“就算你骑马快,那你过城门呢?你当真就那么自信,乔装打扮一下,建康城的士兵就都认不出你了?此去永昌,一路需要经过的城池恐怕还有很多吧?”

    王敬听得有点糊涂:“难道有你跟着,我就容易通过城门了?”

    桃叶自信满满地答道:“错!有我在,你根本无需走城门!”

    “那我应该走哪里?”

    “任何一处城墙,想走哪里走哪里!我都可以助你翻过去!”

    这么一听,王敬已经明白桃叶是如何进入司徒府的了,他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你当城墙是我家的院墙,就那么好翻?”

    桃叶笑道:“我知道城墙比你家院墙高很多,但再高的墙,我都翻得过去!”

    “此话当真?”王敬望着桃叶,带着半分疑惑、半分好奇。

    桃叶笑嘻嘻:“你试试不就得了?反正试试又不要钱!”

    王敬便去牵来一匹马,将所有行李装进一个木箱子里,又将木箱搭在马背上,顺手拿起他常日用的手杖、佩剑,也系在马背上。

    走出家门,桃叶摆出一本正经地态度,告诫王敬:“咱们可说好了,我若能带你翻出城墙,你就必须带上我,不可中途反悔!”

    王敬略笑:“你若不能呢?”

    “那还不简单?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桃叶胸有成竹,自然敢于说出这样的话。

    于是,他们共骑着一匹马,一起来到城墙边上,向前望去,那城墙确实是比司徒府的院墙高多了,但目测也不过七米、八米左右而已,比桃叶想象中矮多了!

    桃叶此前印象中的城墙,都是现代影视作品中的城墙,非常雄伟,尤其在演绎将士攻城的情节时,都会用上云梯之类的玩意儿……她一直以为城墙至少有几十米高呢!

    “这么矮?”桃叶不由自主地感慨了一句。

    “好大的口气。”王敬望着桃叶,挑了挑眉。

    他倒十分好奇,这样厚重的城墙,内无树木阶梯可攀援、外又有护城河围绕,桃叶能怎样越过去?

    桃叶笑嘻嘻:“你可睁大眼睛看好了,我们就要飞过去了!”

    王敬点点头。

    桃叶咬破手指,就将绿血滴在那根系在马背的手杖上,准备发出命令之前,她又嬉皮笑脸地嘱咐了王敬一句:“这是“妖”的办法,一会儿飞起来,你可不要被吓晕哦!”

    王敬忍不住笑了一笑,又点点头。

    于是,桃叶就对手杖发号施令:“亲,带我们飞过城墙!明白吗?”

    木质的手杖果然没有让桃叶失望,它瞬间变粗变长许多,像挑扁担一样,挑起两人一马、连带行李,一起高飞,越过城墙,越过护城河,在河那边开始下落。

    桃叶正暗自得意,不料他们骑着的那匹马像是有恐高症一样,在半空中就开始嘶嘶叫起来,马蹄乱动,颠得王敬和桃叶左摇右摆!

    待马蹄一着地,马就立即向前狂奔,把王敬、桃叶、连同行李全都掀翻在了地上,唯有手杖还在马背上,跟着一起向前。

    桃叶身上被摔得好疼,气呼呼地仰头朝马大喊:“你你你给我回来!”

    木质手杖听到指令,立刻脱离疯马,回到桃叶身边。

    可那匹马,没有了手杖的重量级压力,反而跑得更快了,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我去……”桃叶呼唤的明明是那匹马……

    桃叶无语地瞪着马跑去的方向,她之前只想着飞起来或许会吓到王敬,没想到被吓傻的竟然是一匹野马?

    她站起时,感到自己的腿脚好像受伤了,忽想起王敬的脚……她忙忍着疼,来到王敬身边:“你怎么样了?”

    王敬摇了摇头,他是坐在地上的,额头上有许多细细的汗珠,白色衣衫的裙摆上也沾了片片泥污。

    “是不是刚才撞到了脚?”桃叶知道,那些汗珠必然是脚疼出来的,这让她很忧心。

    “没事……”王敬长长地舒缓着一口气,说话语速也很慢:“我坐着缓缓就好……”

    “我带你去找家医馆,包扎一下吧?”

    王敬又摇了摇头。

    桃叶猜想,王敬不愿意去医馆,大约是害怕暴露身份吧!毕竟,这里仍在建康地界。

    看着王敬勉强忍痛的样子,她心里难受极了。她又一次自责,做人做不好,连做妖都做不好!

    稍过片刻,王敬定了定神,看了一眼他的行李箱。

    行李箱从马背上摔落,里面的物件已经掉落出来了一部分。

    桃叶似乎察觉出了王敬的心思,是在用目光搜寻什么东西,她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棕色的小罐子。

    她忙把那个小罐子捡了过来:“你是要这个吗?”

    王敬点点头,打开小罐子,取出一个核桃大小的药丸,嚼服咽下,又静坐了一会儿,像是痛感稍稍减轻了些。

    桃叶已经明白,这便是王敬之前提过的什么太医令为他配制的止痛药,是药效很强、副作用特别大、导致他失去味觉的那个……

    “把手杖还给我吧!”王敬又发了声。

    桃叶立刻命令手杖恢复原状,交还王敬。

    王敬就拄着手杖,走到行李箱旁边,弯腰去装回物品,将跌落的佩剑悬挂腰间。

    桃叶忙蹲下帮着一起捡。

    不料,王敬却说了句:“你走吧!”

    “啊?”桃叶大吃一惊,登时把嘴一撇、眉头一皱,堆出一脸的不满:“你什么意思?我的办法虽然是出了一点小小的纰漏,可也带你翻出城墙了,根据我们刚才一致达成的协议,你是不能撵我走的!”

    王敬深吸一口气,望着桃叶,语重心长:“桃姑娘,永昌真不是什么好去处,你跟着我,会有危险。”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去啊!”

    “你为何定要蹚这趟浑水呢?”王敬似有些无语。

    桃叶低下了头,喃喃而道:“我……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出现,也许你的阿娇就不会被害……你们会一直过得好好的……而且,也是我……上了陈济的当……才害你父亲陷入险境……我觉得我……我有责任……”

    没等桃叶说完,王敬摇头,打断了她:“你想的太多了,这些事情与你本无关系。”

    桃叶愣了一下。

    王敬又为她解说:“陈济是个有仇必报之人,尤其受不了旁人的羞辱。从阿娇出口得罪他那天开始,我便日日担忧有飞来横祸,因此从不许阿娇单独出门,为此,我也不愿做官,才能时常陪护在她左右。可我没想到,公主竟为了嫁我,煞费苦心去和离……”

    言至此处,王敬不禁低声哀叹。

    东方微微发白,云霞在天边映出淡淡的红,像残血,若隐若现地拂照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是那样沧桑。

    桃叶感觉得到王敬心底的痛:“你自残双足,就是不想她离开王家,是为了保全你们的婚姻,也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

    “是。但我还是错了……伤了自己,反而让我失去了保护她的能力。母亲虽是为保我性命,但毕竟做了那个将她推向鬼门关的人。身为人子,我没有资格责备母亲,我只能恨自己。”王敬躬身,将地上掉落的物品一样一样捡回木箱之中。

    他单膝跪地,合住箱盖,抬头仰望天边的血红色:“被母亲锁住手脚的那几天,我时刻都在担心她出事,直到听说了她的消息……我以为我们很侥幸,却不想……后来回到王家那个人并不是她,而是你……”

    桃叶蹲在箱子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济两次在婚事上受辱,都是因我而起。他固然恨阿娇、恨公主,但更恨的应该是我。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扳倒王家的机会,所以就算不利用你,他也会再生出别的办法,他会竭尽所能,让每一个害他蒙受屈辱的人都付出惨痛代价!所以,悲剧不在于你,而在于我们多年的宿怨。”王敬一手拄拐,一手吃力地提起木箱,又一次做好了独行的准备。

    不及多想,桃叶已经本能地站起,张开双臂,挡在王敬前面。

    王敬无奈地看着桃叶:“你究竟是为何?”

    “我就想跟着你,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你就不要再问我为了什么!我……我原本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你就当收留我不好吗?”桃叶噘着小嘴,胸中憋闷着一股说不出的委屈,几乎想要哭出来。

    “你不是找到亲哥哥了吗?”

    “他其实不是我哥哥,只是我的一个同乡而已!我也压根就没有兄弟姐妹,我只有一个人……不像你们王氏家族一大群……”

    王敬为难地站着,没有说话。

    桃叶察觉得出,他本意上并不愿与自己同行,只是拗不过情面,不好意思把话讲得太绝罢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住了。远处,已经零星有了些来往的行人车辆。

    相持未几,他们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正在飞速接近,声源的方向是在王敬的背面、桃叶的视野前方。

    王敬警觉地回头,眼看着一簇人马已经迫近。

    桃叶一时紧张,忍不住叫了出来:“我滴妈呀!是混账公主来了!”

第68章、我如果爱你

    转眼之间,司姚公主以及十余名侍卫都骑马到达王敬和桃叶身旁,将他们二人围了个圈。

    “你骂谁“混账公主”呢?”司姚立住马头,恶狠狠地瞪着桃叶。

    桃叶眼珠子在眼眶中滚动几圈,尴尬地笑着,她这个词还是跟玉儿学的,背后骂习惯了,没想到这次竟然当面就给说出来了!

    司姚下了马,走向王敬,怒气高涨:“你当真要跟这个妖精私奔?”

    王敬一脸没好相,他向来不屑于跟这个人说话,在这个情景下,当然更不想开口,他连看都不会正眼看。

    司姚则摆出正妻捉小三那般的理直气壮,手指前方大道:“你以为你跑得了吗?从你带着这个妖精踏出宫门开始,我早在王家前后门、在建康的每一道城门、甚至于大街小巷都安置了眼线,我就防着你跑呢!”

    桃叶耸耸肩膀,讪讪看向王敬,低声问了句:“咋办?”

    王敬看了桃叶一眼,没有立即作答,他像是在思索什么。

    司姚又高喝:“我命令你!现在就跟我回去!今日皇兄丧仪,我命令你,立刻跟我一同入宫奔丧!”

    王敬轻蔑一笑,又没有答话。

    司姚拔了一个侍卫的佩剑,指向王敬:“你什么意思?”

    桃叶看着剑锋,弱弱向王敬建议:“要不……你把实情告诉她,她应该也能理解吧?或许她还能资助你一匹马,不然……你那脚……每走一步多疼啊……”

    司姚听得迷迷糊糊:“什么实情?你的脚又怎么了?”

    王敬冷冷一笑:“我就是疼死,也不需要她的施舍。”

    司姚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吗?若非我替你隐瞒了私自离京之举,此刻立在你面前的,就不是这区区十几骑人马了!”

    王敬似笑非笑,神色颇有些怪异,回应了司姚的话:“公主自谓对我好,既然如此,你该急我所急。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追查阿娇的命案,你何不替我查出真凶?也好让我相信你对我是一片真心。”

    司姚有点懵,王敬说得这番话她每一句都听得懂,可她好像还是没太明白他的真正用意:“你让我去查案?那……如果我查出来了,你就跟我回去吗?”

