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该怎么夸你？
“不好留在沪市吗？”
苏峥听秦慕烟说过大学生分配工作地点会有一部分留在学校所在城市，这是对学校所在城市的照顾，虽然分配比例比较小，但也不是没有机会。
宋国峰摇了摇头：“能留在沪市的都是优秀学生，我档案不好看，没机会的。”
说着，又是释然笑道：“这个结果对我来讲就挺好的，我今天过来除了跟你告别，还想请你替我跟秦老师说声谢谢，如果没有她帮忙……”
“那你为什么不当面跟她表示感谢呢？”
“秦老师肯定不愿意见我……”宋国峰脸上苦涩更浓。
苏峥伸手在宋国峰肩膀上拍了拍，“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但并不是说犯了错就不可原谅。秦老师帮你解决了麻烦，给了你机会，你更应该让她知道没有白帮你。之前的事情不提了，上班之后努力工作，要对得起秦老师帮你争取到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别辜负温娟，人家姑娘可是赌上一切跟了你。”
“嗯，我会的！”宋国峰狠狠点头，“那我现在就回去找秦老师。”
“我正好要过去，一起吧。”
带着宋国峰回到学校，秦慕烟下楼看到宋国峰后，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这种反应让宋国峰变得尴尬无比，想想苏峥说的那些话，鼓足勇气朝前走了一步：“秦老师，我本来想找苏峥帮忙替我说声谢谢的，可苏峥说我应该当面来表示感谢。”
秦慕烟冲苏峥丢过去一个不满眼神，眉头皱起。
“秦老师，我以后肯定会好好工作，不辜负学校的培养教育，更不会让温娟失望，请你相信我！”
秦慕烟沉默了许久，淡淡嗯了一声：“嗯，希望你能做到。”
宋国峰如蒙大赦，冲苏峥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你以后能不能别自作主张？”
等宋国峰走远之后，秦慕烟冷冷看着苏峥。
“好。”
苏峥能感觉到秦慕烟真的生气了，老老实实地点头。
秦慕烟似乎没想到苏峥会这么顺从，微微一怔之后露出一抹笑容：“今天怎么不诡辩了？”
“我不想惹秦老师生气。”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秦慕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正愁找不到撒气的地方呢，他就给了机会。
苏峥轻叹一声，向前两步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别扭，我也知道你是照顾我的面子才不情不愿帮了宋国峰，事情既然过去了，我希望能消除你心里的别扭，这种方式最好不过了。有什么情绪当面发泄出来，以后咱就不想了。”
秦慕烟哼了一声，再继续发火只能显得自己小气。
“秦老师，咱们啥时候回京城啊？”
“等几天吧，学校这两天要开会安排部署下学期的工作。正好我爸爸这几天也不在京城，等他忙完之后咱们再回去。”
一个礼拜后，苏峥接到秦暮烟的电话，说可以回京城了。
“这件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另外一件是给阿姨准备，现在就差给叔叔准备见面礼物了，秦老师有没有好的建议？”
前往京城的软卧车厢内只有两个人，苏峥把提前准备好的裙子拿了出来，顺势征求秦暮烟的意见。
秦暮烟惊喜看着苏峥，嘴上却是假装抱怨道：“你知道我妈穿多大尺码的衣服吗？万一尺码不对，很容易好心办坏事。”
苏峥贼笑一声：“我不知道，但东升知道啊，有他给我当参谋，总不至于出错吧？”
秦暮烟笑了笑没有说话，将裙子从袋子里拿出来摊在床铺上查看。
“看能看出什么，你直接换上不就行了嘛！”察觉到秦暮烟眼神里的光彩，苏峥主动说道：“我出去把门，你换好之后我再进来。”
几分钟后听到秦暮烟的声音，苏峥推门进来，只是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
给秦暮烟准备的同样是鸡心领口裙子，精致的锁骨半遮半掩，雪白沟壑若隐若现。
从胸口处往下裙身开始收缩，将腰肢凸显得更加纤细，裙摆不再是普通平直款式，褶皱规律略显蓬松，给人一种不同寻常的青春活力感觉，堪堪遮住膝盖露出浑圆有型的小腿，从上到下让人赏心悦目。
“真漂亮！”
苏峥发自内心夸赞。
秦暮烟眼中藏着喜色，自己很清楚到这条裙子的优秀之处，苏峥的夸赞更让人满足欣喜。
“这又是你设计出来的？”秦暮烟好奇看着苏峥，商场里卖的连衣裙款式自己都见过，哪怕是弟弟从鹏城邮寄回来的新款都没有这种款式。
“嗯哼。”
苏峥得意一笑，“如果其他服装厂没有设计出这种款式的话，你身上这条应该是全国唯一一条。”
秦暮烟更加开心，谁不喜欢独一无二？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哪怕明知道这种款式以后会遍布大街小巷，还是止不住的欢喜。
看苏峥的眼神有了明显变化，秦暮烟声音更加轻柔：“给我妈妈准备的跟我这一条一样吗？”
“你打开看看。”
苏峥故作神秘笑了笑。
秦暮烟立刻从另外一只袋子里拿出裙子，快速摊开立刻发现不同之处。
给母亲准备这条裙子的半袖肩膀处褶皱更多，像是藏着玄机。领口也变成了相对保守一些的圆领口，裙摆宛如一朵倒置的喇叭花。
只是看上一遍就能想象出裙子穿在妈妈身上后的效果，内心多了一丝期待。
“我还想试试这条。”秦暮烟希冀看着苏峥，就像是讨价还价的小姑娘一样试图得到更多。
苏峥识趣地转身走出去，等到秦暮烟再次开口才回到软卧包间。
肩膀处的褶皱被撑起，让秦暮烟身型更具立体感，圆领口遮住了诱人的雪白，增添了一丝端庄，腰身不如之前那条收束紧致，却同样拥有塑形效果，倒置的喇叭型裙摆让秦暮烟看起来更显高挑。
“你确定这是给我妈妈准备的礼物？”秦暮烟狐疑看着苏峥，目光向下看了自己一眼，重新抬头时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我妈妈身材有些发福了，她能穿得上吗？”
苏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在秦暮烟略显疑惑的目光中上前走了两步，来到秦暮烟身前，伸手的一刹那秦暮烟本能向后躲了一下，目光中多了一丝警惕，这人总喜欢趁人不注意动手动脚。
苏峥撇了撇嘴，隔空指着秦暮烟腰部说道：“这里宽松了一些，而且整条裙子的面料也增加了不少弹性，应该能穿得上。”
“考虑到阿姨的年纪，这条裙子比刚才那条少了些许妩媚跳脱，多了庄重。倒置的喇叭裙摆更能让人身材曲线更好展现……”
秦暮烟惊讶看着苏峥，如果不是知道苏峥没学习过相关知识，她都要以为苏峥是专业设计师了。
“我准备的礼物怎么样？能让阿姨喜欢吗？”
秦暮烟笑着点头，她知道苏峥什么心思，也为苏峥的用心认真感到满意，“我爸爸呢？你准备怎么讨好他？”
“东升说叔叔喜欢有上进心的人，我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人。”苏峥自信笑着。
“你先出去，我要把衣服换回来。”
……
从火车站出来，朝公交车站走的时候苏峥忽然说道：“秦老师，要不给叔叔买点礼物？他抽烟喝酒吗？”
秦暮烟似笑非笑滴看着苏峥，“有必要吗？你不是说你就是他喜欢的人吗？”
苏峥能听出秦暮烟的调侃，讪笑道：“虽然我是叔叔欣赏的类型，但我觉得第一次上门不能空着手过去，这是基本的礼貌。”
“抽烟，很少喝酒，家里不缺这些东西。”秦暮烟快速回了一句，主动伸手挽住苏峥的胳膊，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紧张了？”
“有点儿。”苏峥老实承认，“不知道咋回事儿，从下火车开始忽然就变得紧张了。”
“没事的，我爸爸平时还是很和善的，只要不惹他生气，很少见他发脾气，东升应该很清楚，他没跟你说？”
“说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公交车来了，不有苏峥分说，就被秦暮烟推上了车。
从车上下来，苏峥左右打量，路自己认识，却不知道这里住的什么人。
道路两旁栽种的树木枝繁叶茂，树荫将路面铺满，树木后面有一道高出普通围墙的红砖墙，透过枝叶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一栋栋红砖小楼。
“这是什么地方啊？”苏峥小声问道。
“单位家属院呗。”秦暮烟轻笑一声，没有详细解释。
走了几十米，一道大门出现，大门两旁分布全副武装的岗哨。
苏峥心里一咯噔，不是说当老师出身的吗？不是说刚调来京城没几年吗？什么样的老师需要士兵守门？
被卫兵冷峻近似无情的目光盯着，苏峥止不住的心慌，却不敢表现出来。
好在有秦暮烟走在前面带路，没有出现被拦盘问的插曲。跟着秦暮烟走了一会儿，拐了几个弯后停在一栋红砖小楼前。
