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咱不记仇,当场就报
桃叶就知道,这样笨拙的方法,迟早是藏不住的,索性豁出去了,只管从床下钻了出来。
萧睿见状,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只有失望之色:“阿娇,你这是做什么?”
这时,听到萧睿声音的几个下人都围到了门外。
桃叶向来脾气不好,更何况几乎失眠了一夜,她脸色也很难看,实在不吐不快:“母亲这个时候火急火燎地找我,无非是担心陈公子的迎亲队伍还没到,公主的花轿却先到了,得赶紧想办法把我藏起来或者撵出去,以免冲撞公主。我自己先藏起来,不是正合了您的意吗?”
“你……”萧睿被这番话堵得脸色铁青,看着桃叶趾高气昂的模样,也觉得忍无可忍:“我真没想到,你平日那般孝顺,即便心里有气也至少顾全大局,而今日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算仁至义尽……”
桃叶皱了皱眉,猜想:这是打算撕破脸了吗?
只见萧睿脸色一沉,昨日那愧疚的眼神、客套的语气骤然消失,五内积攒的宿怨一触即发:“不管陈家的迎亲队伍是走在路上、还是没有出发,我命令你现在立刻给我去陈家!”
桃叶翻了白眼,似笑非笑:“我要是不去呢?”
“那我就让人送你去!”萧睿转身就要叫人。
桃叶随即抽出头上的发簪,抵住自己颈下:“你敢硬来,我就让你喜事办不了,等着办丧事吧!”
两人的强势姿态不相上下,四目互瞪,就这么僵局了。
玉儿抱住桃叶的腰,惊吓的叫着:“娘……”
“大奶奶来了!”外面有人喊。
周云娘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跑到萧睿身旁:“母亲,刚刚守门的人来报,公主的花轿眼见就要到了!”
萧睿还没来得及反应,周云娘紧接着又说:“还有,陈家的迎亲队伍也马上就到!”
萧睿听着有点不对劲,忙问:“估摸着哪个先到?”
“公主花轿从东边来,陈家队伍从西边来,看着差不远。底下的人问,若是一起到了,该让哪个先进来呢?”周云娘满面愁容。
萧睿更是一筹莫展。
周云娘继续叨叨着:“若是让陈家先进来,岂不辱没公主的身份?若是让公主先进来,万一撞见……”
周云娘没敢把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却都悄悄投向桃叶。
桃叶感觉到,自己又成为焦点人物了,似乎有点得意,也似乎有点不自在,不自觉走了神,不防备萧睿从一旁突然抓住了她的两只胳膊,敏捷地扭到背后。
桃叶动弹不得,手上的簪子也掉了,她默默震惊:这王家的当家主母原来是个练家子!
萧睿终于拿定主意:“陈家的迎亲队伍不必进来,就在门外等待接亲即可。你们速给满姑娘换喜服,立刻从后门送出去!另外让人通知陈公子,拐到后门去接人!”
玉儿还贴在桃叶身上,听见这话,使劲地用手拍打在萧睿身上:“我讨厌祖母,你是坏人!坏人!”
周云娘向跟着的丫鬟们使眼色,两三个丫鬟便来拉玉儿,玉儿哭喊着“娘”就被硬生生拖走了。
“玉儿!”桃叶呼唤了一声,她看着玉儿那张落泪的小脸,心酸极了。
桃叶瞪着萧睿,在心里默默宣告:“你有本事就控制我一辈子,不然迟早叫你好看!”
虽然萧睿已经尽可能快速解决后院问题,但终究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在司徒府的前院,前来贺喜的宾客已经齐聚一堂,由王家的大公子王敦主持招待着;而在司徒府大门外,两拨穿喜服的人都已到达。
司姚公主的花轿队伍从东边来,最前面是王家的三公子王敖,因代为迎亲骑马带队。
王敖受母亲萧睿嘱托,在接到司姚公主后行进得很慢,以尽可能为家里处理满堂娇之事争取时间。
但陈济从天不亮开始,就派了马达盯着王敖,王敖走得有多慢,陈济也就走得有多慢,直到两支队伍都走到王家所在的这条街,正好一东一西的迎面相对。
王敖迎头看见陈济带队从西边来,感到事情不妙,不得不停止了行进。
这么一停,整个队列都停在了街上,连同司姚公主的花轿。
司姚感觉到了花轿停滞不前,心中有些纳闷,但作为新娘子应有的矜持,她只好在花轿内静静等待。
陈济看到王敖停住,暗自一笑,他猜,公主不太可能知道满堂娇又回到王家的事,而王家为满堂娇说媒再嫁这个歪主意,更应该是瞒着公主的,公主此刻肯定不知道对面还另有一支迎亲队伍。
想到这儿,陈济下了马,向东走过王家的大门,走过王敖的马,走向公主的花轿。
王敖已经猜出陈济不怀好意,忙下了马,但不敢吱声,唯恐公主听到,他只是用胳膊拦住陈济的身子、以及警告般的眼神瞪着陈济。
在陈济眼里,王敖不过是个毛孩子,他先是对王敖龇牙嘿嘿一笑,然后向后高声喊:“新郎来了,新娘请下轿!”
这声高喊,吸引了不少过往的路人,连同那些来得较晚的宾客,也都不着急进府了,都停步在街上观望。
司姚在花轿内听到这声,当真以为是王敬病体又能下床,所以亲自前来迎接了,她慌忙站起,探头往花轿外看。
陪在花轿旁边的如春、如夏、如秋、如冬四个丫鬟,先是看见陈济走来,又见司姚探头,也感到一头雾水,纷纷向司姚报告:“公主,不是王公子,是陈公子!”
司姚看见是陈济穿着新郎服,吃了一惊,以为这里面必然是出了差错。她更加慌张,走出花轿,向陈济吼道:“怎么会是你?你把王公子弄到哪里去了?”
王敖意识到了这里的误会,不得不赶过去向司姚解释:“公主,今日我家双喜临门,陈公子是来迎娶我姐姐的,我二哥确实是病了,在府内等候公主……”
司姚不待王敖说完,就反驳起来:“胡说!王家几时有女儿?你休要唬我!”
有个王家的下人匆匆从内跑出,到陈济身边低声告知:“请陈公子转到那边去迎接满姑娘。”
陈济看了一眼下人指的方向,故意扯着嗓子问:“怎么?接亲不走前门,改走后门了?”
司姚听到,更加糊涂:“什么后门?谁说往后门接亲呢?”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下人不得不报入府内,到礼堂告知主母萧睿:“公主下轿了,外头一团乱!”
王敦、周云娘夫妇听到,都十分不解:“不是跟公主说过二弟在里面接花轿吗?她怎么会在外面下来了呢?”
下人道:“都是陈公子误导的!他不去后门接人,反而在前门胡闹!”
王敦摇头叹气,指责起周云娘来:“我早就说过,那陈济人品不行,你不劝着母亲,反而一起去说什么亲?”
周云娘没敢作声,萧睿解释道:“我是想着,阿娇在我们家八年了,总该好聚好散……”
王敦懒得听萧睿说完,就走出们外去看情况。
萧睿、周云娘婆媳见状,也只好跟了出去。
宾客们虽没听清三人言语,也觉察出有情况,不少好奇者都一起跟出门来。
他们出来,只见公主已经气得面红耳赤,陈济正得意洋洋地发言:“你我实在有缘,头一次成亲是同年同月同日,第二次成亲又是同年同月同日!”
王敦厉声喝止:“姓陈的,天底下怎会有你这种厚颜无耻之徒?”
陈济就满脸坏笑地看着王敦:“若不是你娘和你老婆屈尊请我来,我哪有功夫到你门前厚颜无耻呢?”
王敦看不起陈济,也不愿与陈济多做争辩,手指前方,再次发威:“你走不走?你赶紧给我走!”
“走!我当然要走!可我是来接亲的,没接到人怎么走?总不能随便扯一个穿喜服的女人就走吧?”陈济依旧笑容满面,说罢还随即瞟一眼凤冠霞帔的司姚。
“你……我要杀了你……”司姚怒火万丈,简直想要上前掐陈济,被丫鬟们拉住。
萧睿急忙吩咐人,即刻把穿喜服的桃叶从后门带到前门,推到陈济面前,强压住怒气问:“陈公子现在可以走了吗?”
“多谢岳母大人!”陈济向萧睿一拜,又转身问桃叶:“娘子可还有什么话交待娘家人?”
桃叶听出陈济的暗示,立刻自扯下盖头,向司姚喊道:“公主,有件要紧的事,王敬屁股上有道伤疤还没痊愈呢!可劳烦公主过门后日日为他清洗,千万可别忘了!”
司姚气急败坏的吼着:“你给我闭嘴!”
陈济故作惊奇的看着桃叶,高声感叹:“真是巧啊,公主身上那个位置也正好有胎记,如此看来,公主和王驸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在场的所有宾客、来往路人,无不惊骇,只是不敢当面笑出来。
萧睿、周云娘等都捏着一把冷汗。
王敦气得额头冒汗,指着陈济和桃叶破口大骂:“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都赶快给我滚!”
桃叶挽住陈济的胳膊,满面春风地笑道:“夫君,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谅解我娘家人的粗鲁才好!”
“那是自然,他们给我换了个知书达礼的娘子,我感激还来不及呢!”陈济也同样笑意盈盈。
“夫君……”桃叶的发音更加亲昵。
“娘子……”陈济的目光更加柔情。
两人眉目传情,携手同归,共骑一匹马,总算离开王家远去了。
司姚瞪着远去的陈济和桃叶,一时间竟拿他们无可奈何,气呼呼地回到花轿中。
王敖见状,复又上马,引着队伍进了王家大门。
萧睿望着陈家人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阿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旁的周云娘亦附和感叹:“是啊!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第17章、新婚之夜寻前妻
陈济带着桃叶回到陈府,自然是没有什么仪式的,虽然他俩没有事先约定,也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假成亲。
但为了掩人耳目,陈济和桃叶还是呆在同一间房中,不过二人只是在屋里闲坐唠嗑而已。
这主要是为了瞒过陈济的兄长陈熙。
陈济后来又让马达去探听王家消息,据说王家虽然接进去了公主、摆了宴席,也不过是应景而已,最不可思议的是,新郎王敬本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在宾客面前露过面。
桃叶闲坐无聊,嗑瓜子打发时间,随口问陈济:“你知不知道王敬究竟得了什么病?连自己的婚礼都不能出席?”
陈济懒散半躺着,嘿嘿一笑:“你倒不如先担心一下,明天公主会不会进宫告状,然后给咱俩弄个死罪!”
“有那么严重吗?”桃叶似乎有点不太相信。
陈济淡淡一笑,点点头。
桃叶稍微有点怂了,勉强自我安慰着:“你……你不是说,官家喜欢我吗?”
陈济无奈苦笑了一下:“拜托,丫头,官家看上的是桃叶,你现在是满堂娇!”
“对啊……”桃叶恍然大悟。
陈济只是叹气,对桃叶感到无语极了。
桃叶弱弱地问:“那……那怎么办?”
陈济仍带着笑,挖苦起桃叶来:“现在知道担心了?闯祸之前干嘛去了?你连个招呼都不打,还连累我,我还不知道找谁喊冤呢!”
桃叶翻了个白眼:“拉倒吧!你还冤枉?你在王家门前绊她丢人,比我可厉害多了!我还觉得我是被你连累了呢!”
说罢,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随后,桃叶开始给自己补功课,她叫陈济把所知的关于王家的信息都讲出来,好使她以后需要面对王家人时,不至于常常一脸懵逼。
陈济与王家虽少有来往,但同为京官,相互知道的还是不少,想到什么就给桃叶讲些什么。
桃叶基本捋清楚了王家的家庭构造:
司徒大人王逸只有妻室萧睿,不曾纳妾,两人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
长子王敦,今年三十二岁,官拜中书令,曾做过当今皇帝的伴读,因此颇受皇帝信任;
次子王敬,今年二十五岁,是公认的奇才,但不乐于为官,曾受邀勉强去外地做过两年刺史,后又辞官回家,传言说其为人沉默寡言,一向目中无人;
三子王敖,今年才十三岁,还不太有自己的主张,唯父母兄长之命是从;
除此之外,王逸的兄弟、堂兄弟、侄子侄女婿还有一大群,几乎都在京或在外为官,不胜枚举,桃叶也实在记不清楚。
只是,作为王氏家族中最有威望的王逸,已经卧病在床一年有余,不到任、不见客,即便有人因要紧公务或私事找上门来,也是长子代为转达。
桃叶正要再问问王家长媳周云娘的家世,忽听得门外院中传来马达的声音:“二公子,王家二公子拜访。”
桃叶纳闷极了,她在王家呆了两日,王家人不都说王敬病得下不来床吗?又怎么会在新婚之夜跑到这里?
不及多想,他们又听到了王敬的声音:“阿娇,是我,你能出来见我一面吗?”
那声音中充满渴望。
不知为何,桃叶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好像很怕见到王敬,可能因为她隐隐觉得,王敬是最了解满堂娇的人,也就是最有可能揭穿她身份的人。
陈济会心一笑,凑近桃叶耳边,低声说:“咱俩活命的机会来了!”
桃叶没太懂。
陈济站起,抓住桃叶的胳膊要出去,桃叶却胆怯地摇摇头。
陈济又推了桃叶一次,低声嘱咐:“只要让他觉得你是表面无情、内心恋旧,就能成事!”
桃叶仍然坐着,纠结着。
陈济似乎有点生气了:“你还想不想活?”
桃叶抬头看了陈济一眼,终于站了起来,被陈济牵着手,一起走出门外。
跨出房门,他们看到了驻足院中的王敬,以及不远处侍立的马达。
这是桃叶第二次见到王敬,他拄着拐,胡须像是有好几天都没理过,邋遢而沧桑。
这个模样,让桃叶很吃惊。
她明明记得,上次在陈熙的花园中第一次见到王敬,他的腿脚是好的,并没有拄拐,虽成熟干练,却精神焕发,哪会是现在这副苍老之态。
天色昏暗,院中点了灯,光线很弱,王敬一眼看到身穿喜服的陈济与桃叶手牵着手,似有千言万语凝结咽喉。
陈济面带微笑,礼貌问候:“王兄,洞房花烛夜,你不陪伴娇妻,来我这里作甚?”
王敬像是没有听到陈济的话一样,他拄着拐棍往前走,一瘸一拐的,走得很慢,走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走到桃叶面前。
桃叶不明白,王敬怎么忽然就成了个瘸子?距离近了,她才看出,王敬的黑眼圈很重。
王敬深情注视着桃叶的脸:“阿娇,你还好吗?”
“我……”桃叶看着那张憔悴的脸,还没说话就心软了,似乎已经不知该怎么做出无情之态。
陈济扯了一下他与桃叶相握的那只手,桃叶醒过神来,忙端出一张绝情的脸,坚持不看王敬,语气十分生硬:“你来做什么?我不想看见你!”
“可是……我每一天都想见到你……”王敬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在颤抖。
不知不觉中,桃叶又有点心软了,她意识到,王敬穿的很单薄,他正在这个凉夜中瑟瑟发抖。
她一不小心说出了一句关心的话:“你怎么不多穿一件呢?”
陈济又扯了一下桃叶的手,这次扯得力度有点大,桃叶不慎尖叫了一声。
这声尖叫,竟然让王敬听得心疼,他将目光转向陈济:“如果你不能善待她,就请把她还给我!”
陈济龇牙,故作惊讶的地看着王敬:“原来你还看得见我?我还以为你只当我是空气呢!”
王敬没有理会陈济,又将目光转回到桃叶身上:“我知道,你会嫁到这里,是和我一样身不由己,所以我来带你走,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桃叶定了定神,她想起了王敬与公主老早就已经私相授受的事,再看眼前的王敬、听他方才说的话,便只有厌恶了,于是她立刻下了逐客令:“说这样假惺惺的话给谁听?回去好好哄你的娇妻是正经!”
王敬依然目光笃定的望着桃叶:“何必这样说?难道我们从前的约定都不作数了吗?”
桃叶最怕提到什么“从前的约定”之类的东西,就怕穿帮,她巴不得王敬赶紧走,必须得说出能让他死心的话才行。
她于是端出了极其决绝的态度,稍微带着些发火的语气:“太迟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你已有新妇,我也有新夫,我们不该再见面了,请你不要逼我越礼好吗?”
“你当真愿意另嫁他人?”王敬的神色渐渐变得失望。
桃叶想起了许多关于王敬的事,她想起司姚公主为维护王敬送的一条狗,差点把采薇打残的事,又想起陈熙、司姚、王敬共谋让陈济被贬为庶人的事,一不留神,把内心的吐槽给说了出来:“任凭哪个男人,不比你这个负心汉强?”
王敬没有反驳,他盯着桃叶看了许久,沉默许久,终于转身,还是拄着拐,一步一步沿着来时的路线,往外走去。
桃叶忽然想起,她出来见王敬的最重要目的,好像还没有达到,立刻朝王敬大喊:“等公主明日面圣,告了我今日的冲撞之罪,一旦我被赐死,就再也没人阻碍你攀龙附凤了!”
说这话的同时,桃叶想努力流泪,可惜演技不佳,努力了半天,也只是眼眶里微微有点水分而已。
可是,王敬好像却注意到了那点仅有的水,他死死盯着桃叶的眼睛:“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放心,我会摆平这件事。除非,我死了……”
桃叶的心,又一次被王敬震惊了。
王敬最后看了一眼桃叶,再次拄拐往外走,离开了桃叶的视野。
目送王敬离开,桃叶总算松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她心里也有种隐隐的难受。
桃叶脱离了陈济牵着的那只手,望着王敬消失的夜幕:“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的感觉告诉我,王敬对满堂娇的感情是真的。”
陈济只是略笑了笑:“八年的夫妻,还共同孕育了一个女儿,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可是有感情又怎样,家有美貌贤妻,终究还是敌不过权势给他的诱惑!”
