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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全文阅读

作者:沪弄     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txt下载     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司徒府有秘密

    桃叶觉得不太对劲,那个声音很真实,绝对不是她的幻想!

    玉儿在床上睡得很香,显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桃叶再次走出房门,万籁寂静,角房中也没有任何异样;她再次走进房门,奇怪的声音又响起!

    她基本可以确定,这声音来自于她的房内,而不是青杏之前住的那个角房。

    她寻声而去,一直走到离床最远的那个小角落,声音就是从角落中一个抽屉里传出来。

    望见抽屉上了锁,桃叶恍然想起,她之前把镜子锁进了这个抽屉,所谓奇怪的声音不就是手指扣镜面的声音么?

    真是虚惊一场!

    自上次锁起镜子,一连多天不用,她竟给忘了!

    她忙找到钥匙,取出镜子,对着镜子这面看了看、又翻到那面看了看,果然看到陈济出现在镜面中。

    “我的老天啊!你究竟是有多忙?这么多天都不理我一次?”镜子中传出陈济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一言难尽……”桃叶努着嘴,不知该从何讲起近日之事,也好像并不想讲。

    “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吧?”陈济看起来十分关心。

    桃叶答道:“确实有一件……公主打死了一个丫鬟……不对,应该说是逼死了一个丫鬟……”

    “咳!我还当什么大事呢!她打死、逼死下人,又不是头一回了!”陈济笑得很随意。

    桃叶看着陈济那副习以为常的姿态,大约可以想象得出,公主在公主府那些年做过多少草菅人命的事。

    陈济又说:“我着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问你。”

    “什么?”

    “你前后在王家呆了两遭,可曾见过王敬的父亲王逸?”

    经陈济这么一问,桃叶顿时意识到,她来王家之后,从来没见过王家的主君——司徒大人王逸。

    不仅没见过,连听王家的哪个人提过都没有!就好像王逸是不存在的!这实在有点不正常!

    于是桃叶摇了摇头:“没有见过。你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

    “我今天在路上看到一个人,我觉得他长得很像王逸。但我与王逸不熟,并不敢完全肯定。你在王家时日也不浅了,若从没见过王逸,王逸就完全有可能根本不在王家!那么我今天见到的人就很有可能是王逸!”陈济思索着,揣测着。

    “传言不都说他病了吗?”桃叶记得,她在公主府时,公主和婢女们皆说司徒王逸病得很重、且病了很久,随时都有一命呜呼的可能,所以公主才着急嫁过来。

    陈济笑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王逸究竟在不在王家?”

    桃叶依稀记得,在她第一次来司徒府的第二天,萧睿、周云娘一起来劝说她离开的时候,萧睿曾说过一句“还有你公爹的事,万一让公主知道了,又如何是好?你可最是个孝顺的孩子啊!”

    这么一想,王逸多半有事对外隐瞒!

    “我觉得,满堂娇应该对公爹的事情很清楚,我现在顶着满堂娇的身份生活在王家,怎么好去打探?”桃叶感到十分为难。

    陈济想了想,又说:“满堂娇或许很清楚,但公主一定不知情。你可以利用公主去打听,她自幼被太后惯坏了,虽任性自私至极,心眼却不多,给她煽风点火是极容易的!”

    桃叶有些不解:“可是……你为什么非要打听他在不在王家呢?”

    陈济笑着摇了摇头:“傻丫头!我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好不容易逃到永昌郡。若是这里有能认出我的人,还是有过节的人,我还敢轻易露面、投奔永昌王吗?”

    桃叶听说得有理,只好应承了。

    次日清晨,桃叶一睁开眼就惦记着一件事,那就是赶紧去给王敬送饭。大宅门的日子不好过,她得趁能过的时候赶紧多干点有用的事!

    她上次见鬼王的时候已然问过,所有古树下都可以是领取外卖的地方。

    因此,她又一次到厨房装模作样地做饭,然后趁无人时把空盘空碗放进食盒,再走出厨房,在途径某棵古树时,放下食盒,假装抿一下头发,然后提起食盒,来到中院。

    进了中院之后,她才听见下人们议论说,公主一大早就带着丫鬟们进宫去给太后请安了,肯定是因为青杏的死要给太后一个交代。

    当公主主仆不在的时候,司徒府果然宁静祥和,桃叶走到哪里都畅通无阻,她顺利来到王敬房外,房门是虚掩着的,她便顺手推开了门。

    推门之后,她猛然想起自己忘了敲门,这样好像不够礼貌。

    王敬正在写字,听到推门声,抬起了头,对桃叶微微一笑:“又辛苦你亲自为我下厨。”

    桃叶一听,心里顿时毛毛的,满堂娇与王敬共度八年,王敬岂能不知满堂娇的厨艺?而鬼王餐厅的饭难吃得要命,恐怕吃一口就露馅了!

    可送都送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她将食盒里的饭菜都取出,放在了桌子上。

    王敬放下笔,就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每吃两口,就抬头望着桃叶笑笑。

    桃叶试探性地问:“好吃吗?”

    王敬笑答:“挺好。”

    桃叶见王敬吃得很正常,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可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她想不出来。

    到了晌午,公主还没有回来,桃叶便又去送饭,王敬也还是像清晨一样用餐愉快。

    桃叶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疑问:“你……你觉得,我的手艺比以前如何?”

    “自然是更好了。”王敬微微笑,那吃饭的样子当真一点也不难受,绝不像强颜欢笑!

    “还比以前更好了?”桃叶简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若当真如此,那满堂娇的厨艺得有多烂啊?

    桃叶虽然从来没品尝过鬼王餐厅的饭菜,但她清楚记得陈济吃一口就吐的样子、还有小宛咽下时痛苦的表情,以及她亲眼目睹鬼王餐厅宾客寥寥。

    这些都足以说明鬼王餐厅的饭超级难吃!

    难道满堂娇的厨艺真的很烂?桃叶总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满堂娇是婆母眼中的八年合格儿媳、玉儿眼中的七年合格母亲,怎么着也不太可能做出让人难以下咽的食物啊!

    桃叶在王敬房中兜兜转转,看着书桌上刚写好的字,忽然想起她在满堂娇身上看到的那封和离书。

    她想,王敬既然敢于在发妻和公主面前说不曾写过和离书,应该不是扯谎,莫非那封和离书并非出自王敬之手?可是和离书如果是假的,满堂娇为什么还要带着呢?

    或许有一个解答疑惑的办法,就是仔细比对字迹!再相似的书法,也不可能一模一样!

    桃叶便拿起了桌上的一幅字,对王敬说:“这个我要带回去,放在我房里。”

    王敬笑点点头。

    桃叶回到自己房中,就迫不及待找出先前收起来的和离书,忙忙地展开,顿时傻眼了……和离书上的字早已成了一个个黑墨团!

    她摸着自己的脑门,唉声叹气,她怎么就忘了,在背着死尸丫鬟双双来司徒府的那个夜晚,她身上的衣服和包袱都被淋得湿透透了,更何况一张薄薄的纸?

    “砰砰”,有人扣门了两声。

    桃叶回头,竟看到司姚公主出现在门外。

    “阿娇妹妹在忙什么呢?”司姚的声音轻飘飘、娇滴滴,就好似初见桃叶、授意桃叶去勾引陈济的那天一样。

    桃叶听得浑身不自在,她将和离书置于一旁,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无事可做……闲着呢……”

    司姚满面堆笑,脚步轻盈,走到桃叶身边,握住了桃叶的手:“我是特来给你赔不是的!这些日子,多有怠慢,还请妹妹原谅!”

    “二嫂说笑呢!岂敢?”桃叶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甚至想伸手摸一摸司姚的额头有没有发烧,怎么入宫见了一趟太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司姚似乎很有和好的诚意:“你我嫁了同一个夫君,怎么能叫“二嫂”呢?我虚长你两岁,你若不嫌弃,从今往后,便叫我一声姐姐吧!”

    “姐姐?”桃叶越听越懵,今天实在不是个正常的日子,王敬顺利吃饭已经够不正常了,公主态度大变就更不正常了!

    “嗳……妹妹!”司姚称呼得真叫一个亲切,就好像亲姐妹一样。

    桃叶暗暗猜测,必是太后那个老太婆识破了王敬接近青杏是除掉眼线的诡计,然后又给司姚出了什么“以退为进”之类的新主意,总之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司姚挽住桃叶的胳膊,仍是和颜悦色:“你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发妻,玉儿又是夫君的亲骨肉,让你们别院另住是我的错,我今日特来请你们母女搬回咱们中院同住,妹妹千万要赏脸!”

    桃叶听了,觉得这倒是一件不错的事,住得近了,她给王敬送饭也就更方便了,有利于早日完成任务。

    她正要答应,忽想起昨夜陈济所说的要打探司徒王逸之事,此刻倒是个机会。

    于是,桃叶也假意和司姚亲近起来:“姐姐说得是,只不过,我在大嫂这里叨扰多日,且这原是婆母的安排,如今要搬,也得先禀告婆母和大嫂才妥当!”

    司姚点点头,便道:“那我们就去拜见婆母和大嫂吧!”

    桃叶忙拉住司姚:“姐姐别急,昨日这院的事……多少让大嫂心里有些不舒服,我想不如假借乔迁为名,全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小小庆贺一下,好去去邪气!也权当给大哥大嫂赔罪!”

    司姚觉得有理,又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也该将咱们三个人的关系向全家郑重说明才好!”

    桃叶见司姚被牵着鼻子走,心中很是得意,继续往下引导,假装顺口感慨一般:“只可惜……公爹卧病,总也不能吃一顿真正的团圆宴,我们也难尽孝心……”

    “公爹?”司姚重复了一遍。

第32章、从不露面的公爹

    萧睿自上次吃了辣之后,一直卧床养病,周云娘每日都是天刚亮便来服侍,直到晚上萧睿睡下之后才离开,这日亦是如此。

    婆媳两个正闲话些家常琐事,忽然有下人来报说是公主和满姑娘同来探望,惊得萧睿和周云娘面面相觑。

    司姚一见到萧睿就跪在床边,桃叶见状,也只好一起跪下。

    萧睿哪敢受公主之跪,忙呼唤周云娘:“阿云,快扶公主起来,这般大礼可折煞老身了!”

    跪在旁边的桃叶心里默默不忿:果然还是公主身份牛叉,难道没看见跪着的是俩人么?

    周云娘赶紧来扶司姚,司姚却说:“母亲、大嫂,司姚是来请罪的,还请母亲给我这个机会。”

    周云娘只好收手。

    萧睿还是十分不安:“公主有话但说无妨,何须如此?”

    司姚低着头,看起来十分虔诚:“母亲在上,儿媳这两日反思了许多,自问有三错。其一,自进门以来,我一门心思只想着取悦夫君,却不够留心公婆身体,明知公爹卧病在床已久,却从未去探望过,还让母亲误食辣汤,实在不孝;其二,我不曾细问,便以为夫君与阿娇妹妹早已和离,因此错将上次夫君夜探妹妹视为不轨之举,害阿娇妹妹白白淋了半日的雨,实为无知之过;其三,玉儿是夫君的女儿,不该因我进门就搬到别院去住,是我思虑不周。因此今日特来请罪!”

    萧睿听完了这番话,又赶紧劝道:“公主快快请起!”

    司姚这才站起。

    “阿娇也……”萧睿又把目光转向桃叶,谁知话未完,桃叶已经站起来了。

    桃叶是因为看到公主站起,才随着站起,没想到萧睿还会为自己专程发话,这个站早了实在有点尴尬!

    萧睿还是继续把目光对准司姚:“老身这旧病复发也不是头一回了,有时也说不得是什么缘故!公主实在不必为此自责!老身听着公主方才的意思,是想叫阿娇和玉儿回中院去住了?”

    司姚点点头,笑道:“夫君亲口告诉我,说他与阿娇妹妹从不曾和离,既没有和离,那便还是夫妻,我愿与妹妹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从此和睦相处,也给母亲和大嫂少添些麻烦!”

    萧睿听了,心中难免有些疑虑,但表面上总要做出一副欣慰的模样:“公主这般贤惠大度,是王家一门的福气。”

    司姚继续说:“昨日司姚鲁莽,让大嫂院子里不太好,我与阿娇商议,不如全家一起摆个团圆宴,去去晦气!”

    周云娘忙笑劝道:“公主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眼下,父亲、母亲都卧床病着,我和三弟两处侍奉汤药,难有闲暇,二弟又是最不喜热闹的人,团圆宴也实在不好做。”

    桃叶才不想真的去摆什么无聊的宴席,也赶紧跟着起哄劝起了司姚:“大嫂说的是。姐姐不如等父亲母亲的病都好了,再摆宴庆贺,岂不更好?”

    司姚只好认可,又道:“既如此,我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阿娇妹妹引我去探望一下父亲吧!”

    桃叶一愣,她哪知道公爹王逸在哪间房养病?她一下子紧张起来,双手相互揉搓着,不知如何作答。

    周云娘轻轻拉了拉桃叶的手,笑对司姚说:“公主有所不知,父亲的病是会传染的,因此才整日闭门不出,旁人除送药送饭之外,也都不去他房中。”

    桃叶好像从周云娘的言行中明白了什么,也随声附和道:“是啊,你看,连母亲都不得不与父亲分房住呢!”

    “原来如此?”司姚恍然大悟,又赶紧关心:“父亲究竟是什么病?”

    萧睿忙接了话:“他自来身体不好,前年治理水患就染上了一种罕见的怪病,也说不清是什么病。不过公主也不必担心,敬儿后来遇见一个神医,给了奇药,如今日日吃着,虽不能根治,却也能保命。”

    司姚笑道:“那便好。”

    周云娘又笑着对司姚说:“父亲有怪病,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因此一向不曾对外人说。我和阿娇连母家的人都不曾说过。”

    “我明白了,大嫂放心,我也会守口如瓶的。”司姚笑了笑,那笑容很天真,也大约只有从未经历过坎坷的人才有这般天真。

    司姚又问:“父亲身居要职,这般深居不出,不知公务都是怎样处置的?”

    萧睿道:“起先是敦儿帮着他父亲传话办事,后来敦儿自己任上事情也多,顾不过来,如今都是敬儿帮衬了!”

    司姚又一次恍然大悟:“是这样?我还一直以为夫君整日无事可做,十分清闲呢!”

    桃叶一直认真听着她们讲的每一句话,只是无法确定萧睿、周云娘口中所讲哪句真、哪句假,但有一点她基本可以肯定,那就是她们有意欺瞒公主了一些事、但这事却是满堂娇知道的。

    而且,今天的谈话也让桃叶基本相信了王敬曾说过的“多年以来,我们王家从来没有婆媳战争、没有妯娌矛盾、没有夫妻失和,一直都是家和万事兴”,至少周云娘和满堂娇的关系,之前应该维持得还行。

    因为天色将晚,桃叶这夜还是在东院住,她与司姚相约明日再搬入中院。

    哄睡玉儿后,桃叶取出镜子,轻敲镜面,唤出陈济,将白日里婆媳们一起说的话一一转告。

    陈济听罢,皱眉深思:“这么看,王逸不在王家的可能性极大。那么我上次见到的,多半就是王逸!”

    桃叶问:“那你打算怎么办?还能露面、去投奔永昌王吗?”

    陈济淡淡一笑:“那人若果然是王逸,这里面的事儿可就大了!你先不必担心我,该担心你自己了!”

    “这是怎么说的?”桃叶没太明白。

    陈济便为桃叶解说:“你想,王逸身居司徒高位,却对外称病,实际上私自离京、去往遥远的永昌,那说明什么?说明他在做一些很重要、却见不得人的勾当!并且连王家的儿子、媳妇们都知道,说明全家都串通一气!一旦被人发现,那便是满门的欺君大罪,连你也得给搭进去!”

    “啊?”桃叶一惊:“那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顺利送饭的地方,我离完成任务还远着呢!”

    陈济嘿嘿一笑:“莫慌!这不还没被发现吗?你得先弄清楚他们串通一气到底是在做什么大事,才知道有多危险。”

    桃叶忙问:“我怎么弄得清楚?”

    陈济想了想,分析着:“王逸若不在京,公务必得有人处置才行。王敦忙碌,王敖年少,所以她们所说的王敬帮衬公事多半为真,那么王敬应该有王逸书房的钥匙。王逸称病不露面已经有一年多,离京应该也是一年多,这么长的时间,不可能不与家里传递消息,所以王逸书房一定有些书信之类的东西,能说明他们正在做的事。”

    桃叶大概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从王敬那里偷拿钥匙,然后到王逸书房偷看书信?”

    陈济点点头。

    桃叶从来没干过偷盗之事,一想就头皮发麻:“我……我怎么好拿到钥匙?又怎么好进书房?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你现在是王敬共度八年的结发妻子,怎么可能没办法从他屋里拿钥匙?况且王家这事并不瞒着满堂娇,你即便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陈济看起来似乎对桃叶很有信心。

    桃叶这一夜又失眠了,她渐渐发现,来到古代之后,失眠成了常事。

    她好怀念在自己时代的日子,虽然每天送外卖很辛苦,但晚上都睡得香喷喷,睡前还能抱着手机疯狂刷剧……唉,那些当年不以为意的小事,现在都变得可望而不可及!

    搬回中院后,玉儿心情极好,每日出门上学前、下学回来后,必要到王敬房中报到,或是探讨功课、或是拉东扯西,十分愉快。

    桃叶则更殷勤,只要王敬不外出,她势必一日三餐准时送到,恨不能再加一个下午茶或夜宵,以防万一有什么“东窗事发”,她得尽可能离完成任务近一点。

    司姚看到桃叶每日出入王敬房间,心里当然是不舒服的,但她谨记着太后嘱咐的两句话:

    一句是“都怪哀家从小宠你的多、教你的少,才让你被王敬这点小伎俩骗了!可王敬既然连哀家的人都敢动,只怕他是为了满堂娇、什么事都能做出来!那么你就不能轻易动满堂娇!”