秦暮烟将手里的行李包放下，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收起钥匙转头看向苏峥。
“进来呀。”
苏峥跟着走上台阶，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口，目光直直看着自己。
“这是我妈秦淑芬同志。”秦暮烟主动介绍，随后对秦淑芬笑道，“这就是苏峥！”
“阿姨您好！”
苏峥赶紧挤出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恭敬打招呼问好，不自觉地绷紧神经。
秦淑芬仔细打量苏峥，长得倒是清秀，看着不像心思不纯的人。
“嗯，进来吧。”
跟在秦淑芬身后进屋，刚走到客厅就看到一个儒雅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同样打量着自己。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不用想也能猜到对方身份，没等秦暮烟介绍，苏峥便主动问候：“叔叔您好。”
“妈，你跟我来一趟。”秦暮烟拉着秦淑芬上楼，同时不忘给苏峥使了一个眼色。
苏峥知道秦暮烟是想给自己分散压力，殊不知留自己一个人面对准老丈人会变得更加紧张。你好歹跟我说说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让我有针对性地拍马屁啊！
“坐，小苏。”
楚青山伸手指着右侧的小沙发示意苏峥坐下。
苏峥忐忑坐下，强作镇定看着秦暮烟父亲，自己的底细早已被对方摸清，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自己对他的仅有了解也都是模糊的，太被动了！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看到秦暮烟父亲问道：“服装厂搞的顺利吗？”
“挺好的，领导们很支持工作，东升也提供了不少帮助。”
不管了，逮着谁夸谁。一个是他儿子，一个算是同行，夸赞总归不会得罪人。
楚青山不置可否点头，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容，“过年通电话时，你给我的印象可不是这样的。”
想起那晚通话时自己说过的话，苏峥忍不住心头一跳，这是表示对自己的不满了吗？
“你很紧张！”楚青山眼神锐利看着苏峥，而后又是换上笑脸，“担心我不同意你跟暮烟的事情？还是害怕我借机挑刺翻你的旧账？”
这句话让苏峥更加紧张，却不得不点头承认：“都有。”
“暮烟说你是个聪明人，我看着不怎么像。”楚青山玩味看着苏峥，“如果我跟暮烟妈妈强烈反对，你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吗？”
嗯？
苏峥陡然回过味儿，惊喜看着楚青山。
自己做过的那点事儿都被他摸清楚了，他不反对就证明对自己以往的作为不那么反感，不管是不是因为自己掐断进口电器生意，结果总归是好的。
瞬间袭来的轻松感觉让苏峥差点儿忍不住欢呼，可想想身处的环境，强忍住内心深处的狂喜，恳切郑重道：“谢谢叔叔。”
楚青山依旧是淡淡笑着，“你用不着谢我，我又没说同意你们的事情。”
无视苏峥诧异表情，楚青山自顾自说道：“之前我觉得我把你看清楚了，过年通过电话后我才发现自己有点想当然了。”
停顿一下，楚青山眼神忽然变得复杂，“一通电话你就果断放弃了利润惊人的生意，我该夸你心思缜密还是警惕性高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国内第一家破产国企
短短几句话，苏峥后背已然浮出细密的冷汗。
秦暮烟父亲说出来的这两组词汇单独拆分开都看不出贬义，可若是结合自己的情况，无论应下哪一个都等同于承认卖进口电器违法。
过年通电话时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辩解了很多，这不就自相矛盾了吗？
苏峥只能沉默。
“楚老师。”
就在苏峥沉默尴尬的时候，楼梯方向传来秦淑芬的声音，很快就看到穿着新裙子的秦淑芬漫步走下楼梯，秦暮烟笑嘻嘻跟在后面。
或许是新衣服的缘故，秦淑芬走路时不自觉地挺胸抬头，整个人看着容光焕发，还带着些许贵气。
楚青山眼底闪过惊诧之色，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他很清楚秦淑芬想得到自己的评价。
“很漂亮！”
楚青山脱口夸了一句，丝毫不在意小辈就在跟前，快速站起身绕着秦淑芬走了两圈，连连点头笑道：“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
秦淑芬眼角笑意更浓，显然很满意楚青山的识趣。
秦暮烟无声撇嘴，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酸！
苏峥悄悄观察着几人的反应，暗暗佩服秦暮烟的父亲。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夸人都能玩花样，不像自己那么单薄直白。
“这是小苏亲自设计的款式，暮烟说全国就这一条呢！”秦淑芬说话时侧头看了一眼苏峥，比进门时多了些许笑容。
楚青山撇了苏峥一眼，似有惊讶，又似看穿，淡淡点头笑道：“小苏确实挺会做生意。”
苏峥陪着笑，他不知道秦暮烟父亲是真心夸赞自己，还是正话反说暗讽自己讨好秦暮烟母亲的行为。
“妈，是不是该买菜做饭了？火车上的饭太难吃了。”秦暮烟适时出声，一副小女儿姿态跟秦淑芬抱怨撒娇。
秦淑芬哪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目光投向楚青山，带着询问意味。
“去吧，多买点孩子喜欢吃的！”楚青山点头。
等母女俩出门，楚青山重新在沙发坐定，笑着问道：“这是你服装厂准备推出的产品吗？”
苏峥赶紧摇头，“新产品款式比较普通，给阿姨和暮烟准备的都是我临时改出来的，暂时不打算大批量生产。”
“嗯？”
楚青山颇为意外看着苏峥，“你应该看出来了，你阿姨很喜欢你的礼物，如果能推向市场面向大众的话，相信会有很不错的效果。”
冒险去卖进口电器足以说明苏峥就是一个喜欢且敢于追逐利益的人，可苏峥刚才的表现又不像唯利是图的生意人。
“我打算等普通款式的裙子卖出去一定数量，市场销量开始疲软之时再推出新品。”
苏峥坦言自己的想法，“这样能把销量做到最大化，也能给服装厂预留一定的时间用以研发新款产品。”
这句话让楚青山恍然，果然是生意人！
“提前做好准备确实能保证一定的优势，但你能保证这些准备会被大众认可吗？要知道一旦走错方向，那就失之毫厘差以千里了。”楚青山微眯着眼睛看着苏峥。
苏峥先是沉默几秒，组织好语言之后缓缓开口：“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先不说我做的准备能不能被认可，如果我不做，万一有人走到我前面，哪怕只是很小的一步，我再想去追赶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或者是代价。”
“话说回来，即便我提前准备的方向是错误的，对我而言错误的代价其实并不大，这里面容错率很高，完全在我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苏峥轻轻笑了一声，直视楚青山，“楚叔叔，民营企业就是这样，资源不如国企，信息优先级也不如国企，不夸张地说，民营企业跟国企比起来，一丁点儿的先天优势都没有。”
楚青山不置可否地点头，他能从苏峥的语气中感觉到苏峥不是要抱怨，甚至能感觉到苏峥隐隐透露出来的自信。
“但民营企业也不是全然没有优势，在我个人看来，民营企业最大的优势就是做事情不用瞻前顾后，也不用等待指示态度。完全可以根据经营者自身的想法和判断做出自己想做的事情，错了代价并不算大，可若是成功，收益必将是喜人的，甚至有可能从国企碗中抢出一块肉。”
楚青山神色变得肃穆，紧紧盯着苏峥，沉声问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嗯。”
苏峥点头承认，“不管是卫生巾还是健美裤，我都做到超出同行的成绩了。”
“你觉得民营企业能超过国企？”楚青山严肃看着苏峥，没等苏峥回答又是补充道：“你自己刚才说过，民营企业跟国企比起来并没有优势，为什么你还有这么大的信心？”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身为最终消费者，我相信他们会做出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选择。”
苏峥毫不犹豫地回答，经过短暂的紧张，他忽然想明白了。