说罢,陈济打了个哈欠,就回屋睡觉了。
桃叶望着漆黑的夜空,没有一丝困意,她不由自主地幻想起王敬走在街上的模样——没有代步工具、没有厚外衣,只有一根拐杖咯吱咯吱地抵在地上,不知要多久才能走回去。
他的影子,也许和他的拐杖一样孤独。
在司徒府后院,那个在等着他共度洞房花烛之夜的公主,又会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他?
第18章、娶个儿媳像祖宗
王敬徒步走回家时,已经是子时了,还没走进后院,他已经听到了司姚公主发火的声音。
后院的中院是属于王敬的,现在应该算是属于王敬和司姚两个人的。院内灯火通明,王家的仆人们或侍立或跪着,都战战兢兢,因为公主审问了半天,竟没有一个下人知道王敬去了哪。
王敬拄着拐棍,慢慢走进院子,这才看到,连萧睿、周云娘也都还没睡,都在那里苦劝。
仆人们看到王敬回来,都无限欣喜,争相呼喊:“二公子,您总算回来了!”
王敬没有吱声,他一直默默低着头看路,拄着拐杖一点一点地走着,没有去注意任何人,就好像这条路上空无一人一样。
萧睿看见王敬,也松了一口气,忙劝慰司姚:“公主……敬儿已经回来了,您看……要不就……”
司姚满脸怒气,几步走到王敬面前,厉声质问:“告诉我,你去哪了?”
王敬仍然低着头,拄拐走自己的路。
司姚带着一肚子苦水,看着走得极慢的王敬,那语气也不知是诉苦还是发怒:“你因病不能迎亲,我接受了!满堂娇大闹婚礼,我为了你,也没有追究!我在新房中苦苦等你到深夜,最后听到的消息竟然是你不见了?”
王敬走得虽慢,但因为不停步,还是往前走出了一段距离。
司姚又两步,继续吐槽:“我为了找你,挨个问你家的人,问得口干舌燥!我的丫鬟、管事的出去到处找你,结果不但没有打探到你的行踪,反而听到大街小巷都在谣传我们婚姻如儿戏的笑话!”
王敬还在继续往前走。
司姚又两步,张开双臂,挡在了王敬前面:“告诉我!你到底去了哪?”
王敬被迫停住了脚步,但还是维持着方才的沉默与低头。
司姚又质问:“你是不是去找满堂娇了?”
王敬还是没有作声。
司姚早已急不可耐,忍不住咆哮起来:“你到底是不是去找她了?你说啊!”
萧睿看着司姚如此气急败坏,而王敬只是沉默,不得不上前象征式地指责了一下王敬:“敬儿,也难怪你媳妇生气,那满堂娇已经嫁与他人为妻了,你怎么还能去找她呢?”
王敬略微抬起了头,发出了颤颤巍巍的声音:“母亲若不想我去找她,可以再次把我锁起来。”
听了这两句话,萧睿意识到儿子正在发抖,他穿得很单薄,萧睿有点心疼,可因为公主正在气头上,萧睿又不敢表现出心疼。
坐实了王敬是去找满堂娇,司姚更加气愤不已:“你果然是去找她了!”
王敬还是没有理会司姚,他拄着拐杖,慢慢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司姚哪肯轻易罢休?她追着王敬,不停地在他耳边吼问:“你凭什么一直不理我?你已经选择了与她和离,你已经娶我进门,你还有什么资格不理我?你病得连迎亲都不能,倒是能去找她!这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啊!你……你太过分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王敬始终无视司姚的存在,他已经走到自己的书房门口,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推门,刚刚进去,就砰的一下,将司姚关在门外。
司姚恨得咬牙切齿,望着紧闭的房门,恨恨而道:“好!既然如此,我明日就进宫向母后告状,赐死满堂娇!我看你还能去找谁!”
门内总算传出了王敬的声音,还是十分平静:“我誓与阿娇同生死,你随意。”
司姚气极了,她踹了几次门,王敬再也没发出声响。
司姚又转回院中,将堆放的礼盒推倒,撒了一地,犹不够解气,又冲进各个房间,从东到西,将各处摆设的古玩玉器——凡视野可及之处,无不摔碎,也不问哪间屋子是谁住、哪个物件归属谁,只恨不得将整个王家全部摔碎!
仆人们都伫立原地,听着一处又一处的碎片声,不知有多少人感到心疼!
萧睿、周云娘在一旁看着,也不敢阻拦,只默默庆幸着亏得提前给玉儿换了住处,距离这里稍远,不然非得被这般闹腾吓哭了不可。
折腾了几乎一夜,接近天亮时,司姚终于觉得累了,在丫鬟们的搀扶中回屋休息。
院中终于消停,满地狼藉,萧睿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哪是娶回来了一个儿媳?根本是娶回来了一个祖宗!
周云娘先安慰了婆母萧睿一阵,劝萧睿去休息,又自带了家中下人去各处清点损失、清理碎片等事。
有个懂事又殷勤的长媳,是萧睿目前在家中唯一聊以慰藉的事了。
司姚可能是累得厉害,一觉醒来发现,太阳已经高悬正中,她连忙斥责丫鬟们:“怎么不早些叫我?进门第一日就睡到这个时候,成何体统?”
丫鬟们解释道:“因公主昨夜睡得晚,才不敢惊动。”
司姚顿时想起昨晚之事,不免觉得自己冲动太过,她是诚心诚意要来王家做个好儿媳的,只是没想到新婚当日接连受气,她又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以至于笑话越闹越多。
多想无益,司姚匆匆收拾了装束,去前院拜见婆母。
萧睿和周云娘两个正在盘算这个月的收支,忽听到公主来拜见,忙忙地站起,正要出门迎接,却见公主已经走了进来。
“司姚特来给母亲、大嫂请罪,昨晚一时冲动,惊扰得婆母和大嫂都不能安眠,万望恕罪!”司姚微微屈膝行礼,算是赔罪。
但是,与生俱来的高贵早已成为一种习惯,这让司姚连赔罪都显出高人一等的模样。
即便如此,身为臣妇,哪敢受公主的礼?
周云娘忙微笑回礼。
萧睿也赶紧扶起司姚,笑道:“公主言重了,小儿无状,让公主受了委屈,还请公主宽恕。”
“身为人妻,岂能责怪夫君?”司姚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每当脑海中浮现出王敬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还是不能不生气。
但她喜欢王敬,就只能把仇恨全都算在满堂娇头上,于是问及昨日之事:“只是儿媳有一事不明,那满堂娇早已离开,因何昨日会从咱们家嫁出去呢?”
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萧睿也不好隐瞒,不得不如实告知,只是不敢提死去的丫鬟双双:“她……她原是因思念女儿来的,后来又央求我将她收为义女、替她去陈家做媒,我可怜她父母双亡,才答应了她,没想到她如此不知好歹……幸得……幸得公主大人有大量,不与她一般见识,但愿她能铭记公主恩泽,从此改过!”
听了这几句话,司姚心里一阵犯嘀咕,她几时说过不与满堂娇计较此事了?可是婆母已经这样当面赞美,她若是不放过满堂娇,反倒有些说不过去了。
从婆母处回来之后,司姚更加犹豫,想起昨日陈济和满堂娇嚣张的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条“以下犯上”的罪名,就得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再加上“污蔑公主”,足可以判个死罪了!
可是王敬说,要与满堂娇同生死,萧睿又给戴了顶高帽子,她作为王家新妇,不能不顾及夫君和婆母。
丫鬟如春看出来司姚的纠结,劝谏道:“公主,依奴婢之见,公主就不要入宫告状了吧?”
司姚愣了一下。
如春轻声提醒:“太后自然是最疼公主的,可是官家……这会儿说不得正为张才人之事生公主的气呢!”
张才人就是小宛。
在司姚接到赐婚圣旨之后、嫁入王家之前,皇帝司昱曾两次派人到公主府去问及进献丫鬟之事。
司姚生怕偷梁换柱之举会惹怒皇帝,万一黄了自己的婚事,所以一再找借口拖延,先是说送人入宫需待好日子,后又说没名没分的送入宫怕惹人闲话。
司昱倒是十分有耐心,先使人向司姚问了丫鬟姓名,再传旨赐予名分,最后再待好日子选入宫。
司姚料想一面之缘,司昱未必记得当日丫鬟姓名,就在宫人询问姓名时,在纸上写下了“张小宛”三个字,果然次日公主府就接到了一道圣谕“册封张小宛为才人”。
最临近的好日子,当然就是司姚出嫁之日。
因此,司姚在嫁出公主府的同时,也安排了人送小宛入宫,并让采苓、采薇姐妹两个作为陪侍之人随小宛一起入宫,是指望着采苓善于随机应变,万一触怒天威,采苓或许有办法护小宛周全。
当下,司姚听了如春的提醒,忙问:“宫中可有什么坏消息?”
如春道:“采苓姑娘传口信说,官家见到张才人,果然龙颜大怒,不过未曾废黜,只是冰在了那儿,宠幸的机会是肯定没了,但也性命无虞。”
司姚点点头,觉得这已经算是万幸,她也不敢去宫中添乱了,最好这段时间都不要出现在皇帝面前,以免惹祸上身。
可是,满堂娇离开王家后又返回王家、怂恿婆母去陈家做媒,分明就是故意要司姚出丑!司姚心中这口恶气又怎么咽的下?
而且,若是王敬以后频频去找满堂娇,未来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司姚越想越苦恼!
埋头苦思了许久,司姚终于想出一个主意。
她定了定神,握紧拳头,吩咐丫鬟如春:“去陈家,赐给陈济和满堂娇两杯酒,就当是我送他们的新婚贺礼了!而且,一定要陈熙亲眼盯着他俩喝下去!”
第19章、装死有点难
在陈府,桃叶睡得正香,她因夜里见了王敬后失眠,几乎睁眼了一夜,天亮后反而困得要命,且这张床软绵绵的太舒服,使她睡得天昏地暗。
陈济是第一次跟桃叶在同一个房间过夜,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如此难以叫醒!
他已经到床边叫了桃叶无数次、推了她无数次,他甚至于拿湿毛巾给她擦脸,无奈桃叶还是保持着熟睡的微笑,这简直要把陈济气个半死!
最后,陈济只好掀了桃叶的被子,桃叶还是纹丝不动。
陈济干脆脱了鞋子,翻身压在桃叶的身上。
桃叶终于睁开眼睛,惊叫一声,将陈济推到一旁:“你……你干嘛?”
陈济冷笑一声:“你要是再不坐起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什么意思?”桃叶一脸懵逼。
陈济随手拿来一面镜子,伸到桃叶面前。
桃叶又一次惊叫起来,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头发乱蓬蓬的像个疯子,脸上还被口水遗留了好大一块白色印记!
“睡成这样,你丢不丢人呐!”陈济一脸的不屑,将镜子丢到了桃叶身上。
桃叶弱弱地捡起镜子,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发现眼角居然还有眼屎,尴尬地抬头冲陈济微微一笑。
“笑屁啊!”陈济瞪着桃叶,指着地上的铺盖:“老子是生平第一次打地铺,又冷又硬,根本就没法谁!你倒是好意思一觉睡到现在!再睡一会儿,天都黑了!”
桃叶嘟着嘴,小声嘀咕:“火气那么大干嘛啊?大不了今晚我睡地上……”
“你以为,你今晚还有机会睡在这间屋里?”陈济似笑非笑,目光中充满神秘。
桃叶听得闷闷的,心想,难道陈济今晚还会把她撵出去不成?
陈济知道,桃叶那个脑瓜子是理解不了什么暗示的,只能明明白白的告知:“你等着看,公主要整咱俩的法子,很快就会来!”
桃叶半信半疑:“你就能料得那么准?”
陈济淡淡一笑:“要是连这点小事都算不准,我岂不白与她做了六年夫妻?”
理论上来讲,桃叶这个时候应该更关心一下自己下一步会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特别想八卦:“六年夫妻,那么你跟她……睡过吗?”
话音落,桃叶似乎觉得上空有乌鸦飞过,还叫了声“哇——哇——”
陈济眼睛瞪得圆圆的,龇着牙,好似哭笑不得:“小丫头,有时候,我真的特别想掐死你!”
桃叶还没想明白陈济为什么这样说,外面传来了陈济之兄陈熙的声音:“二弟、弟妹可在屋里吗?”
陈济拿了把梳子给桃叶,以眼神示意桃叶赶紧梳头,又隔着门问:“大哥有事吗?”
外面陈熙道:“公主赐你们美酒两杯,以为新婚贺礼。”
陈济笑着看了一眼桃叶,那眼神似乎在说:“看吧!又被我猜中了!”
陈济就打开了门,对陈熙说:“多谢大哥!我和娇娇,回头一定亲自登门向公主谢恩!”
桃叶此时已经梳理好了头发,但还来不及盘发髻,她从前当然不会盘发髻,来到古代后才跟着小宛学的,学得不精,以至于每次梳头都需要很久。
为表礼貌,桃叶也来到门前,她见陈熙笑眯眯的,就如从前见过的那个亘古不变的表情一样。
陈熙身后有个丫鬟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两杯酒。
桃叶一眼认出,端酒的丫鬟是她在公主府见过的如春。
陈熙继续笑着说:“二弟、弟妹,公主口谕,必得我亲眼看着二位饮下这杯美酒才成。二位就请吧,莫要辜负了公主的一番美意!”
桃叶听了,心里毛毛的,这不明摆着这两杯酒有问题吗?
她默默骂着:“这个该死的公主,连进宫告状都给省了,直接弄来两杯毒酒,就想叫我们乖乖送死?”
陈熙见二人都没有来拿酒杯,又笑问:“二弟、弟妹,这酒迟早都是要喝的!要不……你们商量一下,看哪位先请?”
桃叶心想:“我若就是不喝,难道你们还能强灌不成?”
陈济端起酒杯,目光扫过端酒的如春:“如春姑娘,万一陈某没有机会登门向公主谢恩,还烦请姑娘代为致意!”
如春愣了一下。
桃叶听了陈济的话,忽然感到很害怕,刚叫了一声:“陈济,别……”
陈济的一杯酒,已经一饮而尽。他面露畅快之意,不住称赞:“好酒,果然是好酒!”
桃叶看着陈济,她的心突然凉凉。
如春已经把托盘伸向桃叶。
陈济却突然拿起另一杯酒,也一饮而尽:“我家娘子不善饮酒,我替她喝,也一样不辜负公主美意。”
这一刻,桃叶不知心里有多么感动,她心疼着、害怕着……
陈熙见两个酒杯已经空了,便向如春道:“美酒已经领受,姑娘可以回去复命了。”
“大司马、二公子,告退!”如春行礼而去。
桃叶望着如春离去,又回头看陈济,只见陈济捂着腹部,不一会儿就出了一头的汗。
“你……你怎么了?”桃叶惊慌地扶住陈济。
陈济像是腹痛得厉害,却强撑着,抬头问陈熙:“大哥,我……我若死了,可否请你替我照顾娇娇?”
陈熙恍若无事人一般,略略点头:“你是我的亲弟弟,若遭遇不幸,我自该照顾弟妹。”
“那便好……今日之事若上了公堂,兄长……兄长可要如实作证!”陈济依然捂着肚子,疼得越发说不出话,他俯着身子,几乎连腰都直不起来。
桃叶吓得浑身打颤,梨花带雨一般哭了起来:“陈济……不要……你可不要死啊!”
陈熙还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二弟放心!倘若有那么一天,我会请仵作来验尸。咱们一切都按规矩来,丁是丁卯是卯!”
桃叶听得满腔怒火,忍不住朝陈熙咆哮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陈济大约疼得太厉害,整个脸憋得涨红甚至发紫,他扶着桃叶,示意桃叶带他进屋。
桃叶涕泪满面,勉强抑制住自己,扶陈济进屋。
陈熙见状,便吩咐两个自己信得过的守卫:“留在这里,若他当真咽了气,即刻来向我报告。”
两个守卫领命,就分别在陈济房屋两端不远处站岗。陈熙自回房去。
陈济进屋后,又勉强说出两个字:“关门……”
桃叶将门关好,又来扶陈济,哭得整个身体都一颤一颤。
陈济稍稍露出一点微笑:“丫头……你当真为我这么难过?”
“都这样了,你还问这些废话做什么?”桃叶哭得很痛,她从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也从没有哭得这样伤心过。
“早知如此……昨晚我们又何必分床睡?”
桃叶听到这话,有些吃惊,她泪眼模糊地抬头,望着满头大汗的陈济。
陈济有些陶醉之态,慢慢凑近桃叶唇边。
桃叶心里有点抵触,但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她觉得她不该拒绝,只好暂且闭上眼睛。
她接受了陈济的深情一吻,那是她的初吻。
陈济越吻越卖力,但他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他终于有点撑不住了,突然离开了桃叶,匆匆忙忙往屋子那边找了一个木桶。
桃叶一脸懵逼。
陈济摆手:“转过去,别看我!”
桃叶忙转身,背对陈济。下一秒,她听到了稀里哗啦的声音,紧接着又闻到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道。
她意识到,陈济拉肚子了。
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所谓的“毒酒”,里面不过是加了泻药而已!
这时桃叶很生气,她气陈济骗了她,让她白白流了那么多眼泪,还骗走了她的初吻,她不由自主地扭头向陈济发火:“你——”
“转回去!”陈济又一次提醒她。
过了好大一会儿,陈济终于站起,屋子里已经臭得让人无法容忍。
桃叶捏着鼻子,气愤地质问:“你干嘛不去茅房?你要熏死我啊?”
“嘘——”陈济示意桃叶小声,他走到桃叶身边:“你就忍一忍,陪我演一出戏。”
“演什么戏?”桃叶更懵了。
陈济将桃叶拉到离木桶尽可能远的地方,然后伏在桃叶耳边说:“边关有许多旧部,忠于我父亲、支持我。我活着,对于我哥手中的兵权始终是个威胁,他为了把我拴在建康,才替我向公主求亲。公主与我和离,他又求官家允许他收留我,还是为了拴住我……我只有死了,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而你也能有借口再次回到王家,明白吗?”
桃叶恍然大悟,但又有许多担忧,以同样小的声音问:“可公主明知自己下得是泻药,不是毒药。你哥又说找仵作验尸,你怎么好诈死呢?”