    王敬淡淡一笑:“那倒未必。”

    面对王敬这般轻佻的态度,司姚顿时又怒气上升:“你耍我呢?你压根就没把我当回事,我凭什么帮你查案?”

    “你自然没有义务替我查案,但我有责任为我故去的妻子追出一个公道!所以,请你让开!”王敬的脸色由轻佻变得严肃,言语里也渐渐显出一股强势。

    司姚则习惯性地去展示她天生的霸道:“我就不让!”

    王敬猛地夺了司姚手中宝剑,一剑挥在一个侍卫的马前蹄上。

    那马嘶叫一声,前蹄飞跃,将这侍卫翻到在地,忽然狂奔不止,旁近的马受到惊吓,也都有些不听主人使唤了,或扬前蹄、或向外走,稍微有那么点混乱。

    王敬只管提起木箱、拄着手杖,并不与任何人做交待,就向原来的方向走去。

    桃叶忙去追赶。

    司姚哪能甘心,吆喝起随行的侍卫:“你们都是笨蛋吗?十几个大男人还抓不住一个瘸子?”

    侍卫们遂弃了马,纷纷提剑飞奔去追王敬。

    王敬脚力不足,当然很容易就被追上,桃叶在他身后,两人又被围成了一个圆圈,不能前进、无法后退。

    司姚小跑着,也很快跟了上来,站在圆圈之外,气喘吁吁。

    “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难道就活该一生沦为你的囚犯?”王敬狠命地咬着牙,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两句话。

    他双手颤抖,突然重重放下木箱,拔出腰间锋利的宝剑,毫不留情地向四周砍杀。

    桃叶被吓得大叫一声,她从没见王敬这样发怒,刀剑无眼,她只得向一旁东躲西躲。

    司姚躲得更远,她也一脸惊恐,不停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侍卫们不敢伤王敬,于是多被王敬所伤。

    桃叶留神王敬脚下,鞋子已经渗出血来!

    桃叶气呼呼地朝司姚大吼:“你立刻叫他们放人!不然我就要施展妖法了!到时候让你们一个个死得很难看!”

    司姚很自然地也朝桃叶大吼:“你敢!”

    “公主的身份只能震慑得了人,还指望能震慑得了“妖”么?”桃叶肆意地对司姚吐了吐舌头。

    说归这么说,但天已完全大亮,此处又距离城门不远,时不时就会有百姓经过,桃叶并不敢轻易造出树木突长枝丫、绿血成河的恐怖景象。

    司姚被桃叶气得牙痒痒,手指王敬,大声吆喝:“我告诉你!无论你愿不愿承认,现在,我是你女儿名义上的母亲,她的婚事由我做主。你如果跟我回去,她将来就会是新帝的皇后!你如果敢跟这个妖精走,我就把她嫁到苦寒之地去!”

    听见这话,王敬终于停了手,侍卫们也就停止了打斗。

    桃叶目光扫过司姚,心里突突地发慌,她走到王敬身旁,轻声说:“记得吗?我曾对你说过,如果你不能服从她,她必定会拿玉儿撒气。”

    王敬面若冰霜,唇齿微动:“我才不愿我的女儿做什么皇后!”

    “可也不能把她嫁到苦寒之地啊……”桃叶低着头,惆怅之感溢于眼底。

    “事有轻重缓急,她距离出阁的年纪还早。”

    桃叶只好点点头,她知道,目前自然是救王逸的事更着急。

    可……司姚的这些侍卫还围绕在他们周围……哪肯轻易放他们走?

    司姚又向王敬吼问:“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去?”

    王敬合上剑,捡起地上的手杖,伸到桃叶面前:“你不是能让它飞吗?”

    桃叶点头。

    “那就让它飞,立刻。”王敬催促着。

    司姚一脸发懵。

    桃叶恍然大悟,手杖既然可以飞短程,当然也可以飞长途!她忙抓住手杖的另一端,发出指令:“起飞!”

    木质的手杖立刻带着王敬和桃叶,向上飞去。

    临离开地面之时,王敬还没忘记抓起他那口大木箱子。

    司姚和侍卫们,眼睁睁看着王敬、桃叶二人随手杖一飞冲天,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却已经来不及做任何事情。

    飞到半空时,桃叶俯首瞄了一眼地面,看到司姚只是瞪着自己、急得跺脚。

    这个时候,桃叶心里别提有多爽!

    她以前看视频,最喜欢的就是那种“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情节!更何况现场演绎,而且对方还是她一向厌恶的“混账公主”呢?

    桃叶紧抓手杖,不断攀升,当她看到他们的高度已经越过翱翔天空的鸟群,她连忙吩咐手杖不再攀升,以免缺氧,于是平稳飞行,她又命令手杖变长变粗,使她和王敬可以骑坐在上面,连同放置行李箱。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心情的愉悦让桃叶不禁放声高歌,她暗暗侥幸着她竟可以这样轻而易举飞上高空……

    王敬坐在桃叶身后,也同样瞭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俯瞰脚下万里山河,又看一眼前面哼哼唱唱的桃叶:“你究竟是什么人?”

    桃叶回头,笑嘻嘻摇摆着身子:“我是妖啊!”

    王敬盈盈一笑。

    桃叶又把头转回前方,她的发梢拂过他的面庞,一起眼看着手杖飞过一群大雁的头顶,很快把大雁远远甩到后方。

    她又低头浅笑:“逗逗你啦……对于你来讲,我应该算是来自未来的人吧!我来到这里,原本是被指派了任务的,但后来……我觉得……我好像就是为你而来的……”

    “未来的人,都这么厉害吗?”王敬看起来很好奇。

    桃叶不禁又发笑:“人类在进化,文明程度当然是越来越高!不过……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其实看起来跟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我……说了你可能难以相信,我的身体还在我那个时代,只有我的魂来到了你们这儿,然后阴司的鬼王……就是给我指派任务、借我神奇镜子的那个……他用一片桃叶为我做了与原先一样的身体,所以我的血是绿色的,我却不知,绿血原来如此神奇。或许,是因为它母体的那棵桃树,是一棵成了精的古树,所以血也就有了号令天下树木的能力……”

    王敬笑点点头。

    桃叶张开双臂,感受在风中飞驰的快感,心之所想,就兴致勃勃对王敬讲起来:“知道吗?我们那个时代有种交通工具叫飞机,就是飞在天上的,但它飞得比我们现在高得多、也快得多,即便很远的距离,它也可以当天到达!”

    王敬又笑点点头。

    “我们那里还有一种东西叫做照相机,它可以把我们当前的样子拍下来,就像你们画画一样,但它的画面是完全还原真实,并不只是形似。这样,我们就可以留住每一个美好瞬间,到了老的时候慢慢回忆……”

    王敬依然笑着点头。

    “我们那里还有一首诗……一首我喜欢的现代诗,它表达了一个女诗人的爱情观,那也是我的爱情观……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桃叶的脸在不经意中红了,她又回顾了王敬一眼,王敬只是笑着。

    她见王敬并不反对,便只管厚着脸皮大声念了出来: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念罢,她再次回头望着王敬,她感到自己心跳得疾速,她好希望王敬能开口说句什么话。

    王敬依旧给了个暖暖的笑意,轻轻道声:“谢谢你。”

第69章、替身或是影子

    夜幕降临之前,他们由半空回到地面,寻找吃食与住宿。

    桃叶早已饿得饥肠辘辘,落地方知今日原是元宵佳节,满大街都是卖元宵的小摊,以及各种样式的花灯。

    只是这些好看的花灯……竟一律是白色!

    虽然桃叶对这个场景感到有些纳闷,但无暇细问,她必须先找个卖元宵的摊位坐下填饱肚子。

    待元宵一端上来,她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还嘴里含着东西跟王敬讲话:“这个简直太好吃了!”

    她的唾沫星子喷了王敬一脸。

    “不是它太好吃,是你太饿了。”王敬努嘴笑笑,他坐在桃叶对面,拿起小勺子,舀了一个汤圆在唇边轻轻吹着,顺手将脸上的唾沫星子抿掉。

    桃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不小心打了个嗝。

    “明日再上路,午饭还是要下来吃的。你不必为顾念我赶路之急就强撑着饿肚子,这种方式已经比骑马快了太多,也不差那一顿饭的功夫。”王敬望着桃叶,说话的语气很温柔。

    桃叶点点头,她嘴里甜滋滋的,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吃完元宵,桃叶不禁就想赏灯,但她知道王敬腿脚不便,不宜多走路,只能在去投宿的路上随便看看罢了。

    王敬一手拄拐、一手提着木箱,跟在桃叶身后。

    桃叶向左看看这盏灯、又向右看看那盏灯,都觉得十分别致,心中默默赞叹,古人没有先进的机器,但纯手工制作的技艺,也实在不容小觑。

    她看着眼前纸糊的灯笼,遥想起现代各种材质的灯,忍不住回头跟王敬科普起来:“我们那个时代也有元宵节的,也是吃元宵、看花灯。只不过,你们这灯是蜡烛点亮的,而我们那灯是安装了电灯泡的,只要有电就能亮,没有着火的风险,可比你们这灯安全多了!”

    “电?”王敬重复了这一个字,又轻轻一笑,似乎想象不出这个字的含义。

    桃叶觉得有趣,便嬉笑着嘲弄他:“孤陋寡闻了吧?大才子,连“电”为何物都不知道!”

    王敬仰头看了看天,又细细琢磨一番,恍惚有了一点概念:“是电闪雷鸣时的那个“电”吗?”

    “哇!你好厉害哦!这个“电”跟那个“电”确实是同一性质的呢!”桃叶突然异常兴奋,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们从不同时空的事物中获得了同样的概念,让她特别有归属感。

    她继续跑跳着往前走,速度总比王敬快一点,但由于她又要停下来看灯,王敬又总能赶上她。

    “我以前每年元宵节都要去街上看灯的!而且,我最喜欢红色的灯!”桃叶穿梭在灯照如白昼的长街中,走走停停,时不时再向王敬喊一嗓子。

    她又立在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前,对着一朵莲花样式的灯自言自语:“白莲虽好,也该有几朵红莲才是!干嘛都做成白的?”

    那卖花灯的摊主听到,笑呵呵回应:“难道姑娘不知,国丧期间,街面上一律不得有红色之物?”

    “啊?”桃叶恍然大悟,她这两日沉溺在情情爱爱中不能自拔,竟把孝宗司昱薨逝这等事给忘到脑后了。

    司昱是个很好的人,也是个很好的皇帝,对她,也是极好的,却突然不明不白地死去……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高兴不起来了,一股愧疚之情涌上心头。

    她越走越慢,落在了王敬身旁,她看到王敬也一如自己一样,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她于是扯扯王敬的胳膊:“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以前,阿娇每年也会拉着我陪她看花灯,她也最喜欢红色的花灯,她也总是跑跑跳跳、走走停停,让我时而追得上、时而追不上……”王敬每当叙述起与满堂娇有关的往事,语速总是慢慢的,结末也一定会嘴角微扬。

    桃叶知道,他那是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

    桃叶的心里更酸了,一点看灯的兴致也没了,她就随着王敬的步伐,渐渐从大街走到小巷,走进一家客栈。

    王敬向店家道:“要两间房。”

    桃叶紧绷着一张脸,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句:“这么个偏僻陌生的地方,我不敢一个人住。”

    王敬回望了桃叶一眼,又对店家说:“那就一间房吧!”