秦暮烟的父亲喜欢有上进心的人，如果自己表现的太过唯唯诺诺，很有可能降低他对自己的印象评价。
与其束手束脚得不到好的结果，为什么不搏一搏？万一歪打正着了呢？
“改革开放已经打破了某些固有思维，定量供应时大家没得挑选，现在有了更多更好的选择，我相信结果不会让人失望。”苏峥目光炯炯看着楚青山。
楚青山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忽然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不单单是老百姓，某些存在供需需求的企业单位之间同样会考虑这个问题。”
说完之后，楚青山眼神复杂看着苏峥，“你之前也在单位上班，以你对原先单位的了解，你觉得造纸十一厂能竞争得过你吗？如果你是造纸十一厂的领导，你会怎么跟民营企业竞争？”
苏峥愣了一下，怎么突然扯到十一厂了？
想想他的工作性质，苏峥立刻猜到秦暮烟父亲应该是在说反话，他的真正意图应该是想问自己能从哪里威胁到十一厂。
牵扯到十一厂，自己就算是有想法也不能随意往外说。既然你正话反说，那我就当做没听懂。
苏峥缓缓摇头笑道：“我没当过单位领导，对十一厂的真实情况并不了解，这种事情我没有发言权。”
楚青山轻轻皱了一下眉，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小苏，那你作为民营企业经营者，你准备怎么跟国营企业竞争呢？”
面对秦暮烟父亲的刨根问底，苏峥一时间陷入犹豫。
沉默时，楚青山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拿十一厂举例子，并没有其他意思。”
苏峥半信半疑地看着楚青山，苦笑摇头：“我能想到的就是生产一些新颖产品，用最快的速度供应到市场上，让市场来检验我的决定是否正确。毕竟想象都是美好的，谁也不敢保证自己预期的效果一定能够实现。”
让市场检验？
楚青山眼角一跳，沉思片刻之后怅然叹道：“企业负责人要是能有你这种觉悟，何愁企业发展不起来啊！”
不管苏峥是何表情，楚青山又是快速问道：“苏峥，如果让你接手一个问题很大的企业，你会用什么办法走出困境？”
这句话让苏峥心头一跳，下意识问道：“多大的问题？”
楚青山迟疑了几秒，“濒临破产。”
“嘶……”
苏峥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快速变幻。
苏峥相信秦慕烟父亲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说出来了，那就证明有真实的情况存在。脑子里快速回想，愣是没想起京城有哪家国企在这个时候破产倒闭的。
“我能力有限，做不到。”
苏峥摇头，看楚青山面带愁容，小心翼翼说道：“如果真有这种情况发生，我个人觉得对新任领导来讲最大的难题并不是如何创造利润，而是历史遗留问题……”
楚青山缓缓点头，眼里闪过赞赏，苏峥脑子转的确实挺快。一般人听到这种情况的第一反应大概率是为自己走上领导岗位窃喜，即便是考虑难度也会先从表面着手。
等他们发现历史遗留问题是多大的包袱后，要么张嘴向上级索要支持，要么就是破罐子破摔。一旦这样，别说盘活企业了，死循环只会越来越厉害。
“咔嚓。”
门口传来开锁声音，去买菜的两个女人去而复返。
秦慕烟冲苏峥眨了眨眼经，跟着秦淑芬一同进入厨房，并且关上了厨房房门，明显不打算参与两个男人的聊天。
“叔叔，真有濒临破产的企业吗？”
经过短暂的聊天，苏峥能感觉到楚青山确实比较随和，并没有刻意给自己制造太大的压力，身心放松之后胆子也大了一些。
楚青山嗯了一声，并不打算具体说明情况。
接下来再次进入一问一答的模式，只不过聊天的氛围缓和了不少，就像是普通长辈关心晚辈一样。
吃饭的时候，秦淑芬趁机跟苏峥问了几个问题，有关于服装厂的，也有关于苏峥家里情况的，更有他跟秦慕烟两人关系的问题。
好在苏峥不像刚进门时那么紧张，回答也都算是中规中矩，秦淑芬没有表现出赞同之意，却也没有流露出反对的意味。
吃过午饭，秦慕烟送苏峥出来。
“秦老师，我这算是过关了吗？”
“不知道。”
秦慕烟直接摇头，看苏峥一脸忐忑，又是笑道：“只要不反对，不就是好事吗？”
……
八月三日，各大报纸上突然出现一条让人震惊的消息，沈城防爆器械厂正式宣告破产。
放下报纸，苏峥立刻想到秦慕烟父亲那天说过的话，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好奇心，秦慕烟父亲在京城工作，怎么对外地的事情那么上心？他到底在什么单位上班？
“让那些人看不上咱们干个体生意的，现在好了吧，铁饭碗也有被打碎的一天。”
“别说，还真有点后怕，我之前上班的单位不比这家单位好到哪里去，幸亏我辞工早拿着工龄买断金出来干个体。”
“社会主义企业永不破产的口号算是破灭了啊！唉……”
“一旦开了口子，接下来不知道会有多少企业步入后尘，有多少工人要靠救济金度日……”
宣告破产不单单是对沈城防爆器械厂职工的噩耗，也给全国各地的国有企业带去了巨大的阴影，特别是那些效益不好一直靠政府支持勉强度日的企业。
企业领导人人自危，企业职工忐忑不安，生怕破产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指间的香烟燃烧殆尽，郝厂长双眼出神看着窗外，恍若不知。
如果没有苏峥，造纸十一厂或许会跟着O.B的广告效应卖出去一批货，但大概率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喝口汤，指不定什么时候重新陷入困境。
如果这种困境一直持续，造纸十一厂早晚会走上沈城防爆器械厂这一步……
苏峥让造纸十一厂爆发了生机，但跟他分道扬镳之后，十一厂一直都在走下坡路。十一厂也尝试过自救办法，比如说跟服装厂合作，可随着健美裤价格的下降，这种脆弱的合作关系立刻断裂。
“嘶……”
郝厂长快速甩手，将烟头丢了出去，轻轻揉搓被烫到的指关节。疼痛感退散之后，郝厂长看着地上冒着烟雾的烟头，脑子里突然蹦出一道声音。
现在的十一厂何尝不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按照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早晚都是破产的结果，一旦企业在自己手上宣告破产，上升的空间可就真的没有了。
不但如此，还有可能因此背锅……
想到这里，郝厂长突然萌生退意。
反正上级领导早就有更换负责人的想法，身边还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把自己顶出去，要不自己主动一点？
思考了很久，郝厂长神色变得果断决然。
第一百六十八章 找颜丙涛帮忙
“差不多了，从现在开始给客户打电话通知新品上市，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把产品全面铺开……”
近一个月的连续生产不但让工人熟练度提高不少，也囤积了比较可观的库存量。接到大哥的电话，苏峥快速做出决定。
“还有一件事，陈志高的磁带工厂已经开始正式生产了，前几天你回京城，他没好意思打扰你。”
“行，我给他打电话。”
放下电话，苏峥并没有急着给陈志高打电话，仔细想了好一会儿后才拨通了陈志高办公室的号码。
听到苏峥的声音，陈志高立马笑道：“怎么样？楚叔叔和秦阿姨对你什么态度？”
苏峥如实说了情况，说完之后主动扯回正题：“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你没忘记吧？”
“没忘，不就是给你朋友留销售区域么。”
“嗯，我仔细想了想，有个建议给你……”
听完苏峥的建议，陈志高微皱着眉头：“这样能行吗？万一你说的省级代理商实力不够，或者是精力不够，可就直接影响到厂子的销量了，我觉得还不如按照之前的做法多找一些合作渠道。”
“陈总，渠道多了固然能快速打开销量，但也不是没有弊端。全国这么多城市，不敢说每个地方都找一个销售渠道，哪怕是只有一部分城市建立销售渠道也得有上百个客户，甚至更多吧？”
苏峥不是临时起意，上个月在鹏城督促新品研发时他就发现了这个问题，销售渠道太多，客户销量大小不一，但每个客户都需要厂子亲自对接管理，这样太浪费厂家的精力，也不方便管理。
可这些客户都已经建立的合作关系，有些还是从卫生巾一路跟随过来的合作伙伴，冒然取消他们的经销权肯定会引发不满，甚至是危及到自己的口碑。
陈志高跟自己的情况不一样，磁带厂刚刚开始，这样做不会引发不好的结果，无非就是陈志高刚才担心的那种情况，短期之内销量可能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咱们要搞生产，还要跟同行竞争，哪有那么多精力照顾到每一个客户。客户数量越多，以后就越容易出现管理问题。”