    另一句是“公主的身份有利于你得到他的人,却不利于你得到他的心,你若想走进他心里,一定要学会“欲擒故纵”,第一步便是“爱屋及乌”,让他感动,才能让他对你有好感。”

    为了向王敬展示自己和好的诚意,司姚暂时没有干涉桃叶的行为,反而总是对桃叶笑脸相迎,尤其当着王敬的面,更要对桃叶和玉儿关心备至。

    不过,王敬并不领情,应该说,他压根不会去注意司姚都做了些什么。

    桃叶倒是因为司姚的宽容策略而更肆意了。

    每当王敬吃饭时,桃叶就在他屋里打转,用心地记着房内每一处摆设、默默分析哪些位置适合存放钥匙之类的小东西。

    这样送饭了几天之后,桃叶已经对王敬房内的布局了然于心,确信即便夜晚黑灯瞎火时,她也可以准确地摸到每一处。

    于是,某夜,在所有人熟睡之后,桃叶悄悄出门,摸黑来到王敬房外,她惊讶地发现,王敬的房门和白天一样,仍是虚掩着的。

    桃叶顺利进入,然后循着白天的记忆,小心翼翼地行进,一处又一处摸索钥匙踪迹,箱子、柜子、抽屉……因为轻手轻脚、身心紧张,不大一会儿,她就出了一身的汗。

    稍微歇息片刻,她又继续寻找,将王敬所有的衣服都摸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却发现衣柜之内另有一个小抽屉。

    第六感告诉她,钥匙一定就藏在这个隐匿的小抽屉里,她便去拉开抽屉,可拉了半天也拉不开!

    她于是在双手上哈气,相互揉搓了一下,努力将浑身力气都凝聚在手上,扯住把手使劲一拉——“哐”的一声,整个抽屉一下子全都被拉了出来,桃叶也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响声把王敬惊醒,他在漆黑中探头张望:“是谁?”

第33章、一睡忘所有

    桃叶默默在心里骂街:去他妹的抽屉,摔得老娘浑身好疼!

    瞒是瞒不住了,桃叶只好应了声:“是我。”

    王敬识别出了声音,便坐起披上衣服:“怎么大半夜里跑过来了?”

    “我……我想看看你……”桃叶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只能这样鬼扯。

    拉开那个小抽屉之后,她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真是白费气力,趁着黑暗又给塞回了衣柜,紧接着忙拍打身上,朝王敬走来。

    王敬点了灯,上下打量了桃叶几眼:“你刚才是不是又摔倒了?”

    桃叶点点头。

    “既然来了,过来说说话吧!”王敬随手拍拍床边,示意桃叶凑近。

    桃叶就坐在了床边,看着坐在被窝里的王敬,只觉得难为情,也想不出该说什么话。

    不想王敬又往床里面挪了挪,连他的枕头也拉到里面,然后又拿出一个枕头放在外头,向桃叶道:“你若是觉得冷,就上来坐。”

    “不……不冷。”桃叶笑得有些不自然。

    在王敬挪枕头的时候,桃叶清楚地看到,他枕头下面原先压着一把钥匙,现在又被压在了新的枕头下。

    桃叶脑海内,顿时万马奔腾,早知道钥匙放在这么个简单的地方,她又何必费劲去拉那些不相干的抽屉?

    王敬望着桃叶,笑问:“方才黑灯瞎火的,你怎么不点灯、也不叫我?”

    “我看着这屋子的每一处,只觉得物是人非。”桃叶低着头,做出淡淡的忧伤之态。

    她想,这句话、这个神情,应该不会出错。

    王敬叹了一声气。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桃叶也不敢轻易打破这种沉默,两人这么近距离单独相处,正是最容易露馅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王敬先开了口:“我母亲叫我替她谢谢你,谢你肯不计前嫌,在公主面前配合她们圆谎。”

    桃叶知道王敬说的是关于王逸的事,不禁在心中暗语:“就你娘那种见风使舵的人,我才懒得帮她呢!”

    王敬像是从桃叶眼神里读懂了什么:“我知道你心里在怪我母亲见风使舵,一味只知道偏袒公主。”

    “啊?你怎么知道?”桃叶忍不住问了出来。

    王敬笑道:“若连这都看不出,我岂不白与你共度八年?”

    桃叶心里很郁闷,她简直想说一句“真假妻子都分不出,我看你是真的白过了八年!”

    王敬又长叹一声,望着桃叶,开始替母亲做说客:“你可能不知道,公主嫁过来那天,母亲对你的举动虽然生气,可还是用自己的办法劝阻了公主进宫告状。其实,她一直是想保护你的!当家主母很难做,她要平息公主的怒火、以防对你有更大的伤害,只能先一步替公主伤害你,你明白吗?”

    桃叶听着,似乎也有些道理,但她心里并不想领情。

    王敬又说:“母亲对你心存愧疚,她让我转告你,只要公主不生事,她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的。”

    桃叶翻了个白眼,一不小心甩出来一句:“这话说的,好像她以前对我有多好似的!”

    话音落,桃叶又立刻后悔,她怎能妄议满堂娇从前的事?

    她忙看王敬,王敬只是无奈笑笑:“我承认,母亲一向有些偏心大嫂,但那只是因为大嫂是她的好帮手。她常说大嫂儿女双全,是个有福气的人。这样的话难免伤到你。但她也明白,你是因为生玉儿时难产伤了身体,以至于后来不能再生育,并不是你的过错。奈何下面总有人爱乱嚼舌根,拿你没生儿子说事,母亲也堵不住他们的嘴!”

    桃叶听了,心下明白了这里的缘故,随口便挖苦起王敬来:“我是不能生儿子,但隔壁有人巴不得给你生一个啊!一旦生下来,那可是金尊玉贵的呢!”

    “瞧你这话酸的,都酿出醋来了!”王敬忍不住笑了,轻轻伏在桃叶耳边说:“我对天发誓,除了你,我不会碰任何人。”

    桃叶听得心里毛毛的,她望着王敬那张俊俏的脸,隐隐感觉到,空气中又在散发着一些诱人的气息,让他们两个靠得更近。

    在这个时候,王敬轻轻从侧面抱住了桃叶,桃叶的心砰砰直跳。

    桃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很想探究出一个答案:“你……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有很多不同。”

    桃叶一愣。

    王敬又说:“但骨子里还是没有变。”

    桃叶又一愣。

    王敬轻轻吻了桃叶的脸颊,吻在那个被簪子划伤所留的疤痕上:“我知道你这道伤的来由,它就和我的脚是一样的……”

    桃叶心里的郁闷更多了、好奇也更多了,她恨不能立刻知道王敬的脚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试探性地问:“你……你喜欢我哪一点?”

    王敬笑道:“我哪一点都喜欢。”

    “我……我想听具体一点的,在你心中的那个我……是什么样子……”桃叶很想暗示个明白,可如果说明白,那还算什么暗示?

    王敬抱着桃叶,晃晃悠悠,他的声音也随之晃悠:“我喜欢你睡觉总也睡不够的样子,睡得头发蓬乱、满脸口水、不辨晨昏……我也喜欢你为了我们的女儿努力早起,然后期待着她能给你个机会去睡回笼觉……”

    桃叶震惊地侧脸看了一眼王敬,心中不禁怀疑:他说的到底是满堂娇还是桃叶?

    王敬沉溺在回忆中,依然嘴角微扬:“我喜欢你心直口快,想到哪就说到哪,不高兴就直接动手,只管走自己的路,谁爱议论谁议论……我也喜欢你为了我,去努力适应这个大宅门的生活,有时候不得不委曲求全……可我心里其实见不得你受半点委屈……”

    桃叶又一次侧过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王敬。

    “我还喜欢你总是突发奇思妙想,想一出是一出,时不时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有时给我惊喜、有时给我惊吓,让我觉得每天生活得都好有趣!”王敬也侧脸望着桃叶,脸上的笑,诗意也失意。

    昏暗灯光下,桃叶有了一种幻想,倘若她在来到王家之前已经失忆,此刻听到这些话,一定会以为自己就是满堂娇!

    王敬抱她抱得更紧:“我真的好喜欢你,真希望回到从前……你和我简简单单的幸福、那些无人打搅的日子……”

    桃叶心里酸酸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感动,还是在吃醋。

    有些事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桃叶完全忘记了原先来这里的目的,只铭记了此刻内心的悸动。

    至于后来何时睡着,桃叶已经完全不记得,她只觉得自己睡得很沉,再次睁开眼时,天已大亮,她看到王敬正拿着手帕替她擦口水。

    桃叶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睡了一个通夜,慌忙坐起穿衣:“完了完了!我竟然把玉儿一个人撇在屋里一整夜?”

    “你不必着急,她已经上学去了。”王敬笑盈盈的。

    “啊?”桃叶摸着自己的脑门,默默觉得自己太离谱了……

    制定了多天的计划,到了关键时候,她竟然什么都没做,只是来睡了一觉,不仅把偷钥匙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连常规的照顾孩子这等事都给抛到脑后了!

    这都是因为她昨晚被王敬的风流姿容诱惑了、被他那些言语震惊了,进而迷失了自己……她有点小小的后悔,后悔自己自制力太差,冒名顶替别人的身份,拥有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人,这分明是一种欺骗!实在很不道德!

    她再次抬头看王敬时,只觉得满面羞愧,连忙穿上鞋子道别:“我先回去了。”

    “你头发有点乱,梳好了再出去吧?”王敬随即拿起了梳子。

    “不用了,我回去梳……”桃叶就散乱着头发,慌慌张张穿过院落,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院中有几个扫地、浇花的下人看到这一幕,都感到有些诧异。

    为司姚守门的丫鬟如夏看到,更是惊呆了,她赶紧跑进去向司姚报告:“公主,满姑娘昨晚……昨晚好像睡在驸马房里了……”

    “什么?”司姚瞪大了眼睛,将手中正在吃饭的筷子一下子掰成了两段。

    几个丫鬟都吓了一跳。

    桃叶回到居室,室内空无一人,她将房门紧闭,背靠着门,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跳得那么快!

    她试图平静下来,恍惚间听见墙角抽屉里响了一下,她知道必然是陈济白等了一夜、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她取出镜子,果然看到陈济出现在镜面中:“姑奶奶!昨晚不是说好了拿到钥匙就回话吗?你干嘛去了?天都亮了!”

    “我……我没拿到钥匙……”桃叶的心还在噗通噗通地跳。

    陈济无奈一笑:“没拿到就没拿到,你好歹告诉我一声啊!我可是强撑了一夜没睡,一直等不到你的消息,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事了!”

    “对不起……我昨晚一不小心睡着了,一睡就睡了一夜……”桃叶不敢说是在王敬房里睡得,她自认为她和陈济绝对算不上男女朋友关系,可不知为何还是害怕他知道。

    陈济满脸惊愕:“我的老天呐!你果然是“一睡忘所有”!我算是服了你了!”

    “我今晚再去……我保证一定不会睡着了!”桃叶努嘴笑着,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

    桃叶心想,她已经知道了钥匙的具体位置,今夜去拿便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应该不会再出幺蛾子了吧!

    虽然昨晚的事让她感到羞愧和尴尬,可饭还是要送的,不然剩余的外卖任务要怎么完成呢?

    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桃叶又装模作样到院中的小厨房去做饭,然后将空盘空碗放进食盒,依旧还是路过古树下放下食盒、拎起食盒,向王敬房间走去。

    不想,丫鬟如夏却在中途拦住了桃叶的去路:“公主听说满姑娘厨艺精湛,心中很是仰慕,姑娘今日这午膳,不如就送与公主尝尝吧?”

第34章、狗比人干净

    桃叶一惊,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食盒,这饭送给王敬吃还是送给公主吃,于她都是同样完成一单任务,但公主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怎么可能吃得下难吃的饭?

    如夏看得出桃叶有疑虑,便故意问:“难道姑娘舍不得?还是以为公主不值得姑娘亲自下厨?”

    “怎么会?公主待我如亲妹妹一般,我报答都来不及呢!”桃叶假意笑得很灿烂。

    “那就请吧!”

    于是桃叶跟着如夏,来到公主房中,进门只见司姚公主盘腿坐在软席上,怀中还抱着一条狗——还是旧日在公主府所养的“宝儿”。

    司姚先看了一眼桃叶手中的食盒,又抬头看桃叶:“妹妹原是为夫君下厨,我若吃了,妹妹不会不高兴吧?”

    “姐姐如此看得起我,我巴不得日日为姐姐下厨呢!”桃叶笑着,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份一份取出,摆在司姚面前的茶几上,她想,反正公主也从未尝过满堂娇的手艺,就算觉得今日这饭难吃,也就是难吃而已,穿帮不了什么!

    司姚还没来得及拿筷子,她怀中的狗先跳上了茶几,狼吞虎咽地对着一盘菜吃了好几口,那饥饿的样子,好像是很久没吃过东西似的。

    丫鬟如春做出惊讶之态:“哎呀!宝儿已然吃了,这可让公主怎么吃呢?”

    司姚也故作不好意思地笑笑,站起向桃叶赔罪:“妹妹,真是对不住!枉费你一番心意!”

    “宝儿喜欢,便赏它吧!也不值什么!”桃叶想着,不过是浪费了一单外卖,也没什么大不了。

    小狗宝儿正吃着,忽然口吐白沫,倒在了茶几上。

    如春大叫一声。

    司姚和桃叶听见如春的叫声,往茶几上看,只见宝儿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宝儿……我的宝儿……”司姚蹲下抱起狗哭了起来,然后泪眼模糊地仰望桃叶:“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桃叶已经明白了司姚的诡计,她觉得这个计策并不高明,可她还是掉进了这个陷阱。

    几个丫鬟都朝外大喊起来:“快来人啊!去告诉太太和大奶奶,满姑娘要毒害公主!”

    不一会儿,萧睿和周云娘在下人的拥簇中出现。

    司姚抱着小狗,一下子扑到萧睿怀里,鬼哭狼嚎:“母亲,我的宝儿吃了阿娇妹妹送来的菜就死了!求母亲为我做主啊!”

    如春在一旁补充道:“若不是宝儿先吃了,吃下这菜的人就是公主!”

    萧睿扶着司姚,转向桃叶问:“阿娇,你可知罪?”

    桃叶冷笑一声:“公主的狗在我进门之前就已经被灌了毒药,我有什么好知罪的?”

    司姚抬头望着桃叶,好似万分委屈:“妹妹怎能如此含血喷人?全府上下都知道,我养了宝儿两三年,爱都爱不及,怎么可能给它灌毒药?”

    萧睿又一次斥责桃叶:“上下尊卑有别,你怎可随意诋毁公主?”

    桃叶早知萧睿是要偏袒公主的,因此给了萧睿同样鄙视的眼神:“是不是诋毁,找一个大夫来查验那盘菜不就行了?这么简单的办法,太太应该不需要我来教吧?”

    周云娘忙拉住桃叶:“妹妹,别这样,母亲的病才刚好些……”

    桃叶稍稍给了周云娘一个面子,没再说话。

    司姚却不能忍耐,朝桃叶发起火来:“找大夫就找大夫,打量我不敢吗?”

    司姚随即吩咐丫鬟如春:“去叫太医令派两个医丞或医正过来,立刻就去!”

    桃叶伸出胳膊,拦住如春,朝司姚淡淡一笑:“公主殿下说菜里有毒,太医令的人敢说没有吗?我倒觉得不如找两个民间的游医,能更让人信服!”

    “住口!”萧睿又一次喝止了桃叶:“越说越荒唐!我们家几时会请民间游医?”

    周云娘忙挽住萧睿胳膊,微笑劝和众人:“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两位妹妹赏我一个薄面,就别找什么太医、游医了,为一条狗传得满城风雨,实在有伤体面。”

    “这也好办,再找个人试吃一下不就行了?”桃叶从桌上端起了狗吃过的菜,朝向公主的四个丫鬟,好似调戏一般,问:“谁来尝一个?”

    如春、如夏、如秋、如冬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司姚气冲冲地问:“有毒谁敢尝?你既然说没毒,你自己吃不就行了?”

    “笑话!我岂能吃狗吃过的东西?”桃叶又把盘子朝向门外围观的一众仆人,左摇右晃,问:“谁吃?谁吃?我赏银十两哦!”

    戏谑的语气、耍酷的姿势,萧睿和周云娘见桃叶这般没正经,不由得默默摇头叹气。

    所有仆人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他们的眼神要么是惊恐、要么是嫌弃。

    桃叶觉得十分好玩,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她正笑得合不拢嘴,忽见王敬从仆人堆里挤了过来,一把抓起盘子中的菜,塞进口中。

    司姚惊叫:“夫君,不能吃啊!菜有毒!”

    王敬已经咽下,随手又抓一把菜,塞进口中。

    桃叶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忙收回盘子,朝王敬大叫:“别吃了!那是狗吃过的啊!”

    王敬完全咽了下去,往前走了一步,走到司姚面前,目光冷漠而锋利:“狗比人干净!”

    这句话一落地,全场一片安静。

    这话虽是在回复桃叶,但却是在骂司姚,人人都听得出来!

    王敬拄着拐离开,司姚脸上火辣辣的,她觉得在场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菜到底有毒没毒,答案已经很明了。

    周云娘知道司姚的尴尬,忙疏散所有下人,又劝桃叶回房,最后才来扶萧睿。

    萧睿并没有立即回去,她来到王敬房门外,周云娘也跟了过来,一齐看到房门是开着的。

    萧睿走了进去,周云娘便在门外候着。

    王敬静静坐着,虽没有扭头,也知道是萧睿来了。

    萧睿看着王敬,踌躇半晌,轻轻说了句:“我知道你不爱听,可你真不该这样!”

    “那我应该哪样?”王敬略略抬着头。

    萧睿无奈地摇摇头:“为你这个性子,咱们家前些天才刚出了一条人命!你还敢这么胆大妄为!”

    王敬满不在意:“若人总活得这般窝囊,我宁可不长寿!”

    萧睿忙上前捂住王敬的嘴,一脸担惊受怕的模样:“不许胡说!当心让天神听到……”

    王敬推开萧睿的手,语气稍稍好了一点:“我理解母亲为全家和睦的苦心,我也曾在阿娇面前替您美言,但这并不代表我赞成您的行为。您这般有失偏颇,实在让我太失望了!”

    萧睿解释道:“我是有些偏袒公主,可不偏袒行吗?饶是这样,还整天弄得鸡飞狗跳!再说了,阿娇就没有错处吗?迎娶公主那天,你是没亲耳听见她当街说得那些话……可真叫一个厚颜无耻!还有方才,你亲眼瞧见的,虽说公主冤枉她在先,但她呢?一个大家闺秀,目无尊长、行为乖张,拿个盘子跟耍猴似的,这还哪像我从前那个懂事孝顺的儿媳妇?”