“正因为此事有他们两个人经手,咱们才好作假……”陈济坏笑着,朝桃叶抛了个媚眼。
桃叶似乎明白了:“狗咬狗?”
“聪明!”
桃叶似乎又有点糊涂:“可是,公主和你哥不是一伙的吗?”
“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伙,他们只是在相互利用!这几年,他俩联手对付我不知多少次了,我躲过了许多次,最后却还是栽了一次!若能趁此机会叫他们反目,也是极好的……”陈济还要往下说,忽又感到一阵腹痛,忙再次跑向木桶。
桃叶赶紧捂鼻子。
过了一会儿,陈济又回到桃叶身边,细讲自己的计划:“马达今早已经出去部署,今夜子时,他会带一具与我身形相似的男尸到墙外。我们的屋子离府东墙最近,到时候,你在房中最西面放一把火,待火烧旺、无人敢靠近时,我偷偷翻墙出去,同时马达将尸首驮进来。你一定要把男尸烧焦、烧得完全认不出……我哥一定会来救火,你得救之后,就一口咬定火是公主派人放的,是为了毁尸灭迹、让仵作无法验毒,明白吗?”
桃叶认真地点点头。
陈济又说:“我逃出去之后,先在鬼山等你,你静观他俩如何狗咬狗,然后再寻个合适的机会来见我,我们一起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桃叶又认真地点点头。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陈济似乎有点担忧桃叶依计划进行的能力。
桃叶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做成这件事,我就算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你是不是应该吃几顿我给的饭啊?”
陈济听罢,无奈一笑,又忙忙奔向木桶。
第20章、二傻子纵火
入夜,陈府越来越安静。
陈济院中的两个守卫受陈熙之命,不敢擅离,但夜太冷,他们为了暖和一点,就在院中走了一圈又一圈,权当巡逻。
直到走得累了,两人坐在小院的门槛上歇息,闲话几句后,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子时,果然夜深人静。
东墙内燃起火光,烧了有一刻功夫,被那两个守卫察觉了。
他们猛然警醒,在空荡的院中大喊:“着火了!大家快醒醒,救火啊!”
很快,远近各个房中的灯都被点亮了,许多下人只是简单的披上外衣,就忙忙地打水来救火。
陈熙早就睡了,听见外面有人喊失火,猛然从梦中醒来,立刻起来看,只见陈济房屋的门窗皆已被火挡住,难以进入,大火中隐约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救命啊!救命啊!”
陈熙看着来来往往救火的下人,大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有个下人回答:“启禀大人,正是半夜,大家睡得熟,发现得有些晚,如今已经没有通道能进去了。只有先灭了火,才能救人!”
陈熙望着越烧越旺的火,眼神中闪出些许忧虑,无论因何起火,只要这二人死在陈府,他作为陈府的主人,无论如何都跟这两条人命脱不了关系。
他又朝灭火的下人们大喊:“谁能进去先把人背出来?我赏银百两!”
有几个下人犹豫了一下,但看了看陈济房门的门窗几乎已被烧化了,所有人还是都一致地选择了继续打水扑灭火苗。
火已然成势,泼上去了水也只是杯水车薪,整个房子已经完全陷在烈火之中。
房内,只有桃叶一人。
陈济原计划是在点火后再趁乱逃,但后来发现陈熙派来的那两个守卫都在院中睡着了,便在点火之前翻越了东墙,马达也趁此机会将一具男尸拖进陈济房中,然后主仆两个一起离开了。
桃叶便按照陈济的主意,将男尸推到房内最西边,并在此处点火。
点火之后,桃叶才发现,自己太无知了。
小火起初烧得很慢,桃叶还生怕下人们发现得太快、灭火太快,万一在男尸被烧坏之前已经扑灭了火,陈济诈死的事就露馅了。
但实际上,深夜睡熟的人苏醒速度远比桃叶想象中慢得多,而被火烧到的范围渐渐变大后,燃烧的速度也变得更快。
而且,当小火成为大火的时候,她即便与火源保持距离,肌肤还是有明显的灼热感,连空气都是炽热的。
她开始感到害怕,想要从东面的窗户逃脱,这时候她才发现,东面没有被火烧到的窗户也早已热得烫手,她连摸都不敢摸,更不知该怎么翻出去。
她于是不停地喊“救命”,可是外面的下人似乎只是在灭火,没有人进来救她!
当整个房子都沦陷在火光中时,她彻底没有希望从大火中逃出去了!
她想到了死,从来到古代开始,她不止一次想到过自己可能会死,但是……即便是死,烧死的滋味未免也太难受了!她宁可是被一剑杀死、跳河淹死、喝毒酒而死……
她很害怕!她真的怕极了!
这绝对是生平对死亡、对痛最恐惧的一次,她开始感到头晕,她知道这是因为屋里的氧气已经快被燃尽、二氧化碳越来越多,在被烧死之前,她可能会先窒息而死。
她觉得自己太傻了!世上会有人因纵火掩护别人出逃、而让自己死于大火之中吗?她为什么没有提前考虑到自己的安危?
也许是因为思考太耗费体力,想着想着,她已经不能自控地倒在地上,面对熊熊大火,她感到无限的绝望。
“阿娇!”
桃叶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她自觉飘飘悠悠的,好像是听见了王敬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她看到王敬冲进这间火屋,幻觉中的王敬竟然可以正常走、甚至可以跑,然后,她的大脑终于断片了。
陈家与王家原本相隔不远,夜里的火很起眼,失眠的王敬早就看到了,他琢磨那方向像是陈府,就立刻骑了一匹快马来到陈家,果然见火光冲天、陈家下人都在泼水救火。
王敬进入院中,看到着火的正是他最关心的这一处,急冲冲地抓住陈熙问:“屋里的人救出来了吗?”
陈熙仍在焦虑之中,如实答道:“不知道二弟在不在屋里,只听见满姑娘刚刚喊过救命。”
不及多想,王敬扔了手中拐杖,抢过一个下人手中的水桶,将整桶水浇到自己身上,立刻跑进烈火之中。
房梁上的木头、瓦片都在哗啦啦地往下掉,王敬在房中看到了并没有被火烧到、但是已经昏倒的满堂娇——其实是桃叶。
他抱起桃叶,弯着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些从房顶掉下的砖瓦等物,一路冲出了大火。
陈熙见王敬成功救人出来,一阵欣喜,忙上前道谢:“王公子,多谢你救了我弟妹!”
王敬没有理会陈熙,慢慢走向自己的拐杖。
陈熙知道王敬一向目中无人,并不在意,只管再次发话:“王公子,她如今是我陈家的人,你不能带走她!而且……即便你带她回去,恐怕你家那位也不会允许你好好为她治伤啊!”
王敬停住了脚步。
陈熙走到王敬身边,又说:“你放心,我一定请人为她精心医治,医好之后,也绝不会为难她!”
王敬默默将桃叶放在靠墙的石墩子上,然后捡起拐杖,离开了陈府。
后来,陈府的下人终于把火扑灭了,但其实不算扑灭的,而是陈济屋子内外的可燃之物几乎都燃尽了,只剩下一个房子的轮廓。
下人们从里面抬出一具烧焦了的男尸,并向陈熙回复:“二公子原来一直在屋里呢,只是没能得救,已经被烧焦了。”
陈熙点点头,暗自庆幸,幸而满堂娇被王敬救了出来,让他还有一个人证。
桃叶再次醒来,从窗户中照进来的阳光已十分刺眼,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很疼,睁开眼睛,她看到自己身边有几个丫鬟,像是之前见过的陈熙之婢。
丫鬟们见桃叶醒来,忙出去喊:“大人,满姑娘醒了!”
陈熙听见,便进来看桃叶,但并不近身,只隔着屏风,象征性地问候了一下:“弟妹可有大碍?”
“我没事。”桃叶脑袋懵懵的,她能回忆起最后发生的事,就是火势愈演愈烈,她感到呼吸困难,然后失去了知觉。
至于结末是怎样脱离火海的,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陈熙脸上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既然弟妹并无大碍,那就劳烦弟妹一同操办二弟的后事吧!”
“后……后事?”桃叶楞了一下,恍然想起陈济……对,这个时候的陈济,在世人眼中应该已经死了!
这一刻,陈熙似乎心生疑虑:“难道弟妹不知道二弟已经身故?”
桃叶定了定神,脑袋完全清醒过来,记起了昨日的所有事,以及陈济交待过的话,忙矢口否认:“不!我当然知道!他在起火之前已然咽气了!”
“哦?二弟果然是在大火之前就已经身亡了?”陈熙记得昨夜救火时,从未听到过陈济的呼救声,倒也不由得不信。
桃叶用很肯定的语气作答:“当然!他喝了公主所赐的酒,便腹痛不止,以至满身大汗、脸色发紫,呻吟半日,深夜终于毙命。”
“哦……是这样……”陈熙慢慢捋着胡须。
隔着屏风,桃叶也察觉得出,陈熙是想置身事外呢!
桃叶记得她与陈济相别之前约定的计划,便只管对陈熙说:“夜半毫无缘由的突然起火,多半是人为。纵火之人,必是下毒之人!”
陈熙问:“你有何证据?”
“纵火无非是为了毁尸灭迹、让仵作无法验毒,还需要什么证据?”桃叶故意表现出一副情绪激动的样子。
陈熙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弟妹,你说的那是动机,那不叫证据。”
桃叶想了想,只能咬紧另一件事:“那么赐毒酒,总是大哥亲眼所见的事实吧?”
“他喝了那酒之后,再没有吃喝过别的东西?”陈熙似乎还有疑虑。
桃叶斩钉截铁地答道:“没有!自喝了公主所赐的酒,我与陈济都不曾迈出房门一步,也没有人来给我们送东西,何来吃喝?大哥的心腹不都在外头看着的吗?”
陈熙点点头:“人死不能复生,弟妹请节哀。死者需早日入土为安,咱们还是先商议一下后事吧!”
桃叶暗思,倘若陈熙不肯为陈济出头,以她现在的身份,哪有机会控诉高高在上的公主?又怎么设法再次回到王家?又如何能再见到那个可怜的小女娃玉儿?又怎么对得起“娘”这个称呼?
没工夫多想,桃叶翻身下床,推开屏风,跪在地上:“大哥!妾身是个妇道人家,见识短浅,请恕我出言无状!陈济可是您的亲弟弟,血浓于水,大哥明知他死于非命却坐视不理,难道草草下葬就算完结了吗?”
陈熙望着桃叶,轻轻一声叹息,一时间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纵然公主金尊玉贵,但陈济也是名门之后!大哥身为武官之首,若连唯一的亲弟丧命抱屈之事都视若无睹,不知世人是该以为大哥无情无义?还是以为我陈氏一门软弱可欺?求大哥带我进宫告御状,否则妾身宁可一头撞死在这儿,大哥就将我二人的丧事一起办了吧!”桃叶言罢,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第21章、告御状的乌龙
陈熙实在没有必要得罪王家,他也更不想得罪公主,但作为陈济的兄长,他似乎不能不为亲弟弟的死主持公道,尤其是在桃叶坚持为陈济伸冤的情况下。
从公主赐酒开始,陈熙就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不掺和这事都不行!他只怕“陈府大火”这则新闻也会像公主大婚当日所闹的笑话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京师,到时候,陈济的死因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探讨的重要话题。
为了证明兄弟情义的存在,陈熙只好带着桃叶一起入宫,求见皇帝司昱。
在内侍的带领下,陈熙和桃叶到含章殿面圣,按君臣之礼参拜。桃叶看到司昱的第一眼,就觉察出司昱脸色阴沉,像是刚在哪里生过气。
司昱听得见陈熙的参拜之声,虽叫了平身,却心不在焉,也不曾抬头:“爱卿何事求见?”
陈熙也看得出司昱心情不好,哪敢随意开口状告公主,他巴不得将告御状的事全都推给桃叶,因此答道:“官家恕罪,只因臣之二弟昨夜身故,臣之弟媳疑心是遭人暗害,再三央求臣带她面圣,臣不得不代为引见。”
“陈济死了?”司昱吃惊了一下,这才抬头,看到陈熙身后有个女子。
不过,司昱很快又低下了头:“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即便是遭人暗害,又何须告到朕这里?若满朝官眷都仗着家中有人为官便来告御状,朕还做什么皇帝?不如改做廷尉得了!”
陈熙忙再次跪下请罪:“臣有罪!请官家降罪!”
桃叶记得,司昱上次见到陈济应该还是废除陈济驸马身份的那天,当然不会对陈济有什么好印象,也就不会看得上陈济新娶的妻子。
不过,桃叶随即想出了扭转皇帝印象的办法,她再次向司昱行礼,高声自报家门:“民妇满氏,恳请官家赐罪!”
果然,这个自报家门,成功的引起了司昱的注意力,他望着桃叶,好不可笑:“真有意思,在这大殿内,朕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女人自称“民妇”!”
桃叶双膝着地,娓娓道来:“陈济虽是大司马之亲弟,但官家早已明令将其削去官籍、贬为庶人,民妇嫁鸡随鸡,即便原籍在官宦之家,也应以庶人自居。”
这番话更加引起了司昱的兴趣,他盯着桃叶,惊诧地问:“陈济以罪人之身,竟能娶得官宦之女?”
桃叶早就猜到,皇帝深居宫中,应该很难听到外头近日的新闻,自然不知道陈济又娶之事,也就不可能知道陈济的新妻是谁,心中便更多了几分胜算:“官家莫怪,民妇原是新任驸马王敬之发妻,名唤满堂娇。”
“你是王敬的发妻?”司昱更加好奇,他显然是对此事感到不可思议:“这岂不成了两对夫妻相互交换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桃叶再次叩首,表现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官家恕罪!民妇也不想如此……被迫离开亲生骨肉,民妇心如刀绞,只是偶想去探望一下女儿罢了,哪想到王家因为怕民妇往后纠缠,竟撮合了这段姻缘……”
说到此处,桃叶故作拭泪之态。
司昱虽身为帝王,却是个容易怜香惜玉的人,听了这些话,心中已然将眼前这个女子与陈济分别看待,不由自主就想知道的更多:“继续说下去,朕听着呢!”
桃叶见司昱如此,心中十分得意,但脸上还是那副可怜相:“民妇父母早亡,在王家八年听命于公婆已然习惯,便由婆母做主嫁到陈家。民妇此前从未见过陈济,但事已至此,也愿认命!不想新婚才一日,公主赐酒,陈济饮下不久便腹痛不止,几个时辰后就咽了气,民妇意欲告知兄长、请仵作验尸为证,偏偏民妇的屋子就在这时候起了火,民妇险些丧命火中!可怜陈济尸身已烧焦,无法请仵作验毒,民妇失了证据,不知该如何诉状!”
说罢,桃叶又啼哭不止。
司昱听得热血沸腾:“当真如此?公主赐酒,才使陈济毙命?”
“民妇不敢扯谎,公主的贴身侍女亲自送酒,亲眼看着陈济饮下,大司马也在旁边看着呢!”桃叶说着,目光瞟向陈熙。
在陈府时,看见这件事的下人也多,陈熙只能如实作答:“禀官家,昨日午后,公主确实派来侍女赐酒,臣虽亲见二弟饮酒,但却并未目睹二弟咽气,如今既无法验尸,臣不敢妄言二弟的死因。”
司昱点点头,吩咐左右:“传司姚公主入宫。”
在陈熙和桃叶静静等待的时间中,司昱照旧看着奏折。
桃叶心里默默盘算:“一会儿司姚公主被质问毒酒之事,一定会辩解酒中只是泻药而已。官家多半会盘问当日细节,我就寻个机会,假装偶然提到陈熙在公主赐酒之前曾派人送来午膳。到时候,公主定会推说陈熙送的午膳有问题、陈熙当然会以为是公主赐酒有问题,我就能静观狗咬狗的好戏了!”
桃叶沉浸在“狗咬狗”好戏的幻想中,正出神时,忽听到外面传报:“太后驾到!”
这一刻,桃叶觉得不妙。
她起初争取机会面圣,是因为她知道皇帝司昱是个讲道理的人,不偏心、不徇私,甚至曾在司姚面前替满堂娇抱屈,所以她才认为自己有胜诉的可能。
可太后那个老太婆一掺和进来,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那可是个一味只知道袒护女儿的糊涂虫!
来不及想太多,皇帝司昱已经站起走出门迎接太后,陈熙、桃叶也都端正跪好,然后便看到孟太后在司姚的搀扶中走进了含章殿。
桃叶看见司姚,屈指一算,从司昱派人宣召司姚,到现在并没有多少时间,根本不够内官从宫廷到王家往返一趟。那么也就意味着,司姚早已入宫,不知道在来这里之前跟太后倾吐了多少苦水呢!
司昱看起来很孝顺,他将太后扶坐后,自己就站在了一旁。
没有太后的命令,满屋跪着的人也都不敢站起。
孟太后坐下后,盯着桃叶,那眼神很不友善:“你就是满堂娇?”
桃叶只好应声:“是。”
太后即刻传令:“来人!将她拖出去,杖刑二十!”
桃叶吓了一跳,这太后也未免过于蛮不讲理了,哪能进门什么都不问,直接开打?这不算滥用权利吗?
幸而司昱阻止了:“且慢!”
司昱转向孟太后,做了个拱手礼:“母后,满堂娇因何要受杖刑,总该给个理由吧?”
太后脸上的每一寸肥肉,都彰显出豪横:“哼!满京城都知道她是个刁民,唯有我儿还当她是个可怜人!”
司昱也继续着自己的固执:“那就烦请母后说一说,这“刁民”是怎么个“刁”法?”
太后当真就有条不紊地数落起罪状来:“其一,满堂娇于公主大喜之日,当街污蔑公主和驸马名声,引得官民嘲笑;其二,昨夜陈家大火,多亏公主派人前去救火,满堂娇才得以活命,满氏不仅不知感恩,反而冤枉公主赐酒有毒;其三,小小贱民命案,也胆敢告御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桃叶听见,真想甩她们母女一万个白眼!公主怎么可能派人去救火,她才巴不得满堂娇死翘翘,即便派人也肯定是作秀!