“把小区域归拢成大区域，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按照省份划分，咱们找省级代理，让省级代理去发展下面的市县级代理，一级一级垂直管理，咱们能省去不少烦心事。只要渠道捋通顺了，以后只会越来越简单轻松。”
“服装厂你也打算怎么做？”陈志高反问一句。
“对，只是现在有点骑虎难下，正因为这样我才给你提建议。当然，采不采纳你自己决定，我只是不想让你遇到同样的麻烦。”
“那行吧，我先试试看。”
电话挂断之后，苏峥轻叹一声，自己给陈志高的建议是比较容易实现的，反倒是自己这边有点麻烦。
后世大部分生产企业都选择把渠道下沉，苏峥开工厂之后不自觉地就把后世的做法搬过来借用。可他忽略了一点，渠道下沉是经过几十年的行业发展慢慢摸索，一步步沉淀总结出来的有效方法，主要是因为信息传递速度太快，行业信息太过透明。
说句不好听的，生产企业也是被逼无奈才选择的渠道下沉，目的就是省去中间渠道环节费用，将省下来的渠道费直接投放到终端销售市场，从而降低产品零售价格，增加自身竞争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之所以能实现渠道下沉，也是因为信息传递速度快，手机通讯软件发达的后世，随时随地都能了解到市场真实变化，一个业务员只需要一部手机就能同时跟十几个甚至几十个销售渠道做到有效沟通。
可现在，条件完全不够支撑这多渠道同时接洽。
说白了，苏峥这一步跨的有点大。
之前渠道没有现在这么多，也相对单一，对接管理起来不是那么费劲。现在渠道增加了，而且还是两个工厂的渠道，以后如果再涉足其他行业，问题只会越来越明显，所以不得不重新回头按部就班地重新设定合理有效的销售渠道。
这种情况又给苏峥提了一个醒，重生确实拥有超前的记忆，但并不代表着超前的记忆搬过来就能使用。
所有事物的发展都有自身规律，即便是因为某种原因提前了，该有的过程根本跳不过去。
……
跟预想中的一样，新服装产品一经推出立刻赢得热烈反响，色彩艳丽的裙子不但满足了老百姓最基本的穿衣需求，同时还满足了她们追求新鲜的心理。
服装厂每天都要接收大量布料，然后加工生产给各个销售渠道供应成品服装。跟风比想象中来得迅速，或许是因为视线的转移，亦或者是因为苏峥之前的举动让其他服装厂利润不足，市面上供应健美裤的厂家少了很多，俨然有丽人健美裤一家独大的势头生成。
跟风不仅限于服装厂，超乎想象却又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出现了，前段时间破产新闻经过酝酿之后开始显现它的影响。
各种关于企业变动的小道消息层出不穷，闹得人心惶惶，为了避免沦落到吃救济金的窘境，主动辞工干个体生意的人越来越多。
“我算是真切感受到了，自从破产新闻出现之后商店和小贩数量急剧增加，好多都是没有营业执照的人，天天打游击卖货。”
颜丙涛手里捏着几粒花生米，眉宇间遮不住的得意之色，“我是真没想到，破产的新闻竟然能给咱们带来好处，最近上门进货的小商贩越来越多了。”
“这还不好吗？”马胜利嘿嘿笑了一声，端起酒杯冲着颜丙涛示意。
“哧~溜！”
颜丙涛惬意吸了一口酒，放下酒杯之后点头笑道：“我没说不好呀，就是感觉有点意外。可真应了那句老话，几家欢喜几家愁。不得不说，聪明胆大的人可真不少，这才刚有点风声，还没确认是真是假就迫不及待的往外跳。”
“聪明人？”
马胜利抿嘴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颜丙涛：“颜大哥，嫂子现在可比你赚得多，你就没想过从厂里出来专门做生意？”
颜丙涛一怔，随后摇头：“你嫂子一个人就能应付得了，我出不出来意义不大。”
“那可不一样！”
马胜利快速否定，“前两天二哥来厂里时我俩聊过这个问题，当时我就说你现在日子过得舒服，厂里上班轻松不累还有工资，嫂子店里生意同样不累赚得更多，你家的收入绝对能超过沪市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颜丙涛傲然点头，这话说得一点不假。
“你猜二哥怎么说？”马胜利冲着颜丙涛挑眉。
颜丙涛心头一跳不自觉地追问：“怎么说？”
“二哥说也就是现在看着还行，以后民营企业越来越多，出来做生意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人家天南海北地跑着找赚钱门道，你只能守着沪市这一亩三分地……”
颜丙涛脸色一变，如果这话是马胜利说出来的，完全可以不往心里去，可若真是苏峥说出来的，那就说明很大可能性发生。
想想自己只能吃沪市一个地方的利润，人家却能吃到更多地盘的利润，甚至是多个行业的利润，颜丙涛眼神开始闪烁：“那不能够，我一直都是支持苏峥的，只要苏峥一直发展壮大，肯定少不了我一口吃的。”
马胜利干笑两声，直勾勾地盯着颜丙涛，这让颜丙涛心里更加没底，不由问道：“胜利兄弟，苏峥是不是还说什么了？”
“没有。”马胜利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两个字。
颜丙涛赶紧给马胜利酒杯添酒，饱含深情道：“胜利兄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远的不说，就说你负责的卫生巾工厂，大哥从来都是举着双手支持你的，你嫂子好几次都跟我说，要不是胜利兄弟一开始的帮助，我们家商店也不能有今天这种局面。”
“我跟你嫂子从来没把你当外人看，你也不能把大哥当成外人对待，有啥话你可一定要跟大哥说啊！”
马胜利微低着头，似乎在纠结什么。
颜丙涛目不转睛看着马胜利，静静等待马胜利开口。
“唉……”
马胜利抬头看着颜丙涛，“其实也没什么，二哥说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如果能抓住或许还有跟别人打擂台的资本，如果错过了，他自己都保证不了以后生意能做到什么地步。我说句不该说的，二哥自己都保证不了自己能好过，怎么能保证你的收益？”
“不能吧？”颜丙涛诧异看着马胜利，“不管是卫生斤还是服装厂，苏峥都已经领先别人了，只要不出错，哪有被人超越的可能呢？”
“铁饭碗都能打破，有什么不可能的？”马胜利轻哼一声，“二哥说了，如果是普通工人辞工出来做生意用不着害怕，就害怕有些机关单位部门上班的人出来做生意，这些人认识的人多，随便找点关系都不是一般人能挡得住的。”
颜丙涛不吭声了，他在企业上班，更清楚机关单位的重要性。很多时候企业都要看机关单位的态度做事，真要跟苏峥说的一样，机关单位的人出来做生意……
危机感瞬间笼罩全身！
“胜利兄弟，以苏峥的聪明程度，既然想到这一层了，肯定想到应对之策了吧？”颜丙涛小心试探。
“没有。”
马胜利果断摇头，“二哥跟我一样都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祖上三代扒干净也找不出一个当官的亲戚，真要遇到这种情况只能硬着头皮扛。”
颜丙涛脸上闪过失望，只能暗暗叹气。
“不过二哥也说了，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只要咱们能赶在别人抢饭吃之前把自身实力壮大，即便是遇到这种情况也有硬抗的实力。”
“什么意思？”颜丙涛愣了一下，连忙追问。
马胜利撇了撇嘴，“字面意思呗，抓紧时间扩大生产规模。”
颜丙涛恍然松了一口气，“那就扩大规模呀，现在生意这么好，拿赚到的钱去扩大规模不就行了嘛。”
“你说得简单！”
马胜利讥笑一声，“颜大哥你是在办公室上班的，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被马胜利教训，颜丙涛脸色有些挂不住，却又不好表现出气愤，只能耐着性子问道：“那你说说难在哪里？”
马胜利端起酒杯仰脖喝完，掰着手指头说道：“首先是生产设备吧！新设备那么贵，得卖多少衣服才能赚出来一套设备？其次是厂房工人吧？厂房不够大，设备往哪放？工人怎么干活？这些事情加在一起需要多少钱你算过吗？”
颜丙涛腹诽，我又不是老板，我算这些干嘛？
腹诽归腹诽，好奇却是更重：“那苏峥打算怎么做？”
“二哥说鹏城那边大力招商建厂，地皮和工人的问题比较好解决，主要就是设备问题。新设备倒也不是买不起，关键是买不了那么多设备，少量设备根本提升不了多少生产量，如果有合适的二手设备就好办了。”马胜利唏嘘叹道。
二手设备？
颜丙涛下意识地摇头：“人家要是有设备自己就生产了，哪有往外卖的道理啊。”
“谁说没有？”
马胜利梗着脖子，一副抬杠模样，“效益不好的国企就算有设备又能如何？他们要是能生产出热卖的产品，就不至于看着自家工人往外跑了。”
颜丙涛悻悻笑道：“人家自己设计不出来，还不能模仿吗？”
“模仿？”马胜利冷笑一声，“健美裤模仿的人少吗？还不是被二哥打下去了？”
颜丙涛察觉到了不对劲，刚才还在唏嘘感叹的马胜利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笃定了？盯着马胜利，快速回想刚才他说的话，颜丙涛隐约有了猜测。