    “是您把她的懂事孝顺给扼杀了!”王敬望着萧睿,态度很严肃:“阿娇本性就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姑娘,她是为了我才去努力适应我们家的规矩,孝敬公婆、相夫教女,在那八年的时光里,她即便觉得您偏心大嫂,也从不叫屈,但当她被您逐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发现……这一切都不值得!您不会再看到那个懂事孝顺的儿媳了,如果您继续这样下去,您还会看到……有个懂事孝顺的儿子也不见了!”

    萧睿震惊地看着王敬,说不出一句话来,静默许久,她慢慢转身走了出来,走回了周云娘身边。

    周云娘扶住了萧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们尽可能走在树荫下。

    走了一小段,萧睿微微侧头,问周云娘:“我真的错了吗?”

    周云娘只是笑笑,并没有正面回答萧睿的话:“二弟和阿娇,本可以成就这世上最美满的一段姻缘,他曾经觉得有多幸福,现在就会觉得有多痛苦。您是更愿意他富贵?还是更愿意他快乐?”

    萧睿无奈一笑:“富贵是烫手山芋,想不要就可以不要吗?我答应过老爷子,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护住这一大家子人的命啊!”

    周云娘低头思虑:“那就只有……和稀泥。”

    夜深人静时,桃叶又一次偷偷来到王敬房中,王敬常日吃的药容易让他嗜睡,因此常常睡得很熟。

    房门仍然是虚掩着的、钥匙也依然还在枕头下,桃叶很容易就进来拿到了钥匙。

    拿了钥匙之后,她忍不住多看了王敬一眼,她想起白天的事,想起王敬维护自己的样子,心里难免感动……

    可是,她转念一想:“人家维护的是自己的发妻,我感动个毛线?”

    于是,她便不再看王敬,带着钥匙偷偷溜出王敬房间、回到自己房间,轻敲镜面,唤出陈济:“我拿到钥匙了,现在准备去前院书房,我把镜子藏在衣服里,你要随时竖起耳朵,知道吗?”

    陈济点头:“出门之前,记得拿一支蜡烛、还有火折子,前院夜里没人,大约是半点光线也无的。”

    桃叶按照陈济所说,拿了蜡烛和火折子,又将镜子藏在身上,探头看看,确认院中无人,遂离开中院,由中间夹道一溜烟往前院跑去。

第35章、夜半窃密

    司徒府的前院果然是漆黑一片、寂静一片,只有正前门紧挨着的角房里,传出了守门人的呼噜声。

    夜半正是最冷时,桃叶因为是先哄睡了玉儿之后才能出来的,衣服就穿得松散了些,只觉得到处漏风,难免更冷,心中不住地抱怨古代衣服脱脱穿穿太麻烦!

    在此之前,她已经在跟玉儿唠嗑时大概问清楚了前院各处的基本地理方位,王逸的书房偏于东南,她很快就找到了。

    桃叶先用火折子点亮了蜡烛,才看清锁眼,紧接着她用钥匙开门,心中默默庆幸,幸好这把钥匙正是书房的钥匙。

    进入书房后,桃叶忙又闭了门,她想,门有没有落锁应该不易被人察觉,但绝对不能敞开着。

    陈济在那边隐隐感觉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轻轻敲了镜面。

    桃叶将蜡烛放在屋内的一个烛台上,才从怀中取出镜子,对陈济说:“你看,这就是王逸的书房。”

    她举着镜子,朝书房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自己也就环视了一周,书房左右全是一排排书柜,书柜完全被书填满,正中有一张书桌,书桌后的墙面上挂着两幅字,两个字体略有不同,但都写得极好。

    陈济看到,不禁称赞:“王逸和王敬父子写的字,在齐国果然是数一数二的好,我若能写出这样的就好了!”

    桃叶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这是他们父子写的?”

    陈济轻轻一笑:“在建康,谁家没有收藏他们父子的墨宝?我大哥房中便有许多,岂能没见过?”

    “哦……”桃叶抬头仰望,她认得王敬的字,那另一个必然就是王逸的了。

    陈济又说:“小丫头,看准了王逸的字,就赶紧找找,看书桌上有没有他的亲笔书信。”

    桃叶把烛台挪到书桌上,书桌上有不少公文折子之类的纸张。

    她刚伸出手,又听见陈济提醒:“你若拿起了哪个,记得一定要放回原位,若怕记不清,一次就只拿一个,明白吗?”

    桃叶点点头,就按照陈济所说,拿起一份、又放下一份,桌上大多都是王敬笔迹,她看了许久,才看到王逸笔迹,忙对陈济说:“找到一份……可是有好多字不认识……”

    陈济道:“把镜子对准那张纸,我看看。”

    桃叶就照做。

    陈济看完,又说:“往下再找,应该还有。”

    桃叶继续往下找,果然接下来一连几份都是王逸手书,只是她对古文字实在没什么研究,再加上王逸的字多为草书,非专业人士很难看得懂。

    桃叶看得好累,便不再等陈济交待,就一份接一份地平铺在桌上,对准镜面,都让陈济来看,其中一份字小而多、还带了一点绘图,乍一看密密麻麻,很是费眼。

    陈济就在这一份上叫停:“先别动,我去拿笔。”

    桃叶很是好奇,对着这张纸多看了几眼,字她是很难读懂,但图似乎能看懂一点,很像是手绘简易地图,并在个别位置划了红色的圈。

    镜子那边,陈济很快拿了纸笔回来,一面看镜中字和图,一面做记录。

    桃叶看着,觉得陈济很像是誊抄了一份。

    她更加好奇:“这张很重要?”

    “是最重要的。”陈济随口回答着,继续飞速地誊抄。

    过了好大一会儿,陈济终于誊抄完毕,手指酸痛,桃叶也举镜子举得胳膊僵硬,两人都放下东西略略舒展手臂。

    桃叶忙问:“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陈济咧嘴笑笑:“这个……说了你也未必懂!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赶快把钥匙还回去吧!离天亮已经不远了,万一被发现就遭了!”

    桃叶顿时心里突突的,对陈济起了疑心:“你该不会是故意瞒着我,在利用我吧?”

    “怎么会?”陈济的声音很温和、很亲切:“傻丫头,这会儿不是赶时间吗?你还得把书房恢复原样、送回钥匙呢!等改天夜里咱俩都闲了,我再慢慢讲给你不迟!”

    桃叶半信半疑,将书桌上的东西都放回原位、将烛台也挪回原处,又将蜡烛从烛台上取下,在书房内检查一遍,确认一切还如她刚进来时一样,才走出去、锁了门。

    她再次偷偷溜进王敬房中时,王敬还在睡,她轻手轻脚把钥匙塞回枕头下面,正要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阿娇……”

    桃叶吓了一跳,忙回头,见王敬眼睛依然是闭着的,意识到他不过是在说梦话,她又要离开时,又听到一句:“我的脚好疼……”

    桃叶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回身慢慢蹲下,探头想去看王敬的脚。

    王敬是盖着被子的,但盖得不严实。

    桃叶伸出右手,轻轻地捻起一点被角,借着窗外微薄的月光,向内看了一眼,顿时吓得手抖、被角跌落。

    光线昏暗,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也看得出王敬的脚底肿起,且全都是疤痕、脓疱、结痂……

    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美男,这样一双惨不忍睹的脚。

    桃叶突然明白了王敬明明能够正常走路、却常常拄拐的原因,她还想起了她被雨中罚跪那天、王敬将她抱回时,萧睿喊了一句“敬儿,小心你的脚!”

    这样的伤,恐怕每走一步,都是锥心之痛,而走路是常有的事,脚底的伤一定会反复发炎。

    这伤已经经久不愈,恐怕不会是简单的表皮之伤。

    桃叶心中一时间风起云涌,她看看东方已有发白之意,也不必去睡了,倒不如趁天未亮去探一探心中的谜。

    她走出王敬的房间,走到司徒府的后门,想起了她和王敬曾经在那个失眠之夜相遇。

    桃叶打开后门的门闩,这声音惊动了一旁角房里守夜的下人:“原来是二奶奶,您这么早就要出门?”

    桃叶点点头:“我有些事,可能今日会很晚回来,麻烦你一会儿跑个腿,告诉秀萍。万一天黑我还没回,叫她先陪着玉儿睡觉,不必等我。”

    简单交待之后,桃叶出了后门,一直走到秦淮河,沿着河岸寻觅了很远,看到一只小船,船夫在甲板上靠着船舱睡着了。

    桃叶推醒了船夫:“鬼山去不去?”

    船夫立刻摆手:“不去!那是个乱葬岗,常常闹鬼!谁会去那儿?”

    桃叶拔下头上一支镶满珠玉的银簪,那是满堂娇留在王家的首饰,她将银簪递给了船夫:“麻烦你教我怎么划船,我要租用你的船一整天。”

    果然是有钱好办事,桃叶现学现用,自己摇摇摆摆划着船去了鬼山,只是走得很慢。

    她又一次来到鬼屋,见到了鬼王:“你这里有没有“时间记录仪”之类的东西?我想知道王敬和满堂娇之前的故事。”

    “有倒是有,但这东西是不外借的。”鬼王这次比以往态度稍好了点,大约是因为桃叶最近工作完成得速度和质量都还不错,头一次允许桃叶同坐。

    桃叶忙说:“我不借走,就在这里看一看就行!”

    鬼王摇了摇头:“我又新招了一个外卖员,还等着回总部开会呢!哪有功夫一直跟你耗在这儿?”

    “我再多给你送十单外卖!”桃叶伸出了两个手、共十根手指。

    鬼王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他们的故事长达八年,就算快进四倍速也得两年才能看完!”

    “二十单!”桃叶连两只脚也伸了上来。

    鬼王捋一捋胡须,想了一想:“我们还是按时长计算吧,免得你认为我是漫天要价!他们的故事一天算一集,你每看一集,就多加十单,如何?”

    “这倒是个公平的办法!”桃叶心中窃喜。

    “那么……你要看几集呢?”

    “啊?”桃叶有点懵:“现在就要选定吗?看完再计算不行吗?”

    “当然,你要看哪个,我就把哪个文件给你拷贝下来,投影在墙上,设置成按顺序播放。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在这儿陪你一起看言情剧?”鬼王说着,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形似投影仪的机器。

    桃叶稍微思考了一下:“那我就选三集吧!王敬的脚受伤那天、满堂娇拿到和离书那天,还有满堂娇离开王家前的最后一天。”

    鬼王打开投影仪,桃叶看到鬼屋内有一块墙面是纯白色的、且很平整,应该是为投影专门设计的。

    “我得先走了,你看完自己回去,不许擅动这里的东西。”鬼王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

    桃叶便独坐在鬼屋内看影像。

    天色微亮,满堂娇站在司徒府的后门内,望着后门发呆,她眼圈发黑,头发是凌乱地披散着的,身上的衣服也只是松散地披着。

    “阿娇!”王敬从后面走过来,又给满堂娇加了一件披风,并握住她的手:“你又失眠了一整夜……”

    满堂娇没有说话,两行眼泪却默默流出。

    王敬紧紧抱住了满堂娇,让她的眼泪落在他的肩膀:“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

    满堂娇闭上眼,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我们走不了了……”

第36章、沉湖未成,艾烧足心

    一阵冷风过,院中的几棵古树摇摇晃晃,飘下些许落叶,满堂娇伸手接住一片。

    卑微、孤独,她好像已经在那片枯叶中看到了自己未来的结局。

    “这几个月,建康城到处都在流传你和公主私相授受的谣言,她这般用心,就怕传不到我耳朵里!”满堂娇苦笑着。

    “大司马多次下帖子请你,你碍于情面,迟早得有一次赴宴。一旦你赴宴,那日便会成为陈驸马遭贬之时。于是,谣言坐实,可我们之间还是没能因她生出嫌隙……她应该很失望吧……”满堂娇又一次流下眼泪。

    “最后,她只能去求太后做主,让官家赐婚!”满堂娇嘴角微扬,眼神中尽是轻蔑。

    “你可以想得出,她为这件事部署了多久吗?如今,太后已经向母亲挑明了,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走得掉吗?”满堂娇抬头望着王敬,泪光中涌现着无限悲哀。

    王敬眉头紧锁,却还怀抱着一丝希望:“能不能走得掉,总要试一试!”

    远处,有人咳嗽了一声。

    王敬和满堂娇回头,见是周云娘扶着萧睿走来。

    周云娘笑着对王敬说:“二弟,前面又送了许多公文过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王敬点点头,就往前院去了。

    满堂娇看着王敬背影远去,走到萧睿面前轻轻施礼:“母亲若有话对我说,就请直言!”

    萧睿替满堂娇聚拢了一下肩上的披风,举止间满是慈爱:“你穿得单薄,还是回屋去说话吧!”

    于是,婆媳三人在满堂娇房中坐下。

    萧睿拉住满堂娇的手,似有无尽怜悯之意:“我刚刚听到,敬儿想带你走,你怎么想?”

    满堂娇无奈地笑了一下,无精打采:“二哥屡次婉拒,太后表面上虽不说什么,但心里不可能不气,必然以为他不识抬举。他们当然不好以“拒婚”为名判罪,可此刻全家谁若被逮住一个别的小错,只怕立时流放三千里都是轻的……”

    “是啊!那个大司马,是仰仗着公主才有今日,他为了能在公主面前邀功,什么都敢做!我只怕早在太后向我暗示赐婚之意之前,大司马已经开始让人严格把控建康城的每一座城门,绝不可能给敬儿逃出去的机会!”萧睿叙事时,一直留意着满堂娇的神情变化。

    满堂娇果然没有让萧睿失望,她勉强微笑,反过来又去安慰萧睿:“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劝住二哥,不让他离开,也不会给大司马抓住我们把柄的机会。”

    周云娘也满面愁容,望着萧睿:“可是,母亲,不逃……不见得就不犯错。父亲私自离京,虽说是官家秘密授意的,可太后、公主、满朝文武都被蒙在鼓里。如今城门守卫严谨,想逃的人不好逃,想进的人也同样进不来啊!”

    萧睿长叹一声:“这正是我最害怕的事!现在每当听见太后宣召,我就好像看到了索命绳一样!能用来婉拒婚事的借口都已经想尽了,还能有什么借口呢?”

    周云娘道:“我听我姐姐周婕妤说,公主已经在太后面前立誓非二弟不嫁,太后怎能忍心公主终身不嫁?只怕迟早把我们王家闹个底朝天,父亲这事哪好瞒得住?”

    “阿云所虑极是……”萧睿犹豫了一阵,再一次握紧满堂娇的手,握得很紧很紧:“阿娇,要不……要不你就先回避一段时间,等风波过了再……”

    萧睿没好继续说下去。

    满堂娇脸上懵懵的,似明白、也似不明白:“回避一段时间?那是什么意思?”

    周云娘看起来和萧睿一样纠结,却不得不把萧睿没说下去的话说完:“就是……就是你暂时离开家……待公主进门后,情形慢慢稳定了,再想办法让你回到家里……”

    “我明白了,母亲终于还是决定撵我走,然后接受赐婚、迎娶公主。”满堂娇的手,颤颤巍巍,脱离了萧睿。

    周云娘忙又替萧睿说话:“弟妹不要误解母亲,母亲说的只是缓兵之计……不然,万一父亲的事被牵连出来,那就是满门被诛啊!”

    “我懂!我走!”满堂娇闭上双眼,两行热泪滚落。

    听到这个决定,萧睿、周云娘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满堂娇又睁开眼,勉强出一点笑意:“其实,当我看到母亲和大嫂把二哥支开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你们的用意了。在来找我之前,你们已经把一切都商量完了,我只是一个接受结果的人罢了。”

    萧睿、周云娘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满堂娇望着萧睿,猜测道:“是不是……上次母亲入宫时,拗不过去,就已经骗太后说我同意了和离?”

    萧睿无奈点点头。

    满堂娇抿去眼泪,让自己的情绪变得正常:“不留我的地方,我也不必强留。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想带玉儿一起走。”

    “这……”萧睿显然不想同意这个要求。

    周云娘立刻又来做说客:“弟妹,玉儿年纪还小,又是从小娇养惯得,哪里受得了外面漂泊的生活?就算你可以投奔叔父、稍微稳定一些,也毕竟是寄人篱下,哪好再带一个拖油瓶?”

    满堂娇摇了摇头:“正因为玉儿年纪太小,我才不放心把她留下。玉儿生性顽劣,公主岂能容她?到时候,一旦公主与二哥之间有了不痛快,我的玉儿岂不是现成的出气筒?”

    萧睿看着满堂娇,好似宣誓那般郑重:“我向你保证,我会用我的性命护着她,绝不允许旁人欺负她!”

    周云娘也忙补充道:“弟妹你想,一旦公主进了门,她再怎么尊贵,明面上都不能不敬重长辈。就凭这点,母亲便能压她三分。况且玉儿是王家嫡亲骨血,又不是家仆,她也不敢乱来!”

    满堂娇好大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她站起离开座椅,慢慢走到窗前,又望着那棵正在凋零的古树。

    古树上的叶子已经没了大半,就好像满堂娇那颗凋零的心。

    周云娘走到满堂娇身后,安慰道:“你若思念玉儿,也是可以回来看她的啊!”

    满堂娇笑了笑,笑出了声,那是不信任的声音,她依然望着古树:“当这里属于公主的时候,她还会允许我出现在这个地方吗?所谓的“缓兵之计”,只不过是你们用来劝我离开的策略。”

    “不……官家会为我们做主的,日后官家必定会强大起来,他不会一直受制于太后!”周云娘努力为自己的说辞找证据。

    “官家必定会强大起来?”满堂娇重复了一遍,终于回头看了周云娘和萧睿:“那是什么时候?五年后?十年后?或是二十年后?”