司昱听完太后的话,便问桃叶:“太后所言,你认可吗?”
桃叶当下没有更好的策略,只能继续示弱,她脸上涌现万分冤屈、千分胆怯,唯唯诺诺地作答:“太后……太后教训的是……”
这样,司昱果然又站在了满堂娇的立场:“是啊,母后说是,谁又敢说不是呢!”
太后顿时震怒,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指着桃叶:“放肆!你个狐狸精,在哀家面前玩什么花样!”
没等桃叶反应,司昱已经接住了话:“朕倒想问问,公主赐酒,到底有无此事?”
司姚噘着嘴,勉强承认:“是赐了酒,但酒里只是下了一点泻药而已……”
“此事的来龙去脉,朕已大抵明白。”司昱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太后身旁:“皇妹抢人夫婿在先,本就是强买强卖之举,即便人家有意破坏婚礼,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如何就算“刁民”?皇妹赐酒属实,陈济饮酒属实,如今陈济已死、尸首已毁,朕与母后又都不曾亲眼目睹死亡经过,母后怎么就敢拿得准酒中无毒呢?”
太后气呼呼地瞪着司昱,好似质问、又像斥责:“照你这么说,满堂娇是唯一目睹陈济死亡经过的人,难不成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司昱冷冷一笑:“她当然算一个人证,即便所言不完全属实,至少皇妹也有下毒嫌疑!当朝公主有嫌疑,哪个府衙敢审理?满堂娇只能告御状,这一点也不过分!”
争论至此,太后护女心切,便不再顾忌皇帝颜面,直接揭起短来:“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因为你妹妹没能把你看上那个丫鬟送进宫,你却不能名正言顺地给她定罪!如今有人告她的状,正好给了你一个借口!”
司昱听了,哭笑不得:“母后可真能扯,这又与那个丫鬟什么相干?”
太后仍然理直气壮,越发咄咄逼人:“你若不会因此事迁怒无辜,为什么今儿个皇后只是袒护了张才人两句,你就那样狠狠的斥责皇后?还不是因为张才人在你眼中是姚儿送进宫的赝品?”
桃叶听得一头雾水。
司昱听到太后在臣子、宫人们面前这样说,实在颜面扫地,再不愿与太后继续争执下去,便撂下一句:“罢了罢了!只要是与你宝贝女儿搭边的事,朕都管不得了!朕也不管这档子事了!”
言罢,司昱气冲冲地出门去。
桃叶更加懵逼,这个含章殿本就属于司昱,他却拂袖离开,这算唱哪一出?
太后走到陈熙身边,似笑非笑地问:“大司马还有事吗?”
“没……没有,臣告退!”陈熙赶紧向桃叶使个眼色,两人一起走出含章殿。
跨出殿门,桃叶总觉得不对劲,心中思忖,公主既然得罪了皇帝,近期应该是不敢轻易进宫的,哪会这么巧正好与自己同时入宫?
再往下想,桃叶似乎明白了,她猛然把目光对准身旁同行的陈熙:“是你?在你带我进宫的时候,你就立刻派人告知了司姚公主对不对?”
陈熙淡淡一笑,并不看桃叶:“弟妹,宫中多耳目,话可不能乱说。”
桃叶往回看了一眼,只见太后扶着司姚的手、后边跟着一群宫人,也刚刚走出含章殿。
她心中忽然生出一个主意,立即掉头跑向孟太后,于道路旁跪下,大喊:“民妇恳请单独求见太后!”
第22章、人生如戏靠演技
太后看到桃叶这般行径,十分不屑:“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哀家屏退左右、单独召见?”
桃叶壮着胆子,只管尽力一试:“民妇求见太后,为的不是自己,而是感激太后方才的不罚之恩、感激公主昨夜大火的救命之恩,愿将陈济命案实情全盘托出!民妇先前诬告公主,都是身不由己……”
太后听到这几句,觉得听一听也或许有些益处,遂叮嘱司姚:“你先回家去,若有事,哀家再使人传话。”
司姚似乎不太放心,又撒娇:“母后……”
太后拍了拍司姚的手,笑得十分温柔:“怕什么?母亲可不是个软耳根!”
司姚这才拜别太后,离宫去了。
随后,太后带着桃叶回到自己寝宫,让心腹宫人守门,才单独问话:“说说你的“身不由己”吧!”
桃叶不再像在含章殿时那般装柔弱,反而流露出一股坚强:“陈济昨日除了喝下公主所赐的酒,还吃了大司马派人送来的饭菜。入夜后他口吐白沫、不久咽气,民妇其实并不能确定是酒有毒、还是饭菜有毒。因为疑心大司马,所以民妇并没有在陈济刚刚咽气时放出消息,只想着等天亮后悄悄找仵作来查验,却不想深夜无故起火,将尸首烧毁,连民妇也差点丧命!”
太后听了,十分好奇:“既然你不能确定中毒的缘由,为何要在皇儿面前说是公主下毒呢?”
桃叶突然跪下,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太后恕罪,民妇确有私心,民妇不过是想寻个借口报复公主!”
太后蔑视着桃叶,目光变得十分阴冷:“你好大胆子,居然敢跟哀家说报复公主?”
桃叶望着太后,喃喃而道:“民妇记恨公主,并非因为王敬!民妇在王家八年,夫妻之间早已相互厌弃,民妇在意的,只有唯一的女儿!这份骨肉亲情,太后最能体会!公主已为人妇,太后尚且挂念,民妇的女儿才七岁啊,焉能舍得分离?”
说到此处,桃叶当真有些难过,一时间流下泪来。
太后似乎有些被打动了:“你记恨公主,当真只是因为不舍得离开女儿?”
桃叶含泪答道:“太后明鉴,民妇无子,在婆家岂能不看旁人眼色?若不是为了女儿,民妇早已忍不下这份气,也早不愿留在王家了!”
太后点点头,算是相信了,但她还是不能容忍:“即便你因公主承受了母女分离之苦,也不能成为污蔑公主的借口!那可是杀人的罪名!”
“民妇固然不该如此,可民妇是由大司马带进宫的,哪敢当面质疑大司马?更何况,大司马收留陈济后,日日都派人送膳食,有的是机会加害,却偏偏选在公主赐酒之日,又是何居心?难道不是要故意混淆视听吗?”
经桃叶这么一说,太后难免怀疑起陈熙屡次帮助司姚的动机。可陈熙是武官之首,即便太后也不好轻易问罪。
桃叶继续说:“若说昨夜的大火是个意外,民妇实在难以置信;但若是有人故意放火,那陈济身边服侍的,可都是大司马的人,谁又比他们更有机会?”
太后好像明白了什么,又问:“你跟哀家说这些,应该不是想控告大司马吧?”
桃叶摇了摇头:“太后英明,民妇与王敬夫妻八年,感情尚且如此,又怎么可能会在乎成亲不过一日的陈济?太后洞悉世事,民妇也没有必要假惺惺地关心陈济死因!民妇寻机入宫,不过是为了向太后和官家求一个回到王家、与女儿团聚的机会!”
太后有些小小的吃惊:“你竟然还想回到王家?”
桃叶答道:“是!公主清誉当然不容诋毁,但大司马手握重兵,若被盖上杀人罪,必然引起朝堂一片哗然,官家定不愿如此。若太后允准民妇回到王家,民妇愿对外宣称陈济是死于意外大火,此事便算完结!”
太后立刻反驳:“不行!姚儿已经是二嫁,这门亲事不能再出差错!哀家决不允许你再介入其中,影响姚儿的姻缘!”
桃叶忙辩解:“太后明查!民妇回到王家也是别院另住,不可能影响公主!恰恰相反,若是王驸马唯一的女儿没有母亲照管,公主作为名义上的母亲,才更可能有损清誉!”
太后目光扫过桃叶,这次没有立即反驳。
桃叶又说:“太后在意公主名声,更在乎公主过得安宁。民妇的女儿已经七岁,是个认死扣的丫头,公主若将其收在身边教养,只怕常常惹公主烦恼;公主若不将其养在身边,天长日久,难免有人闲话。唯有民妇这个亲娘守着女儿,公主才好名正言顺的不与女儿同住。”
太后虽听着说得有理,却还是不放心:“你毕竟是王敬的发妻,王家人早已习惯了你原先的身份,你杵在那儿,怎么可能不影响我的姚儿?”
“上次民妇大闹公主与王驸马的婚礼,绊王家丢人,只怕王家人早就恨死民妇了,又岂能以从前目光看待?民妇对天发誓,回到王家只为女儿,绝无勾引王驸马之意!愿自毁容颜,以表诚心!”桃叶说罢,拔出头上簪子,在自己脸上用力划过。
原本桃叶是因为在现代时看过一些电视剧,不止一次看到剧中人物以划破脸来表达没有争宠的心思,所以才有样学样。划完才想起,她在这个时代的血是绿色的!岂不吓坏太后?
出乎意料,太后并没有被吓倒,反而郑重其事地看着桃叶,长叹一声:“哀家暂且信你了,不过,此事哀家还是要再考虑一下,你先回陈家,等哀家旨意。”
桃叶谢恩拜别,出门后忙用手摸了一下脸上划伤的地方,一看竟是红色的血!
她这才明白,鬼王为自己重塑的身体,仿照满堂娇的并不只是肌肤表面,而是全部。
桃叶离宫之后,向记忆中来时的路走去,竟然走迷了路,走来走去也没找到陈府在哪,感到十分无语。
她忽然记起,陈济说过,要寻个合适的机会在鬼山见面,商议下一步计划,如今不就是个合适的机会吗?
于是桃叶向人问路,走到秦淮河,又沿着河边一直走,从喧闹处一直走到人迹罕至,终于看到了河对岸的鬼山。
这时,她发现,河边正巧停泊着一个小舟,小舟上还有一个人。她近前一看,如她所料,舟中的人正是马达,他戴着长帽檐的渔翁帽。
马达看到桃叶,示意她登舟,然后一起划向对岸。
在鬼山脚下,桃叶再次见到了陈济,得意洋洋地向陈济讲述相别后发生的事,将自己吹嘘得无比英勇神武!
陈济听了,着实称赞:“想不到,你随机应变的能力还不错,口才也比我想象中强得多!”
桃叶得意忘形,随口便甩出来一句:“当然了!我好歹也是念过本科中文系的!”
话音落地,桃叶立刻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
陈济只是笑笑:“我已经习惯了,你可能动不动就会说出我听不懂的话!不过……我就要走了,恐怕很久都不能再见面了。你若能再回到王家,可要事事小心,千万别露出马脚。”
桃叶听到陈济要走,心中竟有几分不舍:“你……你要去哪?”
“永昌郡。”
“那是个什么地方?远吗?”桃叶历史学得很烂,对于古代地名更是记得一塌糊涂。
“远,非常远。”陈济望着远方,又看桃叶,似乎也很不舍。
桃叶忍不住又问:“为什么要去那么远呢?就为了躲开认识你的人?”
天色昏暗,马达抱来一堆柴火,点燃给陈济、桃叶取暖。
陈济就坐在火堆旁,向桃叶讲述:“官家有位异母兄长,名唤司元,在先帝驾崩前,被当今太后扣了个忤逆犯上的罪名,先帝将其贬到永昌。官家即位后,太后又撺掇加封司元为永昌王,表面上看起来是恩泽绵延,实际上是为了将司元永远困在永昌那个不毛之地!”
桃叶听明白了:“所以,你是要去投奔永昌王?”
陈济点点头:“我父亲在时,一直支持永昌王,而并非当今官家。永昌王念旧,定会收留我。”
桃叶烤着火,心里酸溜溜的。
陈济看得出桃叶在伤怀,半似玩笑半似真地说:“你若不舍得我,不如跟我同去!”
“啊?”桃叶此前从没有想过要跟陈济一起离开,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概念里,好像她的目标只会是去王家。
当陈济这么问的时候,她在心中先后描摹了随陈济浪迹天涯、重新去王家这两个画面,对比之后,她觉得她似乎还是愿意去王家。
看着桃叶的神色,陈济似乎有点失望了:“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桃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济又问了一句:“难道就因为我不愿意吃你给的饭?”
这倒是给了桃叶一个很好的理由:“对啊!你如果是真心要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吃不下去我送的饭?”
“所以你就准备送给那王敬吃?”
“对啊!”桃叶顺口就答了出来。
答完之后,桃叶好像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陈济笑了笑,笑容中有几分诡异:“你为何一定要给人送饭才行?”
桃叶没敢轻易作答。
陈济又笑了笑:“或者……我应该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23章、镜子视频对讲机
桃叶心中一阵紧张,她生怕自己已经被陈济看穿。
陈济依然保持着诡异的微笑:“之前我问你是人是妖,你说你是人。可你跟我们这些人又很不一样,那么我想……你可能不属于我们这里。”
桃叶很惊讶,她觉得陈济实在是太聪明了。她仔细想了想,她好像也没有必要害怕陈济知道自己的来历。
“你那么积极地想给人送饭,又解释不出理由。那我只能理解为……你在执行一个送饭的任务,执行完了,你才能回到属于你自己的地方。”
这次,桃叶完全佩服得五体投地:“你太厉害了!你怎么猜得这么准呢?”
陈济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厉害,是你太信任我,在我面前露馅得太多!”
桃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抬头望着漆黑的星空,感受着水边的微风。这个场景,似乎有那么点惬意。
“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陈济忽然拉住了桃叶的手:“我早就猜到了这些,我一直找借口不吃你给的饭,就是因为我不舍得你离开这里。”
听到这样的话,桃叶说不出心里有多感动。
陈济深情地望着桃叶的眼睛:“我很怕你回到那个属于你自己的地方,那样……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也许是因为没有谈过恋爱,桃叶十分陶醉于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言语。
“现在,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陈济再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我很懒,我很害怕颠沛流离的生活。那种今天都不知道自己明天在哪的日子,让人很没有安全感……我希望稳定的呆在一个地方,哪怕生活不是特别充裕、哪怕会受别人的气……”桃叶表达得很乱,甚至自己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
陈济笑了笑,那笑容像是表示理解:“好吧,给我一点时间,我会为你创造出你想要的生活,稳定、富足、而且不会被任何人欺负,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到时候,我再来接你。”
桃叶的心更乱了,她并不想要陈济做出这样一个承诺,让她感到很不安。
陈济收了笑容,不由得长叹一声:“可是,谁知道我们会分开多久呢?你再去王家,也指不定都会发生什么事。你那脑筋,有时候好使,有时候又不好使,万一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我不在你身边,该怎么帮你呢?”
桃叶撇撇嘴,她也挺怕陈济离开后,没有人能帮她,她将会变得很孤立。
这大约就是她不想和陈济在一起,却又舍不得他离开的原因吧!
静默了一会儿,陈济突发奇想:“你师父是个神仙,他能不能变出来一种分别后还能相互联络的宝贝?”
“分别后还能相互联络的宝贝?”桃叶重复了一遍,一不小心随口甩出一句:“那不就是手机吗?”
“手什么?是不是你师父原本就有这样的宝贝?”陈济追问着。
“不是……是我的那个时代有这样的东西,你们古代没有……不过,我师父兴许能弄得到……”桃叶猜测着,描述着。
陈济没有听得很懂,但却急切地催促桃叶:“那你就去跟你师父要一个啊!我需要时时知道你的安危,才能放心!”
桃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在这个陌生的古代,除了陈济,她现在还能相信谁呢?她再回到王家那个大家庭,肯定少不了向陈济求助的时候。
于是,桃叶再一次走进鬼屋,见到鬼王,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鬼王嘿嘿一笑,笑声很讥讽:“你外卖没送出去几单,需要用的东西可不少!”
桃叶不好意思地笑笑:“大不了,您再给我的任务量加十单就好了嘛!”
鬼王似乎并不乐意:“你觉得,在古代用手机这种东西,合适吗?”
桃叶伸出两根手指:“加二十单!怎么样?”
鬼王衣袖挥过,桃叶手里突然多了两面镜子,镜面是椭圆形,围圈镶了木质花边,下面还有一根柱形的手柄。
桃叶拿起镜子,看了又看,她在镜子里面看到了自己:“这不就是普通的镜子吗?有什么用?”
“拿着两面镜子的两个人,可以听到彼此说话。”鬼王虽然解答了,却是爱答不理的语气。
“对讲机啊!”桃叶又仔细看了看镜子,一脸的兴奋,又问:“有没有备用电池或者充电器?”
“太阳能!”鬼王有些不耐烦。
“多谢!”桃叶一溜烟跑出洞穴,跑回陈济身边,将两个镜子给了陈济一个。
陈济拿着镜子,也像桃叶刚拿到手时那样,看了又看。
“你去那边,我们站得远一点,看看能不能听到彼此说话!”桃叶推着陈济,然后自己又往另一个方向跑。
两人站得足够远之后,桃叶便拿起镜子,问:“听得到吗?”
镜子中果然传出了陈济的声音:“听得到!”
桃叶开心极了,转动了手中的镜子,这才发现,原来是个双面镜,关键问题是——在镜子的另一面,她看到了陈济!
“是个能开视频的对讲机?镜子可以直接当摄像头?这也太高科技了!”桃叶欣喜地转动着镜子,从上往下仔细欣赏,忽一眼瞥见镜子的把手最下方有一行小字“生产日期:2522年1月”,猛然心头一颤:“它竟然是个比我的时代还晚五百年的产物!”
次日天亮后,桃叶自鬼山回到陈家,刚进门就在院中遇到了陈熙。
陈熙脸上还是带着那种亘古不变的笑眯眯眼神:“弟妹一夜未归,莫不是与太后相谈甚欢,留宿宫中?”
桃叶正愁找不到搪塞的理由,既然听到陈熙这么问,她就顺口敷衍:“怎么?难道兄长以为我不配讨太后喜爱?”
“不敢!愚兄只是想告诉你,太后刚刚使人传口谕,叫你尽快入宫觐见!”陈熙的笑容,依然十分和蔼。
桃叶脸上,只有大写的两个字——尴尬。
早在太后没有宣召满堂娇入宫之前,司姚公主已经去拜见太后,母女两个单独咕唧了好一阵。
孟太后将满堂娇(其实是桃叶)昨日单独求见的一言一行,毫无遗漏地转述给了司姚。
司姚一听见满堂娇有回王家的心思,岂能容忍?