    店家就引着他们到客房中歇脚,随后还送上来两壶热水。

    桃叶闷闷不乐,坐在窗下看月亮,她听见了店家送东西、王敬答话,也只是回头看看,一言不发。

    王敬知道桃叶在难过些什么,也并不多言,他又跟店家借了一床铺盖,就在房中的一张桌子上铺好。

    桃叶又一次回头时,看见王敬正倒水洗脚,他的脚面上都是血迹,放入盆中,盆子里的水瞬间都染成了红色。

    这一刻,她好像又忘记了方才的失落,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脚,心隐隐疼着,想象式地感受着他每日每夜每一步的脚疼。

    洗完脚,王敬从木箱中取出一盒药膏、一卷纱布。

    桃叶不由自主站了起来:“你自己弄着不方便,让我来帮你吧!”

    “好……”王敬应答的声音很微弱,很勉强。

    桃叶不知,他是心里不情愿,还是觉得这种相处方法很别扭。

    她慢慢蹲下,将药膏轻轻擦拭在王敬脚底,又用纱布一圈一圈地缠好。

    缠纱布时,她仰头看了一眼王敬的脸:“这个伤……永远都不会长好了吗?”

    “伤得过重,原本就难痊愈,当初不曾顾惜,以至反反复复,如今时日已久,要好,是绝无可能了,将就着能走路就罢了。”

    桃叶默默伤怀着,复又为另一只脚涂抹药膏、缠纱布……

    完事,王敬又穿上鞋袜,因为脚上经常缠纱布,他的鞋子比常人的大许多。

    桃叶刚要收起剩余的纱布,却见王敬脱下上衣,露出背面两处包扎伤口的纱布,他就准备伸手去揭。

    桃叶忙拦住:“这个位置,你弄着就更不方便了,还是我来吧!”

    这次,不必等王敬应允,她已经走到王敬身后,轻手轻脚,将原先的纱布慢慢取下。

    旧纱布缠得很厚,里面裹了药棉,揭到内层,纱布上血迹越来越多,药棉更是整个浸透成了红色。

    看到这些血渍,看着王敬背上的两处伤口,桃叶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她逃出皇宫那天,王敬用血肉之躯挡在了她的前面……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似乎又不知要说什么,一滴眼泪不听使唤,坦然落下,落在了她手中的纱布上。

    王敬回了头,不知是偶然回头,还是因为感觉到了桃叶的异样,恰巧看到了那一滴眼泪:“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桃叶抿了眼泪,可那张脸还是写满委屈。

    “是我让你伤心了。”王敬眼眸低垂,目光黯淡。

    “那天……你究竟为什么救我?”这个问题,桃叶一直想问,又一直不想问,她害怕王敬告诉她,救她只因她是满堂娇命案的唯一人证罢了。

    她好不容易问了出来,可是王敬却没有回答。

    他又把头转了回去,从木箱中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磨碎的药粉,他就将这药粉推给桃叶,然后稍稍俯下身子。

    桃叶知道他是在回避问题,只好接过药粉,撒在他的两处伤口上,可还是忍不住多嘴:“我有时候觉得,也许你已经放下了她的死,可是转眼之间又觉得,你还在为她迷失自己……”

    桃叶欲言又止,她觉得,他们本是夫妻,实在不该轮到她来评头论足。

    王敬沉默着,静静等候桃叶的上药、包扎,最后又穿上衣服。

    桃叶终于将伤口都处理完了,并将所用物品都收回王敬的那口木箱子,扭头看见王敬正在整理他铺在桌上的那些被褥。

    她实在有点受不了屋内的安静:“你为什么不说话?”

    王敬仍整理铺盖,就背对着桃叶,答了句:“我不知何为“放下”,何为“迷失”。”

    “什么意思?”桃叶听得很迷惑。

    王敬回头望着桃叶,略笑一笑:“记得阿娇父亲刚过世那几个月,我也曾问过她相似的问题。那时,我觉得她很奇怪,她可以很正常地照顾玉儿,也可以正常做许多事,却经常心不在焉,用她的话来说,“就像每天都行走在云里雾里一样,轻飘飘的”。她一度迷恋读经文,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她还问我,如果有一天,她比我先离开这个世界,我会如何?我说,我不知道。后来,她说‘如果我先走了,你必须连同我那份一起活下去’,我答应了,却以为那只是我们年老之后必然有一个人先走的问题罢了!可是……”

    “在得知你不是阿娇、阿娇已经不在那天,我的脑子一直很懵,我甚至于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被三弟接回家,清醒了,我总算明白了阿娇当年痛失父亲后的感受,“像行走在云里雾里一样”。我想过,要不要随她而去?可上有父母,下有女儿,我哪有资格选择生死?我想,反正我吃的这一味止疼药,它很伤身,它不会让我活太久,我又何必心急?也省得落个不孝的罪名!”王敬低头看着他的脚,仍是微笑,只是笑容中带着些苦涩。

    桃叶听得越发揪心,这意思是说,那止疼药,其实是个慢性的毒药?但若不吃那药,他也许时不时就会疼得昏过去……

    “可是,人只要活着,身边所有的事就会继续,甚至于一餐一饮的琐碎小事,皆不可少。然后,我也活成了阿娇当年的样子,我可以正常地做每一件事,忙起来,我似乎活得与旁人并无不同,可一旦想起她,我便会迷失当下、陷入过去……每每看到你,必使我想起她……”王敬再次看向桃叶,眼神深沉而无望:“我竟不知,我是期待见到你,还是害怕见到你?”

    桃叶望着失魂落魄的王敬,仿佛望见了南极常年难以融化的冰川,那么寒冷,寸草不生。

    王敬又微微笑,像是礼貌的笑意:“我说了,你可能又要生气。我情知你不是阿娇,我也没有把你当作她的替身,可我却不断从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让我不能不想……你们真的太像了……虽然我并不想把你当作她……”

    桃叶没有生气,但却突然不想说话了,替身或是影子,那都不是她想要的。

    尽管她在来找王敬之前已经说过“不计得失、不问结局、不求拥有”,可得陇望蜀是人之本性,岂是好自控的?

    她爬上了床,默默躺下,背对着王敬,准备睡觉,尽管她知道这一夜可能又要失眠。

    王敬也就躺下了,平躺着,望着屋顶,他也知道,这一夜注定会失眠。

    夜很平静,他们只是各自伤心着各自的伤心事罢了。

第70章、八大金库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仍然赶路较快,只是在需要吃饭、如厕、睡觉的时候都会停下来,回到地面。

    他们都是在无人的地方起飞、降落,连所经过之处也尽可能是人少之处,以免吓着人。

    所幸这几日不曾下雨,他们以飞行赶路的方式也还算顺利,终于在第五天赶到了永昌境内。

    进入永昌时,桃叶已经很饿了,她觉得,坐着不动也是一件极消耗体力的事,可忍饥前进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能看到一个能买吃食的街市或小店。

    应该说,他们这半日压根就没看见地面上有人!

    桃叶又累又饿,实在撑不住,只得下地面来休息。

    他们落地之处是一片荒地,背靠着险峻高山,山中有峡谷,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杂草,高低疏密各不相同,长得毫无秩序,在强烈日光照射下,土地都被烤出粗粗细细的裂缝。

    桃叶举目四望,失落地摇头叹气:“这地方,连鸟都不会拉屎!要找吃的,我看是没门儿!”

    王敬听了桃叶这句话,轻轻一笑:“在建康时,我便与你说过,永昌是个不毛之地,你执意要来。现如今你也看到了,你若在此待不下去,不如早些返回,也好少受些苦!”

    “谁说我待不下去了?”桃叶撇撇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你休想找借口撵我!你真当我是个免费司机?要过河拆桥啊?”

    王敬还是温和地笑,“免费司机”他自然是听不懂的,但“过河拆桥”的意思,他很明白。

    他受桃叶相助才能如此迅速来到永昌,岂能随意撵人?

    他从木箱中取出一个水壶、一个纸包,一起递与桃叶,纸包里是昨日买的几个烧饼。

    桃叶喝了几大口水,又拿了烧饼,几口就给吃完了,抬头却见王敬并没有吃。

    “你就不饿?”桃叶闷闷的。

    王敬摇了摇头。

    “那我怎么总是饿得这么快?”桃叶又小声嘀咕。

    王敬笑而不语,他从木箱中取出一张地图,细细看着地图上的线路,又环顾他们周围的地貌。

    桃叶是个路痴,熟门熟路尚且有走错的时候,更别说陌生的地方了,她这一路上只负责对木质的手杖发号施令,至于他们在哪、下一站去哪,她完全不过问。

    她一面吃着烧饼,一面看着王敬,只觉得越看越好看。

    他因长期服药,面上略带着些病态,可依旧是俊眉修眼,举止之间自带一股文雅风韵,一袭白衣更显得他肤若凝脂,不过……桃叶最爱看的,还是他那细长浓密的睫毛。

    有这样一个养眼的美男子在跟前,即便吃得差点、奔波得累点,桃叶心中也乐此不疲,她还幻想着王敬数年前的样貌——被誉为“京师第一美男”,究竟有多美?

    “你长得真好看!”桃叶一不留神给说了出来。

    “嗯?”王敬抬头,他方才正聚精会神分析路线,并不曾听清桃叶的话。

    桃叶讪讪笑着,改口问:“你说永昌是个不毛之地,究竟“不毛”到什么程度?”

    “你没听说过外头怎么议论永昌吗?“有名无民、日空荒不立”,永昌就像被大齐国抛弃了一样。”王敬答着话,目光还停留在地图上。

    “有名无民?”桃叶有点小小的吃惊:“你是说,永昌是一座空城?压根就没有人?”

    “那倒不至于。永昌王既然在此,自然是有人的,只是人烟稀少罢了!”

    “永昌王在哪?”

    “永昌郡共八县,永昌王以巂唐县为郡首,他自然是在巂唐了。”

    “那巂唐,应该是永昌八县中最富饶的一个吧?”

    “不,巂唐是永昌最贫瘠的地方。”王敬又抬头,环顾四周:“我想,这里就是巂唐。”

    桃叶不太想得明白,永昌王好歹也是差点当皇帝的人,被贬到遥远的永昌已经很悲催了,为什么还要选择永昌最贫瘠的地方作为居住地呢?

    王敬放下地图,又取出另一张纸来看。

    桃叶探头,那不正是她之前泄露给陈济、被陈济誊抄的那一张么?

    她激动地叫了出来:“这这这……不是八大金库方位图吗?”

    “这只能叫七大金库方位图。若是八个都已经得手,陈济早没必要留我父亲活口了。”王敬合上图纸,收拾行李:“我必须在父亲找到第八处金库之前见到他!走吧!”