    周云娘不知该怎么回答,萧睿也默默无言。

    这场谈话,到这里就算完了,她们散了。

    满堂娇后来去看了玉儿,看着玉儿吃饭,又为玉儿梳头、收拾书本,最后和丫鬟秀萍一同送玉儿去前院的学堂。

    离开学堂后,满堂娇没有回中院,而是径直往西。

    周云娘也刚送了她的一双儿女到学堂,看见满堂娇往西,好像觉得不大对劲,就远远跟在满堂娇身后,一直跟到碧波湖附近。

    碧波湖在司徒府最西边,是府内唯一的一汪清水,湖内将近一半都种了荷花。

    此时正值花开季节,一池粉嫩之色,娇艳欲滴,片片荷叶飘在湖面,水中还倒影着天空的蓝。

    满堂娇站在湖边欣赏景色,看得周云娘心惊胆战。

    就如周云娘所猜想的最糟糕的那种,正在观花的满堂娇突然脚步前移,落入湖水中。

    “快来人啊!阿娇跳湖了!”周云娘慌张地大喊着,引来一群仆从下水去救人。

    正在书房中看公文的王敬,听说此事,连忙去看。

    满堂娇已经被救回中院卧房内,因为被发现得及时,她并无大碍,只是静静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萧睿坐在床边默默垂泪,周云娘站在一旁不住劝慰。

    王敬刚走到卧房门口,听到了周云娘的声音:“是我们不好,明知你早已父母双亡,却劝你离开二弟、还撇下玉儿,如此……你的人生哪还有什么盼头!”

    萧睿摇着头,早已泣不成声:“为娘的也不想逼你,只是娘再也寻不来拒绝的借口……上次去见太后,娘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周云娘也流下了眼泪。

    萧睿紧紧握住满堂娇的手,脸上写着无限自责:“好孩子,你千万不要这样……娘再想想办法……让娘再想想办法……”

    王敬看着老泪纵横的母亲、陷入绝望的妻子,他没有再迈进房门,却转身离开了。

    萧睿和周云娘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一些赔罪、分析当下局势的话。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们闻到了一股烧焦东西的味道,像是艾草。

    周云娘忙叫一个丫鬟去查看。

    丫鬟出去了一趟,很快回来复命,神色慌张:“味道是从隔壁屋里传出来的,有人说刚才看见二公子进去了,可敲了门也不开!”

    萧睿听见,吃了一惊,立刻站起往外走,周云娘也赶紧跟上。

    满堂娇自己扶着床坐起,不及穿鞋,就跑出门去。

    婆媳三人到院中时,几个家丁正拿着粗木棍撞门,总算将门撞开,一股浓烟冒出,呛得家丁们直咳嗽。

    萧睿、满堂娇快步进门,眼前一幕让她们瞠目结舌:王敬坐在椅子上,豆大的汗珠自他额头不断流下,白色长衫被汗水浸湿、紧贴着身体,他赤着双足,脚下是一个铜盆,铜盆里烧着艾草,正是烟雾的来源。

    无暇细问,萧睿上前一脚踹走了铜盆,被烟雾缭绕的双足终于露了出来,她们这才看到,王敬的两个脚底已全部焦黑!

第37章、她怎么就这么犯贱

    萧睿见儿子的双足已毁,真是欲哭无泪,她捂住胸口,心疼得朝王敬大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没了铜盆,王敬的脚悬在了半空,他抬头望着萧睿,大约是因为疼痛,声音有些颤抖:“孩儿不孝,恳求母亲下次入宫时,告诉太后,我不慎烧伤双足,残疾之身,实不堪匹配公主,就请公主另择良婿。”

    萧睿一下子跌在地上,失声痛哭:“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傻呢?生生烧成这样,得有多疼啊?你以后还怎么走路?”

    周云娘和满堂娇一起来扶萧睿,扶了许久才慢慢站起,萧睿又倚靠在周云娘肩上继续大哭。

    周云娘朝满堂娇摆摆手,示意满堂娇去陪王敬,她自扶着婆母走了出去。

    走出门后,周云娘又吩咐人去请大夫,并让围观的下人都散了。

    满堂娇走到了王敬身边蹲下,静静看着王敬的脚,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

    “你若是当真心疼我,就不会去跳湖。”王敬说话时,似夹杂着牙齿相互磕碰之音,像是疼得厉害,他在闭着嘴时,一定多半是咬着牙的。

    “对不起,我错了……”满堂娇抽泣着,稍稍仰起头:“可是,我毕竟没事,你也不能自残啊!”

    王敬轻轻摇了摇头:“公主眼中的我太完美,才如此锲而不舍。我要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就只能让自己残缺!而且必须是不可逆转、无法复原的残缺!”

    满堂娇听了,更加泪流不止,她站了起来,将王敬的头靠在自己胸前,抱得紧紧的:“二哥……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离开玉儿,当情势逼得我不得不走时,我便万念俱灰……”

    “但我的世界若没有了你,我便会万念俱灰!答应我,不要走,哪怕死,我们一家人都要死在一块!”王敬扬起脸,眼角也挂起了些许泪痕。

    满堂娇用力地点点头,她的眼泪落在王敬脸上,伴随着王敬的泪痕一起跌落。

    又一日,萧睿入宫拜见太后,去了足足有半日。

    接近夕阳落山时,萧睿才自宫中回来,进入司徒府就直奔中院。

    当时满堂娇正在为王敬的脚底上药,王敬又疼得出了一身的汗。

    萧睿出现在他们的房门口,脸色很糟。

    满堂娇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猜到事情不妙,她将药碗和药棉放在茶几上,走过来对萧睿轻轻施礼:“母亲,太后那边……怎么说?”

    萧睿看了看王敬,又看了看满堂娇,不忍开口。

    满堂娇又催促了一遍:“您就说吧,迟早都是要说的。”

    在萧睿还没开口之前,满堂娇已经心跳加速,连出气的声音都稍稍变粗。

    萧睿只好说出了口:“太后身边的郑嬷嬷转达公主的话,说她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莫要说王公子残了,就算是死了,她也要过门终生守寡。”

    王敬听了,顿时青筋暴起,厉吼一声:“她怎么就这么犯贱啊!”

    情绪激动之下,王敬的脚一不小心踢到了放药碗的茶几,一时间疼痛难忍,浑身打颤。

    萧睿、满堂娇一齐拥过来,扶住王敬,转眼间王敬已经脸色发青,昏了过去。

    萧睿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朝外喊起来:“阿云,快叫人请大夫来!”

    周云娘于是急急派人去请大夫。

    谁知片刻之后,仆人来回:“大奶奶,不好了!太后身边的郑嬷嬷带了人来,把咱们家前门、后门都给堵上了,说是什么时候看见二奶奶离开,他们的人才能撤。在二奶奶没离开之前,全府上下谁都不能出去!”

    周云娘无奈,来到大门口,见到了郑嬷嬷。

    郑嬷嬷一看就是个不好说话的。

    周云娘只得极客气的问了好,解释道:“我家二弟病重,急需请医救治,劳烦嬷嬷通融一下,想必太后和公主也是不会怪罪的。”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萧睿入宫时,已经在太后面前说了王敬的脚不慎烧伤,郑嬷嬷服侍在侧,岂能不知?

    郑嬷嬷的态度果然生硬之极:“满氏从院里走出来,应该用不了一炷香功夫,待她离开后再请大夫,也耽误不了治病。”

    周云娘十分为难,又尝试求情:“嬷嬷明鉴,二弟此刻病着,唯有满氏对他身体状况最是了解,不得不暂时滞留,一旦二弟病好些,就让她离开。”

    郑嬷嬷仍然是一板一眼的:“十几日之前,司徒夫人不是说满氏已经与二公子和离了吗?既已和离,焉有床榻服侍之理?莫不是扯谎欺骗太后?”

    “婆母岂敢欺骗太后?实是满氏舍不得女儿,才拖延了几日罢了!”周云娘战战兢兢地圆谎。

    郑嬷嬷显然不信,就故意出难题:“既如此,等一会儿满氏离开了王家,还得劳烦大奶奶把和离书拿来,奴婢也好带回去复命!”

    周云娘觉得事情更糟糕了,她不得不回到后院,将郑嬷嬷的话告诉萧睿。

    萧睿百般无奈,只是摇头叹气:“都怪我那天一时情急,扯谎说敬儿已经写了和离书……如今已过了十几日,也没能设法联系上老爷子,太后那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周云娘问:“二弟怎么样了?”

    “发了高烧,人一直昏迷着……”萧睿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我真怕敬儿挨不过去……”

    满堂娇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清楚地听到了萧睿和周云娘的话。

    萧睿哭了一会儿,走到了满堂娇身旁:“阿娇,事急从权,你就先离开一下下好不好?”

    满堂娇望着房中的王敬,摇了摇头:“我答应了二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绝不离开他。哪怕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难道你就忍心眼看着他死吗?”萧睿瞪着满堂娇,声音开始颤抖。

    满堂娇低着头,没有立即作答。

    萧睿突然跪了下来。

    满堂娇吓了一跳,立刻也跪下,与萧睿相对跪立:“母亲这不是折煞儿媳吗?”

    “阿娇……就算是为娘的求你了……你知道,这世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子吧!”萧睿痛哭流涕,几乎已经把头磕在地上。

    满堂娇只能也把头磕在地上,眼泪沿着眼角流到额头,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我走……”

    周云娘忙来扶起萧睿,又扶起满堂娇,并在满堂娇耳边嘱咐一句:“弟妹旧时模仿二弟的字,模仿得极像,还请弟妹勉为其难,拟写一份和离书,充作二弟当日所写,蒙混过今日这关吧!”

    满堂娇点点头,进屋取出两张纸,先以王敬常写的草书挥笔速写了一式两份一模一样的和离书,最后咬破手指,换了一种字体,在和离书的结末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时间紧迫,和离书也便只有寥寥两行字。

    她的陪嫁丫鬟双双收拾出一个包袱,站在门外等候。

    满堂娇拿着写好的两份和离书,走出居室,将其中一份交于周云娘,另一份放入双双肩上的包袱里。

    周云娘惊诧地问:“你写了两份?”

    “真正的和离书,原本就该是两份。”满堂娇的回答很自然,她已经不再哭了。

    周云娘看着满堂娇,她仿佛察觉到,在满堂娇眼里,这就是真正的和离,而不是在做戏应付谁。

    玉儿下学,由秀萍带着从前院回来,飞奔到满堂娇面前,她看了一眼双双肩上的包袱,惊恐地抓住满堂娇的手:“娘亲,你这是要去哪?”

    满堂娇蹲下,摸着玉儿稚嫩的脸,勉强一笑:“娘有事要出门一些日子,你要好好地听祖母和大娘的话,替娘照顾爹,明白吗?”

    玉儿乖乖地点点头,又问:“那娘什么时候回来?”

    满堂娇望着院中那棵枯叶越来越少的古树,用极温和地声音哄着:“等这棵树的叶子都掉完了,娘就回来了……”

    玉儿听了,忽然像个小猴子一样,麻利地爬上树,扯了一片又一片枯叶,她的话是那样天真:“我今日就把所有的叶子都扯下来,这样娘就不用走了!”

    满堂娇站在树下,接受了片片落叶的洗礼,望着树上的小猴子,她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泪,一滴一滴落下。

    心,一下一下地疼。

    满堂娇再也不忍心往树上看,她快步离开了这棵树、这个院子、这些人。

    她的身后,还在传来天真的声音:“娘,树叶很快就落完了!”

    满堂娇的身影,终于从司徒府消失了。

    周云娘忙忙地交付和离书、派人去请大夫。

    萧睿轻声交待周云娘:“一旦敬儿苏醒,在他知道阿娇离开这件事之前,先用锁链把他锁起来!”

    周云娘一愣:“把二弟锁起来,这不太好吧?”

    “如果不锁起来,他一定会满大街去找阿娇,他那双脚哪还经得起折腾?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儿子疼死在外头!”萧睿决定得非常果断。

    周云娘又问:“那……要锁到什么时候?”

    “锁到新婚之夜,木已成舟的时候。”

    “那样二弟还怎么迎亲?”

    萧睿摇了摇头,她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你就算不锁他,他也不会去迎亲。就对外称病,让敖儿代替迎亲!”

第38章、糟糕,露馅了!

    投影仪停止了播放影像,但还散发着白色的光,那面平整的墙又恢复成了原样。

    桃叶独坐在鬼屋中,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显然,和离书出现的日子,就是满堂娇在王家的最后一日。

    原来那份和离书是满堂娇仿照王敬笔迹写的,而王敬压根不曾见过这份和离书!

    原来司徒大人王逸是奉了皇帝密诏出京办事,而太后、公主以及其他臣民全然不知。

    原来所谓的公主与王敬早有私情,只不过是公主为了搅合王敬与满堂娇感情而故意散布的谣言!

    而王敬的脚,竟然是为了拒婚公主,自残所致!

    最可悲的是,王敬以自残维护的爱人——满堂娇最终也没能逃过残忍的宿命,还是死在了孤独寒冷的夜,血流成河。

    桃叶走出鬼屋,看看外面天色还是白日,太阳稍有些偏西。

    洞中没有时间概念,她疑心自己已经在里面度过了两天两夜,只是腹中的饥饿之感并不强烈。

    她划着船回到了借船的地方,船主还在原位等着。

    桃叶忙向船夫问询:“我租你这船,大约有多久了?”

    船夫道:“不是说好了租一整天吗?这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即便不足一日,租金也是要按整日的!整收不退!”

    桃叶无语地摇了摇头,下船沿着河岸往司徒府方向走,默默想着,那鬼屋究竟算是怎样一个存在,洞内洞外的时间显然是不对等的。

    正走着,她远远看到秦淮河水中央有一只小船,上面有一对青年男女相互言笑着唱歌、摇船,看起来十分快活!

    她恍然想起王敬那日好开心地叙述着:“记得我们没成亲那会儿,你掉进秦淮河那次,我叫你换衣服,你就是这个样子,把自己捂得只剩眼睛……”

    她想,当年王敬和满堂娇的恋爱岁月,应该也如同眼前船上那对青年男女一样美好。

    在王家这段时间,她曾经以为,只要能完成自己的任务,稍稍撒点谎也没关系,况且她毕竟是受了满堂娇临终嘱托,就算冒名顶替身份,也情有可原。

    可当她知道王敬与满堂娇的感情是如此之深,她突然再也不想去当赝品了,她觉得,在他们的世界里,两个人在彼此心中都绝对是不可被替代的。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司徒府附近,她很纠结,到底是进去再多送几顿饭?还是就此一走了之?

    “阿娇!”王敬从不远处跑过来,抱住了她,他的心跳得很快:“你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真怕你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了……”

    桃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王敬的脚,有点心塞:“干嘛要到处跑?好好保护一下你的脚不行吗?”

    王敬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暴露了他的脆弱:“如果再也见不到你,我便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桃叶看着王敬,说不清心里的为难,她已经不想继续伪装成满堂娇了,可是她又不敢轻易告诉他真正的满堂娇已经死了。

    暮色渐渐降临,桃叶替王敬捡起拐杖,挽住他的胳膊,扶着他一起慢慢走回了司徒府。

    既然已经进来了,那还是多送一顿饭吧!

    于是桃叶对王敬说:“你先回房歇着,我去做了晚膳给你送过来!”

    王敬笑点点头,就回房去等着。

    桃叶自往小厨房方向走去,院中灯光微弱,她正走着,不知怎么就被绊倒了,摔了个狗吃屎!

    她还未完全站起,身侧响起了司姚公主和几个丫鬟的笑声。司姚笑道:“妹妹,不过一日没见,何必行这么大礼?”

    桃叶便不急着站起,她略略抬头看准了司姚的位置,伸手抓住司姚的脚腕,用力向怀中一拉,立刻让司姚摔了个四脚朝天。

    丫鬟如秋、如冬忙去扶起司姚,如春就想来打桃叶。

    桃叶将将站起,随手取出怀中的镜子,一下子砸在如春脸上,砸得如春鼻血都流了出来。

    桃叶也学着司姚方才的语气:“姐姐,不过一日没见,犯不着这么激动吧?”

    司姚已经站起,气得满脸通红:“白日送饭,夜里投怀送抱,你是真够殷勤啊!”

    桃叶淡淡一笑:“姐姐不服气,也可以来送啊!就怕你夜里去了,二哥也不跟你睡!”

    司姚指着桃叶,吩咐左右:“给我打她的嘴!”

    没等丫鬟们动手,桃叶两步冲到司姚身旁,一手拐住司姚的脖子,一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卡在司姚颈前:“我的脸已经被你打肿过一次了,你觉得,我还会毫无防备?”

    丫鬟们都喊着:“你快放开公主!”

    桃叶阴沉着脸,发出轻蔑之笑:“你为了陷害我,连养了两年的媒人……哦,不!是媒狗,都忍心杀害!你的心,够狠!不过我想提醒你,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说罢,桃叶又一把将司姚推向四个丫鬟,主仆几个又差点摔倒。

    “如果公主还想让二哥继续做驸马,就最好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否则……他会跟你拼命!”桃叶撂下这句话,转身往小厨房去了。

    司姚咬牙切齿,却没敢继续去纠缠桃叶。

    如春抿着鼻血,问:“公主,还要整她吗?”

    司姚看着桃叶的背影,岂能甘心?她思索片刻,交待如春:“她不是要送饭吗?你去给饭菜里加点泻药!我看王敬以后还敢不敢吃!”

    “啊?她亲手做饭,亲自送过去,奴婢……奴婢哪好有机会下药?”如春似乎有点怕桃叶。

    司姚瞪了如春一眼。

    如春忙应声:“奴婢……奴婢这就去!”

    如春悄悄来到小厨房门外,探头往里看,只见桃叶拿着大勺子在锅里随意地搅拌着,还哼着歌曲,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小厨房里再没有别的人。

    如春恍惚觉得,那锅的底下似乎并没有生火,心中感到一阵纳闷。

    她又垫着脚,仔细地看,仿佛觉得锅里也是空的。

    过了一会儿,桃叶左顾右盼,如春忙缩回了脑袋。

    很快,如春听到了盘子、碗磕碰的声音,她又探头去看,只见桃叶将空盘、空碗放进了食盒,又盖上了空锅,然后桃叶便提着食盒往外走。

    如春没太想明白,但也不及多想,她赶紧又躲到了门外一旁黑暗角落里。

    桃叶走出小厨房,在经过那棵已经掉光了叶子的古树下时,将食盒放在地上,抿了一下头发,再次将食盒拎起,往王敬房中走去。

    如春跟在桃叶身后不远处,东躲西藏,好奇心使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事情。

    一直跟到王敬房门外,如春藏在一个水缸后,仍是悄悄探着头。

    桃叶拎着食盒进入王敬房间,与王敬相视而笑,她打开食盒,很自然地将饭菜一一拿出,放在桌上。

    如春看着满盘的鱼肉菜肴、米饭汤羹,只觉得胆都要被吓破了,她害怕极了,早已忘记了公主交待的下药之事,双腿打颤着就向公主卧房跑去。

    司姚公主正坐在房中生闷气,丫鬟如夏在门外守门,如秋、如冬将前面大厨房送来的饭菜摆在茶几上,可司姚一点胃口也没有。

    如春跌跌撞撞地跑回,差点撞在如夏身上。

    如夏见如春像丢了魂一样,忙扶住问:“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公主交待的事没办好?”