她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个贱人!她回了王家不勾搭王敬才怪!母后千万不要信她,王敬为了从大火中救她,连命都不顾了,还会在意她是否毁容?就算她信守承诺不找王敬,王敬也不可能不找她!”
孟太后摇了摇头,拍了拍司姚的手:“你先消消气!我且问你,若是王敬下次又去陈家找满堂娇,你能如何?”
司姚想当然地说:“我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拦的呀!”
太后又笑着摇了摇头:“你如果能拦得住他,那满堂娇早就葬身火海了!如今偏偏是陈济没了,满堂娇成了寡妇,王敬再找上门去,毫无阻碍,俩人还不是干柴烈火?陈熙惯于做甩手掌柜,才懒得干涉,难不成到时候你大张旗鼓地去陈家捉奸?”
“那……那怎么办啊?”司姚跺着脚,只是生闷气。
太后看起来饶有把握,不紧不慢地替女儿出主意:“依哀家之见,就叫满堂娇回王家去!既然王敬放不下她,让他们在外头私会还不如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呢!一来家丑不可外扬,免得传得满城风雨;二来便于你探听消息,掌控他俩的发展情况,不然在外面万一哪天私奔了你都不知道!”
司姚听着有理,可心里还是别扭:“但是……距离近了,我方便探消息,他俩也更方便见面啊!要是他们只管夜夜私会,我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太后淡淡一笑,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听母后把话说完!你婆婆不是已经认了满堂娇为义女吗?可这事儿外人并不知道!等满堂娇回到王家,你就立刻撺掇你婆婆摆一场宴席,以庆贺“收养义女”之喜,请来的客人越多越好!从此王敬和满堂娇名义上就是兄妹,若是再敢频频私会,你婆婆那张老脸往哪搁?王家上下全族都会以此为耻,容不下她!你觉得,那个时候还用得着你动手吗?”
“还是母后思虑周全!”司姚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门外宫人来报:“太后,满堂娇已经带到。”
太后点点头,就叫宣入。
桃叶被宫人带进来,依次向太后、司姚公主行礼。
太后摆出一副体恤大度的姿态:“哀家和公主怜悯你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且又父母双亡,投奔义父义母也是情理之中。哀家已经劝说公主,不计前嫌,收留你这个义妹,你到王家之后,也该谨守本分,守着女儿好生度日,若再生是非,那可就天理不容了!”
这个结果,早在桃叶意料之中,她便假意谢恩:“民妇多谢太后、公主成全,今后一定铭记恩泽,安分守己!”
太后点点头,又说:“哀家听闻你嫁到陈家时,连个陪嫁的贴身侍女都没有,未免太孤苦了!哀家就赐你一个,以后也好帮衬着你一起照顾女儿!”
言罢,太后随即叫出一个人来:“青杏,快来拜见你以后的主子!”
青杏便走到桃叶身边施礼,唤了一声:“满姑娘!”
桃叶看着青杏,心中很是不爽:“好家伙!这就是一个可移动监控摄像头啊?”
但表面上,桃叶还是只能向太后谢恩。
太后又面向司姚:“时候也不早了,哀家该去赴皇后的宴了,你就快带你妹妹回家去吧!”
司姚遂拜别太后,走来拉住桃叶的手:“好妹妹,咱们回去吧!做嫂子的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第24章、驸马擅长砸场子
司姚公主亲自带满堂娇回到王家,这件事可真让王家上下所有人大吃一惊!
随后,司姚便撺掇婆母萧睿举办一个庆贺“收义女”的宴席,并请远近亲友都来赴宴。
既然是公主的主张,萧睿不敢说不行,于是次日,整个司徒府张灯结彩,下人们一拨一拨地往外发送请帖,恨不能让整个建康城的贵族官眷集聚一堂。
到了请帖上定好的日子,司徒府的宾客几乎要把门槛都踏破了,在府内摆宴上百桌,就差没赶上迎娶公主那日的壮观场面了。
按照老规矩,王家的大公子王敦、三公子王敖在东面招待男客,主母萧睿、长媳周云娘、司姚公主在西面招待女客。
桃叶就跟在萧睿身后,像个展览品一样,被那婆媳三人介绍了一遍又一遍,诸如:
“这便是老身的女儿,老姐姐们叫她“阿娇”就行了!”
“我这个妹妹最是贴心孝顺,母亲喜欢得很,比亲生的儿子还受宠呢!”
“阿娇妹妹不幸孀居,我们王家哪能放心?定要将她接回来,好好照料才行!”
桃叶最讨厌这种无聊的宴会,宾客中到处都充斥着虚伪的声音,诸如:
“王家人丁兴旺,老夫人膝下就差一个女儿,如今正好圆满,真是可喜可贺!”
“阿娇姑娘才貌双全、心思细腻,倒真像老夫人的亲生女儿呢!”
“老夫人才刚娶进门了公主这般贤惠大度的儿媳妇,又收养了这么一个俊俏的女儿,真是好福气!”
萧睿在堂客们的吹捧声中不得不强颜欢笑,而桃叶跟在后面早已疲惫不堪、笑得僵硬。
酒过三巡,萧睿终于带着媳妇女儿坐下,稍作喘息,还没来得及吃喝,抬头只见王敬一手拄拐、一手牵着玉儿的手,正往这边走来。
这边尽是女客,王敬过来当然不太合适。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萧睿也不太好直接撵儿子离开,见王敬走近,她只好站起,假意客套起来:“敬儿……你来得正好,快来见过你妹妹!”
说着,萧睿便拉桃叶的手。
桃叶只好站起,双手合在腰间做了个福礼,轻唤一声:“二哥。”
玉儿看见桃叶,无限欣喜,像撒欢一样挣脱开王敬的手,狂奔到桃叶身边大喊:“娘!你可回来了!”
王敬并没有理会桃叶的称呼,而是一把将玉儿扯了回来,走到萧睿身边,向玉儿道:“玉儿,快来见过你外祖母!”
“外祖母”这三个字一蹦出来,玉儿一脸懵逼,在座的人也都全部惊呆了。
周云娘忙站起,打趣似的笑着,以缓和尴尬的气氛:“瞧瞧二弟,生怕这里不够热闹,特来给咱们说笑话来了!”
宾客们都应和着笑笑。
王敬仍然板着一张脸,只看着萧睿一人:“既然阿娇是您的女儿,玉儿是阿娇的女儿,不称呼您“外祖母”,又该称呼您什么呢?”
萧睿感到难堪极了,但为了应付当前这个场面,她还是勉强压制了内心的波澜,假意微笑:“敬儿!玩笑点到为止就行!快回到那边坐着去吧!”
“我才没有闲工夫与你们开玩笑!”王敬的脸色冷漠而平静,他环视着萧睿、周云娘、司姚、桃叶等每一个人:“我还想知道,是谁提议摆这么无聊的宴席?有这些多余的钱,怎么不去周济一下穷苦的灾民?”
周云娘离开座位,走到王敬身边,勉强笑着:“二弟,话可不能这么说……母亲收养了妹妹,是个大事,总得让远近亲友知道一下,这就跟家家户户得了儿孙、摆满月宴是一样的……”
“有必要吗?”王敬冷冷一笑:“在座的哪一位不知道她原是我王敬的发妻、玉儿的亲娘?”
周云娘不能答,整个院子都鸦雀无声,氛围冷极了。
王敬恣意笑着,语气变得更加讽刺:“夫妻变兄妹,亏你们想得出来!那么请你们告诉我,玉儿从今以后是该称呼阿娇娘亲还是姑母?该称呼我是父亲还是舅父?”
司姚紧握着拳头,她欢欢喜喜地主张了这场宴会,却没想到王敬会来砸场子!此刻她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我的话说完了,你们要显摆的继续显、该吹捧的继续吹!”王敬撂下这句话,又拄着拐,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经王敬这么一闹,这场宴会只能不欢而散。
桃叶被安排在后院的东院,与玉儿同住。
后院的东院是属于王敦和周云娘的院子,因公主嫁到王敬所居的中院后,萧睿生怕玉儿的性子惹公主不快,才将玉儿迁移到东院与王敦的一双儿女耿儿、环儿作伴。
此外,主母萧睿与尚未娶亲的小儿子王敖都住在后院的西院。前院是司徒府的办公场所,虽有几间客房,但日常并没人住。前院只有两处重要的地方,一个是主君王逸藏书的书房,一个是孩子们读书的学堂。
桃叶以前在王家不敢乱走,是因为对王家的地理方位不熟,如今已经稍微有所了解,却还是不敢乱走。这是因为,只要她一走出房门,太后所赐的侍女青杏就会寸步不离。
虽然桃叶不敢随意出门,但玉儿可以。
玉儿到各院中溜达了一圈,回房后兴致勃勃地向桃叶讲述:“混账公主在房里哭得昏天黑地,还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头一遭出嫁遇人不淑,二嫁偏偏又遇到这么个冷血无情的人!””
玉儿学着司姚公主鬼哭狼嚎的语气,然后把自己逗笑得合不拢嘴。
桃叶见玉儿笑得声音太大,忙用食指“嘘”了一下,又指着门外,示意门外有人偷听。
玉儿便走到门口,猛地打开了门,正用耳朵贴门偷听的丫鬟青杏差点摔倒。
青杏看到玉儿,忙又站好:“都这么晚了,二姑娘怎么还不休息?”
玉儿看着青杏,咧嘴笑笑:“青杏姐姐,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青杏愣了一下。
玉儿只管说:“从前有个下人,总是喜欢偷听主人说话,把耳朵贴在门上!有一天主人在屋里练剑,她忙又去偷听,结果主人不知道,一不小心把剑砍在了门上……你猜怎么着?那个下人的耳朵被砍掉了,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玉儿故意身体摇晃、声音颤抖,描述的语气越来越瘆人。
青杏忙打住:“二姑娘!太……太晚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奴婢……奴婢先下去了!”
青杏匆匆回了一旁的角房里去,玉儿笑嘻嘻地走回桃叶身边。
桃叶在听故事的过程中,都差点笑喷了,她没想到,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可以这么厉害!
玉儿得意洋洋地对桃叶说:“我爹说过,遇到对你不友善的人,千万别像娘亲一样忍气吞声,一定要以牙还牙,看谁还敢欺负你!”
桃叶觉得十分有趣,又问:“你爹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和娘现在不能日日在一处,要我好好保护娘,遇到麻烦就赶紧告诉他!”玉儿说着话,打起哈欠来。
桃叶便叫玉儿去睡觉,她也陪着躺在一旁,但她只是在哄睡孩子,毫无困意。
玉儿睡着得挺快,只是睡梦中还哼哼唧唧着:“娘……不要离开我……”
就这么一句梦话,差点把桃叶的眼泪招下来。
这个七岁的小姑娘总是咋咋呼呼,好像很强悍,骨子里却又那样脆弱。
桃叶看着玉儿,想着玉儿睡前转述的王敬说的话,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每一件与王敬有关的事。
她想着每一次看到王敬时,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是那样的清冷孤傲、那样的不合群,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能勾搭有夫之妇的男小三。
待玉儿完全睡熟后,桃叶下床悄悄看了一下门窗各处,确认无人偷听,她才拿出鬼王给的那面镜子。
她在镜子的一面看到了自己,忙又翻到另一面,却看到的是一片漆黑,她敲了敲镜面:“陈济,你能听到吗?”
很快,陈济出现在镜子中,但晃动得很厉害:“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
桃叶看着镜子,觉得陈济好像是在骑马:“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赶路?不该找个地方歇息一夜吗?”
“路途如此遥远,若是贪图休息,几时才能走得到?不过,既然是你找我,自然还是要停下一会儿的!”陈济显然已经下了马。
镜面转动,桃叶看到马达也在陈济身旁,感到些许尴尬:“你怎么回事?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嘴上擦了蜜似的!”
陈济大笑起来。
桃叶又站起看了看门窗,再次确认无人偷听,又对陈济说:“我是有正经事问你,从前你说王敬和公主私相授受已经很久了,还送了狗作为信物,这些你都亲眼见过吗?”
陈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与她都已经和离了,还问这些做什么?”
“我不是要扒你的隐私,只是我的感觉告诉我,王敬不像那种人。”
陈济冷笑一声:“世上有几个人做坏事脸上还写个坏字?”
桃叶有些不耐烦了:“哎呀!你就告诉我,你到底亲眼见过没?”
“没有!他俩的事,最避讳的就是我,又怎么可能让我看见?不过是公主手下的人口风不紧,才传出来的罢了!”陈济这次回答的很利索。
桃叶听了这个答案,心里乱糟糟的,又回忆着白天王敬说的那些话,不自觉镜子拿得松了些,镜面稍微下落。
陈济看着桃叶心不在焉的样子,脸上渐渐显露出一丝不快:“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么关心这些细枝末节,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那个王敬了吧?”
“没有!怎么可能?”桃叶随意应答着,还忙对着镜子笑了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感到一阵心虚。
她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阿娇,你睡了吗?”
第25章、夜半私会之嫌
桃叶吓了一跳,她听得出门外是王敬的声音,她忙示意陈济别再说话,然后收起了镜子。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从门缝看了一眼王敬,他拄着拐站在那儿,一脸平静,不像是听到过自己讲话的样子。
桃叶这才开了门,门刚一开,她便听到了铃铛的响声。
王敬也听到了铃铛响,两人一同寻声看过去,才发现房门上悬着一根很细的线,线一直连接到旁边角房的门上,在线的末端系着一个铃铛。
这样细的线,在这样月黑风高的深夜,若不仔细看,当真不好看见。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角房中,青杏已经披着衣服匆匆忙忙走出门来,看到了王敬:“驸马深夜探访满姑娘,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王敬没有理会青杏,只望着桃叶:“白天人多,没有来得及问,你的脸怎么会划伤了那么长一道口子?”
桃叶听了,心中一阵触动,从在太后面前划伤了脸之后,应该人人都看得见,可是人人都没有问,连陈济也没有问过,使得她自己都差点忘了,王敬是第一个关心这件事的人。
但是,她没敢轻易表达心中的感触,因为太后派来的监控器就在旁边。
她想,王敬是公主心尖上的人,当然可以无视青杏的存在,但她不能,她这次能回到王家是由太后做主的,若是被青杏一状告过去行为不检,估计明天她就要再次被扫地出门了。
于是,她对待王敬的态度很客气,带着点微笑:“多谢二哥关怀,这是前两日拿碗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脸正好摔在了碎瓷片上,已经好多了。青杏说的对,夜已深了,二哥还是快回去陪公主吧!”
“好难得,又看到你笑了。”王敬盯着桃叶的脸,也微微一笑。
这是桃叶第一次看到王敬的笑容,她发现,他笑起来是那样的好看。
其实,在陈府初见王敬那次,她便觉得他风流俊俏,胜过她来到这个时代后见过的所有男子,只不过,当时她总在心里默默为他贴上了一个“男小三”的标签,不愿意看好他罢了。
后来每次见到王敬,他总是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那么邋遢,再没有了初见时的精气神,可桃叶反而对他的印象越来越好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王敬以前到底有没有做过男小三,在迎娶公主之前,他究竟与公主有没有私情。
“你以前有没有……”桃叶望着王敬,差点问了出来,但她立刻想到了青杏就在旁边站着呢,她怎么可以问这样的问题?她只怕她永远都没有和王敬单独说话的机会。
“没有。”王敬看着桃叶,又一次温柔一笑。
桃叶的心跳得很快,她很意外,王敬竟然回答了她这个没有问出来的问题,他怎么可能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问题?
王敬似乎很开心,显然是因为桃叶问了这个问题而开心,他又多补充了几句:“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以后永远都不可能有。”
听了这几句话,桃叶才敢确定他方才并没有弄错自己的问题,她忽然觉得很感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可她和王敬明明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彼此说过的话更少得可怜,还都是当着别人的面……
青杏站在一旁,听得很迷糊,虽然这俩人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懂,可是合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
桃叶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还未开口,她听到青杏咳嗽了一声。
她知道,青杏这是在提醒自己呢,不得已,她只好向王敬道别:“我……我得回屋去了,玉儿自己在屋里呢!”
王敬笑着点点头。
桃叶转身回房,慢慢闭上门,在门快要闭上的一瞬,她听到了剑出鞘的声音,抬头只见王敬已经丢了拐棍、挥剑砍断了系铃铛的那根线,吓得青杏大叫一声。
院中正房里,传出了周云娘的声音:“谁在外头呢?”
桃叶稍微打开了一点门缝,从门缝往外看。
王敬没有理会周云娘的声音,他又恢复了那个常见的冷漠神情,往前走两步捡起地上的拐棍,然后拄着拐,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在这个环节中,桃叶意识到一个问题:王敬不用拄拐也是一样可以正常走路的。
她恍然想起,陈家大火时,在她因为缺氧而意识混乱的时候,她似乎看到过没有拄拐的王敬,她当时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又想起孟太后说过的“昨夜陈家大火,多亏公主派人前去救火,满堂娇才得以活命”,她当然认为公主是不可能派人救火的,但太后应该不会毫无由来地胡说八道,所以事发当晚肯定是有公主府的人参与了救火,那个人莫非就是王敬?
这一夜,桃叶又失眠了,她想知道的事太多了,比如王敬到底有没有瘸?他的腿脚是什么时候出了问题?他既然深爱满堂娇又怎么会写下和离书?他表示永远不可能对公主有情又为何接受了这段婚姻?
但是,她无处可问,因为这些问题的答案,满堂娇本该知道。
次日清晨,天空下了点小雨,桃叶觉得,下雨天与睡觉最是般配,更何况她失眠了大半夜,真想多睡一会儿!
但是,玉儿要早点起来。
为了做好一个称职的母亲,桃叶只好勉强起来照顾玉儿的梳洗、早膳之事,直到玉儿由丫鬟秀萍送到府前院去上学,桃叶才又回到床上,准备幸福地睡个回笼觉。
没想到,她才刚刚躺下,门外就传来了青杏的声音:“满姑娘,太太叫你过去呢!”