“胜利，你跟我说实话，苏峥到底想怎么做？是不是需要我帮忙？”
……
“二哥，颜丙涛答应帮忙了。”
“好，我知道了。”
“二哥，我可能没演好，被他看出来了。”
“没事，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关键。”苏峥笑着回了一句。
辞工的人多了，小商小贩也就多了，并不是所有商贩都能第一时间把手头的货卖光，哪怕只是少量库存的滞销，这么多商贩加在一起也不是一个小数字，这对生产者来讲，就是直接的销量提升。
新产品的热销和健美裤销量的提升让服装厂变得异常忙碌，即便是增加了工人数量，依旧有些不够用。工人不够用，设备同样分配不开。增加工人倒是简单，可宿舍也不够用。
一句话说白，厂区太小了。
大哥打电话时给的建议是先搞一块地皮备用，哪怕现在不建厂房，先把工人宿舍建起来都行。只要有住的地方，就能大量招工，工人轮流干活，机器不停歇总能把产量提升上来。
建议确实不错，但在苏峥看来，这样做只会暴露自己实力不足。
与其这样，还不如花点心思看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搞一批二手生产设备，毕竟不是所有服装厂都在仿制自家的产品，也不是所有服装厂都能维持生活。只要遇到一个问题严重的厂子，就有可能搞到二手设备。
关键是自己不能派人挨家挨户询问人家企业是不是快要撑不住了，有没有变卖家底的打算。谁都要脸皮，真要这样做，即便是真得遇到情况不妙的厂家，人家不但不一定承认，甚至有可能将登门的人撵出去。
所以苏峥想到了颜丙涛。
沪市棉纺厂是国内排名前几的大型企业，跟它合作的服装厂多不胜数，颜丙涛身为办公室主任，想要拿到客户资料易如反掌，哪怕是这些客户中间没有濒临倒闭的，颜丙涛还认识其他棉纺厂的人。
苏峥清晰记得颜丙涛说过沪市棉纺厂以前搞过传帮带，帮助其他棉纺厂提高工艺水准，有这一层关系在，通过兄弟单位的关系就能得到更多信息，找到合适目标的可能性也就增加了。
颜丙涛既然答应了，自己就能轻松一些，有关系总比没有强，退一万步来讲，颜丙涛这边如果没有结果，自己还能通过别的方式解决问题，找他帮忙无非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少花钱而已。
随之想到另外一件事，又是问道：“对了，我让你联系刘卫东，你联系了没有？”
“今天下午下班之前打过电话，约了明天中午见面。”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太聪明了不见得是好事
让马胜利跟颜丙涛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吓唬颜丙涛，而是已经展露苗头的事实情况。
沈城防爆器械厂破产的影响明面上看起来并不大，但私下对普通工人的影响很大，对层次稍微高点的人同样造成一定的影响。
没有改革开放之前，国企就是实打实的铁饭碗，这几乎是刻在每个国人心中的铁律认知。在计划经济的大背景下，完全可以用一个萝卜一个坑来形容。
工人岗位都是有人上有人下，国企破产倒闭了，这个坑谁来填？
普通人可能意识不到，稍微有点关系的人谁不知道国企现状，不敢说全都困难经营，那些早已陷入困境的企业会不会步沈城防爆器械厂的后尘？
楚东升打电话说，自打破产新闻出现后，去鹏城市政府谈投资建厂的商人突然多了不少，不同地方的口音轮番出现，涉及的行业也扩宽了不少。
陈志高也提起过类似情况，说粤省好几个城市已经开始积极招商引资，光是他认识的人就有不少开始筹备建厂。
这种现象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苏峥说不准，但他知道新建工厂越多，需要的工人也就越多。之前鹏城市政府能帮忙解决工人问题是因为现在民营企业数量少，以后企业越来越多，政府那边还有精力解决吗？
所以，这对自己来讲算是一次机会，而且有可能是别人发现不了的机会。
把想法跟陈志高简单说了一遍，两人一拍即合，各自负责不同的工作。
……
“像你们这种全国发行的报刊应该在国内很多城市都设有记者站吧？”
报社楼下不远处的饭馆内，苏峥跟刘卫东相对而坐，寒暄几句之后苏峥主动那个引入正题。
“苏老板这次想要打什么广告？”刘卫东呵呵笑了一声，跟苏峥合作不是一次两次了，给报社赚取的利润暂且放到一边不提，关键是苏峥每次都能释放出让人感兴趣的点。
在苏峥眼中刘卫东一直都是聪明人，从第一次接触到现在，刘卫东从未擅作主张干出让自己不舒服的事情。随着后续的尝试合作，两人虽然见面的机会不多，但那种默契省心让人感觉很不错。
“刘记者，你身为新闻工作者，应该知道粤省那边的情况吧。从改革开放开始，就有人往南边去寻找机会，这两年更加明显，其中大多数都是农民进城务工。”
刘卫东快速点头，最近两年年底时都会有关于春运的报道，其中最吸引眼球的无疑是羊城火车站，用人山人海比肩接踵形容一点都不夸张，甚至还有点谦虚。
人们骨子里都带着模仿学习的能力，看到身边有人在南方赚到了钱，不用别人邀请就会主动请求别人带着自己一起去，要么就是孤注一掷只身前往。
这种现象很普遍，刘卫东疑惑看着苏峥，难道这里面也藏着商机？
“这些农村出来的务工者大部分都选择鹏城和羊城，咱们都清楚进入鹏城有一定的条件限制。我说句不该说的，为了进入鹏城很多人甚至不惜以身试法，不被抓到还好说，一旦被抓到，等待他们的必将是遣返和处罚。”
苏峥说话的声音不高，相对而坐也只是勉强能听清楚，“鹏城那边民营企业越来越多，包括粤省其他开放城市也都陆续有工厂开设，南方城市对工人的需求量明显越来越大，我朋友想开一个专门为农民工介绍工作的公司。”
刘卫东是新闻工作者，本身就具备敏锐眼光，听苏峥这么一说，只是在脑子里大概思考一遍就发现了这件事的可行性和话题性。
“苏老板，咱俩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你应该了解我，你就说让我们怎么配合你就行了。”
苏峥笑着点头，“如果只是简单地为新公司打广告，我就不会跟你说这么多。之所以跟你说明白情况，就是想跟你们《新民晚报》合作。”
“报社具备一定的社会公信力，更容易获取老百姓的信任，通过你们在各个城市的记者站点对当地释放招工信息，只要是在你们那里登记信息的务工者，我朋友必然优先安排他们进入工厂，相当于还没出门就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工作，只要人到地方就能第一时间进厂工作赚钱。”
刘卫东眼睛一亮，笑容更浓：“这个办法好。”
既能响应改革开放大潮的号召，还能帮农民解决工作问题，但是这件事的性质就能引起广泛讨论。
“想要登记信息的人需要缴纳五块钱的费用，这叫保证金，我朋友保证给他们安排进厂，而且是鹏城的工厂。”
五块钱？
刘卫东笑容一滞，别说是对农村收入低的人群，哪怕是在城市五块钱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能有人舍得花这笔钱吗？
关键是，一旦收钱，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苏峥看到了刘卫东的表情变化，呵呵笑道：“我的服装厂现在给正式工人的平均工资在三十多块钱，哪怕是刚进厂试工一个月也有二十多块钱的工资，五块钱算多吗？关键是我朋友能保证缴纳保证金的人光明正大的进入鹏城工作。”
刘卫东缓缓点头，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这么比较的话五块钱还真不算多。用五块钱换取一个几倍收入的工作，倒也不算亏。
“每个人五块钱，给你们报社分两块钱，你们不单需要记录务工者信息，还要负责把他们送上车。当然，车费需要他们自己解决，在羊城跟我朋友的公司汇合时把当次的钱进行结算。”
一个人两块钱！
刘卫东默默在心里盘算，“苏老板，这本身不算大事，主要是牵扯到的地方比较多，我一个人不敢擅自答应你，等我跟领导汇报之后再给你答复行吗？”
“可以，不过要尽快。前段时间的破产新闻影响可不小，南方好多企业都有大量辞工的事情发生，正是急需工人填补的时候。”
说完正事，两人开始吃饭，宛如朋友一样聊着闲话。
吃完饭各自返回，回到电器商场之后苏峥给陈志高打电话问询情况。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已经跟政府谈好了，以后鹏城再有厂子开建，政府不再出面负责帮忙招工，全权交给咱们公司来做。按照你说的方式，需要用工的厂子每个工人给咱们五块钱的介绍费，咱们按照厂子用工要求给他们介绍符合条件的工人。”
苏峥满意点头，“办好就行，我这边已经跟报社谈过了，等他们领导同意就能开始。对了，劳务公司的负责人你找好了没有？”
陈志高先是沉默几秒钟，而后笑着问道：“你觉得赵龙怎么样？”
“他不是在负责运输公司吗？”苏峥诧异反问。