    “不是……不是……”如春摇着头,还带着一头冷汗:“有鬼!有鬼!”

    “有鬼?”如夏不解。

    司姚在里面,听到了如春的声音,只是没听清,高喊着:“事情办好了吗?还不赶紧进来回话?”

    如春双腿瘫软,行走困难,如夏扶着她一起走进屋。

    如春禀报道:“公主,满姑娘……满姑娘根本没做饭,可是……可是饭菜却满满的……有鬼,一定是有鬼!”

    司姚听得一头雾水,根本没听出逻辑:“什么没做饭却饭菜满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就是奴婢亲眼看到,满姑娘没生火、锅里也是空的,最后只把些空盘空碗放进食盒!可等她走到驸马房中打开食盒,所有盘碗都是满满的饭菜!”

    司姚这次听懂了,却有点不太相信:“你会不会看错了?或者……食盒中间有没有被掉包过?”

    如春十分肯定地摇摇头:“没有!那么大个食盒,哪好掉包看错?那些饭菜,根本是无中生有啊!”

    司姚和另外几个丫鬟听了,都有些头皮发麻。

    如夏道:“满姑娘……满姑娘肯定有问题……”

    如秋道:“上个月,奴婢曾听见两个守门的议论,说满姑娘离开王家又返回的时候,是带着一具死尸的,那死尸就是她的陪嫁丫鬟双双!据说当时双双脸上、身上早已毫无血色,样子十分吓人,可满姑娘竟敢在夜半无人的街上背着走,胆量绝非一般人!”

    如冬问:“难不成,就像如春说的,满姑娘不是人,而是……鬼?”

    司姚皱着眉,越听越瘆得慌:“别说了!别说了!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她在王家八年,还生了一个女儿,怎么可能是鬼呢?”

    如春想了一会儿,向司姚建议道:“公主,奴婢听说,黑狗血能辟邪,能使邪魅现出原形!上次,公主说等太夫人病好了就摆个团圆宴,后来太夫人已经好了,团圆宴却还没摆,不如明日张罗摆家宴,再提前准备一盆黑狗血,等满姑娘到了宴席之后……”

    司姚已经听明白了其中用意,遂点点头。

第39章、狗血淋头

    桃叶在王敬房中看着王敬吃饭,心里却不住地想着她在鬼山所看的关于王敬和满堂娇的故事,她想,一旦她的外卖完成了,她迟早还是要离开的,王敬也总有知道真相的一天。

    那么,她要不要先做点什么事情让王敬有心理准备?是她亲口将真相告知王敬,还是等着王敬某天主动发觉?

    “我今天去父亲书房,感到有些异样。”王敬的一句话,把桃叶从思绪中拉回到现实。

    桃叶便问:“什么异样?”

    “我觉得,我今日进书房时看到的烛台,比昨日离开时,好像烛泪多了一些。”王敬说话时,还在吃饭。

    桃叶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昨晚在书房每动一样东西,都十分用心记了位置,离开时还再三确认一切恢复原样,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她拿去书房的那根蜡烛,在拿走时留下了烛泪。

    王敬嚼着菜,继续说:“我就是不太想得明白,除了我,旁人是没有父亲书房钥匙的,而钥匙又从不曾离开我身上。书房的烛泪怎么就多了呢?”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桃叶问这句话的时候,难免心虚。

    王敬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我每次离开父亲书房,都会默记一遍房中所有东西的位置,就怕有人动了什么。”

    桃叶的心更加突突的,她生怕自己已经做了什么对王敬不利的事,仔细想想,陈济那个人的人品,未必靠谱。

    与此同时,她不得不佩服王敬的观察力。

    “你的洞察力这么好,你就当真没觉得,我做的饭,味道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桃叶有点紧张,但好奇心使她不能不问出这句话。

    王敬突然放下了筷子,转向桃叶:“对不起,我……”

    桃叶更加好奇,她实在不知道王敬这个道歉从何而来!

    “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我的脚太疼了,医丞给我开了几样止疼效果较强的药,药效越强,毒性自然也越强,日日吃着,我的味觉……渐渐就减退了,所以,即便你厨艺再好,我也尝不出来了……看到你这么用心地为我下厨,我就没忍心告诉你……”王敬将头埋得很低,轻轻拉住桃叶的手。

    “你……你没有味觉了?”桃叶对这个答案太震惊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还有一点点。”王敬将桃叶的手握得更紧,反而安慰起桃叶来:“你不必难过,没有味觉,也没什么!”

    “怎么会这样?”桃叶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王敬忙将桃叶揽入怀中,笑着说:“没事,真的没事!”

    人生有些事未免过于巧合,她顶替了满堂娇的身份,满堂娇就恰恰是一个与她脾气秉性、爱恶憎欲都相似的人;她需要给王敬送难吃的饭以完成任务,王敬就恰恰是一个失去味觉的人。

    桃叶有些想不明白,但按照这个情况来看,她如果不主动说破,王敬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身边的发妻是赝品。

    可她……总有一种想要说出真相的冲动。

    王敬静静抱了桃叶一会儿,突然将桃叶整个抱了起来,抱到了床边。

    桃叶意识到王敬又有了想法,她惊恐地从他怀抱中跳下来,慌慌张张地去收拾桌上盘碗:“我……我该回去了。”

    王敬却又从后面抱住了桃叶的腰:“今晚就别走了,好吗?”

    “但我其实不是……”桃叶回过头,差一点脱口而出,但她看到眼前沧桑的面孔,又给咽了回去。

    “你不是什么?”王敬十分不解。

    “我……”桃叶纠结、纠结,还是纠结。

    “你到底是怎么了?”王敬的目光充满疑惑。

    桃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忙忙地将所有盘碗都装回食盒,又提着食盒一溜烟跑了出去。

    夜里,桃叶哄睡了玉儿之后,再次失眠,她反复思索着许多事:王敬的脚病,伤身的止疼药;满堂娇的死,至今不被王家知晓;还有书房中被陈济誊抄的那份带图的文稿……

    想得越多,她的脑袋越清醒。

    她取出镜子,轻敲镜面,陈济没有出现。

    她只好放下镜子,过了一会儿又敲,陈济还是没有出现。

    桃叶觉得很不对劲,陈济现在是个自由身,身边只有一个极信任的马达,应该很少有不方便和她说话的时候。

    而且,在此前,她每次敲击镜面,陈济几乎都会立刻出现。

    她心中的疑虑不禁更多,干脆把镜子拿到床上,每过一会儿,就敲几下镜面。

    这个夜晚,她似乎合眼过,也似乎没睡着过,总之一夜敲击镜面无数次,但陈济始终没有出现。

    桃叶深深怀疑自己被骗了,她不敢想象这个骗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毕竟,连她易容成满堂娇、潜入王家都是陈济出的主意……

    天刚刚亮,桃叶就起床了,她很想去问一问王敬,那张被陈济誊抄的纸,上面究竟都写了什么?值得陈济去绕这么大个圈子窃取?

    她大概穿好衣服,连头发都没顾得上梳,就跑进王敬房中,推醒了尚在衾内的王敬。

    王敬睁开眼看到桃叶,一脸惊奇:“你竟然起这么早?”

    “我有件重要的事想问你!”

    “什么事?”

    桃叶准备开口问时,却又不知该怎么问,她绝对不能提陈济,可她又有什么理由去王逸书房看过桌上那些东西呢?

    王敬见她迟迟不语,便坐了起来,望着桃叶的脸,一脸担忧:“你从昨晚到现在,都很不正常,你到底是怎么了?”

    桃叶只好换了种问法:“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昨晚说书房里烛台上的烛泪多了,那书房里有没有别的异常?”

    王敬答道:“应该没有。”

    桃叶觉得,她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忍不住又问:“那……那书房里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害怕被人看到的东西?”

    王敬愣了一下,他盯着桃叶看了一会儿,许久才说:“书房里只有一样东西最重要,难道你不知道吗?”

    桃叶顿时不知道说什么。

    王敬的目光渐渐变得不太一样了:“你……你不对劲……”

    桃叶似乎觉得,王敬已经在怀疑自己了,她陷入了无比忐忑和不安中。

    “我……我去看看玉儿醒了没有!”桃叶害怕与王敬目光对视,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竟选择了落荒而逃。

    这样的情形下,桃叶今日当然不敢去给王敬送饭了。

    在桃叶陪玉儿用早膳的时候,秀萍来告诉桃叶:“公主的人刚才吩咐说,为庆贺太太康复,今日家里要摆团圆宴,二姑娘就不必去上学了!”

    玉儿听了,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太好了!我终于不必去上学了!”

    桃叶还在不安之中,只是配合着玉儿略略微笑:“那可是公主要摆宴,你也乐意去赴宴?”

    “谁乐意赴她的宴?我只是乐意今日不必上学!”玉儿撇着嘴,继续吃早膳。

    临近正午时,公主的丫鬟如夏来请桃叶和玉儿赴宴。

    桃叶心虚,生怕在宴席上碰到王敬,因此得先确定了王敬是否赴宴,才能决定自己去不去:“不知公主姐姐今日宴请的都有谁?”

    如夏笑道:“既然是团圆宴,自然全家人都要去!公主亲自去请太太和大奶奶了,还特意派人去叫大公子和三公子回家,至于驸马……只能劳烦满姑娘去请,这个宴才能做得团圆啊!”

    桃叶听了,更加心虚:“二哥那般固执,我……我哪好请得动?”

    “满姑娘昨晚不是还提醒公主要和睦相处吗?公主只是想宴请全家人一起吃顿饭,姑娘何必如此不赏脸呢?”如夏所指的“提醒”,当然是昨晚在小厨房那场闹剧。

    但桃叶此刻想的,只是以后如何面对王敬。

    躲避不可能是永久的,人多的场合或许比人少的场合更有利解除嫌隙。

    于是,桃叶带着玉儿、秀萍一起来到王敬居室门前:“二哥,今日家里有团圆宴,一起去吧!”

    王敬从房中走出,上下打量了桃叶几眼,问:“你好些了吗?”

    “我……我没事。”桃叶笑了笑,她对于王敬的问话其实有些不太理解,但那毕竟是关怀之言,她似乎又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也许王敬并不曾起疑。

    “那便好。”王敬点点头:“你知道,我从不喜欢人多,你们自去吧!”

    说罢,王敬转身就要回屋。

    桃叶忙拉住王敬的衣袖,劝道:“是公主专程叫我来请你。我与公主之间,有许多不愉快,但我还想以后可以和睦相处,所以,请你今日为我破例一次,可以吗?”

    “好吧!”王敬拿起拐杖,往前院走去。

    桃叶就跟在王敬身旁,一手牵着玉儿,一起慢慢走到前院摆宴的地方。

    萧睿、周云娘、王敦、王敖、司姚,以及王敦与周云娘的一双儿女王耿、王环,已经都在这里了。

    “阿娇妹妹来了?”司姚亲切地迎了过来,拉住桃叶的手。

    桃叶便随司姚往前走。

    公主的几个侍女正在一份一份地上菜。丫鬟如冬端着一个大盆子,突然从侧面撞到了桃叶身上。

    玉儿尖叫了一声。

    大盆子里,正是提前预备的黑狗血。

    黑狗血一下子洒落在桃叶身上,连旁近的司姚和玉儿也被溅上了几滴。

    桃叶顿时感到脸在发烫、身上的肌肤都在发烫!

    在众目睽睽之下,桃叶开始蜕皮,她的脸、她的手臂、乃至全身,表层皮肤像雪花一般迅速脱落,落了一地的肉色碎屑,最后露出她的本来面貌,连那个被她自己用簪子留在脸上的划痕都消失了。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玉儿更是直接被吓得昏了过去,秀萍忙抱起玉儿、远离桃叶。

    司姚端详着桃叶的脸,惊讶万分:“桃叶?是你?”

第40章、掘孤坟

    桃叶闻出了身上血腥的味道,她已经猜到——那应该是狗血。

    她记得,鬼王为她重塑皮囊的那天,曾对她说过:一个魂魄从阴司来到人间,只有第一次所造的肉身是合法的,而后再想改变,那便不是真正的自己了。

    狗血辟邪,鬼王为她所施的重塑皮囊,于人间当然属于邪术!

    一切,已经完全暴露!她再也不用纠结了!

    她的周围,传来各种各样的议论声。

    萧睿惊诧地问:“她……她不是阿娇?是别人易容的?”

    周云娘也目瞪口呆:“我从未听说过,易容术可以被狗血破解吗?”

    王敦摇了摇头:“不!这一定是一门邪术!或是传言中江湖上已经失传的幻术!”

    王敖目不转睛地盯着桃叶,惊叹着:“她……她生得好美,恍若天人!她是谁?”

    司姚向王家所有人说:“她是我府上以前的丫鬟,一个专门伺候陈济膳食的厨娘!”

    司姚转而又瞪着桃叶,目光恶狠狠的:“我原先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一个与陈济素未谋面的满堂娇,竟能当街一唱一和、破坏我的婚礼!我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你?假扮满堂娇,到这里骗吃骗喝还骗色,你可真够不要脸!”

    司姚说着,就又想抬手打桃叶。

    桃叶抓住司姚手臂,冷笑一声:“对!我是骗吃骗喝又骗色,但好歹也是受原主临终遗言所托!谁还能比你更不要脸?人家明明不愿意娶你,你却死皮赖脸硬要嫁进来,把人家好好一对鸳鸯给拆了,一个弄残、一个弄死!”

    “你说什么?”像石头一般僵住许久的王敬,突然发出了声音,他拄着拐,快步走到桃叶身边:“你说谁死了?”

    桃叶看着王敬,不得不说了出来:“你的发妻满堂娇,她早就死了,就是被这个混账公主派人暗杀的!”

    “你胡说!我几时派人暗杀过她?”司姚公主急忙辩驳。

    王敬仍然盯着桃叶,他的眼神由震惊渐渐变成恐惧:“不……我不信!我的阿娇怎么会死?”

    “是真的……在我被逐出公主府的那个深夜,我亲眼看到她们主仆两人被一个高手追杀,无一幸免……她临终前一直念叨着,害怕玉儿也会像她一样被害,再三托付我保护玉儿!而我正好无处安身,所以……所以我便求了一个懂得幻术的师父,然后顶替她的身份来你家……”桃叶支支吾吾、半真半假地描述着。

    “我不要相信你的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信!”王敬后退了几步,没再继续盯着桃叶,他目光散乱、神色彷徨,只是定要找一个借口逃避。

    桃叶知道,王敬是不愿意相信现实罢了,她只好告诉他:“是我亲手埋的她,你如果不信,也可以去看!”

    “在哪?”王敬又抬起头,那张脸已十分沮丧。

    桃叶道:“鬼山脚下的乱葬岗,你跟我一起去,我指给你!”

    王敬听了,拄着拐棍就要往外走。

    萧睿十分慌张,忙快步拉住王敬:“敬儿,鬼山那么远,你那脚怎么走得到?好歹套个马车再去吧!”

    周云娘劝道:“套马车太慢了,还是叫三弟去牵两匹马来吧!”

    “啊?我……我不会骑马!”桃叶慌忙摆手,她一个来自于现代的外卖员,平时都是骑电车,怎么可能会骑马?她料想骑马应该比骑电车难得多!

    “别耽误时间!我现在就要去!”王敬推开了萧睿,一瘸一拐只管往外走。

    桃叶忙去追王敬。

    萧睿满脸担忧,王敖遂拍拍萧睿肩膀,安慰道:“母亲放心,我骑马护送他们去!”

    说罢,王敖就去牵马,在司徒府大门赶上了王敬和桃叶,王敬骑一匹,王敖带着桃叶骑一匹,扬鞭而去。

    萧睿、王敦、周云娘、司姚眼看着王敬随桃叶骑马而去,都感到十分不安。

    尤其司姚,胸中一直燃烧着愤怒之火,却无法阻拦王敬去寻觅发妻踪迹。

    王敬一路骑马飞快,王敖也尽力追赶,若非王敖一路上都紧紧护住桃叶,桃叶几次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幸而从司徒府到秦淮河,只是步行觉得远,骑马是用不了多久的,他们很快到了河边,桃叶还像昨日一样就近租了船。

    两匹马不可能上船,只能连王敖一起留在岸上,桃叶载着王敬一同划向彼岸的鬼山。

    王敖站在河岸上,朝他们大喊:“劳烦姐姐照顾我二哥!我回去套了马车再来接你们!”

    桃叶听见了王敖的话,只是已经没有气力喊话回复,因为她知道王敬心急,要尽可能快速地划船。

    船刚靠岸,桃叶还没将船停稳,王敬已经死死盯住鬼山脚下乱葬岗的无数孤坟,踉踉跄跄就往上走。

    桃叶忙忙拴了船,又去追王敬。

    王敬拄着拐,走入乱葬岗,环视周围大大小小的黄土堆,在夕阳余晖的残光中倍显荒凉。

    他的心,就如周身的万物一样,越来越得不到光亮。

    桃叶引着路,在数不清的小土丘中找到了她记忆中用来标记位置的那个石头:“就是这里了。”

    王敬没有说话,跌跌撞撞扑到坟上,就用他的拐杖去刨黄土,坟上的土已然很瓷实,他刨得十分吃力。

    桃叶一愣:“你这是做什么?死者为大,掘坟可不吉利啊!”

    王敬没有理会桃叶的话,只一个劲地做着自己的事。

    桃叶有点害怕看到黄土下的死尸,不住地劝说:“已经都这么久了,就算你看到,也早已面目全非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敬还是只管刨土,用拐杖、用石头,刨得满身大汗、两腿直打哆嗦,地上的土终于越来越稀薄。

    眼见死尸就要露出,桃叶没胆量继续看,她转过身,背对着王敬,却听得出王敬已经不再用任何工具,只有双手还在劳作,大约是不愿伤了满堂娇遗体。

    “阿娇……阿娇……”桃叶背后突然传来王敬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声声如忏悔:“我怎么会这么笨?我怎么能连你走了都不知道?”