桃叶带着一肚子郁闷,无奈穿衣下床,撑着伞,带着青杏来到西院正厅。
一进门,桃叶就看到萧睿、周云娘、司姚公主有秩序地坐在正厅的中间和侧边,婆媳三人的架势仿佛是组成了一个专案审讯小组,尤其萧睿庄严肃穆。
“母亲,大嫂,二嫂。”桃叶微微屈膝表示礼貌。
周云娘微笑点头回礼,司姚则不屑地瞟了一眼桃叶。
萧睿的脸上看不出一点人情味,她目光扫过桃叶,只有一声命令:“跪下!”
纳尼?
桃叶愣住了。
要知道,桃叶来自于文明的现代,怎么可能随便向人下跪?虽然她之前也跪过皇帝、太后,以及很早时跪过陈济,但那都是因为有求于人才值得一跪,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桃叶便抬起头,望着萧睿:“敢问母亲,我做错了什么要下跪?”
“你还有脸问?昨晚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萧睿语气恶狠狠的。
桃叶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青杏将昨晚王敬来找自己的事告诉了公主,然后公主又一状告到了萧睿面前。
即便是因为这件事,桃叶也实在想不明白能算是多大的问题:“我不过与二哥客客气气地说了两句话,怎么就成了没脸了呢?”
“客客气气地说了两句话?”司姚接了话,还带着尖酸刻薄的笑声:“而且还话中有话、眉目传情,义兄、义妹,恨不能唱一出“花好月圆”呢!”
“花好月圆”是昨日王家为收养义女举办宴席时,所请戏班子唱的一出戏。
桃叶也冷笑一声:“就算“花好月圆”,我至少没在和离之前焕发第二春!”
这句话一下子激恼了司姚,她三两步冲到桃叶面前,伸手就去掐桃叶的脖子:“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司姚从小娇养,力气怎么可能敌得过桃叶,她还没怎么掐得住桃叶的脖子,就被桃叶猛推了胸口,往后倒了几步,若非丫鬟们扶住,几乎摔在地上。
周玉娘忙来扶司姚,劝道:“公主息怒,凤体为重,此事母亲自有明断。”
司姚稍微给了婆母和长嫂一个面子,没再去纠缠桃叶,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母亲今日若不能还我一个公道,我可是不会依的!”
萧睿还端正坐在厅堂中间,再一次对桃叶发号施令:“去门外跪着,一直跪到公主消气为止!”
桃叶也积攒了满腹的火气,再也顾不得许多:“就算深夜相见有错,那也是王敬错在先,你们怎么不去向他问罪?司徒夫人如此擅长管家,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儿子?公主有本事嫁进来,怎么就没本事管住自己的男人?一个只想着攀龙附凤,一个只想着满足私欲,你们可不愧是一家人!”
萧睿也发起火来:“我王家没有如此不知廉耻、不敬尊长的人!如果你还是不服管教,就给我滚出王家大门!”
此刻,桃叶真想一走了之。
但是,她想起了玉儿,想起了玉儿的那句梦话“娘……不要离开我……”
门外,小雨已经变成大雨。
桃叶默默走出正厅,走下台阶,走到雨中,跪在了坚硬又冰凉的青石板地面上。
然后,萧睿和周云娘开始处理府内琐碎家务,就如同常日的每天一样,不断有府中下人进入正厅,汇报近日采买物件、往来礼单、仆人增减等事。
来往的下人在进门或出门时,几乎都会看桃叶一眼,目光或是惊讶、或是怜悯、或是嘲讽,每一个都让桃叶浑身不自在。
司姚则无所事事,在正厅内和廊檐下走来走去,欣赏桃叶被淋成落汤鸡的样子。
到了正午时,厅内摆起了午膳,婆媳三人同桌而食,饭菜的香味传进了桃叶的鼻子。
桃叶很饿,但比饿更难受的是冷、膝盖的疼,跪了这半日,她浑身都僵硬了,不知道自己还要跪到什么时候。
萧睿、周云娘都吃得很慢,偶尔都会看桃叶一眼,似有些怜悯之意,但又都看看公主,不敢吭声。
司姚每吃几口,也会看桃叶一眼,好像这样胃口就更好了。
“阿娇妹妹怕是也饿了吧?这罚归罚,饭还是要吃的!”司姚满面春风,说着话,随手将一根没啃干净的骨头扔到了桃叶面前,就像喂狗一样。
桃叶握紧拳头,真想站起来把那个公主暴揍一顿!
这时候,有个小小的身影从桃叶身旁一划而过,奔进了正厅。桃叶抬头看到,那是玉儿。
桃叶还没想明白玉儿因何而来,只见玉儿已经走到了餐桌旁,二话不说,直接端起一盆热气腾腾的鸡汤盖到了司姚公主头上。
第26章、假夫妻如此煽情
因玉儿身材矮小,进门速度又快,萧睿、周云娘等都没太留意,司姚更是不防备,猛地被烫得大叫,随即汤盆滑落到地上摔碎,又吓了司姚一跳。
几个丫鬟忙来为司姚冷敷、收拾身上。
没等司姚发威,萧睿一个巴掌打在了玉儿脸上!
“玉儿!”桃叶惊叫着,慌忙站起,却腿脚僵硬地半天都站不起来。
司姚捂着火辣辣的额头,大哭起来,好似万分委屈:“我没法儿活了,这个家里人人都容不下我!”
萧睿朝玉儿厉吼:“快给你母亲道歉!”
玉儿一脸倔强:“我呸!她是哪门子的母亲?”
萧睿又一次举起手掌,玉儿勇敢地仰着脸,萧睿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没舍得打下去。
桃叶终于站起跑了过来,一把将玉儿拦在怀中:“乖孩子,回学堂里去,不要掺和这里的事。”
萧睿又立即指责桃叶:“谁准你进来的?不是告诉你要跪到公主气消了为止吗?你觉得现在公主气消了吗?”
桃叶勉强压制着心里的怒火,又回到雨中跪好。
玉儿哭着喊了出来:“混账公主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娘做什么都是错的!祖母治家未免也太偏心了!”
萧睿忙阻止:“胡说些什么?”
周云娘也忙陪笑着替玉儿向司姚解释:“小孩子不懂事,信口胡诌,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司姚当然不好与小孩子计较,只能把气都撒在桃叶身上:“小孩子不懂事,还不都是大人教的?她这是存心要折磨死我!”
玉儿随即接了一句:“那你怎么没去死啊?”
“玉儿!”萧睿再一次喝止:“你娘犯了错,你该引以为戒,怎么还能跟着学?”
玉儿恨得牙痒痒:“我娘最大的错,就是嫁到了这里,遇到了一群黑心的人!”
萧睿不再与玉儿理论,而是吩咐跟着的侍女秀萍:“带二姑娘回房去闭门思过。”
“我要陪着我娘!”玉儿推开秀萍,跑到桃叶身边跪着。
桃叶拉住玉儿的手,劝道:“傻孩子,快回去,你这是做什么?”
秀萍忙拿了一把伞,到玉儿身后撑着,也跟着一起劝:“小祖宗,你这小身板哪能承受这个,快回去吧!”
萧睿亦在廊檐下朝玉儿喊:“玉儿,休要胡闹!”
玉儿坚持跪着,翻个白眼,瞪着萧睿:“我爹说过,我娘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都是为了我才这么多年都忍气吞声!我要是安享富贵,岂不是和你们一样没良心?”
桃叶听到,心中一阵惊叹,这个七岁的小丫头,居然能懂得这么多大道理!
司姚冷笑一声,发了话:“母亲,小孩子不服管教是常有的事,若是生怕她吃苦、只管一味纵容她,长大了还指不定成什么德性呢!”
“公主教训的是!”萧睿向司姚笑着点点头,没有再阻止玉儿一同罚跪,可却再也没心思打理家事,不住地往玉儿那里看,即便听着下人回话也心不在焉。
趁司姚不留神的时候,萧睿悄悄吩咐人出去找王敬。
秀萍依旧在玉儿身后撑着伞。
两人一同跪了不多久,桃叶隐隐觉得有些头晕,不知是饿的还是累的,正在神志恍惚时,忽见玉儿昏倒在地上。
“玉儿!”萧睿惊叫了一声,冒着雨就跑了出来。
桃叶很想伸手去抱玉儿,可是却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她抬头望见王敬拄拐,快步走来。
她以为,王敬一定会赶快救起女儿。
可是,王敬到了跟前,扔了拐杖,却先将桃叶抱了起来,立刻往外走。
他们身后,萧睿等人七手八脚的地抱起玉儿,萧睿还朝王敬的背影喊:“敬儿,小心你的脚!”
“王敬,你给我站住!”司姚公主高呼着,刚刚往外走了两步,她发觉头上掉落了几滴雨水,忙又缩回廊下叫丫鬟拿伞。
王敬抱着桃叶,其实走不快,他回头目光扫过司姚,声调平静而有力:“你要是再不消停,我今日便写休书。”
司姚吓了一跳,没再敢追出来。
这些话,桃叶都听得见,她很糊涂,她想不明白王敬既然敢这样说话,又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驸马?
但是她不敢问,因为她觉得此中缘由,满堂娇应该清楚。
桃叶有气无力地张开嘴:“你怎么不救玉儿?她昏倒了,你没看到吗?”
“玉儿是王家嫡亲血脉,即便我不管,也自有人心疼,但你在这世上孤苦无依,我若不护着你,你又能指望得上哪一个?”王敬轻声细语,一字一句飘进桃叶耳中。
这几句轻描淡写的分析,不知带给了桃叶多大的震撼!
自古以来,都流传着“痴心女子负心汉”,在桃叶生活的现代,离婚率更是居高不下,而且还有无数夫妻是为了共同的孩子才勉强维持婚姻,如王敬这般心思,是多么难能可贵?
桃叶的眼泪无声滴落,她很感动,又好难过,这份难过,一半是为满堂娇,一半是为自己。
她羡慕满堂娇虽然死去,却一直被一个人印在心里,日渐久远而感情不减分毫;她也怜悯满堂娇虽被深爱着,却再也没有机会感受这份爱。
王敬将桃叶抱回了自己的房中,有仆人替他捡回了拐杖,放在屋内,然后又退出去,并替他们带上了门。
桃叶打量了一下房内陈设,简单朴素,一点也不像公主闺房,她心中闷闷的:“这不是你和公主的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
桃叶听明白了,这意思是,王敬和公主虽成了婚,却是分房住。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们从来都没有?”
“我的床,从来只容得下你一个人。”王敬笑得很温柔。
至此,桃叶算是看明白了,王敬在人前一律冷漠寡言,唯有在挚爱发妻面前却温情备至。
桃叶真希望自己就是满堂娇,那样,就没有羡慕、没有怜悯,只有幸福的爱与被爱。
王敬取出了两件衣物,拿到桃叶身边:“把湿衣服换下来,躺在那儿暖一暖!”
桃叶看了一眼那衣服,与满堂娇临死时穿的衣服风格相似,便知王敬房中一直收藏着满堂娇穿过的旧衣服。
“我来帮你吧!”王敬将干衣服放在床边,很自然地将手伸向桃叶的湿衣服。
桃叶忙后退了一步:“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王敬略略一笑,像是有些不解:“你是怎么了?”
桃叶知道,对于成婚八年的王敬来说,他和满堂娇早就是老夫老妻了,这种日常换衣的小事,应该是很随意的。
可她毕竟是冒牌的满堂娇,从来没有在异性面前换过衣服,实在无法装作习以为常。
“你……你能转过去吗?”桃叶支支吾吾的。
王敬笑了笑,还是遵照桃叶的意思转了身,背对着她。
桃叶这才慌慌张张地换衣服,可古代衣服太麻烦,袖子、裙边都那么长,她还没穿好,一个紧张不慎,就踩到衣服摔在了地上。
王敬忽然回头关怀:“怎么摔了?”
桃叶顿时不知所措,吓得连滚带爬钻进被窝,连头也给蒙住。她不确定被王敬看到了多少,只觉得丢死人了!
王敬坐在了床边,忍不住又笑:“你到底是怎么了?”
桃叶好像觉得这样蒙头避而不见也不对劲,于是往下拉动被角,只露出两只眼睛:“我……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能……不能太随便。”
“记得我们没成亲那会儿,你掉进秦淮河那次,我叫你换衣服,你就是这个样子,把自己捂得只剩眼睛……”王敬不住地发笑,好像觉得特别可笑,几乎笑出声来。
桃叶感觉得出,王敬一定是由此想起了无限少年事,如果他知道真的满堂娇已经死了,他该有多伤心啊!
她慢慢露出来了头,望着因怀旧而发笑的王敬:“你不介意我嫁到陈家,还在那里度过了两个夜晚吗?”
王敬渐渐收敛了笑容,但仍很和蔼:“我知道你那是在赌气,不可能真的另嫁他人。”
“你就敢那么肯定?”
“你一向求稳定,哪肯轻易愿意适应新环境?”
桃叶一听,这句话倒真像是说自己的。她记得刚大学毕业时,她和几个同学相约一起去送外卖,人家都是骑驴找马,陆陆续续都找到了与专业相符的工作,只有她把兼职外卖干成了全职,理由仅仅是懒得换工作而已!
桃叶盯着王敬,越看越觉得风流倜傥,不由得心醉神乱,一时兴起,以戏谑的腔调玩笑起来:“就算你很了解我,你就不怕那个陈济硬来吗?”
这个玩笑,竟使王敬突然认真起来:“他当真敢硬来?”
看着王敬严肃紧张的样子,桃叶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王敬也跟着笑了,他按了一下桃叶的鼻子:“你又戏弄我!”
桃叶调皮地眨眨眼,王敬笑了又笑,两人相对凝视良久,空气中开始散发出一种诱人的气息,在不断拉近他们的距离。
桃叶静静躺着,她好像对于某些东西正在期待着、紧张着、害怕着。
王敬虽然坐着,眼神中似乎也有了些蠢蠢欲动。
然后,外面院中,有个丫鬟喊了一声:“公主回来了?”
第27章、满碗红
“我……我得回去看看玉儿怎么样了!”桃叶忙忙坐起,穿好衣服、鞋子,暗自庆幸自己还没有犯错。
王敬也站了起来,皱着眉头:“为什么要怕她?”
“我这次还能回来照顾玉儿,都是太后做主的。”桃叶稍稍理了一下尚未晾干的头发,就向门走去。
“只要你不愿意离开,就没有人能够撵得走你!如果有人实在容不下你,那也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远走高飞。”
桃叶再次回头,她看得出王敬的目光很坚定。这使她又多了一个疑惑,既然王敬对于留下满堂娇如此意志坚决,此前如何就让满堂娇离开王家、死在漆黑的夜了呢?
疑惑无法解答,桃叶也不能对王敬这番话给与任何回应。
她打开了门,司姚公主和丫鬟如春、如夏、如秋、如冬、青杏都站在门外。
司姚开口质问,是挑衅的语气:“在屋里呆了那么久,干嘛呢?”
已经折腾了那么久,桃叶很累,不想再起事端,她用了一个公主比较乐意的称呼方式来结束今日:“二嫂万安,妹妹只是来找一件从前的衣服,正打算回去呢。”
司姚听了,心里很不痛快,随即吩咐丫鬟:“去把满姑娘的旧衣服都找出来一起送过去,省得她一趟一趟地跑!”
两个丫鬟应声,刚走到门前,就听到了王敬的警告声:“我的屋子,闲杂人不得进来,违令者打断双腿。”
丫鬟们都停在了那儿。
司姚看着王敬傲慢的模样,又爱又恨,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桃叶于是转身回去,从方才王敬取衣物的柜子里,将凡是女人的物件,全都拿了出来,抱在怀中,走出房间,一股脑儿都塞给青杏。
王敬也跟着走出来,目送桃叶离开。
桃叶走出去几步,情不自禁回头一望,只见王敬又露出温柔的笑容,而一旁的司姚则瞪眼咬牙。
桃叶没再敢回头,疾步往东院走去,青杏抱着那一摞衣服紧跟着。
进入东院之后,桃叶才稍稍放松,又放慢了脚步,回味着方才在王敬房中的每个瞬间,自觉妙不可言,不由自主哼唱起一首现代歌曲:“当我看清你的脸,惹人心醉了千年,就只看了你一眼,就已确定了永远,那时候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但她没敢把歌词唱得太清楚,因为青杏就跟在她身后,若是听到了那么煽情的歌词,大约又要告她行为不检了。
就这么哼着曲调,桃叶心不在焉地走回她与玉儿同住的屋子,进门一眼瞥见玉儿坐在床边,正饶有趣味地把玩镜子——视频对讲机!
服侍玉儿的丫鬟秀萍也在屋里。
桃叶吓了一跳,却不敢表现出吃惊,她拿过青杏手中的衣物,又走进门,吩咐秀萍和青杏都去休息。
玉儿听到桃叶的声音,抬起了头:“娘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看的镜子?我从来都没见过!”
“是当年的嫁妆,一直压在箱底,忘了拿出来用罢了!”桃叶假装得很随意,然后凑近玉儿,查看是否有异样。
小孩子果然容易被哄骗,还只是把玩镜子:“只可惜这镜子只有一面能用,另一面看着也像镜面,却照不出来,一直是黑色的!”
“做镜子的师傅没做好吧!”桃叶随口敷衍着,这才算放心,她料想陈济那么猴精,当察觉出镜子被旁人拿去,肯定是不会露面或发声的。
桃叶将手放在玉儿额头上,关心道:“你祖母有没有为你请大夫?吃了驱寒的药没?”
“我没事!我才跪了多大一会儿啊?况且还有秀萍姐姐打着伞!”玉儿笑嘻嘻的。
桃叶还是不太放心:“可是你昏倒了啊!”
玉儿无奈地摇摇头,凑近桃叶耳边:“我的傻娘亲诶!我那是装晕,不然祖母和混账公主哪能轻易让你逃脱罚跪?”
桃叶愣了,深深陷入自我怀疑之中,她一个二十三岁的本科毕业生,难道智商还赶不上一个七岁刚入学的小姑娘?