“你上次不是说不让赵龙带佟红兵出去找女人嘛，我又不可能天天盯着赵龙，就把他从运输公司调出来了。”
陈志高的回答让苏峥很是尴尬，因为这种小事就把人家挪开了？
没听到苏峥的回答，陈志高又是笑着开口：“二线关那边鱼龙混杂，一般人过去不好跟那些捞偏门的打交道，让赵龙带人过去能省心不少，真要是遇到事情也不怕。”
“行，就他吧。”
另外一边，《新民晚报》报社办公室。
“这不就是换个名头吗？”
刘卫东跟着点头笑道：“领导真是慧眼如炬，我当时就没看透这一点。”
“你别给我戴高帽！”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笑着摆了摆手，随后换上认真表情：“果然是生意人，这种机会都能被他发现。如果按照常规打广告，咱们只需要把信息释放出去就行，广告费也是固定收入。”
“以他的说法，明显是想让咱们陪他赌一次，赌南方经济发展潜力。如果赌对了，分给咱们钱将会远远超过广告费，如果赌错了，他就能少花钱。”
刘卫东沉默不言，最终决定权在领导手里，他只需要如实转达苏峥的意思就行，如果这件事做好了，功劳肯定少不了自己的。
“行，陪他赌一次。”
思考过后领导做出决定，又对刘卫东说道：“你去跟苏峥回复吧。”
……
“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
吃晚饭时，楚青山冷不丁问了一句，秦淑芬诧异抬头发现楚青山不是问自己，立刻转头看向闺女。
秦慕烟停下夹菜动作，自己又不是机关工作者，哪能天天看报纸呢，疑惑看着楚青山，“没看，怎么了？”
楚青山咽下最后一口饭菜，从兜里掏出手绢擦了擦嘴，不紧不慢道：“今天的《新民晚报》出现一篇很有意思的内容，开篇就鼓吹南方经济发展现状，中间时笔锋一转开始说南方经济发展创造出来的机会，重点说了民营企业用工情况，直到最后才暴露目的。”
“什么目的？”秦淑芬好奇问道。
楚青山莞尔一笑：“帮外出务工人员安排工厂岗位。”
秦慕烟悄悄皱起眉头，父亲很少跟家人聊工作内容，突然扯出这种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很有可能是故意的。
难道说……
心里有了猜测，秦慕烟小心翼翼问道：“不会是苏峥干的吧？”
秦淑芬扭头看向秦慕烟，又转头看向楚青山追问道：“真是苏峥？”
楚青山缓缓摇头：“文章作者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新民晚报》关于苏峥的所有报道都是出自此人之手。”
那就是了！
父亲虽然没有肯定回答，但他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秦慕烟在心里抱怨苏峥，就不能老实消停一段时间吗？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秦淑芬看闺女表情不对，立刻反应过来。
“这小子太聪明了！”
楚青山幽幽叹了一声，“国企破产倒闭的影响看起来不大，实际是在暗中发酵，粤省反馈回来的信息很明显，民营企业注册数量已经开始攀升了，涉及的行业很广……”
停顿之后，楚青山语气中带着担忧：“搞不好就是对国营企业的一次巨大挑战，也是对全民所有制的一种挑战。”
“这跟苏峥有什么关系？”秦淑芬皱着眉头追问一句。
楚青山斜视秦淑芬没有说话，转头看向秦慕烟时才轻声说道：“有人都把目光投在开办企业方面，收入低的人群则是想着去南方赚取高工资，不管是哪一类想法，都在正常范围之内。唯独他另辟蹊径，尽显不同之处。”
秦慕烟心头一跳，父亲是想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
“搞不好这里面还有你儿子的功劳！”
楚青山看秦慕烟不说话，忽然转头看向秦淑芬。
秦淑芬明显一愣，迟疑之后底气不足说道：“他跟东升是朋友，东升给他帮忙不也是正常嘛。再说了，又没有违规……”
“爸爸，苏峥做错了吗？”
沉默良久的秦慕烟忍不住开口，忧心忡忡看着楚青山。
“错倒不至于，最多算是投机取巧吧。”楚青山笑着摇头，“我就是想说这小子太聪明了，而且每次做的选择都出人意料，这样很容易引人注意。”
“聪明总比愚笨好吧？”
秦慕烟向秦淑芬投去感激目光，裙子没有白送，母亲说话的语气明显跟以前不同了。
“聪明是好事，但太聪明就不一定了。”
楚青山淡淡丢下一句话，直接起身离开饭桌。
等他离开之后，秦淑芬压着声音跟秦慕烟说道：“你明天记得给苏峥打电话，把你爸爸的意思告诉他。”
……
听到秦慕烟的声音，苏峥还以为秦老师想自己了，当他听完电话内容后，脸色立刻垮了下来，这是在警告自己吗？
“人家都是闷头做事发财，你每次都要搞出动静才满意吗？”
“我……”
苏峥刚开口就被秦慕烟打断，“你别想找借口，之前能说别人先针对你，这次总不是了吧？”
苏峥干笑一声，“秦老师，楚叔叔到底干什么工作的呀？为什么我总感觉他在盯着我呢？”
“你想多了！”
秦慕烟否定的干脆，“他天天工作都忙不过来，有心思盯着你？你若是不上报纸，他能知道你干了什么？”
这句话让苏峥撇嘴，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我明天就回沪市。”
嗯？
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呢，不会是想回来盯着自己吧？
“好，我去接你。”
尽管有猜测，但跟天天见面比起来，苏峥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电话挂断之后苏峥赶紧拨通楚东升办公室的号码，接通之后立刻问道：“东升，你爸爸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啊？昨天刚上报就让你姐打电话警告我了。”
“警告你？为什么？”
苏峥快速把秦慕烟转述的情况说了一遍，楚东升听后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再次出声：“那就闷头赚钱吧，最起码短时间内别再上报了。”
楚东升的反应让苏峥更加好奇，再次追问。
“你都去过我家了，不知道我爸是干什么的？你怎么好意思来问我的？”楚东升语气不善地反问。
“我去的时候提心吊胆的，哪有心思问这些啊。”苏峥苦笑一声。
“那你去问我姐啊！”
你姐要是告诉我，我还用得着跟你打电话？
“你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嘛，你别忘了咱俩可是同一条战壕的，我想办法多赚钱对你也有好处不是？”
“计委，政策研究室。”
第一百七十章 掀起南下热潮？
苏峥猛地睁大眼睛，心头巨震。
如果没有后面几个字，苏峥还有可能误以为是纪委。可若是加上后面这几个字的话，那就只能是另外一个计委。
能用这两个字当做简称的单位只有一个，不是计划生育委员会，也不是其他部门，只能是计划委员会。
重生前苏峥是没在机关单位上过班，但并不妨碍他从网络上或者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一些八卦小道消息。
前世，每每喝酒吹牛时聊起国家大事，总会有人情不自禁把自己听来的那点信息加以修饰转述给别人，以此彰显自己博学多闻。计委就曾多次出现在谈论话题中，再加上苏峥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对计委并不算陌生。
说计委或许很多人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若说起它以后的名称，相信很多人都会恍然哦一声。
发展改革委员会，简称发改委，一个掌握着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部门！
不管以后名称如何变更，职责是不会变动的，这也是苏峥震惊的主要因素。
苏峥暗自猜测过秦慕烟父亲的工作性质，但却从未想过他在计委上班，而且还是政策研究室这种要害部门。
顾名思义，这个部门的工作内容可想而知。
怪不得总感觉他盯着自己，原来是这样。人家本就是就研究经济发展方向的，自己偏偏搞出新颖东西往上撞，不被注意才怪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话被楚东升挂断，默默放下话筒，苏峥不得不重新思考以后做事需要注意的问题。
尽管不知道秦慕烟父亲的具体职位，但苏峥很清楚一点，如果自己跟秦慕烟结婚，以后做事必须更加小心低调，甚至有些敏感行业自己都要主动避退。
乍一看就像多了一层束缚，可仔细想想，这里面又暗藏着巨大的好处和机会！
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白说的，不管秦慕烟父亲有没有别样的心思，真等他成了自己老丈人，他不可能不管自己，哪怕是督促自己不要越线也是好的。