    桃叶微微侧脸瞄了一眼,她恍惚觉得王敬已经完全也在墓穴之中,抱着死尸哭得很痛很痛,他浑身上下黏附的黄土,随着他的颤抖而跌落。

    王敬悲恸地哭着,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残阳的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在天际,大地完全被笼罩在黑暗之中,那绝望的哭声还没有停歇。

    桃叶此前虽然也曾在鬼山过夜,但肯定不会是在这些黄土堆之间,那未免也太恐怖了!

    她很想劝一劝王敬,她觉得他总不能就这样哭到天荒地老吧?

    桃叶于是壮着胆子,慢慢回过头,却还是不敢直视,在目光的余光中,她看到王敬咬破了手指,然后用冒血的手指点在死尸的胸前。

    死尸几乎已经腐烂得只剩骨架了,这个动作又把桃叶吓得转回了头:“你……你把血弄到骨架上干嘛呀?”

    “我要在她的心口点一颗朱砂痣,这样……下辈子我便还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王敬停止了哭泣,渐渐嘴角微扬,将死尸的颅骨靠在自己胸前,就好像抱着活着的满堂娇一样幸福。

    桃叶不好意思浇灭王敬的幻想,但她觉得这样的动作毫无意义。

    她想:别说人死后未必能投胎转世,就算能,那也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

    “桃叶,麻烦帮我一个忙。”

    桃叶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王敬叫她的名字,心中一阵惊讶,在她假扮满堂娇之前,她和他不过在陈熙的花园中有一面之缘、听过她的名字,他竟然还记得!

    桃叶只好再次转回来,面对王敬,她没想到,出现在她眼前的一幕竟然是王敬与死尸一同躺在原先狭小的墓穴中!

    王敬微笑着,目光和声音一样和蔼:“麻烦你和之前埋阿娇时一样,把土还都填回去吧!”

    “啊?”桃叶大吃一惊,她之前帮忙埋满堂娇,那是埋死尸,现在岂能把一个大活人给埋了?

    桃叶忙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你若死了,玉儿怎么办呢?你当真相信你的父母兄嫂能代替亲生父母给她的爱吗?”

    “你可能觉得我很没出息,但我就是一个很不上进的人,我无心去做世上任何一件事,使我眷恋人生的,唯有与阿娇长相厮守。你可知……此刻与她一同这样静静躺着,让我心里有多踏实……”王敬的笑容,确实显出少有的惬意。

    桃叶无奈的问:“你是踏实了!难不成要我担一个杀人犯的罪名么?”

    王敬没有回答,眼睛却闭上了。

    桃叶又问:“你三弟还在河对岸等你呢!你这样躺着算是怎么说的?”

    王敬一动不动。

    桃叶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只好再次壮着胆子,接近王敬和死尸,伸出双手去推王敬:“喂!喂!”

    王敬拐住死尸的那只手被摇晃地跌落,还是没睁眼、没发声。

    桃叶定睛往王敬脚下看,发现他的鞋子早已被血侵染成了红色,再往旁边一看,黄土上也有数不清的血脚印!

    桃叶意识到,王敬必然是方才掘坟时用力过大,双脚出血,给疼昏过去了。

    无奈之下,桃叶战战兢兢地将骨架从王敬身侧推开,然后用力把王敬从墓穴中拉出来,她试图背起王敬,但实在是背不动,只能用拖的,费尽全身力气,总算把王敬拖到船上。

    她将船划回对岸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王敖果然还在等候,但不是带着两匹马,而是一匹马拉着一辆马车。

    “他昏倒了,不知道是因为脚疼,还是因为哭得太过!”桃叶将王敬交给王敖,王敖给背上了马车。

    安置好王敬,王敖又问桃叶:“姐姐不上车吗?”

    桃叶摇了摇头。

    王敖似乎很不放心:“你不是说你无处安身吗?不跟着我们回去,那你去哪?”

    “我如今再去你家,那算什么?主不主、仆不仆的!再说了,你二哥也不可能护着我了,我若敢去,公主还不杀了我?”

    “我……我也可以保护你啊!”王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有点微微发红。

    桃叶一愣,忍不住批评起来:“你一个小屁孩,能干嘛?赶紧带你二哥回家去看大夫是正经!”

    “是……”王敖低着头,只好驾车走了。

    桃叶望着马车渐渐远去,却不知自己今夜该去往何处,离开王家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打算。

    正要离开时,她忽然想起,租来的船还没有退还,今日租金和押金都是王敖付的,但王敖显然已经给忘了!若由她给还回去,便能拿到押金,兴许够今晚去住客栈。

    于是桃叶便又大步走向船,却不防身后忽然有人用大麻袋将她套了起来,她大呼大叫着,已经被整个装起来抬走了。

第41章、二傻子入宫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桃叶在麻袋里挣扎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扔到了一辆车上,然后便听到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

    凭直觉,这应该是一辆马车,而且是一辆跑得很快的马车,桃叶连同麻袋平躺于车内,无法自控地摇摇晃晃、撞来撞去,只觉得浑身撞得好疼。

    绑架她的人会是谁?

    桃叶已经猜到了,在这个陌生的古代,除了司姚公主,谁还能跟她有这么大仇?

    她有点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王敖回王家去呢!即便遇到司姚,也好歹大家都在明处!

    现在,司姚会把她带到哪里去呢?

    一个女人特别恨另一个女人,最有报复快感、最能折磨人的地方应该是——青楼?

    桃叶越想越害怕,她根据自己的知识面了解,被卖入青楼的姑娘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倘若没人来赎身,就要一直呆在那儿,那样她还怎么继续执行外卖任务?又该怎么返回自己的时代?难不成她要指望那些嫖客愿意吃她送的极难吃的饭?

    正胡思乱想着,好似马车碾上了一块大石头,顿时将桃叶整个弹起来,忽的马车又下了大石头,桃叶又整个掉下来,她的头撞在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一下子昏了过去。

    她自觉昏昏沉沉,再次睁开眼时,果然已经到了一个花团锦簇、美女如云的地方,眼前还有一个老鸨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而她侧躺在地上,是被绳子绑着的,像一个展览品。

    老鸨盯着她看了好大一会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长得还不赖嘛!要多少钱?”

    “分文不取!”答话的人在桃叶身后,有点娘娘腔。

    桃叶听这声音仿佛有点耳熟,忙扭动身子往后看,竟看到了许久之前在公主府的那个厨房总管赵四!

    老鸨且惊且喜:“白送的?天下岂有这等好事?”

    赵四摇着折扇,像个土豪一样,又在老鸨面前亮出一锭金子:“不仅白送,我还倒贴!只要你以后尽找些腌臜客人,专叫她伺候,我保你这里金银堆成山!”

    桃叶听见,吓得破口大骂:“赵四!你这个死太监!”

    赵四一听到“死太监”三个字,果然恼怒非常:“带她去!立刻就去!”

    老鸨十分殷勤,一面劝解赵四,一面就叫人带桃叶下去。

    就如赵四所吩咐的那样,桃叶见到了一个腌臜至极的客人,奇丑无比,从头到脚都是脏兮兮,隔多老远已让她感到臭气熏天!

    桃叶还没来得及喊救命,就已经吐了!

    客人凑近桃叶,桃叶又看到他头上生虱子、鼻屎冒到鼻孔之外、牙齿缝隙满挂红绿、灰色的指甲几乎比手指都长,这让桃叶不禁想起电影《喜剧之王》里面那个夜店的极品客人。

    眼见客人扑来,桃叶不由得闭上眼睛嚎叫起来:“救命啊!王敬救我!”

    她在这叫喊声中醒来,发现自己还在麻袋里,听得见马车依旧摇摇晃晃地走,才知方才是黄粱一梦!

    她不禁苦笑了一下,在心中默问自己:“王敬,他还会救我吗?还会管我吗?”

    马车终于停了,桃叶感觉到有两个人把自己扛了下来,扛着走了挺远的样子,然后猛地将她扔到地上,又一次摔得她好疼。

    紧接着,她听到了司姚公主的声音:“给皇兄请安、给周婕妤请安!”

    桃叶在王家时不止一次听说过,周云娘有个姐姐名唤周玉娘,是当今最得宠的妃子,位列婕妤。

    此刻,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带到了皇宫。

    很快,她又听到了皇帝司昱的声音:“皇妹这是何意?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就是皇兄先前看上、却装病逃跑的那个丫鬟!”司姚亲自将麻袋上的绳子解开。

    桃叶总算见了天日,她惊讶地发现,外面早已由黑夜变成白日,她竟在麻袋里睡了一夜!

    出于好奇,桃叶忙瞄了一眼皇帝身后的女子,看着与周云娘有几分神似,必是周婕妤无疑!

    周婕妤的容貌果然比周云娘出色许多,且她钗环衣裙都是华丽鲜艳之色,比起那个平日着装总是素雅暗沉的周云娘,看着反而显得更年轻些。

    司昱走了过来,看到从麻袋里露出半身的桃叶,脸上脏兮兮、头发微微蓬乱,便知道在麻袋里装的时间不短,不由得责备司姚:“你堂堂一个公主,把人装进麻袋里,未免太不像话了!”

    司姚显然不服气:“她先是装病逃跑,害我不得不以张才人顶替,后又易容假扮满堂娇,混进王家,搅合我日日不能安生,我只不过是用麻袋装了她一夜,算是便宜她了!”

    司昱听得一头雾水。

    桃叶慌忙解释:“官家容禀,奴婢没有装病逃跑,当时的的确确是抱病在身,而且是被公主撵出府去的!”

    司姚立刻辩驳:“真是胡扯!我只不过让人送你出府养病,几时撵过你?”

    “别吵了!”司昱一声喝止:“听得朕心烦!”

    司姚、桃叶都闭了嘴。

    旁听了半日的周婕妤,迈着轻盈步伐来到司昱身边,挽住司昱的胳膊:“官家消消气,想来公主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不得不叨扰亲哥哥呢!”

    司昱冷笑一声:“就她那性子,只怕都被婆家捧上天了,谁敢给她委屈?”

    司姚听了,顿时又神气起来:“皇兄若总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偏袒别人,我看咱们只能找母后评理了!”

    “你……”司昱瞪了司姚一会儿,终于还是无可奈何:“行!你好好说说,你怎么委屈了?朕为你主持公道!”

    司姚转而又成了撒娇的语气:“不敢欺瞒皇兄,桃叶当初究竟是真病还是装病,我并不十分肯定,但我确实不曾撵走她,只是怕她的病于皇兄不利,又不想皇兄落空,才不得不桃代李僵,送张才人入宫!不想皇兄却因此事恼我许久……我说不得心里有多难过……”

    司姚似乎越说越伤心,就准备拿手帕拭泪。

    司昱又心烦了,摆手打断了司姚的话:“行了行了!这事都过去多久了?别提了!”

    周婕妤冷眼瞧了瞧桃叶,笑道:“臣妾原先一直不解,张才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又温婉贤淑,如何就讨不得官家欢心?今日一见了这位桃叶姑娘,臣妾才算明白,真真是——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

    桃叶隐约觉得,周婕妤这话貌似有点酸,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最好别开口说话,就算开口也应该奉承周婕妤一点、或者讨好皇帝一点之类的……

    但是,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不小心问出一句:“张才人是谁啊?”

    司昱、司姚,连同周婕妤,都惊愕地看了桃叶一眼。

    司昱接了桃叶的话:“朕记得……你和张小宛,不是很熟吗?”

    “啊?原来小宛姓张啊?”桃叶惊讶之余,不经意笑了一下。

    司昱、司姚,连同周婕妤,又一次目瞪口呆。

    桃叶缓过神,瞬间明白了什么:“你们的意思是说,小宛替我入宫了?可她不是……”

    说到这里,桃叶戛然而止,她清楚记得,小宛心仪陈济,但小宛既然已经受封才人,此事还是不提为妙。

    她正庆幸自己没把不该说的说出来,忽抬头一看,发现司昱、司姚都愣愣看着自己。

    周婕妤挽着司昱的胳膊,不禁一笑:“这位桃叶姑娘,还真是有趣!”

    司姚觉得话风好像变得不太对劲,忙说:“不是……皇兄,我的状还没告完呢!”

    司昱不得不问:“还有什么?”

    “从她得病离开公主府,我就以为她失踪了!没想到,她竟易容假扮成满堂娇,与陈济合谋,害我在婚礼上出丑,她还央着大司马带她入宫,在皇兄和母后面前唱得一出又一出好戏,最后混进王家!王敬以为她就是满堂娇,百般护着她,不知欺负了我多少回!昨日她还骗王敬说什么满堂娇已死、说是我派人杀的,我……我真是要被她冤枉死了,我还怎么面对王敬?”司姚说着话,又想假意抹泪。

    “你的意思是说,上次被大司马带进宫的弟媳、那个能言善辩的女子——其实是桃叶?”司昱似乎只听到了一个重点。

    “是……”司姚虽然应声着,却觉得更不对劲。

    司昱且惊且喜,拍着周婕妤的手,感叹道:“爱妃说的对,有趣!果然有趣!”

    司姚蒙圈地看着司昱。

    周婕妤略略提醒了司昱:“官家,公主正在告御状呢!”

    “哦……对对!”司昱赶快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向桃叶问:“方才公主说的这些,你可承认?”

    桃叶想了想,答道:“承认一半吧!”

    司昱十分好奇:“怎么个承认一半?”

    桃叶看得出皇帝志趣所在,干脆更做出一副傻傻之态:“我……我是个孤儿,假扮满堂娇,无非就是为了有个混吃混住的地方而已,至于欺负公主……”

    桃叶扬起脸,望着司昱,半似委屈半似傻笑:“官家最了解您的妹妹,我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啊!”

    “言之有理!”司昱看着桃叶,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皇兄!”司姚忍不住咆哮起来:“你不是说要为我主持公道吗?”

    “那是自然!朕……一定会处罚她!”司昱象征性的严肃了一下,望着桃叶,开始下令:“小小民女,居然敢冒充官眷,实在胆大妄为!即日起充为宫婢,以示惩戒!”

    桃叶惊愕地瞪大了双眼,这意思就是,她以后将被锁在皇宫的高墙之中?

    虽说呆在皇宫至少胜过青楼,可若想在皇宫里继续她的外卖任务,其难度恐怕也不亚于青楼吧?

    周婕妤早已看出了司昱的心思,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来一出夫唱妇随:“官家英明,臣妾宫中正缺一个解闷的人,不知官家可否将桃叶妹妹赐予臣妾为伴?”

    桃叶一愣,方才还称“桃叶姑娘”,这会儿就叫做“桃叶妹妹”了,这周婕妤和周云娘不愧是亲姐妹!

    司昱显然对于周婕妤的默契配合十分满意:“爱妃既然开口,朕岂能驳了你的面子?”

    司姚正要再次开口,却被司昱抢先道了句:“想来——皇妹也是要给爱妃一个薄面的!”

    司姚顿时竟无言以对!

第42章、白日泡脚有玄机

    司姚公主带着几个侍女离开了周婕妤所居住的仙华殿,心里越想越气,明眼人都看得出,司昱根本是有意将桃叶纳入后宫,所谓“充作宫婢”只不过是个过渡而已,哪能算是惩罚?

    但她奈何不了她的皇帝兄长,一转身还是去了太后的寝殿安寿殿。

    不必说,就如之前每次拜见太后一样,司姚又倾吐了一大堆苦水,言语中不知把桃叶骂了多少遍!

    孟太后听了司姚的倾诉,照旧是先安慰了一番,又不由得感叹:“我的傻女儿,既然她冒名的身份已被识破、也离开了驸马,你大可以让她流落街头、衣食无着,也就算出了一口恶气了!你明知皇帝先前看上过她,怎么还能把她再送进宫呢?”

    “我……我哪想到那么多?我就是觉得我两次在皇兄面前被冤枉,都是因她而起!我想着这次终于有机会向皇兄澄清了,谁知却正好帮了她一把!”司姚说着,忍不住气愤地跺脚。

    孟太后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那个桃叶,一听也只不过是江湖上的小混子,空有容貌、学了点三教九流的小聪明而已!你皇兄后宫佳丽三千,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这与你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我就是气不过!她欺负我了那么多次,王敬次次都护着她!而且……”说到这里,司姚放低了声音,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成婚之后,王敬从来没碰过我……可她竟然以满堂娇的身份在王敬屋里过夜!”

    太后稍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她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

    “肯定不是了……”司姚应答了这句,猛然间想起什么,顿时欣喜地站了起来:“对啊!我现在就去告诉皇兄,看皇兄还要不要封她为妃!”

    太后忙拉住了司姚,无奈叹气:“儿啊,你怎么越说越傻了?你把这事说破了,桃叶这辈子不就只能纠缠王敬了?你往后的日子还能过吗?”

    “她要敢再去纠缠王敬,我就叫她死!”

    “你以为她死了,你皇兄能善罢甘休?”

    “那……那怎么办啊?”司姚刚刚燃起的嚣张气焰一时又消失无踪。

    “不办!”太后的语气突然变重,像是有些生气了:“哀家就不明白了,你为嫁王敬煞费苦心,此刻好不容易你俩之间没了旁人掺和,你不去谋划如何抓住夫君的心,却一定要纠结于一个与你往后并无干系的桃叶,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司姚听了,惭愧地低下了头:“女儿请教母后。”

    太后望着司姚,虽失望,却仍十分耐心:“你仔细想想,桃叶在王家这么久,甚至与王敬有了床笫之欢,都没被王敬察觉是个冒牌货,说明了什么?要么就是她对满堂娇的性情很了解,模仿得极像;要么就是她原本与满堂娇就是相似的!但不管是哪一种,以王敬对满堂娇的旧情难忘,都有可能以后眷恋桃叶。你该庆幸你皇兄看上了她,让他们没有机会!而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只有设法笼络夫君!”

    “可他现在病了,人事不省,连话都不能说一句,我怎么跟他和好?”司姚似乎不太有信心。

    太后却轻轻一笑,意味深长,提醒道:“正是因为他人事不省,才没机会撵你!你趁机多在床榻前照顾,等他醒了、知道了,多少都要念你一些恩情,你俩才能有一个好的开端,明白吗?”