    桃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好像还是很糊涂:“去哪?”

    “哀牢县。”

    于是,两人再一次坐着手杖飞行在空中,往哀牢县方向进发。

    走在路上,桃叶问:“那八大金库,到底是怎么个来历?”

    “你知道赵氏兄弟之乱吗?”

    桃叶摇头。

    王敬便向桃叶讲起本朝历史:“大齐国建立之初,原是南北一统,多年国泰民安。但传位至肃宗时,权臣赵氏兄弟作乱,占领北方,肃宗带兵亲征镇压,却被赵氏俘获,肃宗不堪受辱,以身殉国。

    群臣拥立肃宗之弟中宗,赵氏起兵南下,中宗为避赵氏锋芒,携重金西逃避难,但因辎重,护卫和马骡都不堪负荷,越行越慢,逃至永昌时,地广人稀,中宗决定暂将财宝藏于此。

    当时计划财宝所藏位置的人只有中宗与皇后,而受雇佣藏宝的工匠都是当地穷苦农人,掘土埋宝之后,中宗生恐消息泄露,就将所有工匠都暗杀了。却不想,那些穷苦工匠中却也有一两个不是好惹的,中宗夫妇在逃出永昌时不多久,就被死者家人寻仇所杀,当时只有显宗因年幼藏于水缸中逃过一劫。

    显宗对所藏财物依稀有记忆,却记不清,只记得分藏八处,故称作“八大金库”。显宗视这些财宝为灾祸,遂不曾寻找。后来,是靠着陈家的兵力、沈家的财力,显宗才得以回到建康,继承皇位。陈、沈两门,也就成了齐国最得意的权贵。

    此时北方的赵氏兄弟被其部下魏氏所灭,魏氏建国,从此形成了北魏南齐共存的局面,显宗不得不承认魏国的地位,甚至可以说,显宗生怕魏国不能容下齐国。

    为局势稳固,显宗许诺必得与陈、沈两家结为儿女姻亲。沈家是商贾出身,不善弄权,显宗还不必过于忧心,可陈氏一门拥兵自重,何以见得似当年赵氏兄弟谋反之事不会重演?

    陈氏兵力最广者,属谯郡公。显宗得知,谯郡公有二子,长为庶、次为嫡,便是陈熙与陈济。显宗殡天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挑拨陈熙和陈济。陈熙当时年轻冲动,深恶父亲偏袒,稍被煽风点火便寻机夺了兵权,而陈济当时年幼,对此无可奈何。

    显宗还替陈熙一起隐瞒了谯郡公的真正死因,以免陈氏其余族人追究陈熙,陈熙也因此对显宗感恩戴德、誓死效忠。因谯郡公在世时,与永昌王颇有交情,陈熙便只能支持显宗次子,也就是你所认识的孝宗。”

    听到这里,桃叶遥想起陈济也曾经与她讲过关于陈熙弑父谋权之事,她那时还纳罕陈熙怎就敢如此大胆?原来是暗地里被皇帝授意过的!

    王敬继续讲着:“而孟太后——那时是显宗的孟贵嫔,孟氏最受显宗宠爱,她抚养孝宗,自然希望孝宗即位,因此要孝宗娶谢氏女、并拉拢陈氏族人。因陈熙命中克妻,故将司姚公主许给陈济。

    显宗临终前将“八大金库”的模糊记忆告知孝宗,以备不时之需,并遗言孝宗,陈、谢两门婚姻不可废,但也绝不可给陈济官位、不可使他独立,就使他寄居陈熙之下。

    孝宗即位之初,谨守遗命,但却很看不惯陈、谢两家对太后言听计从,因此抬举我们王家,以削弱陈、谢势力。我们王氏算是后起之秀,祖上官位远不如陈、谢两门,但却有一个他们比不过的优势,就是人多,放眼齐国上下,姓王的必是最多的!

    王氏子孙繁盛,有一重要原因,便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纳妾。大家族里往往妻妾争风吃醋的多,那些个孕中胎儿不保、幼子被害之事,时有发生。王家世代和睦团结,所以才有足够的力量抵御外来风雨。

    因我大哥做过孝宗的伴读,孝宗对我家族中的家风颇为了解,也深为看重。孝宗不甘受制于孟太后,遂决心寻找八大金库,以备来日暗养精兵。

    在齐国,最谙熟地理者莫过于我父亲,我父亲在他弟兄中是子嗣最少的一个,皆因他常常称病外出替孝宗办事,与我母亲聚少离多。也是因此,外面都传言我父亲身体孱弱。

    永昌有八县,金库有八处,必是一县一库。我父亲先后在七县中寻找到七大金库,绘制成图,唯有哀牢县尚未发现金库所在。他上次让人与我捎信,距今已经快二年了,就是在去往哀牢的路上,在那之后,他竟再没了音讯。

    我娘一度怀疑他是出了事,直到上次你告诉我,陈济在永昌见过他。我猜不出,他既健在,究竟是什么缘故不与家中联络?我疑心他被人控制了,控制他的人,或是陈济,也或是旁人。”

    桃叶听得明白,只有一事不解:“你父亲旧时托人给家里捎信,都是让谁捎的?”

    “是我叔父的亲信暗卫。我有一叔父王逍,驻守在魏国与齐国交界处,手下也有不少精兵良将,因我父亲是单枪匹马离京寻宝,叔父特派亲信二人保护父亲,也可协助父亲做事。”

    “这么说,音信全无的不止你父亲,还有你叔父的那两个亲信了?”

    王敬点头。

    桃叶也猜不出王敬之父王逸不与家中联络的缘由,三个身强体健的大男人,其中两个还是武功高手,哪能轻易就被人控制了?

    冬日已尽,天气回暖,永昌本就地势较高,他们又是飞在半空之中,离太阳更近,真的好热!

    桃叶瞎想着可能发生的事,不住地用手掌充当扇子,在一侧扇着,无聊地俯视了一眼大地。

    飞在地广人稀的永昌上空,很少能看到地面上有人,即便偶然看到一两个,也都是担柴的樵夫、讨饭的乞丐,一副穷苦模样……可是这次俯视,桃叶竟看到了一辆马车!

    王敬也注意到了马车。

    两人于是飞得更低,又生恐被发现,于是故意落在马车后方,却意外看到马车后不远处还有个轻功极好的男子在暗箱跟踪。

    桃叶恍惚觉得那男子有些眼熟:“是马达?”

第71章、哀牢有废宫

    “马达是谁?”王敬低声问着。

    桃叶也同样低声作答:“他是陈济最信任的护卫,也是陈家唯一一个陪陈济离开的下人。”

    王敬平时很少出门,与陈家更少有往来,即便去过两次,也就是认得陈熙、陈济而已,并不曾留心记过陈家哪个下人。

    他们追踪的高度已经离地面很近了,桃叶可以清楚看到那个男子的脸,她十分确信,那就是马达!

    马达是最受陈济信任的人,他做的事当然多半就是陈济吩咐的事。

    王敬和桃叶相视一看,两人不约而同地怀疑起前方那辆正在被马达跟踪的马车,里面会不会有王逸?

    “我绊住他。”桃叶勒令手杖落地,两人就轻手轻脚落在了马达身后不远处的地上,随即令手杖恢复原状,交还王敬。

    桃叶心想,王敬虽不记得马达,但马达一定认得王敬,陈王两家有宿怨,在是非不明之前,最好不要让陈家人发现王敬来到了永昌,以免惹祸上身。

    王敬没有反驳,他要跟上马车一看究竟,确需避开马达才行。

    他在桃叶耳边嘱咐:“不要走远,天黑前原地会和。”

    桃叶点头,就去追赶马达。

    追是不好追上的,因为马达使轻功,桃叶并不会,她只得直接在后方喊了名字:“马达!等等我!”

    马达听到,果然回了头。

    “桃姑娘怎么会在这里?”他的样子,还如在建康时那般严肃,像一个只会执行主人命令的机器人。

    桃叶故作呆呆傻傻,开始胡扯起来:“我……我是来找陈济的,我用镜子一直联络不上他,我担心他是出了事……所以千里迢迢来找他……”

    马达犹豫了一下,又回顾那辆马车。

    桃叶忙抓住马达衣袖,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假扮满堂娇的事早就被王家戳穿了,还被撵了出来……我找了陈济几个月,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才看到你,你务必带我去见他,你们绝不能再撇下我……”

    “好,我带你去。”马达当真丢下了那辆正在追踪的马车,掉头引着桃叶往另一个方向走。

    马达应允得太容易,反而让桃叶感到紧张。

    她知道陈济主仆都不是什么好人,她害怕其中有诈,即便没诈……若是见到陈济,她接下来又该如何是好呢?

    没有机会多想,她只得跟着马达走了。

    王敬隐在一棵树后,见桃叶和马达离开,忙去追踪马车。

    没有了桃叶的号令,手杖果然就只是一根普通的手杖了,他只能拄拐快步走。

    道路坑坑洼洼,那马车大约是怕颠簸,因此跑得很慢。

    可即便如此,王敬还是难于追上,他追了一会儿,快走几乎已经变成慢跑,且又提着一个装满药物银钱的大木箱,两只脚疼得厉害,出了一头一身的汗,只怕再走下去,他随时会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他生怕丢了线索,也顾不得许多,干脆就放下木箱,翻了个筋斗,翻到马车前室的横木上。

    驾车的车夫吓了一跳,大喊一声:“郡主小心,有登徒子!”

    王敬没有理会车夫,直接掀开车帘,只见车内坐着两个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其中一个怯懦,看见王敬就大喊大叫起来。

    另一个女子却十分胆大,她拔出长剑,指住王敬:“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此截车?”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王敬后退一步,离开剑锋,随即跳下马车。

    马车还在随马蹄行进之中,王敬跳车落地,又震得双脚锥心般痛!

    那持剑女子却勒住马脖子,停车下来,往马车后方看去,只见空无一人。

    她顿时十分气恼:“我故意跑得慢些,就是为了叫他追上,怎么追上的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王敬拄着手杖,站得十分吃力,忽觉得那日光特别刺眼,照得他有些头晕:“对不起,我真的只是认错人了。”

    女子却不依不饶:“说对不起就行啦?你把方才追车的那位侠客弄哪去了?”

    “我不知道。”王敬猜测,她说的“侠客”应该是指马达,他头昏得越发厉害,眼前已有些发黑,勉强用手杖撑着身子。

    “你……”女子举起长剑,就想劈向王敬。

    马车内,那个怯懦女子也早已下车,忙抓住这持剑女子的手臂,劝道:“郡主,您忘了,大王上次特意告诫您,不能欺负老百姓,更何况这人还是个瘸子?您当心又被夫人们背后告上一状呢!”