再想想秦慕烟电话里说过的话，苏峥释然笑了。
……
很多人都看到了《新民晚报》上的那篇文章，只是每个人看过之后的反应不一样。
有实力投资建厂的人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对于普通人来讲，南方代表着机会，遍地都是机会，其中又以鹏城为重。
现在是能接替父母的工作岗位上班，但前提条件是得有岗位让你接，更何况，每家也不是只有一个孩子，父母的工作岗位肯定满足不了所有孩子。
这还是城市家庭状况，农村家庭更加迫切需要赚钱机会。
没有工作的人想去南方获取一份工作养家糊口，稍微有点想法的人则是想去南方碰机会，毕竟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没有大机遇难道还遇不到小机会吗？
但受条件限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到前往鹏城的通行证，忽然从报纸上看到进入鹏城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动心？
《新民晚报》在各个城市的站点被前来咨询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当得知前往鹏城需要先缴纳五块钱的保证金后，有人迟疑退缩，有人则是质疑是不是骗人的。
“我们这里是报社，怎么可能骗人？保证金是人家劳务公司定的，用以保证给每个交钱的人安排进入工厂，试工期间一个月都有二十多块钱，转正之后一个月最少也得三十多块钱，甚至更高。”
报社工作人员的解释让前来咨询的人稍稍心安，人群中响起嗡嗡议论声。
“真能保证进入鹏城？没有通行证也能？”依旧有人不放心，说出自己的疑问。
“就是啊，有通行证的自己就能过去找工作，还用别人帮忙找工作吗？”
质疑声一出，议论声戛然而止，随后响起更大的议论声，通行证三个字不时出现。
报社工作人员不急不忙，耐心解释道：“有通行证并不代表着过去就能找到合适的工作，要知道不同的国有企业工资待遇还有所不同呢，更何况是民营企业？”
“这家劳务公司是鹏城市政府指定的，跟丽人服装厂、志高录音机厂以及其他优秀民营企业都有协议，会优先考虑给这几个工厂安排工人。”
“丽人服装厂？是不是生产健美裤的那个厂子？现在开始生产漂亮裙子那个。”
“志高录音机我知道，我邻居家就有一台，声音可大了！”
“真能进这两家工厂吗？要是能保证进去，我现在就交钱。”
“说了这么多，也没说到重点，你倒是说说没有通行证能不能去呀！”刚才质疑的人重新发问。
报社工作人员扫了质疑的人一眼，“只要符合劳务公司的用工要求，劳务工时会帮忙解决进入鹏城的手续。”
“真的？”
“帮忙办通行证吗？”
“我交钱，先给我登记！”
……
接上秦慕烟返回电器商场的路上，苏峥忽发奇想道：“要不在沪市买套房子吧？”
“京城不是买过了吗？”秦慕烟一只胳膊环在苏峥腰间不解问道。
“京城是京城，沪市是沪市，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
秦慕烟很快反应过来了，脸色有些不自然，在苏峥腰间软肉上轻轻掐了一下，“结婚前想都别想。”
被秦老师看穿心思，苏峥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处对象有这种想法太正常不过了，顺势说道：“赶紧结婚不就行了嘛，反正岁数也不小了。”
“你是说我老了吗？”
感觉到腰间手势的变化，苏峥赶紧否认：“哪有，我说我自己呢。我都大龄青年了，好不容易找个这么好的对象，不早点结婚简直就是脑子有问题。”
翘起的手指重新变成手掌贴在肚子上，暗暗松了一口气苏峥继续说道：“你看别人处对象，半年一年结婚都很正常，咱俩好歹也认识一年多了，双方父母也都见过了……”
“我爸妈还没说同意呢。”秦慕烟打断苏峥的话。
“不反对就是默许，我能感觉到。”
想到母亲的态度变化，秦慕烟暗笑一声，“处对象你都天天不在身边，要是结了婚咋办？”
“我现在不就在努力嘛，努力夯实基础，等基础稳固之后就不用天天往外跑了，到时候我陪着你身边，撵我都不走的那种。”
秦慕烟抿嘴笑道：“那就到时候再说。”
“不是！”
苏峥捏闸，车度降低之后想要扭头。
秦慕烟提前察觉，伸手挡着：“说话就说话，好好开车。”
“秦老师，伟大领袖都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你不会是这种人吧？”
“啪。”
秦慕烟没好气的拍了苏峥一下，“你才耍流氓呢！”
看苏峥不吭声，秦慕烟这才解释道：“我就是觉得太仓促了，你自己都没定性，真要结了婚怎么办？”
“我怎么没定性了？跟我一样岁数的人有几个能像我这样稳重成熟的？”苏峥不满反驳。
说话的功夫摩托车在电器商场门口停下，秦慕烟抢先跳下摩托车，熟门熟路地往里走。
“你好，需要什么电器？”
看着眼前不认识的女孩，秦慕烟哪能不知道自己被当成顾客了，刚想开口解释就看到那个熟悉的大姐快步走了过来。
“秦老师回来了。”
于秀兰笑着打招呼，又对新来的店员介绍道：“小芳，这是老板的对象。”
被称作小芳的店员露出尴尬笑容，目光中却是带着好奇看着秦慕烟。
“站在这儿干啥？”
苏峥进门看到三个女人站在一起，不由疑惑发问。
于秀兰拉着小芳走到一旁，同时冲另外一个女店员招手，三人走到门口站定，小声嘀咕着什么。
坐下没一会儿，电话响起。
“接到了，现在在商场呢，休息一会儿就过去。”
……
“二哥，陈志高打电话找你。”
正吃饭时隔壁办公室电话响了，马胜利跑过去接电话，很快又返回。
苏峥闻言放下碗筷朝外走，进入办公室拿起话筒，刚打了一个招呼就听陈志高放声大笑道：“苏峥，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招了多少工人？”
刘卫东告知领导同意合作时，苏峥就把陈志高的电话给了对方，方便以后对接结账。听陈志高的语气，效果应该不错。
“从登报到现在也就三天时间，刚才报社打来电话问什么时候安排交钱的人过来，足足有五千多人，就这还只是第一天就交钱的人，全部算上的话已经上万人了。”
“听报社的意思，那些交过钱的人每天都要跑到报社去问什么时候能来鹏城，报社让咱们抓紧时间安排，要不然他们都不能正常工作了。我有预感，一场前所未有的南下热潮很有可能从咱们手中掀起。”
南下热潮倒是有可能提前发生，才几千人就激动成这样？
苏峥不以为然回道：“那就安排呗，你跟东升沟通一下不就行了？”
“我怎么感觉你心不在焉呢？”
陈志高疑惑问了一句，不等苏峥回答就主动开始算账：“一个工人交五块钱保证金，给工厂安排一个工人也能拿到五块钱介绍费，除去给报社的分成，咱们安排一个工人能赚八块钱，五千人就是四万块钱啊，以后只会越来越多，这样下去比开工厂都赚钱！”
苏峥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只是他更明白现在的务工者远远比后世那些外出打工的人牢靠。只要工作收入让他们满意，很多人都有可能几年不更换一次工作，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普遍容易满足，且性格不是那么跳脱。
哪像后世那些年轻人，一言不合就辞职挪窝，有些人外出打工两三个月一直都处于不停更换工厂的状况，一年总共才几个月时间？他们真是一点都不在乎。
说白了，现在开劳务公司很大概率都是一锤子买卖，除非企业增加扩张的速度够快，才能保证长期收入。
关键是鹏城地方就那么大，一旦粤省那边工厂企业大量开办起来，没有了鹏城过关的限制，肯定会有人打劳务公司的主意，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人动了心思。
相比起自己做实业，劳务公司怎么可能让苏峥投入太多精力？
“没有心不在焉，只是高兴的不明显罢了。你抓紧时间协调安排吧，只有把第一批工人安排妥当，接下来才有可能越来越多。”
苏峥淡淡笑着，“对了，第一批工人安排好之后别忘了跟报社沟通，尽量让他们跟踪报道一下工人安排情况，事实比任何广告都有效果。”
“好，听你的。”
挂断电话，苏峥回去继续吃饭。
“二哥，颜丙涛还没消息吗？”苏峥刚坐下，马胜利就开口问道。
苏峥轻笑摇头：“暂时没有，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就是咱们运气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要是……要是一直没消息呢？”
“那就买新设备。”苏峥脱口回了一句，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又安慰马胜利道：“你别着急，年底之前肯定给你添设备。”
“那就好。”马胜利嘿嘿笑着，顺势放下碗筷，“你慢慢吃，我去车间转一圈。”
等马胜利出门，苏明强笑骂道：“这小子肯定是去车间跟工人们通风报信去了。”