    司姚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太后是一心为她打算,且太后的话也十分在理。

    可离开安寿殿后,她想起与桃叶相关的过去种种,想起在公主府时桃叶为维护采薇说的那些威胁她的话、想起桃叶假冒满堂娇时做过的事,还是不能不气!

    身为一个极其受宠的公主,她自谓有生以来,因被桃叶欺负而受的委屈,绝对是她所受过的最大委屈!她怎能容忍桃叶如此顺风顺水、平步青云?

    想到这儿,她随即吩咐侍女们:“掉头!去仙华殿!”

    丫鬟如春大约猜到了司姚的用意,劝说道:“公主,太后娘娘的话,可是字字珠玑,您还是早些回去照顾驸马吧!旁的事,还是别管了!”

    “我自然会听母后的话,但这并不影响我在此之前小小的为自己出一口气!”

    司姚毫不听劝,就来到了仙华殿。

    仙华殿中,司昱早已离开,周婕妤刚为桃叶安排了住处,并妥善安置了一应所需之物,人人都看得出,周婕妤给桃叶的待遇,绝对不像对一个宫婢。

    桃叶对此甚是无奈,她知道,自己又要开始一段新的混吃混喝混住的生活了。

    自从来到古代,无法拥有寻常身份、正经职业的她,除了用“混”的方法来获得日常生活所需,似乎也别无良策。

    周婕妤听说司姚公主又来了,便已猜到是为桃叶而来,这当然多半不是好事,但她只能以礼相待,带着桃叶以及其他宫婢迎了出来。

    司姚见皇帝司昱已不在此处,也就不必向周婕妤问好了,进门便坐在了仙华殿正殿的一张摇椅上,呼唤道:“桃叶来捏肩!”

    那摇椅是周婕妤平日休憩常坐的。

    周婕妤知道,司姚自幼在宫中是嚣张惯了的,有太后撑腰,并不把后妃们放在眼里,她只好顺着,笑看桃叶:“公主妹妹点名要你服侍,是你的福气,快去吧!”

    桃叶从来没给人捏过肩,也十分鄙视司姚,但她是第一日进仙华殿,周婕妤又待自己不错,总要给主人一点面子,遂站到司姚身后去捏。

    刚捏了几下,司姚就猛地坐起给了桃叶一耳光:“会不会捏?你挠痒呢?”

    这个距离太近,桃叶没来得及躲,挨了这一下,心中骤然不爽。

    宫中不比司徒府,桃叶只好忍了一回:“回禀公主娘娘,奴婢原不会捏肩,若要捏得好,还需多练些时日。”

    周婕妤亦陪笑:“既然桃叶不会,不如我为公主找一个会捏的来伺候吧?”

    “不必了!”司姚从摇椅上站了起来,目光淡淡瞟过桃叶:“我记得,你最擅长的是伺候膳食对吧?时候也不早了,叫午膳吧!”

    周婕妤只得让人去传午膳,并请司姚坐正位,自己陪坐在侧。

    菜肴被一份一份的从外面送进来,摆在桌上,司姚放眼望去,有一盆热气腾腾的鸡汤正冒着白烟,她遥想起在王家、被玉儿一盆热鸡汤盖到头上,当时烫得好疼!

    于是,司姚便吩咐桃叶:“去,把那汤给我端过来!”

    桃叶走过去,连同鸡汤下的托盘一起端起。

    丫鬟如春拿筷子使劲敲了一下桃叶的手,教训起来:“公主叫你端的是汤,谁叫你拿盘子了?”

    桃叶被敲得手疼,差点跌落了鸡汤,无奈只好放下托盘,单单端起鸡汤,忍着烫端了过来,放在司姚手边。

    司姚仰头看桃叶,目光和语气里都带着刺:“我有说让你放下吗?”

    桃叶不由得握紧拳头,真想学玉儿把鸡汤盖到司姚头上!

    周婕妤陪笑着问:“公主让端得近些,难道不是为了喝汤?难不成还为了别的?”

    司姚淡淡一笑:“周婕妤有所不知,我就喜欢有人捧饭,才格外觉得有胃口!”

    周婕妤无奈,只好慨叹一句:“公主的爱好,还真是别致!”

    司姚又仰头瞪着桃叶:“愣着干什么?捧起来!”

    桃叶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将汤盆捧了起来。

    司姚的胃口果然好了许多,一边有滋有味地吃着,一边向周婕妤说笑几句,偶尔再使目光余光扫过桃叶,十分愉快。

    桃叶端着汤盆,两只手的几根手指不停地相互替换、去轮流承受热烫的疼,终有一下没得替换好,滑了手,汤盆落地,发出好大一声响。

    司姚被吓了一跳。

    如春立即代为掌掴,又是一顿教训:“贱奴!捧汤都捧不好,要你何用?”

    周婕妤忙站起扶住桃叶,向司姚说情:“都是我不好,没教好底下的人,吓到了公主!”

    司姚放下筷子,紧绷着脸,连周婕妤都一起训斥起来:“一句“没教好”就完了?弄成这样,我还吃得下去吗?”

    周婕妤又满面堆笑,劝和道:“公主息怒!我这里有官家才刚赏赐的上好草药,用以足浴极好,不如请公主移步,一起泡一泡、压压惊,算是我向公主赔罪,如何?”

    “白日里泡脚?”司姚愣了一下,想了一想,似乎也不错,便回应道:“甚好,就叫桃叶来给我洗脚吧!”

    于是周婕妤带着司姚一同来到寝殿,让自己的侍女欣儿和桃叶一同去取水,并嘱咐:“记得水温要刚刚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婕妤向桃叶笑得有些神秘。

    桃叶领会了周婕妤的意思,与欣儿一同提来了泡脚的木桶,放在周婕妤和司姚脚下,木桶上有盖子盖着。

    紧接着,欣儿蹲下为周婕妤脱鞋袜,桃叶也照样蹲下为司姚脱鞋袜,司姚对这个动作很是得意。

    欣儿掀开桶盖,周婕妤便将双足放了进去。

    桃叶也掀开桶盖,司姚恍惚觉得,她的水冒烟似乎比周婕妤多。

    还没来得及多想,桃叶一下子将司姚的双脚按了下去!

    “啊——”司姚如公鸡破晓一般地嚎叫起来,桃叶只是不松手,死死按住司姚的膝盖。

    如春、如夏等丫鬟意识到不对劲,忙过来一起拖住桃叶,拖离了司姚。

    司姚的脚才得以从木桶中出来,然而,自脚腕到脚底已全部被烫得痛红发肿!

第43章、周夫人仗义?

    桃叶早就对司姚忍无可忍了,尤其在鬼山亲眼目睹了王敬自残烧脚那个惨状,恨不能让司姚也尝尝这种疼痛!

    当她看到司姚被烫得龇牙咧嘴、嚎哭不止,红肿的烫伤部位也渐渐有了起泡迹象,心里说不出有多畅快!

    周婕妤也忍不住暗笑了一下,又忙做出一副心疼的样子,不及穿鞋就三两步走到司姚身旁,蹲下看司姚的脚,并骂桃叶:“混账东西!伺候公主洗脚之前,你自己都不知道先试试水温吗?”

    司姚疼得痛哭流涕,连说话都不由得打颤:“她……她分明是故意的!”

    桃叶心想,今日司姚明摆着是来找麻烦的,想必自己做什么都是错,还不如图个痛快,就只管畅所欲言:“公主息怒!奴婢只是觉得,公主对王驸马那般痴情,伤了脚或许让你们更般配呢!”

    “你……”司姚恨恨地指着桃叶,想要做出惩戒,却又忍不住哀嚎脚疼。

    如夏忽然离开公主,一溜烟跑出仙华殿。

    周婕妤估摸着,如夏必然是找太后告状去了,她便也赶紧悄悄向自己的侍女欣儿使眼色,欣儿也立刻溜出去找皇帝求助。

    这里,周婕妤一面不住地安慰司姚,一面吩咐人立刻去请太医。

    不大一会儿,太医还没到,孟太后、皇帝司昱却在仙华殿门口碰了面。

    周婕妤带着几个宫婢迎接跪拜。

    司昱亦向太后恭谨一拜:“母后万安!”

    孟太后打量了司昱几眼,语气似不太和善:“皇帝一天来探望周婕妤两遍,倒是殷勤得很!”

    司昱仍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笑着解释:“并非探望周婕妤,而是闻知皇妹在此受伤,特来瞧一瞧!”

    孟太后冷冷一笑。

    周婕妤伏地叩首,不敢抬头:“禀太后、官家,都怪臣妾管教下人无方,怠慢公主,求太后、官家赐罪!”

    孟太后没有理会周婕妤,径直走进仙华殿,由如夏引路,去寝殿探视司姚。

    司昱见太后已然入内,遂挥手示意周婕妤站起,一同进入。

    司姚半躺在周婕妤寝殿的卧榻上,咿咿呀呀地叫疼,一见到孟太后进来,比方才更加悲痛地嚎啕大哭起来:“母后……”

    但是孟太后并没有像先前每次那般温和宽慰,只是坐在床榻对面,一言不发地看着司姚。

    司姚看得出太后眼中的失望,她从太后的眼神中读出了一句话:“气量如此狭小,能成什么大气候?”

    这般场景下,司姚不知不觉又停止了哭泣,惭愧地低下了头,心中无限懊悔!脚被烫成这样,她还哪有能力趁王敬昏迷期间去照顾?

    因为没有宽广的胸襟,她又错失了一个笼络夫君的绝佳机会!

    司昱和周婕妤来到寝殿,因司姚此刻是光脚的,为避嫌,司昱就站在了屏风之外,关怀道:“不知皇妹伤得如何?可还能走路?”

    “我的脚恐怕就要废了!皇兄可要为我做主啊!”司姚一张口,就忍不住哭。

    听着那娇滴滴的哭声,司昱心里发毛,他才懒得为司姚做主呢,可当着太后的面,着实为难!

    孟太后沉默了一会儿,见司昱没有动静,便开始代劳了:“周婕妤,伺候公主足浴的是谁?”

    周婕妤忙离开司昱,走进屏风之内,侍立到太后身侧:“禀太后,是……是臣妾这里新来的宫婢,名唤桃叶,她尚未熟悉宫中礼仪,才……”

    “杖毙!”孟太后根本没打算听周婕妤把话讲完,就已经给出了判决。

    太后身边的郑嬷嬷随即问询左右:“哪个是桃叶?”

    桃叶吓得魂飞魄散,哪敢吭声?

    周婕妤、以及其他宫婢也都没敢作答。

    司姚才舒缓了一口气,免不得又露出一丝窃喜,手指周婕妤身后的桃叶:“就是她!”

    郑嬷嬷于是吩咐几个近身伺候太后的宫人:“立刻行刑!”

    司昱犹豫着,就想要冲过屏风,却忽见周婕妤拦在了前面:“且慢!”

    周婕妤跪在太后脚下,恳求道:“太后息怒!桃叶是今日才入宫,尚未教习礼仪,难免毛手毛脚,原不该殿前侍奉。都是臣妾思虑不周,求太后宽恕桃叶这一回,要罚便罚臣妾吧!”

    桃叶见周婕妤这般维护,心里实在有点感动,她没想到,她和周婕妤不过刚刚相识,周婕妤竟能如此仗义!

    孟太后既然能成为太后,后宫女人的把戏都是玩烂了的,岂能不知周婕妤维护桃叶的用心?因此淡淡一笑:“既然周婕妤如此乐于舍身救奴,哀家便成全你!你自去领了杖毙之刑吧?”

    桃叶深感意外,周婕妤也似乎有几分惊讶。

    但郑嬷嬷等宫人在旁边听着,没敢轻举妄动。

    太后瞟了郑嬷嬷一眼,问:“等什么?带周婕妤去!”

    宫人们不敢违拗,就来带周婕妤。

    司昱深为周婕妤维护桃叶之举动容,岂能允许太后这般重罚?

    他顾不得许多,就越过屏风、推开宫人,护住了周婕妤:“母后未免处置太过了吧?玉娘是朕即位前便服侍在侧的旧人,又为朕生下皇子,岂能随意赐死?”

    太后又淡淡一笑,把目光对准周婕妤:“周婕妤自知年纪渐长,已到了朱颜辞镜之时,才如此用心培养新人,哀家除去旧人留新人,不是正好助你们一臂之力吗?”

    “哪有什么新人?母后这道理,实在不通!”司昱当然知道太后口中的“新人”指的是桃叶,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哦?没有新人?”太后故作疑惑,又吩咐:“既如此,仍赐死桃叶便罢了!”

    司昱又反驳:“桃叶也不可赐死!”

    太后摇了摇头,脸上虽平淡,口吻却是强势的:“不行!周婕妤和桃叶,必须赐死一个!”

    司昱勉强抑制住自己不满的情绪,问:“为什么她们必须死一个?”

    太后似笑非笑,反问道:“皇帝的记性未免太差了吧?眼前的事儿就给忘了?姚儿的脚伤成这样,难道不该有人被问罪?”

    司昱看了看司姚,果然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她的脚不过是皮表烫伤,假以时日自然可以痊愈,凭什么就要别人抵命?更何况,方才玉娘已经说过,桃叶才刚入宫、未曾学习礼仪、还不该到殿前伺候!是皇妹点名非要使唤,即便伤得再重,那也是咎由自取!”

    听了这番话,太后稍稍变了脸色:“皇帝真是长大了,竟然敢这样同哀家说话?”

    “长大?”司昱哭笑不得,挥袖撂出一句:“母后请查查清楚,朕已经三十三岁了!”

    太后多年来习惯了司昱的服从,对他一反常态极其不满,语气也突然变重:“无论你几岁,都还是哀家的儿子,必须永远听从哀家!今日周婕妤和桃叶,也必须死一个!”

    司昱却鼓起勇气,以同样的力度回应:“若如此,母后不如废了朕这个皇帝,您自去统领百官,自然是说一不二!”

    太后更加震惊:“你敢威胁哀家?”

    “普天之下,皆是朕的子民,若连无辜子民都维护不了,朕又有什么资格做皇帝?不如趁早让贤!”

    太后终于反驳不了司昱这个理由。

    太后与司昱相对相视,许久默默无言。

    外面有人报:“太医到了。”

    “让太医去安寿殿,把公主也挪到安寿殿来!”太后吩咐了这两句,站起离开了仙华殿。

    外面早已预备了步辇,郑嬷嬷等人就将司姚背上去,然后由宫人们抬着步辇跟在太后身后走了。

    司昱终于松了一口气,周婕妤忙拿手帕为司昱擦拭额头。

    桃叶这才意识到,原来司昱方才出了一头的汗,可见他虽然反抗了太后,却是紧张的。

    周婕妤望着太后等人离去的背影,十分忧心,忽然跪在了司昱膝下:“官家为维护臣妾,与太后冲突,恐怕于往后不利!臣妾有罪!”

    司昱忙扶起周婕妤,宽慰道:“你如此舍己为人,朕感动都来不及,岂能怪罪你?”

    周婕妤低头长叹,喃喃而道:“臣妾记得,上次官家召桃叶妹妹入宫,召来的却是张才人……官家虽不曾说出口,臣妾也看得出官家失落了有多久!如今好不容易桃叶妹妹来了,臣妾岂能忍心让官家再落空?”

    “知我者,玉娘也!”司昱目光扫过桃叶,却将周婕妤紧紧揽入怀中。

    周婕妤的眼神中仍然充满不安:“可是,太后原本就看不上臣妾的出身、也看不惯官家对臣妾的宠爱……发生了今日之事,臣妾以后在宫中自处,只怕更如履薄冰!”

    司昱摇了摇头:“是朕与太后之间有矛盾才连累了你,但朕不能永远受制于太后……朕要抬举你,朕不允许你以后的日子更艰难!”

    言罢,司昱便吩咐近身侍奉的大太监谢承:“传朕旨意,即日起,晋封周婕妤为夫人。”

    欣儿等几个宫婢听到,都喜笑颜开,忙上前施礼:“恭贺周夫人!”

    桃叶傻眼了,她猛然间有点怀疑,周婕妤方才仗义维护自己的行为,该不会是一场铤而走险的作秀吧?

第44章、不解风情

    周婕妤晋封为周夫人的圣旨传遍宫廷内外,竟然没有引起太后的反对!

    桃叶对此深感意外!

    不过,后来桃叶很快从仙华殿宫人口中得知,其实以周玉娘的资历,被册封为夫人一点也不为过,最强大的一个理由就是:皇帝司昱年逾三十,却只有一个皇子,便是周夫人所生。

    据宫人们说,在司昱还是皇子时,被先皇赐婚了一个嫡妻、两个侧室,周夫人是第一个侧室。

    可惜司昱嫡妻身体孱弱,没能熬到司昱即位就撒手人寰。

    在司昱即位时,他有意册立周氏为后,但孟太后以为周氏的父亲不过是个七品县令,芝麻绿豆的小官岂能做得了国丈?

    最后,司昱不得不遵从孟太后的意愿,册立了另一位身无所出的侧室沈慧为皇后,只因沈皇后的父亲是一品太傅。

    周氏因为被司昱主张过皇后之位,反而遭到太后不满,许久都没能在宫中获得一个正式的名分,直到生下皇子司德,才勉强受封婕妤,周氏的父亲也因此被提拔为六品长史。

    而后的几年中,司昱虽也纳了不少妃子,可这些妃子要么就是没能生育、要么就是孕中小产,总之就是没能再给司昱添一个皇子。

    莫说皇子,连个公主都没有!司昱作为堂堂一国之君,后妃成群,竟然只有一个孩子!

    大约就是因为这点,孟太后才不好反驳周氏被晋为夫人吧!

    以上均为桃叶所得八卦信息,其实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桃叶并不大关心,反正只要太后和公主不来找麻烦,她就谢天谢地了。

    周夫人对桃叶一直待如上宾,每当司昱光临仙华殿,周夫人必然要使桃叶服侍在侧。

    说是服侍,其实桃叶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必须到场而已!