    这郡主看着还有些不甘心,幸而还是听了劝,与丫鬟、车夫都回了马车,驾车而去。

    王敬脚疼太过,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子跪坐在地,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大木箱。

    这次,没人替他往木箱里拿药了。他只得完全趴下,用双手扒地,慢慢往前爬着行进。

    正午艳阳高照,地面都烫得很热,他用手指吃力扒着地面,在沙土飞扬的土路上按出点点小坑,他身上的白衣衫也沾满尘土,终于爬到了木箱一旁。

    他又按住箱子,跪坐起来,从箱子里找出那个装着止疼药的棕色小罐子,双手颤抖不止,好不容易打开罐子,忙嗑了一个药丸,然后背靠箱子静坐着喘息。

    不多久,他肌肤表面的温度与那地面也相差无几了,他身上的汗水受阳光照射而蒸发、又因炽热再度出汗,湿了又干、干了再湿。

    他就这样静静坐着,直到脚下的痛感渐渐褪去。

    太阳,也变得没那么暴晒了。

    他注视着马车远去的方向,想起那主仆言语之间提到的称谓,“郡主”、“大王”、“夫人”,永昌只有一个王,想必这郡主就是永昌王的女儿。

    永昌王居于巂唐,怎么这么个年纪尚轻的女儿却跑到哀牢来了?

    王敬似乎觉得这里有些什么问题。

    马车虽已消失不见,但因着地上松松软软的尘土,以及大道上罕见行人,那车轱辘碾过的印迹倒依旧清晰。

    王敬另换了一件玄色衣衫,就沿着这印迹,拄拐慢慢走一段、歇一会儿,在夕阳即将落山时,他看到了一座旧宫殿。

    车辙,最后就延伸向那座宫殿。

    王敬依稀记得,据说是在齐国没有建国之前,前朝的王曾在哀牢建造过一座宫殿,但在本朝早就被废弃了。

    眼前这座宫殿,宫墙上雕刻着精致的五铢钱纹、云纹等,宫内的某些高台楼阁也遥可望见,但却都是衰败之相,那砖瓦上的尘土也是厚厚的。

    但车辙确实是延伸向那宫殿没错,而且并没有别的车辙可以混淆。

    王敬揣测,这所废弃的宫殿中必定有人,甚至人还不少呢!

    他便不敢接近宫殿,只暗暗记住了位置,就原路返回,去寻桃叶。

    桃叶跟着马达,早已来到一带农家住户聚集地,约有十余处独立的小院。

    她一路上都用心记着走过的路,以保证自己还能回到她与王敬分离的地方。

    进入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马达才告诉桃叶:“公子有事外出,这两日并不在此。这里是他在永昌租用的一所宅院,姑娘可放心住下,等他回来。”

    “他……他现在不在?”桃叶不知是该庆幸陈济不在,还是应该有别的表态,但她很好奇陈济的去向:“他去了哪?”

    “属下不知,公子不曾交待。”

    桃叶环视着这个院子,倒还算整齐干净,但陈设简单朴素,远不如建康的那些官宦宅院气派奢华。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桃叶目前只关心一件事,就是她一会儿要怎么避开马达逃出去!

    她细细品评这个院落,不过是想看看哪一处比较适合逃跑……她不知这个院子里除了马达,还有没有住别的人……

    正乱想着,马达已经招呼出一个丫鬟,并向那丫鬟吩咐:“这位桃姑娘,是公子的心上人,从今日起住在这儿,你要好生伺候。”

    桃叶一惊,她什么时候成了陈济的“心上人”了?

    那丫鬟应答着,马达又引见给桃叶:“她叫方晴,是公子幼年时的丫鬟,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

    方晴就向桃叶施礼:“见过桃姑娘。”

    桃叶只得笑笑,但笑得有点憨傻,她实在觉得这个处境、这个感觉好奇怪,她只是个过客,千万不能享有女主人的待遇啊……

    可方晴好像真把桃叶当女主人看待了,她为桃叶收拾出一个舒适温馨的住处、为桃叶送来衣食等一应所需之物,最关键的是,她每次与桃叶说话时都自称奴婢,而且一定只站不坐、走路也必得在桃叶身后,这真让桃叶有点受不了!

    不过,桃叶真的是太饿了,她一口气吃了五盘菜、三份米饭,还悄悄找了几张纸,将点心给包起来,藏在身上,预备等逃出这个院子时捎给王敬吃。

    毕竟,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永昌,有钱也未必能买到吃的。

    可是,怎么逃出去呢?

    夕阳西下时,桃叶在房中闷坐,估摸着王敬应该已经弄清楚马车里是否有王逸了吧?

    她想起王敬腿脚不好、又没有交通工具,在这里也很难买到马匹,不知现在如何了……

    天色昏暗,应是逃出去的好时机。

    桃叶就走出卧室,准备借助木棍之类的物品翻出围墙、或者趁没人看见时直接飞出去!

    可是,她刚走到院子中,惊愕地发现,院中竟每隔不远处都有壮丁把手,放眼看去,怎么着合计也得有二十个人吧……她明明记得她刚来到这里时是没有这些守卫的……

第72章、逢场作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好施展妖术?

    她在建康已经被贴上了“妖”的标签,总不能一到永昌就又混个“妖”的名声吧?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近期肯定要继续在永昌呆着,还要跟王敬一起想办法救王逸,被一群人当做“妖”看待肯定有害而无利!

    侍立在卧室外的方晴见桃叶走出,忙迎了上来:“姑娘有什么事吗?”

    “我……我吃得太饱了,想到外面走走。”桃叶指着院门,有点小小的紧张。

    “姑娘就请在院中散步吧,咱们这院子也不算很小呢!”

    虽然方晴态度是毕恭毕敬的,但桃叶心里却很不舒服。

    “我就想到外面走走!”桃叶有些生气,只管拿出女主人的气势,说着话就向四合院的大门走去。

    没想到,方晴却十分淡定地挡在了桃叶前面:“马总管吩咐过,在公子回来之前,姑娘不可走出这个院子。”

    桃叶感到十分可气,她不过是为了引开马达,才跑来这一趟,顺便蹭一顿饭而已,岂能就这样被软禁了?

    “是么?你叫马达给我过来!”

    方晴看得出桃叶正在生气,不敢违拗,很快就把马达叫到了桃叶房中。

    桃叶坐在一张摇椅上,一本正经地质问马达:“凭什么圈禁我?这是陈济的主意吗?”

    马达侍立,拱手答道:“公子尚不知姑娘来此,是属下的主意。”

    桃叶听了,更加恼火:“你又有什么资格关我?”

    马达道:“永昌地处偏僻,居民多为原先流放罪犯的子孙,很不安分。属下是为姑娘安危着想,才不让姑娘出门。”

    桃叶冷冷一笑,她既然能安全来到此地,还会需要这些人的“保护”?这分明就是个借口!

    “你最好给我讲实话,不然我就绝食,然后死在这里!我倒要看看等陈济回来,会怎么处置你!”桃叶双臂环抱在胸前,大腿抬在二腿上,摆出一副不好欺负的模样。

    马达向方晴摆了摆手,方晴退下。

    房中只有桃叶和马达了,马达才说:“这个院子里的人,要么就是公子幼年熟识之人,要么就是从前追随老郡公的人,他们都不认得你,更不知你与公子的关系。其实公子此次出门时,我也曾问过他要去何处,他说是要去看你。我不知他是真的要去找你,还是搪塞我的理由。可如今他还没回来,你却先到了,这不得不让我担忧他的安危。所以,我必须将你暂留于此。”

    “他去看我?”桃叶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她感到这个说法实在是有点离谱。

    马达点点头。

    桃叶想起王敬说过的,陈济极有可能就是杀害满堂娇的凶手,她还想起,那时陈济忽悠她扮作满堂娇、去盗取王家机密,然后从此失去联络,如今竟告诉马达去看望自己……这显然是在扯谎!

    她早该明白,陈济嘴里没几句实话,只是没想到连最亲信的马达也会被瞒着,可见陈济这次肯定做了更见不得人的事。

    她还没想出那可能是什么事,只见马达已经走出门去。

    马达前脚出门,后脚便将房门朝外锁了起来。

    桃叶听见串锁链的声音,吓了一跳,忙站起去拉门,门已经拉不开了。

    她气愤地拍着门:“放我出去!喂!放我出去!”

    马达就像没听到桃叶的叫声一样,只管离开。

    桃叶又去推窗户,方知窗户也早就被锁住了。

    天色渐暗,她想起王敬嘱咐过的“天黑前原地会和”,心中很焦躁。

    她被锁在这里,无法回原地去见王敬,王敬会不会到处找她?那样,她会不会就此与王敬失散?

    可如果靠“妖”的办法离开,会不会给她和王敬接下来的行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桃叶坐在房中,看看外面渐渐降临的暮色,看看屋内点燃的烛光,忽想起了一个不必施展妖术也能逃出去的办法。

    她仍然记得,她帮助陈济逃出陈家的那个夜晚,她放的那场大火,差点把自己烧死……可正因她差点被烧死,才让陈熙相信陈济是被烧死了,所以陈济才有机会逃脱……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如今,她完全可以故技重施。

    她如今有妖法在身,即便没人来救,她也是不可能把自己给烧死的。

    屋内只有一根蜡烛,她就拿起蜡烛,去点燃门窗,门窗的木头并没有那么易燃,烧了好大一会儿,门框也只是发黑罢了。

    她有点心急,想象着可能有用的办法,将一滴血滴在木头上,吩咐:“朝外起火!”

    果然,门框外侧就突然起火。

    她又用同样办法对待窗户,窗户外侧也燃起火光。

    院中的方晴和守卫们看见门窗起火,都大吃一惊,忙相互叫喊着去提水灭火。

    桃叶在房中对木质的门窗发号施令,使这火难以被扑灭,火焰于是顺势燃到房顶,这一侧的墙面都在火光围绕中。

    王敬回到他与桃叶分离之地,久久不见桃叶返回,料想必不顺利,于是沿着马达和桃叶离开的方向去寻找,沿途问询了几处农家,都没能打探到消息,忽见那厢有火光。

    夜间的火光很抢眼,旁近住着的乡邻都来围观,但又都不敢靠得太近,只是看着这边指指点点罢了。

    王敬穿过那些三三两两站着的乡邻,看见了这处失火的四合院。

    由于院中所有守卫都在救火,大门无人把守,王敬就直接拄拐走了进来。

    他一眼便看到救火的人之中有一个是马达,而着火的那个屋子竟是挂着锁链的,心中已然确信桃叶必在这间房中。

    王敬不知桃叶在房中以妖法控制火势,生怕她遭遇不测,遂丢下手中的大木箱,快步走到失火的房屋外,用手杖撞击了屋门。

    屋门被烧了这么久,早就成了一堆朽木,经不住王敬这么一撞,一下子成了一地碎渣。

    正在救火的马达看见了王敬,十分吃惊:“是王二公子?”

    其余救火的守卫们听到,都争相追问:“哪个王二公子?是那个总也跟咱们公子抢老婆的王二公子吗?”

    听见这两句话,桃叶知道是王敬来了,且还被人认出了,她只怕这些人会对王敬不利,因此慌慌张张从房内走出,一不小心踩到了散落在地的木门碎渣,脚下一阵烫,差点摔倒!