玉儿拉住桃叶的手,小脸又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我知道娘今天挨饿受冻了很久,她们敢这样捉弄你,我们也要捉弄她们才行!”
桃叶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又动了什么脑筋!
玉儿再次凑近桃叶耳边:“过几天祖母生辰,就是个好机会!”
夜里,玉儿睡着之后,桃叶才有机会悄悄将镜子拿走。
这个时候,桃叶如果敲一敲镜面,陈济应该会立刻出现,然后她便可以将今日遭遇种种告知陈济,好好吐槽一番!
但是,她的手拂过镜面,她觉得她似乎并不想和陈济说话,甚至于有点怕陈济问她在王家的状况。
最后,她将镜子锁进了一个不显眼角落的抽屉中,并将钥匙随身携带。
一连几天,桃叶没能再见到王敬,因为王敬没有来找她,虽然她觉得这也很正常,但心中却不能不失落。
而她是绝不可能主动去找王敬的,因为只要她一踏出门槛,青杏就会尾随,夜间那根栓了铃铛的细线还是悬挂在她和青杏的屋门上,使她每日每夜都生活在监控之中。
唯一不想被监控的办法就是留在房内,可是这样日子真的好无聊!
然后,到了萧睿生辰那天。
因为近来王家的两场宴席——迎娶公主、收义女,都办得比较失败,所以萧睿这次提前声明:生辰不摆宴席。
桃叶闲着也是闲着,就听了玉儿的主意,在萧睿生辰这日的清晨,早早来到厨房忙活。
当然,青杏是必须跟着的,但她只是在旁边看。
桃叶从厨房囤货中收集了尽可能多的红色食材,有荤有素,一一切成细丝状,先炒后炖,看着十分精致。
青杏是第一次见桃叶下厨,当然觉得稀奇:“姑娘做的这般用心,是为谁做的呢?”
桃叶佯装出随意的微笑:“你初来乍到,有所不知!我婆母每年过生辰,无论是否摆宴庆贺,晨起都要吃这么一顿“满碗红”,以祈求这一年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我和大嫂哪个先送到婆母面前,婆母就吃哪个!前几日我惹婆母生气,因此今日定要赶在大嫂前面送过去才行!”
青杏听了,故意咳嗽了一声:“姑娘叫错了吧?那是您的母亲,怎么能叫婆母呢?”
桃叶作出如梦初醒的神色,用勺子搅锅的速度也稍微慢了些:“是……是母亲,我忘记了……”
青杏又郑重地提醒了一遍:“那您以后可要记牢了,在奴婢面前叫错了不打紧,关键是在旁人面前可不能出差错!”
桃叶点点头。
不多久,青杏便推说要上茅房出去一下。
桃叶早料到如此,她猜青杏必然是去向公主通风报信去了,于是趁机又在煲汤中放了许多辣椒。
满碗的红色,辣椒在其中毫不显眼。待青杏回到厨房,桃叶便让青杏将“满碗红”放入托盘中,然后一同往西院去。
果然,她们压根没有机会走到西院,在路经中院外的夹道时,被公主的侍女拦住了。
随即,司姚公主出现在桃叶面前:“一大清早就这么急匆匆的,阿娇妹妹是在忙什么呢?”
桃叶先与公主见了礼,才笑着慢慢解释:“今日是母亲生辰,我原该尽心,因此亲自下厨做了羹汤,早些送去为母亲祝寿,希望母亲不会为前几日的冲撞怪我才好!”
司姚冷笑一声,正眼不看桃叶:“想来阿娇妹妹记性不太好,你前几日冲撞的人可不是母亲!母亲只是主持公道,不忍心看我受委屈,才对你小惩大诫。你若真心怕母亲怪罪,就该跟我赔罪!只要我高兴,母亲自然高兴!”
桃叶轻笑着,再次屈膝施礼:“二嫂在上,妹妹在这儿诚心诚意给二嫂赔不是,还望二嫂大人有大量,宽容妹妹这次!”
“这还差不多!”司姚习惯性地扬起那张傲慢的脸,继续作威作福:“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你对母亲这份“心意”,由我转达就行!你不必去见母亲了,免得又惹她老人家不快!”
说罢,司姚又吩咐丫鬟如春:“还不快把满姑娘煲的羹汤拿过来,随我去送与母亲!”
如春就从青杏手中接过托盘。
桃叶只装作无可奈何的模样,然后目送公主带侍女们远去,便回房去静静等待可能发生的好戏。
司姚带丫鬟们来到西院时,天还尚早,正厅只有主母萧睿和小儿子王敖在那里说笑。
进入正厅之前,司姚先悄悄往里瞥了一眼,确认周云娘还没到,心中一阵窃喜,暗自庆幸赶在了长嫂前面。
萧睿和王敖看见司姚进屋,慌忙站起问好。
司姚赶紧上前,扶着萧睿坐下:“母亲不必如此,俗话说得好,百善孝为先!儿媳是晚辈,这又是在自家,母亲不要一见面就记挂着君臣之礼,倒让儿媳不安!”
萧睿于是礼貌笑笑:“多谢公主体恤!”
司姚又向如春摆手,如春端着托盘走上前。
司姚亲自将羹汤从托盘上取下,呈到萧睿面前:“儿媳厨艺不精,但毕竟是头一次给母亲祝寿,总要亲自动手才够诚心,若味道不好,还请母亲不要嫌弃!”
“公主言重了,公主亲自下厨,不知是老身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萧睿于是接过羹汤,掀开盖子,放在唇边喝了一口。
不想只喝了一口,碗从萧睿手中滑落,紧接着萧睿咳嗽不止,嘴里只发出一个字:“辣……”
司姚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听王敖惊叫了一声“母亲”,而萧睿已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王敖扶着萧睿,急冲冲地向平时服侍萧睿的丫鬟们喊:“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然后,王敖和一个丫鬟一起将萧睿扶向居室。
大公子王敦和妻子周云娘刚刚走进正厅,也没见到萧睿,只有忙乱的下人和一脸迷茫的司姚。
司姚赶紧向王敦和周云娘打听:“大哥、大嫂,母亲是不是平日吃不得辣?”
王敦一眼瞥见摔在地上的碎碗和汤羹残渣,惊问:“你给母亲吃了辣?”
“我……我不知道……”司姚双手相互揉搓着,紧张兮兮。
王敦不敢指责公主,只狠狠地斥责周云娘:“母亲有旧疾不能吃辣这等大事,你怎么不及早告诉公主?要你这个长嫂有什么用?”
周云娘默不作声,眼神中也是焦虑之色。
司姚挽住周云娘的胳膊,轻声问:“吃了辣……很严重吗?”
周云娘看了司姚一眼,似乎不太敢说出口:“若是救治不及时……恐会危及性命……”
司姚一下子腿脚瘫软。
第28章、发妻不是情妇
司姚浑身颤抖着,说不出心中有多害怕,万一婆母萧睿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成了王家的罪人了!王敬原本就不待见她,以后只会更容不下她……
王敦依然在朝周云娘牢骚:“这会儿大夫从外边赶来,哪里还来得及?你平日就该寻个大夫长住在家,时时关照母亲的病……”
周云娘见司姚正陷入深思,便拽着王敦的胳膊走出正厅,到院里小声说:“这事里面大有文章。”
王敦没太明白:“什么文章?”
周云娘往里看了一眼,见司姚未曾留意,又继续说:“今日天未亮时,耿儿说腹中饥饿,我就去了一趟厨房,瞧见阿娇妹妹正在切菜,与方才我们看到撒在屋里地上那些是一样的!可是,阿娇并没有来……”
王敦听出了里面的意思。
“公主初来乍到,自然不知道母亲的旧疾,可阿娇是知道的啊……”周云娘长叹一声。
王敦顿时被一股怒气充斥全身,骂了出来:“混账!亏得母亲还曾在公主面前替她说情,她如今竟变得这般心肠歹毒!”
外面有人带进来一个大夫,几个丫鬟争相往里请,王敦和周云娘也就一起进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敖和大夫一起从萧睿居室出来,说是有惊无险,开了些药,让好生调养一阵。
司姚这才放下心来。
王敦忙向大夫称谢:“大夫妙手回春,在下改日一定登门拜谢!”
大夫忙还礼:“中书大人客气了,今日太夫人能平安无事,多亏三公子及时以针灸控制病情,老朽才能有机会救治。”
王敖听到,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夫过奖,小生只是偶尔读些医书,浅知拙见,今日能派上用场实是侥幸。”
“三公子何必过谦?年纪轻轻尚且如此,日后必然前途无量!”大夫恭维了几句,又辞别离去。
王敦便去送客。
王敖、周云娘、司姚一起到床边来探望萧睿。
司姚在这时候见到萧睿,难免觉得有些难为情,因此赶紧向王敖称谢:“多亏三弟,不然今日儿媳可要闯下大祸了!”
王敖被夸得脸都有些红了,他靠着床头,笑得十分腼腆:“哪里的话?所谓不知者不为过,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萧睿亦附和道:“是啊,公主千万别过于自责!”
萧睿又欣慰地拉住王敖的手,问:“好孩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读医书的?为娘的怎么不知道?”
王敖低着头,脸上显得很不自在:“我记挂着娘身体不好,就在这方面多研究了些。”
萧睿听了,万分动容。
司姚忽然想起了一个恕罪的方式,忙问:“三弟既然有意学医,不如到宗正府谋个前途。”
“我上个月去问过,太医令说是没有职位空缺,又说我年纪尚小,不必心急。”王敖还是低着头。
司姚听了,正中下怀:“上个月没有空缺,如今不见得没有。我让人盯着些,一旦空缺,你好补上!”
王敖于是道谢:“那就劳烦公主费心了。”
一家人寒暄了一阵,为使萧睿好好休息,又都各自散了。
王敬听说母亲突然病倒,也忙赶来探望,一进院正遇王敦送客回来,便问:“母亲如何?”
王敦道:“已无大碍。”
王敬正要进屋去看,王敦却拦住:“大家都才散了,让母亲休息,你这会儿就先别进去了,正好我有话与你说。”
于是兄弟两个到外头一个无人处说话。
王敦也不多废话,直接切入正题:“煲汤的是阿娇,送汤的是公主,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你我大约都猜得到。汤中辣椒极多,却被其余红色菜品、肉沫掩盖,其中心思歹毒,真是让人细思极恐!”
王敬淡淡一笑,显然不以为意:“我知道大哥想说什么,但我相信,阿娇心地善良,做不出这样的事。”
王敦顿时又气得冒烟,指着王敬斥责起来:“就是有你惯着,她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王敬还是轻飘飘地一笑:“真有意思,自从公主进门,有几天消停过?也没见你们有一个人说胆大妄为!”
王敦气呼呼的,振振有词:“公主虽然骄纵,可却对你是真心实意,更难得心向王家!刚才她还替三弟谋划前途,将来你我儿辈的前程、整个王家的兴衰荣辱,都系在她身上!你怎么就这么不明智呢?”
王敬仍微微笑着:“我牺牲婚姻,大哥借力谋求福祉,我自然不如大哥明智。”
王敦听得出王敬言辞中的讥讽之意,更加恼怒:“你说这是什么话?我当年向你嫂子求亲,还不是因为她母家有个姊妹是当今宠妃?大丈夫当以大局为重,婚姻更是如此!你怎能一味只顾自己儿女情长?”
王敬冷冷笑着:“我若是只顾自己,早就一纸休书送公主出门了!大哥说得深明大义,可你有没有想过,阿娇是我的发妻,不是我的情妇!若婚姻当以大局为重,我当年就不该娶她,那样她还有机会另择良人。可现如今,她与我共度八年,在这八年中,她父母双亡、年岁渐长、又生育过,你我只管筹谋家族荣耀,难道要逼得她走投无路、客死他乡吗?”
“你念结发之恩,可她呢?她因公主进门,早已把我们全家当成仇人,她差点害了母亲性命!”王敦几乎咆哮起来。
“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王敬不屑于解释太多,只执着着自己的执着。
“你的信任,让母亲担惊受怕,你可真是个大孝子!”王敦手指王敬,再想不出劝说的办法。
“谁若觉得她在王家不妥,大可以连我一起撵出门去。”放下这句话,王敬拄着拐杖,转身离去。
司姚公主离开婆母的西院之后,就立刻吩咐丫鬟如春:“去宗正府,传我的命令,叫太医令尽快给老三安排一个职位。”
如春问:“若还是没有空缺怎么办?”
“宗正府的医正那么多,叫他寻个由头,随便革职一个不就行了?”司姚看起来很不耐烦。
如春领命而去。
司姚又吩咐其他丫鬟:“我们现在去找那个贱人算账!”
这时候玉儿早就去前院上学了,桃叶一个人在房中甚是无聊。
青杏在房门外站岗也很无趣,忽一眼瞥见司姚公主带人从外面气势汹汹地走来,忙上前迎接施礼。
不及问话,司姚一个耳光甩在了青杏脸上。
青杏懵懵的,脸上火辣辣的,只是不敢问挨打的原因。
桃叶似乎听见了外面有些异常,已经猜测到是公主为辣椒的事来找茬了。
果然,房门被一脚踹开,司姚进门看见桃叶,就又要举手甩耳光。
但是,桃叶早已料到这个动作,也就提前有防备,在司姚刚抬手时,她便迅速伸手抓住司姚胳膊:“要动手也得给个理由吧?难不成公主这个身份天生就是任性胡闹的?”
司姚力气敌不过桃叶,只得作罢,她放下了手,却很不甘心:“你这个贱人,居然敢耍我?”
桃叶笑盈盈的,只管揣着明白装糊涂:“二嫂这话是怎么说的?妹妹怎么听不明白呢?”
司姚见桃叶这个态度,当然恨得牙痒痒:“装什么装?你明知婆母吃不得辣,却故意做辣汤让我送去,你安的什么心?”
“想来二嫂记性不太好,我几时说过让你送汤?二嫂要送什么汤给婆母,又与我这做妹妹的什么相干?”桃叶说话的样子十分轻佻,巴不得气死公主才好。
司姚怎么可能平白忍受这种气,她朝跟着的三个丫鬟大吼:“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她的嘴!”
丫鬟如夏、如秋两个立刻控制住桃叶左右臂膀,如冬就立在桃叶面前,左右开弓打桃叶的脸。
司姚还在一旁助威:“给我狠狠地打!把她那张嘴给我打烂了,看她还敢不敢顶嘴!”
不大一会儿,桃叶已经嘴角出血、面颊红肿。
“给我住手!”王敬拄着拐棍,从门外快步走进来。
王敬在被兄长告知“煲汤的是阿娇,送汤的是公主”这话时,就已经猜到司姚可能要来找满堂娇算账,因此别过兄长后就立刻赶往东院,果然赶了个正着。
司姚看见王敬维护,更多了一层气:“不准住手!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王敬随手扔了拐棍,拔剑搁在司姚颈前。这是他认为的最快的能制止行凶的本法。
三个丫鬟生怕公主有闪失,都吓得魂飞魄散,忙松开了桃叶。
司姚看到王敬的剑锋,气恼极了:“你……你竟然用剑指着我,我可是你的妻子啊!”
王敬轻蔑一笑:“何谓妻?我有为你下聘吗?我有上门迎亲吗?我有同你拜堂吗?我曾与你圆房吗?”
当着屋内屋外下人的面,王敬说出这样的话,简直让司姚无地自容。
“我的妻子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阿娇。”王敬收了剑,走到桃叶跟前,目光落在桃叶肿起的脸上。
司姚当然不服气,她至少要争回一点面子:“你既然不认可我这个妻子,上次又凭什么拿写休书来威胁我?你与她已经写了和离书,又凭什么称她为妻?”
桃叶看着王敬,迫切想听到他的回答,几乎忘记了脸上正在火辣辣的疼,因为司姚公主问的问题,正是她这些日子想问又不敢问的。
第29章、放过你?想得美!
但是,屋内静默许久,王敬并没有回答司姚公主的问话。
司姚又催促了一次:“你说啊!”
“你要听实话吗?”王敬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当然!”司姚的目光很迫切。
这是王敬第一次把全部目光投在司姚身上,足以见郑重其事:“实话就是,我从不曾给阿娇写过什么和离书。即便王氏族谱上剔除了她的名字,即便母亲声称收她为义女,在我心中,她永远是我的妻。”
司姚很吃惊:“你没有写过和离书?这怎么可能?”
桃叶心中也闪过与司姚同样的惊叹,因为她亲眼见过,那个死去的满堂娇身上,明明有一封王敬亲笔的和离书!
王敬同样郑重地回答了司姚的另一个问题:“上次拿“写休书”来威胁你,只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我想我是没有资格写什么休书的,我以后也都不会再这样说了。因为我与你,本无瓜葛。”
“你与我本无瓜葛?”司姚紧紧盯着王敬,目光中充满失望:“那我嫁到这里,究竟是嫁给了谁?”
王敬不答。
司姚突然悲悲戚戚地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这吓了桃叶一跳,她所见过的司姚从来都很强势,从来没有示弱过。
司姚哽咽着,又抬头看王敬:“我真恨自己没能早一点认识你……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一眼认定了你!后来,我让人打听,说是你刚刚成亲……我很失望……再后来,父皇把我许配给了陈济,我嫁了……嫁过去才发现,他长得那么丑,连你的一根脚趾都赶不上!我很后悔,我从不许他迈进我的房门一步!我一直让人打听着你的消息,我听说满堂娇脾气很差,她经常和你吵架、甚至动手打你,还醋意很重,不允许你看别的女人一眼,我猜想你的婚后生活一定也很不如意,我便更加后悔……直到两年前,我在街上被一条狗追着咬,恰好遇到你,你救了我……我于是下定决心,要想尽一切办法与陈济和离,我还把那条狗当做我们的媒人……”
桃叶听了这番话,恍然明白,原来被司姚养了两年的宝贝狗就是这样来的,而并非陈济所说的什么王敬所赠。
这样往下推测,那么陈济之前告诉桃叶的其他事,也有可能是讹传。
王敬静静听完了司姚的话,颇有耐心地回复:“公主,你没有真正经历过婚姻,我想你可能不明白,世上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不拌嘴的夫妻、更没有一帆风顺的婚姻。事实与你所猜想的恰恰相反,我和阿娇很恩爱,除她之外,我也不愿意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她到底哪一点好?”司姚的眼神里,充满了嫉妒。
“在我眼里,她哪一点都好。”王敬的回答很中肯。
“她哪一点都好?”司姚抿掉眼泪,手指桃叶,气冲冲地说:“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我骗了婆母,我并没有为婆母下厨,那碗辣汤就是她做的,却诱骗我去送,差点要了你母亲的命!当我看到婆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我说不清心里有多么害怕、多么担心!我不知婆母旧疾,才险些酿成大错,可她呢?她到底安得什么心?”