    没多久,桃叶与仙华殿中的宫人都已经混得挺熟了,只是她从不曾听这些人提过张小宛。

    桃叶心里是有些挂念小宛的,想当初在公主府,小宛也没少帮她,又在瞒着她的情况下替她入宫,只为了成全她和陈济……虽然她和陈济并不是那种关系,但小宛却是真的放弃了自己的感情,她不能不为之感动。

    某日,趁周夫人不在仙华殿的时候,桃叶跟两个处得还不错的宫人交待了一声,便溜出去找小宛了。

    桃叶一路问着路,来到了小宛所居的芳乐殿附近,远远看到采薇正在指挥几个洒扫婢女打扫庭院。

    采薇一袭绿衣,看起来比原先清瘦了许多。

    先前,桃叶明知采苓、采薇是近身服侍司姚公主的人,却没一同陪嫁到王家,心中一直纳罕,今日一见采薇在此,才恍然大悟。

    桃叶便立在一侧边角处,向采薇招手:“采薇!还认得我吗?”

    采薇见是桃叶,一脸欣喜,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桃叶跟前,笑道:“是桃叶姐姐?我早听说你入宫了,却一直没机会相见,你一向可还好?”

    桃叶料想,就司姚公主在仙华殿烫伤脚这种奇闻,应该早已传遍后宫每个角落了,采薇知道自己的事也不稀奇。

    桃叶笑着点头,又问:“小宛在屋里吗?”

    “是张才人!”采薇向桃叶使个眼色,是强调的语气。

    桃叶瞟了一眼庭院中的几个洒扫婢女,忙改了口:“是,我想求见张才人,不知可否代为通传?”

    采薇看了一眼殿门,笑着说:“张才人身体稍有不适,医正在把脉呢,你稍等一等吧!”

    没多久,殿门开启,采苓送医正出门,采薇上前向采苓告知桃叶求见之事,医正自拎着医药箱离开。

    桃叶看着采薇跟采苓说话的样子还是那么恭敬客气,心里难免替采薇感到悲哀,忽不知怎的一眼又留意到那远去的医正,背影好似王敖。

    她记得,王敖现如今就是太医令手下的一个医正啊!

    来不及多想,桃叶拔腿就跑,在外面小道上追上了王敖,大喊着:“三弟!等等!”

    王敖闻声回头,一看是桃叶,喜不自胜,快步拐了回来:“姐姐怎么在这里?”

    桃叶赶到眼前,忙问:“你二哥的病怎么样了?”

    王敖听了这句,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改为唧唧歪歪:“若不是为了问二哥,恐怕你才不会叫我呢!”

    桃叶一脸无奈:“难道我关心一下病人也错了?”

    王敖只好讲了王敬的状况:“上次你离开后,我带他回家,还如先前一样治病吃药,两日后醒了,一醒就跑去廷尉府击鼓鸣冤,状告二嫂命案!廷尉一听被告是公主,哪敢受理?可原告是驸马,他又不敢不受理!人家干脆当堂装病昏倒,之后一直托病不出!这下可好,廷尉府所有的案子都因此暂被搁置了,卷宗积累如山,底下怨声载道……”

    “停停停!”桃叶打断了王敖:“我问的是你二哥,扯那么多廷尉府的事做什么?”

    “哦……”王敖不太乐意,但还是继续作答:“我二哥见廷尉不管事,又跑到别的府衙去告,但哪个府衙都一样!他就是不死心,天天跑出去,走路太多,结果又昏倒在大街上,我和大哥又把他扛回去,这都又躺了两天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呢!”

    桃叶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你们明知他那脚不能走太多路,怎么不拦着点呢?就只管放他天天出去跑?”

    王敖摇了摇头:“哪敢拦啊?你难道不知,为二嫂伸冤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桃叶长叹一声,又关心道:“那玉儿呢?”

    王敖道:“玉儿这阵子没少哭,一见到公主就骂,我母亲拦了一次又一次……公主那暴脾气,肯定受不了啊,每一次都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这个混账公主,我的玉儿那么小,她也好意思欺负?”桃叶一时激动,就骂了出来。

    王敖撇着嘴,投来鄙夷的目光:“什么叫“你的玉儿”?说得好像你真是我二嫂似的!”

    桃叶意识到自己口误了,遂闭了嘴。

    王敖忽又变得温柔,安慰起桃叶:“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公主因为烫伤了脚,这阵子极少出房门,但凡出来也都要乘坐步辇,因此只要玉儿不去叫骂,公主也是不方便找麻烦的!”

    桃叶点点头,她觉得自己要问的话已经问完了,就准备回芳乐殿去找小宛。

    王敖忙又叫住桃叶:“喂!好不容易才碰见一次,你就不关心我一下吗?”

    桃叶一愣:“关心你什么?”

    “你……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解风情?”王敖有些气恼,又有些脸红。

    桃叶无语,立刻端出一副长辈的架势,批判道:“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叫风情?”

    “我为什么不知道?我已经十四了!你嫁给我二哥那年不也就十五吗?”话音落,王敖懊悔地跺脚:“我都被你给绕糊涂了!我是说,我二嫂嫁给我二哥那年,也不过才十五岁!”

    桃叶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她朝眼前这个懵懂少年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回了芳乐殿。

    采薇已经在芳乐殿外等得十分焦急,终于看到桃叶回来,难免对着桃叶抱骚了几句。

    桃叶笑了笑,由采薇引着进殿去见小宛。

    小宛坐在软塌上,梳着盘桓髻,一侧配饰步摇,身上是蚕丝的紫碧纱纹复裙,燕尾拖地,果然比原先做丫鬟时庄重了许多,只可惜满面愁容,没有了旧日的水灵。

    屋里还有采苓等几个宫婢。

    桃叶双手合在腰间,轻轻一拜,尊称一声:“张才人!”

    小宛正惆怅出神,听得这一声呼唤,抬起头看见桃叶,一时竟忍不住流下泪来:“桃叶姐姐……”

    这个称呼,还是像以前一样亲切,桃叶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小宛摆摆手,示意宫婢们退下,采苓、采薇等就都出去了,并带上了门。

    桃叶待房中已没有了别人,才坐到小宛身旁,替小宛抿了泪:“你是怎么了?又是看病、又是哭的?”

    小宛含泪哀叹:“似周婕妤那般,为官家生下独子、得蒙圣宠,只是母家官位不够高,尚且遭人冷眼!更何况我是个平民丫鬟,满宫中谁能正眼瞧上一眼?”

    桃叶听了,心里一阵酸:“是我对不起你。”

    小宛忙握住桃叶的手,勉强露出笑意:“姐姐别这么说,我这日子也不是过不得,幸得皇后娘娘可怜我,容我有一席之地,不然我哪有资格住进这芳乐殿?只是……”

    小宛蹙眉,顿时又泪如滚珠:“只是我当初愿替你入宫走这一遭,原是指望着你能有机会与陈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我哪怕是因此获罪、哪怕老死宫中,也没有遗憾了……我却没想到,他是如此福薄命短之人,竟葬身火海!我每想到一次,心里都疼得死去活来……却又怕别人看到我哭……”

    桃叶见小宛哭得这么伤心,于心不忍,一时间就有了说出真相的冲动:“其实陈济他并没有……”

    “他没有什么?”小宛突然暂停了哭泣,好奇心促使她瞪大了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桃叶。

第45章、皇后醉酒是常态

    桃叶犹豫了一下,她想,无论如何,小宛如今已经是当今皇帝的嫔妃了,若心中对别的男人还抱有期冀,未必是一件好事。

    于是,她转而换了一个说法:“其实,陈济并没有喜欢过我,这只是一个误会!”

    小宛一脸惊愕。

    桃叶又解释:“陈济是一个胸中有大志的人,并不拘泥于儿女私情。他对我,看起来好似与对别人不同,其实不过是需要我的帮助,就如那次去大司马府上一样……你是知道的。”

    “怎么会?”小宛茫然若失,目光开始变得慌乱。

    毕竟,如果陈济喜欢桃叶只是她的一个误会,那么她的代替入宫岂不是显得毫无价值?

    小宛在迷惘中,恍然又想起一件事:“可是,你和陈公子不是成亲了吗?只是我不明白,你怎会顶着满堂娇的身份与他成亲呢?难不成只是为了绊公主难堪?”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桃叶在扮作满堂娇期间干的事,多半都不宜告知旁人,她连编都不好编。

    小宛的好奇却更多了:“而且,你后来又去王家冒名满堂娇那么久,究竟是为何?”

    桃叶和小宛是旧友,回答旧友的问题总不好太敷衍,桃叶抓耳挠腮,终于有了一个并不敷衍、也不算撒谎的答案:“实不相瞒……我……我喜欢王敬,才有此举……”

    小宛眼睛瞪得圆圆的,惊愕之色比方才更甚。

    “我……我听说王敬对发妻情根深种,陈济……陈济为谢我曾经帮过他,就帮我出了这个主意……至于我与陈济那场……不过是假成亲,是因为王家婆母要撵我,我才暂找个躲避之所罢了……”桃叶半真半假地编故事,紧张得出了一头汗。

    但她认为……小宛可以把这紧张视为女孩子的腼腆。

    小宛果然信以为真:“我记得,你在离开公主府之前,应该只见过王公子一次吧?一见钟情啊?”

    桃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又握住小宛双手:“所以……我真的很谢谢你能替我入宫,这样我才有机会去王家……”

    桃叶笑得很暖,她觉得这个说法很好,既解除了她与小宛之间的情敌之嫌,又使小宛的代为入宫显得很有意义。

    为了配合桃叶这个暖笑,小宛只好舒眉展颜,却又开始替桃叶担忧:“可你明知,公主为嫁王公子,费了多少心血!哪能允许你钟情?”

    “是啊,他的心里只有发妻满堂娇,他的身边只可能有公主……哪里都没我的位置……”桃叶的暖笑变成了苦笑,话风到这儿的时候,她心里是真的有点苦。

    尽管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尽管她接近王敬是为了完成任务——鬼王交付的外卖任务和陈济托付的窃密任务,但她的确已经对王敬动了真情。

    “爱而不得是很苦,可心中有爱还是聊胜于无。”桃叶又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甜一点,她这话是在劝慰自己,也是在劝慰小宛。

    小宛闻此共鸣之言,顿时感于五内,不禁又潸然泪下:“姐姐说得太好了,你若能留在我身边,我便不会觉得日子那么难捱了。”

    桃叶轻笑:“天天面对周婕妤,我也很不自在。可是,这宫里哪轮得到我挑地方呢?”

    小宛思索了一会儿:“或许,我们可以求皇后娘娘做主。”

    于是,小宛带着桃叶出了门,往皇后所居的昭阳殿走去,采苓、采薇等宫婢都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桃叶遥遥听到琴瑟鸣奏之音,心中觉得十分清新悦耳,不由自主凝神聆听。

    再走不多时,她们远望见一簇红梅,如血色浸染,娇艳欲滴,因才盛开未久,还夹着些许花骨朵,被微微寒风轻轻摆弄着。

    及凑近,她们又看出,那是十几株红梅树,枝丫相互交错着,围成了一个圈。

    圈外有人抚琴、吹笛,多种乐器协奏。

    圈中有一女子,身上穿的是与那红梅同样血色的翩翩舞裙,身段纤细袅娜,步态轻盈,在红梅之间来回摇曳着舞动,广袖拂面,真真是:“折腰应两袖,顿足转双巾。蛾眉与曼脸,见此空愁人。”

    桃叶简直看呆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凑到小宛耳边,还不敢大声:“那跳舞的是谁?”

    “是皇后娘娘。”小宛的神情很平常,像是对眼前这幅画面已经司空见惯了。

    桃叶听了,却更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身体柔软得就像没有骨头一样……她又美又瘦……她竟然是皇后?”

    历史学得一塌糊涂的桃叶,依稀记得影视剧中有位皇后“体轻能为掌上舞”,那便是赵飞燕。

    她不小心问出一句:“皇后是不是姓赵?”

    小宛答道:“皇后母家沈氏。”

    桃叶猛然想起,是的,她在周夫人的婢女们那里是听说过的,当今皇后,乃是司昱做皇子时的第二位侧室沈氏。

    桃叶正在默默敬服中,忽见沈皇后一脚踩到了自己的舞裙,一头撞到了一棵红梅树上,紧接着趴倒在树下。

    那个摔倒的过程,把桃叶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婢女们慌忙放下乐器,都高呼着“皇后娘娘”,然后一齐上前去扶。

    小宛、桃叶也快步走了过去,立刻闻到了一大股酒味儿,只见沈皇后被扶起时,脸上、身上都沾了泥,连站都站不稳,却仍笑意盈盈。

    婢女们扛着、扶着,也劝着:“娘娘当心凤体,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没事没事,我再来一杯便好了……”沈皇后面颊红润,酒气微醺。

    桃叶皱了皱眉头,低声对小宛说:“我看咱们来的不是时候,皇后娘娘喝多了,怎么替我们做主?”

    小宛却摇摇头:“若因为这个,你哪天来都不是时候。”

    桃叶一惊,这意思就是说,皇后醉酒是常态?

    沈皇后隐约听到了小宛和桃叶的声音,眯着眼看过来:“谁……谁在那儿呢?”

    “妾张小宛。”小宛忙屈膝一拜。

    桃叶等也随拜。

    沈皇后总算慢慢站稳了,扶着婢女的手,走向小宛:“原来是张才人啊……”

    才刚说了一句话,沈皇后突然打了个嗝,立在小宛身后的桃叶只想屏住呼吸,可小宛还是一如平常。

    桃叶撇撇嘴,她实在觉得这位皇后够奇葩!

    有婢女拿来了醒酒汤,皇后接过喝了几口,又稍稍站定:“张才人这么冷的天跑来,是有事么?”

    小宛将桃叶拉到近前,才向沈皇后道明来意:“禀娘娘,这是桃叶,是臣妾入宫前最最要好的姐妹,如今在周夫人面前当差。深宫长夜寂寥,臣妾巴望着与桃叶相伴,可又不敢向周夫人开口,求娘娘垂怜!”

    “不过是讨要一个婢女,这有什么难开口的?”沈皇后虽醉着,看着却不迷糊,酒意反而让人觉得更容易亲近。

    沈皇后果然很照拂小宛,她为替小宛跑一趟,又另换了一套翚衣,梳太平髻,饰以簪珥,带着小宛、桃叶等一起来到仙华殿。

    周夫人已经回到了仙华殿,闻知皇后到来,以礼相迎。

    如桃叶所猜测的那样,沈皇后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见了周夫人,也无需多寒暄,便开门见山。

    “周夫人身边的桃叶姑娘,原是张才人的至交,她二人久别重逢,难免想在一处,只是不好意思向周夫人开口,本宫天生爱管闲事,就来跟你说说!”

    沈皇后说话的语气极随意。

    周夫人自然知道桃叶和小宛是旧交,但她想……让桃叶去到小宛身边,恐怕不是司昱想看到的吧?

    上下尊卑有别,周夫人不敢像皇后那般随意,只能客客气气的:“皇后娘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桃叶姑娘虽如今只是宫婢,却是官家特意留在宫中的人,要常常能见到才好!若跟了张才人,怕有些不便呢!”

    “好奇怪,难道桃叶跟了张才人,官家就见不到了吗?如何不便?”沈皇后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司昱不待见张才人是满后宫皆知的事,可当着张小宛的面,周夫人总要说得委婉点,但皇后偏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这让周夫人笑得很无奈。

    小宛见周夫人为难,便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皇后娘娘……要不……要不就算了吧!桃叶在周夫人这里,臣妾也是见得到的……”

    沈皇后冷冷一笑,不满之意已经很明显:“怎么?本宫身为皇后,管的就是后宫之事,难道连调动宫婢这等小事都不能做主了吗?”

    小宛与桃叶面面相觑,此事虽小,但皇后既然已经亲自上门开口,一旦不成,颜面何在?

    周夫人也不愿开罪皇后,无奈之下,只得跪了下来:“皇后娘娘金口玉言,臣妾原该遵从,只是将桃叶留此,实在是官家命令,臣妾不敢有违圣意,求皇后娘娘恕罪!”

    “你敢用官家来压制本宫?”皇后的脸色更难看了。

    周夫人伏地叩拜:“臣妾不敢,但臣妾侍奉君王左右,总要事事以官家为先,娘娘何必为难臣妾?”

    沈皇后忽又收起了方才的苦瓜脸,似笑非笑地做了个总结:“周夫人先是声称官家去往张才人处不便,无非就是要表明官家在后妃中最宠爱你,这——是对本宫的藐视!本宫执掌后宫,你却公然违逆本宫调动宫婢的决定,这——是无视宫规!”

    对于这些罪名的由来方式,周夫人实在哭笑不得。

    “官家确实可以压制本宫,不过……太后应该也可以压制官家。”沈皇后说罢,向贴身婢女芙瑄摆摆手。

    芙瑄即拿出一张纸,念道:“太后手谕,周夫人公然藐视中宫、无视宫规,即日起降为婕妤。”

    桃叶、小宛都很懵,从她们看到皇后醉酒跳舞开始,皇后一直都是跟她们在一起的,事发突然,哪有机会得到什么“太后手谕”?

    果然,周婕妤也对“太后手谕”提出了质疑:“皇后娘娘与臣妾说这些话,是眼前才有的事,何来太后手谕?”

    “那当然是因为,太后她老人家——料事如神!”皇后微微一笑,又向芙瑄摆摆手。

    芙瑄便将手中的纸展示在周婕妤面前,周婕妤睁大了眼睛去看:当真是太后的笔迹!太后的玉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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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4496/ 第一时间欣赏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最新章节! 作者:沪弄所写的《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为转载作品,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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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介绍:
默默无闻的女外卖员陶烨,因“死”意外上了热搜。
备受争议的是,她并非骑行遭遇车祸,而是拎着外卖袋子昏死在某个男厕,于是登上各大媒体新闻头条,引发了吃瓜群众的无限遐想……
濒死之际,陶烨穿越到了不明历史的古代,更名桃叶,原本只是继续外卖老本行,却乌龙地顶替了一个即将被扫地出门的贵族少妇。
据说,公主看上了她的夫君。
夫君给她两个选择:1、和离;2、下堂做妾。
和离?
这么麻利地成全公主,未免也太便宜渣女了!
做妾?
让夫君坐享齐人之福,未免也太便宜渣男了!
沉思良久,桃叶终于琢磨出了最符合自己气质的第三种选择:改嫁给公主的前夫。。。
果然,公主梦想中童话般的婚礼,生生变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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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
狼烟四起,千军万马攻陷京师,国君请降
城门大开,一顶金轿徐徐抬入
公主半信半疑:是桃叶?
桃叶淡淡一笑:你该称呼「皇后娘娘」。。。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