    王敬忙扶了桃叶一把,顺手将桃叶扯离炽热的木炭、扯进自己怀中,随即拔出腰间佩剑,架在桃叶颈前,大喝一声:“早知是你,我就不救了!”

    桃叶脑袋一阵懵,她还没想明白,王敬这是在干嘛?

    站在对面的守卫们,一个个盯着王敬,虎视眈眈。

    唯有马达神色有些忧虑:“王公子请手下留情,不知桃姑娘是何处得罪了你?”

    王敬冷笑一声:“多此一问!你家主子使唤她冒充我妻,窃我家密,欲害我父,打量我不知道呢?”

    桃叶好像明白了王敬的用意,立刻做出一副怯懦的模样,向马达大喊:“你们快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呢!”

    马达忙向王敬解释:“王公子可能误会了,我家公子并不曾害过王司徒!”

    “哦?”王敬瞥了马达一眼,淡淡一笑:“那我父亲现在人在哪呢?”

    马达答道:“我不太清楚。”

    王敬的剑锋离桃叶颈部又近了一寸,桃叶吓得大叫一声,这么近的距离,她是真的有点害怕!

    马达忙又补充了自己的答话:“我们只见过他一次,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我真的没有骗你!”

    “那就说说,那一次是怎么见的?”

    “是在宁王宫门前,我和公子远远看到他随一拨人一同进了宫门。那宁王宫,乃是前朝的宁王爷在哀牢所建宫殿,本朝一直荒废,直到永昌王来此,将它变成了收容之所,这十余年间,里面收留的尽是无家可归的难民、身体孱弱的流亡之徒。公子一直以为王司徒在京城,就疑心是自己认错了人,因桃姑娘当时正好在王家栖身,他才让桃姑娘探听些许消息,仅此而已,我们并不曾对王司徒有不利之举。”

    王敬暗自琢磨,马达这番话听着不像扯谎,只不过,未必完整。

    马达又说:“我已经把我所知的都告诉你了,请你放了桃姑娘。”

    王敬抬头看了一眼马达、方晴、以及所有守卫,仍是冷笑:“放了她?我现在只要一放手,你们这么多人,顷刻就把我砍作齑粉了吧?”

    马达还没吭声,他身后有个清瘦的年轻守卫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大哥,干嘛跟他啰嗦这么多?”

    马达摇头:“不!桃姑娘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公子一定不会原谅我们。”

    马达又问王敬:“你到底要怎样?”

    王敬道:“你去给我牵一匹马来。”

    马达便吩咐一个守卫去牵来一匹马。

    王敬又说:“把我的箱子放上去,把马牵到大门外。”

    马达也照做了。

    王敬继续要求:“你们全都退后!”

    马达等所有人都后退了一大截。

    王敬一手拿着手杖,一手持剑指桃叶:“往门外走!”

    桃叶的颈部一直游离在剑锋边缘处,小心翼翼地走出四合院大门,走到那匹马旁边。

    马达等人试探性地往大门靠近了几步。

    王敬又大喝一声:“不许过来!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院内的所有人,只好又退回原处。

    王敬仍然剑指桃叶,勒令桃叶上马。

    马达看着桃叶上马,忧心忡忡:“王公子,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你该言而有信,把桃姑娘留下!”

    “那也得看她愿不愿留下。”王敬也已经上马,他淡淡一笑,丢下这一句,立刻扬鞭而去。

    有几个守卫都叫喊起来:“大哥,他们是一伙的!”

第73章、从一而终

    马达吩咐守卫们留下一半继续灭火,另一半赶紧去牵马,跟着他一起去追桃叶和王敬。

    王敬快马加鞭,努力向前赶路,虽然他出发比马达等稍微早些,可由于他们是两人共乘一骑,又带着一口较重的木箱,行进速度肯定不如后面那些人快。

    桃叶坐在后面,抱紧王敬的腰,不住回头看,没多久就隐约听到一阵追赶的马蹄声,不禁捏一把冷汗:“不好了,他们就快追来了,要不要飞?”

    “不要!这一带都有住户,若是让人看到我们会飞,迟早把我们驱逐出境!”

    “可这样,他们一定会追上我们的!”

    王敬也回头看了一眼,他也感觉到了追兵的靠近:“你就只能叫它飞吗?不能叫它推着马跑快些?”

    桃叶愣了一下,低头问手杖:“嗨!你能让马儿跑快吗?”

    手杖得令,霎时如疾风一般,推着他们骑着的那匹马,神速前进,转瞬之间已经奔入一片无人的荒野,将追兵甩得无影无踪……但是,这般疾速也差点让两人从马背上掉下来……

    “够了够了!不必再推了!”桃叶大喊着,她和王敬的头发、衣服都飞舞得乱七八糟。

    手杖骤停,马前蹄一下子跪倒在地。

    王敬、桃叶,连同大木箱子,全部前倾,一同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大木箱子里的行李,又散落了一地。

    桃叶十分生气,她想起了越墙偷偷进入司徒府的那晚所用的那根棍子,再看着眼前的手杖,一起骂了起来:“我说你们做事是不是都不带脑子?说走就走,说停就停,就不能缓缓为之吗?”

    “它如果有脑子,那还得了?”王敬对着桃叶轻笑一下,弯腰去捡东西、收拾木箱。

    桃叶被这句话逗笑了,她撇撇嘴,忙一起收拾行装,又重新上马,往前面去寻找能住宿的地方。

    永昌似乎是个不存在客栈的地方,他们走了许久,最后只能借住在一户很穷的农家。

    农家简陋,他们不好意思讨要热水,也就无法洗漱了。

    王敬取出药膏,脱下靴子,蜷着腿给脚擦药。

    桃叶看到,忙又凑过来,准备帮忙。

    王敬却推开了她:“别了……这次没洗……”

    “那又有什么关系?”桃叶只管把药膏从王敬手中拿了过来。

    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细细端详了王敬的脚,发现他的脚底肿得很厉害。

    她记得上次用药包扎时,王敬的脚底虽有些溃烂出血,可并不怎么肿胀,而且隔日取下纱布之后,也是一天比一天恢复了的。

    “怎么会突然肿这么高?”

    “今日为了追马车,走路多了些,走得又快,就不太好了。”

    桃叶看着,很心疼,也很难过,她想,王敬的脚伤之所以反反复复,大约就是因为这样,每次刚恢复好些,就会有些缘由必须要他多走路……

    已经有了病根的脚,和正常的脚永远都不可能一样了……

    她还像上次一样,擦药、包扎,最后收拾东西。

    她忽然想起身上带着的点心,忙把纸包拿到王敬面前:“这些糕点,是陈济的丫鬟给我做的,我特意带出来给你!”

    王敬很感动,奔波了这半日,他确实也早饿了,接过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五内满满都是愧疚之情。

    他抬头看看桃叶,心里很酸:“何必对我这么好?”

    桃叶低头笑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惬意。

    静坐片刻,她忍不住问了一句话:“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在认识满堂娇之前先遇到了我,你会爱上我吗?”

    王敬又看了桃叶一眼,好像不知道怎么作答。

    他已经吃完了一个点心,将剩余的仍用纸包好,塞进行李之中:“这些还是留着吧!你明日路上饿了可以吃。”

    “你又回避我的问题!”桃叶噘着嘴,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世上没有“如果”,我也无法回答不存在的问题,真的很抱歉。”

    王敬没有再去看桃叶,他收拾完东西,坐在了一个三条腿的小板凳上。

    这户农家实在太穷了,他们借住的只是一间堆放了柴火的破土屋,连“床”都是稻草铺成的,好在勉强还有一条烂了几个洞的旧棉被。

    屋内一张桌子都没有,除了这张稻草床,也就只剩下那个缺腿小板凳。

    想多借一床铺盖、打个地铺都是不可能的!

    桃叶生着闷气坐到床边,踢着脚甩飞了绣花鞋,爬上稻草床,又回头,两眼瞟过王敬:“你坐在那里干嘛?大半夜了,不睡觉啊?”

    “只有这么一张床、一条棉被,你睡吧!”王敬依旧坐在小板凳上,双手相互揣在衣袖中,闭目养神。

    桃叶觉得胸中更加憋闷,就嚷嚷起来:“你假清高什么?咱俩又不是没睡过!现在非要划出一个楚河汉界,有必要吗?”

    王敬睁开眼,看了看桃叶,没有说话,那感觉怪怪的。

    “我告诉你,初春夜里凉得很!你要是冻病了,这个穷乡僻壤,可未必好请医买药,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去救你爹!”

    被桃叶吆喝了这么几句,王敬终于站了起来,慢腾腾走到床边。

    桃叶挪到床里面,面朝里躺下。

    王敬就囫囵着衣服躺下,面朝外,略略拉起一个被角,盖在自己身上。

    他们之间有个缝隙,桃叶总觉得那个缝隙在钻风,吹得她后背好凉!

    她就又往外挪了一点,挤住了那个缝隙。

    背贴背的时候,她感觉到了王敬的心跳,跳得好快,他好像是很紧张的样子。

    桃叶的心也就噗通噗通跳得更快,跳得浑身都难受。

    她有点受不了这种感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支配着她翻过身来,起身在王敬脸颊上吻了一下。

    王敬才朦胧合眼,被桃叶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又警觉般睁开了眼睛,推了桃叶一把:“别这样……”

    “老娘今晚还就非要霸王硬上弓了!”桃叶按捺不住内心的狂躁,说着话就抓住王敬双肩,爬了上去。

    王敬又往里推了桃叶一把,自己翻身往外一躲,一下子整个身体掉在了地上。

    桃叶吃了一惊,忙坐起往地上看,只见王敬摔下去之后是趴着的,稍稍放了心,她记得他背上的箭伤还没有痊愈呢……

    王敬双手撑着地,慢慢又坐到了小板凳上,抬头仰望桃叶:“我已经很亏欠你了,我不想更对不起你。当初是不知之过,如今岂能明知故犯?”

    桃叶觉得好尴尬,又羞又恼:“她都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你还真打算为她守一辈子啊?”

    “这不是我要不要为她守下去的问题,而是我配不上你。我是个残废,也注定不会长寿,实非良配,不该耽误了你。”

    王敬一字一句都很虔诚,可桃叶却越来越气。

    她气冲冲地问:“你还不算良配?那你倒告诉我,我的良配在哪?”

    “姑娘人美心善,自然会有好姻缘。”

    “好姻缘?”桃叶冷冷一笑,斜眼看窗外,赌气着说:“我看那陈济像是真心待我,我就嫁他好了!”

    王敬先是盯着桃叶看了一会儿,沉默不语,许久,又目光旁移,恍若无事人一般:“那也好,你若中意他,就去吧!反正你们老早就拜过堂了!”

    “你……”桃叶手扶床,滑坐到床边,瞪着王敬,真想狠揍他一顿:“你不要找他寻仇了?”

    “寻仇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王敬低着头,也不再去看桃叶。

    桃叶愤愤不平:“怎么与我无关?你要是把他给杀了,我不就守寡了?”