听了这个描述,桃叶大概揣测出来,萧睿的旧疾,多半就是现代医学所说的哮喘,而且辣椒一定是过敏原之一!
可桃叶原先并不知道,她之前想象中司姚去送辣汤后,不过是把萧睿辣的龇牙咧嘴,然后让司姚尴尬、丢人现眼而已……
现在,她如果自称不知婆母旧疾、此事为无心之失,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个冒牌货;她如果不想暴露假身份,理所当然就会被人怀疑是蓄意谋害婆母!
这两者,无论是哪个,实在听起来都不是好事!
桃叶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一直没有说话。可是她的沉默,就等同于在王敬面前承认了司姚的指证。
但是,王敬显然丝毫没有怪罪发妻的意思,他依然很郑重地解答着司姚的问题:“阿娇从前是极孝顺的,每逢母亲患病,她和大嫂一样,都是不分昼夜侍奉床前,有药先尝,母亲也常说这两个儿媳都无可挑剔。多年以来,我们王家从来没有婆媳战争、没有妯娌矛盾、没有夫妻失和,一直都是家和万事兴!可是很不幸,我被你看上了。母亲因为怕得罪你、怕给整个王家带来灭顶之灾,不得不顺着你的意,欺负了阿娇一次又一次!难道她不该站起来为自己反抗吗?难道她就应该一直逆来顺受吗?”
司姚听了这番话,又羞又恼,忍不住咆哮起来:“你可真能为她洗脱罪名!照你这么说,她借刀杀人还都成了我的错了?”
王敬沉默了一阵,他当然认为这些都是公主的错,只是他不能这么说,因为他心里萌生了一种期望,期望借助于这次稀有的畅谈,能让这位霸道公主有一次深明大义的举动。
桃叶站在一旁,觉得很不自在,她想,如果是真的满堂娇,听到这些话应该会很感动吧?
可她不是,无论王敬还是司姚说出的话,都饱含了无数她不知道的旧事在内,她就像一个听故事的人,无法置身事内,此刻实在不知自己应该做出一个怎样的表态才算正常。
王敬又开了口,还是说给司姚的:“方才你问我,阿娇哪一点好?其实我也很想问问你,我到底哪一点好?我已经是一个残废了……我真的配不上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我求你放了我好吗?我和阿娇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不行!”司姚拒绝得很果断,理由也自认为很充分:“我已经是二嫁了,如果这次婚姻又不能坚持到底,我就会成为天下第一等的大笑话!”
“可你的坚持,只会是对我们三个人永远的伤害!”王敬表现出了他极少有的激动,说话时带出的哈气,在空气中清晰可见。
司姚的恼怒也更甚,而且更加振振有词:“我不坚持,伤害的就只会是我自己!既然走与留,我都要受伤,我凭什么成全你们?”
王敬笑了,笑得很傻很疯癫,他无话可说,只能大笑,那是对美好期待被破灭后的哀悼。
或许,他本不该产生这个美好期待。
如果公主可以深明大义,她就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司姚犹觉宣泄得还不够,又一次朝向王敬厉吼:“我还要警告你!你现在是我的丈夫,我不允许你私自去见别的女人!今天必须是你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间房里,若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们整个司徒府给掀了!”
面对这样的警告,王敬似乎只能沉默。
司姚仰着脸,饶有气势地转身走出屋子,丫鬟们都赶紧跟上。
王敬望着桃叶的脸,深邃目光中写着无限绝望,但他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先用手帕冷敷一阵,我一会儿去给你寻个消肿止疼的药。”
桃叶摇了摇头:“不要来了,你以后都不要来了。”
王敬苦笑着:“我还能活得再窝囊一点吗?”
“可是,看到你们这样吵架,我真的很害怕……”桃叶说的是自己的真心话,因为她很明白,她终究是拗不过公主的,挣扎越多,只会吃亏越多,像今日这般挨打,以后也许会源源不断。
“那好吧,我寻了药,就叫玉儿给你捎回来。”王敬慢慢蹲下,捡起拐杖,然后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随后,司姚让人传话给青杏,要青杏务必寸步不离地看着满堂娇,如有任何不寻常的举动,青杏也不必亲自来报信,改由如春每天前去问询消息。
青杏不敢违背,当天便将自己的铺盖被褥全部搬到玉儿和桃叶房中,然后寸步不离地跟在桃叶身边,眼睛紧盯桃叶,就看着桃叶的一举一动。
这绝对是全天无死角监控!
桃叶吃饭,青杏就两眼盯着她吃;桃叶睡觉,青杏就紧挨着床边打地铺;哪怕桃叶只是从房间的一个地方走到旁边相距不远的地方,青杏都会紧紧跟随。
原先只是出门时被跟随,桃叶已经很不自在,更何况现在这般随时随地被监控?
她吃饭不敢打嗝,半夜不敢下床,不敢随意换衣服、查看私人物品,连挠痒都不敢把手伸进自己衣服里面,甚至在房中随意走两步好像都觉得很有问题。
最恐怖的是,连桃叶上茅房,青杏也还在旁边站着!
桃叶只能用无奈的目光看着青杏:“喂!我麻烦你就回避一下下不行吗?你这样死死盯着,我怎么拉得出来?”
但青杏并不给予任何回应,只是机械地执行公主命令。
桃叶不知道古代那些后妃、贵妇人们是怎么习惯时时刻刻被人伺候的,反正她实在无法适应身边总也有个人!
她很恐惧,难道以后的生活都是这样么?那么她来到王家的意义又何在?她还指望着在这里和人混熟以后,继续执行鬼王交付的外卖任务呢!
可是,一直有人紧紧盯着,她那无中生有的饭菜,还能有机会拿出来吗?
在桃叶还没崩溃之前,玉儿先受不了了!
因为玉儿最喜欢睡前哇啦哇啦地跟桃叶说一大堆话,但现在每晚都有青杏在床边听着,玉儿好多话都不方便说。
而且,这次无论玉儿用什么方式恐吓青杏,青杏都不会退下!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青杏怎么可能会真的惧怕这个小主子?
玉儿于是在白天上学时,跑去将这件事告诉王敬,而且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肯定是混账公主叫她这么做的!搞得我现在都没办法和娘说话,我都快成哑巴了!娘白天晚上都穿同一件衣服,还常常坚持不上茅房,她就是存心让娘在这里待不下去!混账公主才好彻底取代娘的位置!”
王敬轻轻擦拭了玉儿的眼泪,温和地哄着:“你放心,不出两天,爹自有办法让你和你娘摆脱掉她。”
第30章、美男计后果很严重
王敬在这样对玉儿承诺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晌午时分,王敬用过午膳之后,便拄着拐从房中走出,特意经过了司姚公主门前,然后继续西行。
为公主守门的丫鬟如夏看到,忙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走到司姚身旁:“不好了!驸马好像又往西院去了!”
司姚才刚躺下,正要午休,听到这话,大感吃惊,立刻起身叫丫鬟们拿衣服来穿,也不及仔细梳头,只松松地挽了发髻就出门往西去追王敬。
在司姚穿衣的时间里,王敬已经来到桃叶门前。
房门是开着的,桃叶正百无聊赖地坐着发呆,而青杏则站在一旁盯着桃叶。
房中再没有别的人。
这应该是近些日子,这个房间最常呈现的状态。
王敬就站在门外,叫了一声:“青杏出来,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青杏楞了一下,虽然她受命于公主,要寸步不离地盯着满堂娇,但驸马亲自传唤,她也不可不听啊!
青杏只好走出门,屈膝向王敬施礼。
“过来。”王敬随即转身,往一旁走去。
青杏不知用意,只好跟随王敬而去。
桃叶在门内看着,也十分好奇,她站了起来,倚门探头向外张望,看见王敬引着青杏上了斜对面的凉亭,然后驻足说话,只是听不清说了什么。
桃叶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偷听一下,还没跨出门槛,忽见司姚带着春夏秋冬四个丫鬟风风火火地赶来。
司姚迎面看见桃叶,想也不想就吆喝起来:“贱人!叫王敬给我出来!”
桃叶没好气地冷笑一声:“贱你妹啊!谁说王敬在我屋里?”
“他不在?”司姚已经赶到门口,往里扫了几眼,果然没看到王敬,奇怪极了:“那他在哪?”
桃叶看着司姚没头没脑的样子,忍不住一笑,然后又往稍远一点的凉亭瞟过去。
司姚顺着桃叶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王敬正在对青杏说话,他笑得很温柔,说话时还随手挽了一下青杏耳边的鬓发。
那个动作、那个神情,简直要把司姚气炸了。
桃叶这个时候并不想笑,但看到司姚气得发抖,她打心眼里实在是有点幸灾乐祸!
司姚又向屋内扫了两眼,见靠墙的桌上有一箩筐针线和一把剪刀,那是秀萍晨起为玉儿做衣服时放那儿的。
不及多想,司姚已经抓起了那把剪刀,怒火万丈地冲向凉亭。
彼时青杏刚要走下凉亭的两三层台阶,因为王敬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她不明白王敬为什么专程跑过来交待几句并不要紧的话,更不明白王敬结末为何要替她挽头发,但当她回头看到司姚手持剪刀冲过来的时候,她好像明白了。
司姚大吼着:“贱货!你竟敢监守自盗!”
青杏看到司姚如凶神恶煞一般冲来、再看到司姚手中的剪刀,已经吓了个半死!这么近的距离,哪还有时间解释?她怯懦地大叫起来,慌慌张张掉头往回跑。
可是这么一跑,就好像更显得做贼心虚似的!
王敬还伫立在凉亭上,眼看着司姚追着青杏从他左边跑过来、又从他右边跑过去。
青杏叫喊着满院跑,司姚穷追不舍,跟着司姚的几个丫鬟也都追在司姚身后劝解,这些人的样子整个就像一出戏,吸引得附近站岗、路过的下人都纷纷来看热闹。
青杏在惊慌中绊了一脚、趴在地上,司姚就一下子扑了上来,骑坐在了青杏背上,让青杏再也没有机会站起。
司姚的几个丫鬟只是在旁边用嘴劝着“她是自幼服侍太后的人,万万不可”之类的言语,却无一人敢近前,因为司姚手中拿着锋利的剪刀,任是谁想劝阻都害怕被误伤。
看热闹的下人渐渐围观成了一个大圈,围得水泄不通,站在凉亭中的王敬再也看不到圈内发生了什么事。
他于是走下凉亭,走向那个大圈。
在大圈的正中心,青杏趴在地上,拼命想要挣脱司姚,却被压得死死的,她吃力地解释着:“公主饶命!奴婢真的没有勾引驸马!奴婢真的没有!”
司姚才不听青杏的解释,只管肆意在青杏背上剪衣服。
不大一会儿,青杏背部的衣服已经被剪得乱七八糟,肌肤也被划出一道道血痕,她疼得哭声不断,还继续拼命解释。
但司姚毫不理会哭声和解释声,那背部的衣服已经剪无可剪,她就把目标彻底转移为背部,一剪子戳下去,两股血一齐冒出来,连围观人群都感到毛骨悚然。
青杏歇斯底里地嚎叫,可司姚却越戳越上瘾,就像疯了一样,戳了一下又一下!
青杏再也受不住了,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终于翻成侧躺,将司姚给翻到了地上。被剪破的衣服却陡然滑落,慌得青杏急忙遮挡。
司姚松挽着的头发一下子散开,她气急败坏,就在青杏努力用破碎衣服遮身体时,一剪子戳到了青杏脸上,正好戳中一只眼睛。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青杏叫了两声,她双手捂住面部,血从指缝中流出。
围观的下人看到王敬,让出一条路。
王敬走进来,先看了满地血迹,又抬头看司姚。
司姚终于不再折腾,但也绝不会认为自己有错:“放进我盘子里的菜,就绝不许旁人觊觎!原主我尚且不能忍,更何况一个贱婢?”
王敬没有理会司姚,也没有再去看地上的青杏,他默默转身离开了现场,走远时才吩咐一个仆人为青杏请大夫。
青杏被送回了她原先的住处,就是桃叶房间旁边的角房。
终于没有人再来监控桃叶了,她这才慢慢想明白了王敬今日的异常举动。
青杏虽然是个下人,却是太后所赐,除了司姚公主,这府里大约也没人敢撵走她。
桃叶得知青杏被戳瞎了眼,心中便很畏惧再看到青杏,整个下午她都感到惶惶不安,她探头往角房看了无数次,角房的门一直关着、也听不到里面的一点动静。
这让桃叶越发感到害怕,她在门前踱步了许久,心中有所怀疑,却不敢独自进门去看。
直到秀萍陪着玉儿放学回来,她叫秀萍陪她一起到角房看看,并且不准许玉儿过去。
但半大的小孩子好奇心最重,玉儿还是悄悄尾随在了桃叶和秀萍后面。
秀萍推开了门,果然看到青杏早已悬梁自尽。
“啊——”玉儿惊恐得大叫。
桃叶这才发现玉儿在后面,忙走过去捂住玉儿的眼睛。
青杏算是白白做了二房三角恋中的牺牲品,却死在了长房的院子里。
长嫂周云娘后来知道此事,深以为不吉利,但她是贤良出了名的,只能不去计较,并吩咐人处理了后事。
入夜后,桃叶无法入眠,她总觉得角房方向有什么声音传过来。
她自谓是一个去阴司走过一遭的人,是不应当怕鬼的,但那奇怪的声音让她实在睡不着,于是她决定出门走走。
这是桃叶来到王家后第一次半夜外出,无人阻拦、无人跟踪,自由自在。
出门之后,她果然听不到那个奇怪的声音了。
但出门之后,她看到了那个已经空无一人的角房。
虽说这些天她着实讨厌青杏,可却不能不对青杏的死感到愧疚,她想,如果她不曾来到王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许都不会发生。
想到这里,她又有了离开的冲动。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王家的后门。
她望着后门,心中又开始迟疑,打开门,她就可以离开了。但是,她要去哪呢?
“阿娇……”
桃叶听到了王敬的声音,回过头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记得你每次睡不着的时候,都会来后门打转。我想你今晚可能又睡不着,所以来看看。”王敬已经走到桃叶面前,还是拄着拐。
桃叶听着这些话,感到很纳闷,但与满堂娇相关的旧事,她从不敢问。
她只能拿眼前的事来应付:“青杏死了,还死得离我房间那么近,我怎么能睡得着?”
王敬点点头,深感自责:“是我的错。我想着公主对她起疑了,最多打几下,便会撵走她,还你一个自由,却不想竟弄出了人命……”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也算得上是凶手。”桃叶低着头,也充满自责。
“如果你肯听我的,我们早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又怎会受制于人?更不会牵涉无辜!”王敬仰天长叹一声,似有百感交集。
桃叶由此听出来了一个信息,在公主嫁到王家之前,王敬一定跟满堂娇提过私奔,但显然满堂娇当时没有答应。
至于满堂娇为什么没有跟王敬私奔,反而选择了一个人离开王家,桃叶不清楚,也不敢回应王敬这些话。
王敬又向桃叶走近了一步,双目赤诚地望着她:“如果现在,我想再一次恳求你,跟我一起走,你能答应吗?”
桃叶很懵,她今晚确实有离开王家的冲动,但她想的是一个人离开,而不是和王敬一起……况且她明知人家王敬想一起私奔的人其实是原配满堂娇,又不是她这个赝品……
“那……那玉儿怎么办呢?”这是桃叶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合理的推辞。
“我如今已是半个残废,一旦出了这个门,连你我的生计都不好维持,哪有能力照顾那么小的孩子?就把她撇在这里吧!我的父母兄嫂会抚养她长大,她也能理解我们。”
其实,上次桃叶也看得出,萧睿是很疼爱玉儿这个小孙女的,周云娘对玉儿也不差,即便没有亲生父母,玉儿应该也会平安长大。
不知不觉中,桃叶在心中描摹了一个画面:她和王敬一同隐居,王敬从不挑食,她给什么饭、他便吃什么饭,几个月后,她终于完成了鬼王交付的外卖任务,然后,她便可以顺利返回属于自己的时代……
想到这里,桃叶不由得在心里偷笑!
但是……王敬在她离开古代之后会如何呢?他发现自己被骗了,会不会很崩溃?
而且,万一她在没有完成任务量之前就已经暴露身份怎么办?
在这府里,她和王敬只是偶尔见面,每次见面时间也都很短,王敬或许不易察觉她是个冒牌货,可如果朝夕相处,被发觉应该很容易吧?
想来想去,她还是不能带王敬一起走。她还是只能拿玉儿当借口:“不……我怕公主发现我们走了,会拿她撒气!我不放心把她托付给任何人……”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王敬看起来很失望,很泄气。
桃叶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王敬勉强笑了笑,还是很温柔。
“好……”桃叶似乎只能往回走了,一边走着,一边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在王敬离开后再从后门逃走?或者其他时间再逃走?可如果就此逃走,她来王家这一趟是图了个什么呢?她连一顿外卖还没送出去……
既然已经有了逃走的心思,也没必要害怕身份暴露,索性不如做点对自己有用的事!
桃叶这么想着,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我……我能以后每天给你送饭吗?”
王敬还在原地站着,微笑点头。
桃叶一阵欣喜,也一阵紧张,忙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闭门之后,桃叶又听见了那个奇怪的声音——和她方才出门之前一样的、从角房方向传来的声音……一下、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