    “我的功夫和手段都不及陈济,未必能杀得了他。他志向高远,或许有朝一日能领兵称帝,封你为皇后呢!”王敬似笑非笑,眼神闲散,总也瞅着别处。

    桃叶不服气,继续斗嘴:“你都不舍得你女儿去做皇后,却盼着我做皇后,你安得什么心?”

    “皇后与皇后不同。嫁给一个随时可能被推下皇位的皇帝,皇后当然也随时可能沦为阶下囚。但若嫁给一个开国皇帝,皇后也可载入史册、流芳千古!”

    “一个心性邪恶之人,不可能被万民拥戴为王,若能成功,必是叛臣篡国,帝位得来名不正、言不顺,人人得而诛之!只怕我这个皇后迟早被连累处死,还得跟着遗臭万年呢!”

    听见这般恶毒的话,王敬不想再斗嘴了,只轻声道了句:“你不愿嫁他,又没人勉强你,何必这样诅咒自己?”

    “我当然不愿嫁他,我非你不嫁!”

    王敬抬头看了桃叶一眼,她的样子是那样坚定,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我出生的那个时代很开放,同居又分手的人很多、离婚再婚的人也很多,可我就是很死脑筋,我就想从一而终,我已经跟了你,就绝不会再跟别人……”言至此处,桃叶只觉得心肺俱痛,不禁泪如雨下。

    王敬不敢去看桃叶,他知道她在哭,但他不会替她拭泪,他只是说出了非常无力的三个字:“对不起……”

第74章、装穷卖马去

    王敬最后还是在小板凳上坐了一夜。

    因夜里凉,他从箱子里的衣物中找出一件最厚的冬衣,披在身上。

    桃叶虽是躺着的,却也几乎一夜没合眼。

    她把眼睛给哭肿了,天亮后起床时,只觉得头昏脑涨。

    临离开农家时,王敬借了些草料喂马,又留下一块银子作为酬谢。

    两人再次骑马走在乡间小道上,依旧是王敬坐在前边、桃叶坐在后边,都是一脸疲惫相。

    永昌是一个安静的地方,他们的沉默也同样维持着安静。

    这个氛围,有些怪怪的。

    桃叶打了个哈欠,先打破了这种安静:“今天要去哪?”

    “在哀牢县随便转转,熟悉一下风土人情。”王敬答着话,并不曾去看桃叶。

    “按照昨晚马达的说法,你爹很有可能就在宁王宫。我们不去瞧瞧吗?”

    “去自然是要去的,但不能是现在,昨晚才说的,今日保不齐他就带人在那附近守株待兔呢!”

    桃叶点点头,她想起在那个小四合院的事。

    莫要说陈王两家有宿怨,就凭昨晚她烧坏了一处房屋、王敬又打劫来一匹马,他们最近也该尽可能避着点陈家那些守卫。

    王敬拉着缰绳,让马儿走得很慢,他们沿途观望着周围的一切。

    小路两边都是农田,他们每走一小段,都能看到田地里有人在耕种,大多都是农人手持农具作业,偶尔也会见到一头牛在田中代劳。

    他们又经过一条小河,河边的绿柳刚刚吐出新芽,树下还有几处不起眼、不知名的小花含苞待放。

    春日,又是清晨,到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桃叶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看来,永昌也不都是荒芜之地么!”

    王敬只是笑笑。

    他们继续往前走,远远看到一面黄色红边的方形旗帜。

    旗上写着个“酒”字,黄旗之下是一个小屋。

    走近再看,小屋很小,只作厨房之用,待客的桌椅都在屋外,是露天摆着的。

    时辰尚早,桌椅都是空的,没有客人。

    桃叶很欣喜,这还是来到永昌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商户,她正想吃一碗热乎的东西呢!

    于是两人下了马,到一张桌子旁边坐着。

    小屋里马上就有人出来招待:“二位客官要些什么?”

    桃叶忙问:“有没有热乎的、软和些的吃食?最好带汤的那种?”

    店家笑问:“面条可还行?”

    “行行!这个好极了!”桃叶笑得像朵花一样,兴奋地看向王敬:“我可喜欢面条了!自从咱们离开建康,我就一顿也没吃过!”

    王敬没有说话,看了一眼屋内的店家。

    那店家才把生面条放进锅里煮着,听见这句,也回头看了王敬和桃叶,似有些诧异:“二位……是从建康来的?”

    桃叶听见问,下意识双手捂住嘴。

    建康与永昌相距遥远,自然少有往来,且一个是本朝都城、一个是王的封地,若有交集,必是敏感事件,她不该提的……

    王敬一如平常,伸手将桃叶捂嘴的手按下,笑答了店家的问话:“正是,因岳父不允我们婚事,不得已,才千里迢迢从建康私奔到此。”

    他一面又温和地对桃叶说:“无需如此怯懦,这里距离建康已经很远了,你爹不可能抓你回去!”

    桃叶会意,点了点头。

    店家略笑,仍然煮面,好似是信了王敬的话,也好似并不在意这些事。

    王敬看着那店家用勺子搅面条的样子,不像一般厨子的手法,倒像是拿剑的姿势。

    过了一会儿,店家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王敬和桃叶面前:“客官慢用。”

    两人就挑起面条慢慢吃,却吃得很不自在。

    桃叶很后悔提到“建康”,她想起了四个字——言多必失。

    整碗面条吃完,她没再说一句话。

    一碗面是两文钱,两碗便是四文。

    结账的时候,王敬在身上摸了又摸,摸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三个铜钱。

    他尴尬地拿给店家:“长途奔波,一路上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实在拿不出了,还望老板行个方便!”

    桃叶不懂王敬是何用意。

    她记得王敬那个大木箱子下方有夹层,夹层里尽是银钱。

    他们这一路走得快、停得少,吃住也没花多少钱,他现在不可能这么窘……

    不过,经过这两日发生的事,她算是看出来了一点:王敬很擅长演戏骗人呢!

    这店老板倒是十分爽快,就收下了王敬的三文钱:“好说好说,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不方便的时候?”

    王敬道了谢,便扶桃叶上马,两人继续往前走路。

    走出不多远时,王敬隐隐觉得后方有人跟踪。

    在这么个地广人稀的地方,被跟踪绝对不是一件难发现的事。

    桃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在所能看到的后方,只是空空的道路。

    王敬洞察力一向很强,他坐在前边不动,也知道桃叶回了头:“不要轻易回头看,自然一点。”

    桃叶心里突突的,她猜得出跟踪他们的人多半就是方才的店老板。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人要跟踪他们,难道就因为她提到了“建康”二字?

    她双手在王敬腰间抱得更紧:“可是我……我好害怕……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经过一座半高的山,山上有瀑布飞流而下。

    王敬勒紧马头停住,假装仰望瀑布,借着水流声掩盖自己的声音:“我父亲曾对我说,永昌王生性多疑,因此眼线众多,大街小巷皆可能有,此人必是。他并无恶意,只是疑心我们有些来头,你也不必过于忧心。我们就假装是一对私奔的情人,按照我方才瞎编的戏码继续演下去,他跟久了,看不出破绽,自然就不会跟了。”

    桃叶听得明白,可心里还是难免紧张。

    他们就像新婚夫妇蜜月旅行那样,走走停停,看看山水、看看花草,指点谈笑,一直走到正午,那人依旧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桃叶已经坐得腰酸背痛,早在心里把跟踪之人骂了一百遍,再也游玩不动了。

    她无奈向王敬道:“我又饿了,我们再去寻个卖吃的吧?”

    “我们……我们已经没钱了,怎么吃?”王敬浅笑,抖动着眉毛。

    “啊?”桃叶这才想起,吃早饭时王敬跟店老板说身上只剩三个铜钱的事,这会儿实在不该有钱吃午饭!

    王敬沉思片刻,目光落在了马儿身上:“我们这么穷,怎么还能拥有一匹马呢?去把马卖了,我们就有钱吃饭了。”

    “卖……卖马?”桃叶呆呆看着那匹马,他们现在是慢走,又不能飞,王敬的脚不好,若是卖了马,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呢?

    王敬当真要去卖马,他沿途逢人就询问哪里有集市,一直打听到城中心。

    哀牢县的县城是个没有城墙的城,乡村与城中来往便利,偷盗也便利,城中心的集市上,不知有多少售卖之物来路不正!

    就比如——王敬的这匹马。

    桃叶忍着屁股疼,勉强与王敬一同骑马走到这个难得一见的集市。

    然而,做买卖的人也是稀稀疏疏,每个摊位都不大,杂乱无章地罗列在道路两旁。

    然后,他们看到,那个跟踪他们的店老板也出现在了集市上,像是要采买物资一样,看看绑着腿的山鸡、瞅瞅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萝卜。

    不远处有一个馄饨摊,有几个客人正在那里津津有味的吃着。

    桃叶眼瞅着那香喷喷的肉馅馄饨,嘴里啃着昨晚被王敬包起来的发硬了的点心,忍受着烈日当空的暴晒,无语极了!

    “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嘛一定要装穷?搞得连顿午饭都不能好好吃?”

    王敬微微一笑:“从你说出“建康”二字开始,我便料到会遭人跟踪。要避开陈济的家仆已经够麻烦了,被永昌王的眼线盯上更麻烦,若要等把这些人都甩掉再去宁王宫找我父亲,那得到什么时候?吃面那会儿,我就在想,能有什么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合理”地进入宁王宫?那是个难民的收容所,能顺利进去的人不得是难民吗?你看,我是个残废,你是个弱女子,若身上没了钱,不就是难民了?”

    “天呐!你还真是曲线救国啊!我迟早会被你饿死的!”桃叶忍不住仰天长叹,还不敢太大声。

    集市上往来的人虽不多,但旁近的摊位也能时不时卖出去些物品,唯有王敬的马始终无人问津。

    只不过,来来去去的人,都会往这边看一眼,投来惊异的目光。

    桃叶放眼仔细瞄了一圈,好似别人卖的都是小物件,山鸡、菜蔬、熟的吃食……唯有王敬卖的是大物件——一匹高头大马!

    她想,在古代,马应该可以相当于现代的一辆车吧?价格应该不可能太低吧?

    那么,在贫瘠的永昌,马也可以算得上奢侈品了,能有几个人买得起呢?

    在来到永昌之后,她也就见过两次马:一次是上次王敬追踪的那辆马车,另一次就是这匹……

    从来往于集市的人投来的目光中,都可以看出马有多罕见!

    这么一想,桃叶感到更加无望,这匹马肯定卖不出去!

    别说午饭,连晚饭都没指望了……

    午后慵懒的阳光,给她带来丝丝困倦,不知不觉就靠着墙角睡着了。

    王敬看到,向旁近摊位的摊主借用了一顶草帽,盖在桃叶头上,遮住阳光。

    桃叶正睡得酣畅淋漓,忽听到有人大声吆喝:“原来是你?登徒子!”

    那吆喝声极尖锐,对于睡梦中的桃叶简直像是打雷!

    桃叶吓得浑身抖擞一下,从睡梦中惊醒,头上的草帽也掉在了地上,她抬头看见王敬面前站着两个年轻姑娘。

第75章、一步到位

    王敬适才也有些发困之意,但并不曾睡着,听见这声吆喝,也猛然头脑清醒。

    他认得出,站在眼前的这两位姑娘,就是之前错追马车内坐的那位郡主和丫鬟。

    桃叶当然不认得这两个人,但对于她们给王敬的称呼十分不满,也扯着嗓子吵吵起来:“你谁呀?管谁叫“登徒子”呢?”

    一旁摊位的摊主,过来拿回了落在桃叶脚下的草帽,顺嘴问了句:“外乡人吧?连大王的掌上明珠——司蓉郡主都不认得?”

    桃叶一阵发愣,难道本地人就应该都认得这个大嗓门郡主吗?

    旁近几个摆摊的都围了过来,纷纷献上自己售卖的物品:

    “郡主,我这里还有几条鱼,请您收下!”

    “郡主,我这鸡就剩一只了,请您给带回去吧!”

    “郡主,这萝卜是今日新挖的,可好了!”

    ……

    桃叶呆住了,这些人还真的都认识这个郡主啊?

    司蓉郡主身旁的小丫鬟,就把那些东西都收下了。

    还有几个正在集市上买东西的客人,也来恭维:“郡主可是咱们哀牢县的活菩萨……每次得了好东西也都是送去给难民……”

    王敬不禁低头暗笑,他虽不大了解这个郡主的为人,但单凭昨日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拔剑砍人一事,也绝不可能是什么“活菩萨”!

    “乡亲们客气了,多谢……”司蓉郡主笑得十分温柔,与方才大声吆喝时的模样真是判若两人。

    王敬心中琢磨,司蓉郡主常常送东西给难民,应该指的就是被收容在宁王宫的那些难民吧?

    听着集市上的买主卖主们聒噪了半天,终于轮到王敬开口了。

    他离开方才蹲坐的墙角,往前走两步,朝司蓉郡主作了个揖:“郡主息怒,在下昨日当真是认错人了,并非有意惊扰郡主。”

    世人都撑不住赞美,司蓉郡主被众人这么一夸赞,连对王敬说话也像小绵羊一样了:“原来是个误会啊……没事没事,那就此别过吧!”

    司蓉郡主忙招呼她的丫鬟:“小莺,我们快回去吧!”

    集市上的卖主、买主也都纷纷散开,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郡主请留步。”王敬叫住了司蓉。

    司蓉与丫鬟小莺回了头。

    王敬和颜悦色,又恭谨地向司蓉作揖:“草民夫妇因婚事不顺,流落至永昌,如今已身无分文。草民又有足疾,难于生计。听闻郡主于哀牢旧王城内收留难民,不知可能收留草民?”

    司蓉上下打量了王敬几眼:“你有黄籍吗?”

    桃叶凑过来听二人的话,听见问“黄籍”,一脑袋问号,“黄籍”是个什么东西?

    王敬低头,好似百般无奈:“有自然是有的,只是从家来得匆忙,没带在身上。”

    司蓉似笑非笑,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唉……那我就无法了!没有黄籍,我怎知你姓甚名谁、从何处来?是犯罪逃亡至此?还是逃难至此?总不能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吧?”

    王敬略笑:“我能现办一个黄籍吗?”

    司蓉果断拒绝:“那不成!黄籍乃是生来就在原籍办好的,哪能到了外地就随意再办一个?”

    听了这几句话,桃叶大概揣测出,“黄籍”应该就相当于现代的身份证、户口本之类的东西吧?

    桃叶不知这黄籍究竟有没有异地补办手续,但她觉得,司蓉郡主既然是永昌王的女儿,岂能做主不了这点子小事?多半是在找借口推脱!

    司蓉与王敬此前不过一面之缘,而且还把王敬当成了“登徒子”,她怎么可能会轻易帮王敬呢?

    她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出于好奇。

    因为马匹在永昌确实少见,集市上过来过往的人看到卖马,难免当成一件稀罕事,相互传说。

    司蓉就是听见人说这里有人卖马,才想来看看何人竟然有马可卖,没成想竟是这个人?

    若不是头上顶了个“活菩萨”的高帽子,当着老百姓的面,她才不要理会王敬的求助呢!

    王敬却只管死皮赖脸地恳求:“郡主行个好吧!不然草民夫妇就要饿死了……”

    司蓉又瞥了王敬一眼,满是不屑之意:“能骑这样的马,你会穷得揭不开锅?鬼才信!”

    王敬长叹一声,半似有意半似无意地絮叨着:“我这马,其实是借的。借我马的人……就是昨日跟踪您马车的那位“侠客”。”

    听见“侠客”二字,司蓉突然激动得忘乎所以,不自觉就又飙起了大嗓门:“你认得他?他在哪?”

    周围原本已经散开的人,听见这一嗓子,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这边。

    小莺扯了扯司蓉的衣袖,努嘴使眼色。

    司蓉笑得好生尴尬,忽又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白兔,温声细语地跟王敬打听:“敢问这位大哥……你……借给你马的那位侠客,他……他住在哪里呀?”

    王敬略笑,回到了墙角,马儿身旁。

    司蓉忙跟了过来。

    桃叶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只是站在那里,听得一愣一愣的。

    王敬随意地捋着马毛:“老马识途,若放开缰绳,它自然就会回他原来主人的地方。”

    司蓉脸上露出丝丝欣喜,走到了马身边:“这马你要多少钱?我跟你买了!”

    桃叶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这下子,晚饭有着落了!

    王敬向司蓉伸出两根手指。

    司蓉不解,疑惑地问:“二十两?”

    王敬摇头。

    司蓉记得,即便上等好马最多也就卖八十两银子,眼前这人莫非是想狮子大开口?

    她只好又问:“二百两?”

    王敬又摇头。

    桃叶唏嘘不已,她想,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想使劲讹诈人家的钱,这样不太好吧?

    果然,司蓉郡主已经有点生气了:“就你这一匹普普通通的马,难不成还想要二千两吗?”

    王敬摇头笑笑:“非也!我是想要……两份能被收留进宁王宫的黄籍!”

    桃叶瞪大了眼睛。

    他们……好像可以一步到位了?

    郡主的身份可不是吹嘘的,在第二日的清晨,王敬和桃叶就到手了两份可以证实他们是“难民”的黄籍,然后与其他难民一起,被送进了宁王宫。

    然而,宁王宫中居住的难民实在太多了,远不似外面的人口稀稀疏疏,他们想要得知王逸是否在其中,似乎没那么容易。

    三天之后,陈济自外返回到他在哀牢所租用的小四合院中。

    他风尘仆仆,在院门处下了马,一进门看见马达就问:“你跟踪那个郡主,可跟踪出什么线索没有?”

    马达拱手回复:“她每日的行踪,要么就是购置菜蔬送给难民,要么就是游山玩水,实在毫无意义。”

    “不应该啊……”陈济思索着,摇了摇头,又吩咐:“你继续去跟,我才不信永昌王叫她来哀牢就为这些小事!”

    马达低头:“属下不想跟踪她了。”

    “嗯?”陈济有点诧异,他看了马达一眼。

    在他记忆中,马达一贯听命做事,不会多问缘由、也不会拒绝任何差事。

    陈济不解:“为何不想?”

    马达没有立即作答,似有些为难。

    他们已经走入院子正中,方晴看到,忙迎了过来:“公子有所不知,那郡主早已察觉有人跟踪,只怕每天都在故意绕弯子呢!”

    陈济点了点头,又看马达:“你不愿继续跟踪,是因为被发现了?”

    马达又没有立即作答。

    方晴微笑,帮着圆场:“公子也是知道的,永昌人少,跟踪难于藏身,被发觉也是难免的。”

    陈济淡淡一笑,又往前走,一眼看到东厢房门窗皆无、门框砖瓦都被烧黑了一片。

    “这是怎么弄的?”

    方晴如实答道:“这是桃叶姑娘放火烧的。”

    “桃叶?”陈济有些吃惊:“她来过?”

    马达上前回了话:“桃叶姑娘说是来找公子的,属下便将她带了回来。不想她后来又要离开,属下揣测公子必是想留下她的,因此大胆做主,将她锁在房中,谁知她竟纵火逃跑。”

    “然后呢?一把火,你们就真让她逃了?”

    “是王二公子与她里应外合,一起逃走的。”

    “王敬?他也来了?”陈济更加惊愕。

    马达点头。

    陈济忙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马达道:“已经有五六天了。”

    陈济觉得不对劲,他这趟也是自建康回来的,他记得他离开建康那天,王敬分明还在建康。

    他一路快马,很少休息,甚至在天气好时也会赶些夜路,一路上多次换马,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日夜兼程了,也不过今日才勉强到此,累得筋疲力尽。

    而王敬腿脚不好,怎么可能比他早到那么多天?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王敬受助于桃叶。

    陈济看了看他随身携带的神奇镜子,想不出桃叶又用了什么工具让王敬如此神速。

    但无论是什么,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就是桃叶已经选择站在王敬那边了。

    这一点,让他感到十分可气!

    方晴又对陈济说:“房主见房子烧坏了,要向我们索赔一百两银子。”

    “就这一门一窗、几块砖、几片瓦,就要一百两?他打劫啊?”陈济的火气正无处宣泄,遂呵斥道:“你告诉他,再漫天要价,我宰了他!”

    方晴、马达见陈济发火,都不敢作声,默默庆幸被王敬打劫的那匹马已经被司蓉郡主送回,否则损失更多。

    陈济进了自己的书房,闭上门,将从京师宫中盗取的信件、奏折都从身上拿出来,摊在了书桌上。

    面对一桌子信件,他回想这一趟出门,亲手捂死孝宗司昱这件事……原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幸而大皇子司德已经顺利即位为帝,孟太后为大局稳固没再继续追究司昱死因,他也安全回到永昌,总算可以暂时舒缓一口气了。

    他整理物件,正盘算着接下来应该做的事,却恍惚听到外面有女人嚷嚷的聒噪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4496/ 第一时间欣赏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最新章节! 作者:沪弄所写的《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为转载作品,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介绍:
默默无闻的女外卖员陶烨,因“死”意外上了热搜。
备受争议的是,她并非骑行遭遇车祸,而是拎着外卖袋子昏死在某个男厕,于是登上各大媒体新闻头条,引发了吃瓜群众的无限遐想……
濒死之际,陶烨穿越到了不明历史的古代,更名桃叶,原本只是继续外卖老本行,却乌龙地顶替了一个即将被扫地出门的贵族少妇。
据说,公主看上了她的夫君。
夫君给她两个选择:1、和离;2、下堂做妾。
和离?
这么麻利地成全公主,未免也太便宜渣女了!
做妾?
让夫君坐享齐人之福,未免也太便宜渣男了!
沉思良久,桃叶终于琢磨出了最符合自己气质的第三种选择:改嫁给公主的前夫。。。
果然,公主梦想中童话般的婚礼,生生变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
八年后
狼烟四起,千军万马攻陷京师,国君请降
城门大开,一顶金轿徐徐抬入
公主半信半疑:是桃叶?
桃叶淡淡一笑:你该称呼「皇后娘娘」。。。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