“通风报信怎么了？”
林秀娥跟着笑道，“胜利这叫负责。”
看秦慕烟放下碗筷，林秀娥赶紧问道：“今天饭菜不对胃口吗？怎么才吃这一点儿呀！”
“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秦慕烟先是夸赞林秀娥的手艺，而后解释道：“今天天气太热了，不想吃太多。”
“那我去给你买冰棍儿，吃点凉的会好一些。”林秀娥放下筷子就要起身。
“不用，不用。”
秦慕烟赶紧起身拦下林秀娥，“等会儿去江边吹吹风就好了。”
“你快点吃，吃完带小秦出去转转。”
看林秀娥转头看向苏峥，苏明强抢先说了一句，说完不忘林秀娥眨了眨眼。
“不得让我吃饱吗？”
苏峥头也不抬说了一句，夹菜动作却是加快了不少。几分钟后放下碗筷，苏峥带着秦慕烟出门。
还没来到江边就感受到空气中的湿润，靠近之后看到江边众多漫步溜达的青年男女，苏峥只是扫了一眼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秦慕烟疑惑看着苏峥。
“你瞧那些姑娘，有多少人都是穿着咱家生产的裙子！你在看那些男人，时不时会装作不经意往女人身上瞄。这说明什么？”
秦慕烟仔细观察，还真跟苏峥说的一样，配合笑道：“说明什么？”
“说明咱家产品受欢迎，只要坚持做下去，早晚有一天我要掏空这些男人的口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厂子不行了！
掏空这些男人的口袋？
秦慕烟错愕看着苏峥，而后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本以为他会借机自吹自擂一番，自己都做好准备配合他了，结果却是这样一句回答。
“什么呀！”
秦慕烟嗔怪推了苏峥一下。
苏峥哈哈一笑，恶趣味占领大脑高地，豪情更浓道：“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
伸手指向那些溜达的男女，苏峥稍稍压低声音，贼笑道：“不管是处对象的，还是结了婚的，男人总要跟女人跟前献殷勤吧？空口说说肯定不能行，总得付出实际行动吧？”
秦慕烟轻轻点头，等待苏峥接下来的言辞。
“只要我抓住，引领女人的审美方向，追求美的女人就会趋之若鹜，男人就必须为他们喜欢的女人买单。只要我推出新产品的速度足够快，产品足够吸引人……哼哼，到那个时候这些男人得哭着喊着求我，让我放过他们！”
这一刻，苏峥脑子里满是女人疯狂购物，男人痛苦哀嚎的画面。
想想前世无数男人在网络上叫嚣咒骂某人，自己也曾参与其中，那种无力的愤怒向谁诉说？
不管前世骂人时有深痛恶觉，想想现在有机会成为被骂的那个人，有能力给无数男人带去恐慌不安，瞬间觉得快乐无边！
“苏爸爸，求你收了神通吧！”
“嘿嘿……”
秦慕烟看着如同神经质一样自顾自笑的苏峥，不满哼道：“没结婚的人或许会像你说的那样，结了婚之后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得好好过日子，你说的太偏激了。”
偏激？
苏峥斜眼看了秦慕烟一眼，暗暗腹诽，那是你没体会过疯狂购物的快乐。
“你什么眼神？我说得不对吗？”秦慕烟皱眉。
苏峥无声笑了笑，没打算解释，这种事情也解释不清楚。
现在大多数人都很质朴，即便是有虚荣心也会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远不像后世那样肆无忌惮。
“你也太不配合了，人家女人对自家男人都是给足了面子，我这才开始吹牛，你就拆台。”既然不打算解释，苏峥只能佯装不满岔开话题。
秦慕烟愣了一下，刚才那副表情明显是深陷其中自我陶醉，吹牛能把自己吹到这种状态？
因为骑着摩托车，两人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四处溜达，夜风裹挟着湿润空气佛面而过，驱散白天高温留下的浮躁。
“秦老师，你是因为什么选择留校当老师的呢？”
“当然是喜欢啊！”
秦慕烟微笑回答，伸手收拢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长大以后当一个像我爸爸那样的老师。”
“像你爸爸那样是什么样？”
“被学生仰慕尊敬，又跟学生关系很好，亦师亦友那种。”秦慕烟眼里闪烁着亮光，嘴角带着骄傲，“我爸爸教书时，他的学生每年都会来看他，即便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会尽可能抽时间回来看望他。”
“现在呢？”
秦慕烟眼中的亮光黯淡下去，轻轻摇头：“现在少了很多，主要是我爸爸工作调动的原因，再加上他那些学生工作也挺忙的。”
这次没等苏峥说话，秦慕烟主动说道：“所以，除了过年我很少回家，我更喜欢待在学校。”
“现在也是吗？”苏峥朝秦慕烟挪了一步。
秦慕烟先是狐疑看着苏峥，很快反应过来，大方笑道：“你可以跟学校并列存在，怎么样？是不是很给你面子？”
苏峥愣住了，脑子转得这么快吗？这就把刚才说过的话找补回来了？
“时间不早了，送我回学校吧！”
……
各项生意有条不紊的进行，有了上次的警告苏峥也没了冒头的心思，每天早上去学校接秦慕烟，晚上再把秦慕烟送回去，偶尔发生一些亲密接触，乐在其中。
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底，新入学的学生开始报道，秦慕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老板，我想去港岛看看。”
大早上接到冯东方的电话，开口第一句就让苏峥诧异，“怎么想起去港岛了？”
“夏天马上就要结束了，我跟孔莹想去港岛看看那边有没有新颖的款式服装，为接下来的新产品做准备。”
冯东方的出发点无可挑剔，苏峥下意识地问道：“鹏城就能看到，有必要专门跑到港岛去？”
“二老板说鹏城就算上新品也要比港岛晚一些时间，最近这段时间鹏城又多了两家服装厂，我怕到时候被人抢先。”
同行增加的事情苏峥知道，考虑到他们刚开始建厂，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听冯东方这么说，苏峥暗暗满意冯东方的主动性。
至于他说的二老板，就是陈志高这个二股东。
“你跟陈总说过这件事吗？”
“说过，他没反对，就说得先让你同意才行。”
“那行，你告诉他我同意了。东方，我建议你一个人过去，那边跟咱们这边情况不一样，必须得把安全问题摆在第一位。”
苏峥没去过港岛，但并影响他听说港岛在这个年代的混乱故事。冯东方是为了工作过去，其他方面可以不考虑，安全问题必须重视起来。
“老板，你之前不是说女人更容易判断出什么样的款式受欢迎吗？为什么不让我过去？”孔莹的声音突然出现。
“不是不让你过去，而是为你们的人身安全考虑……”
“二老板说了，他在那边有关系。”孔莹没等苏峥说完就出声打断。
苏峥重重呼出一口气，暗暗埋怨陈志高多嘴，沉声说道：“我先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要是真没问题就让你去，要是他保证不了安全，你俩谁都不用去了。”
挂断电话又拨通陈志高的电话。
“没有把握我敢喊你一起去港岛玩？再说了，他俩又不是干别的事情，无非是转一圈看看那边的服装款式，能有什么危险？”陈志高有些不满，像是被人小看了一样。
“那行吧，你要有把握就当我没说过。”
“放心吧，我敢跟他俩说那种话就是有信心。”陈志高语气稍稍缓和一些，“对了，劳务公司开业这么多天了，你就不打算过来看看？”
“那有啥好看的，我相信你能应付得了。”
刚放下电话，电话就响了。
“兄弟，找到了！”
颜丙涛声音不大，却遮掩不住语气中的高兴劲儿。
“哪里的厂子？具体什么情况？”苏峥也是跟着高兴，连续问了两个问题。
“中原的汴京服装厂，职工近千人，具体什么情况不太了解，兄弟单位给我提供的信息，说是汴京服装厂存在很大问题，现在基本上靠政府补贴维持。”颜丙涛依旧压低着声音，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笑出声。
汴京服装厂！
苏峥记下这个名字，追问道：“能联系上对方吗？我想去看看。”
“能，你记下电话……”
看着记好的电话号码，苏峥心头火热。
“兰姐，我去工厂一趟，下午再回来。”
跟于秀兰打了招呼，苏峥骑车前往工厂。
“孙志强这几天在哪里？”
“昨天在锡城王江河那里，不知道今天换没换地方。”马胜利快速回答，“二哥，你找他有事儿？”
“嗯……”
苏峥把颜丙涛说的情况讲了一遍，“我记得你说过孙志强之前在机械厂上班，我想让他跟我一起过去，最起码能看看那边的机器设备有没有问题。”
“那我跟王江河打电话问问。”
马胜利赶紧拿起电话，得知孙志强还没有离开，马胜利笑得更加开心，“王老板，麻烦你告诉志强，就说有急事需要他回来一趟，嗯，谢谢你了。”
放下电话，马胜利笑着问道：“二哥，要是能拿下这个厂子的设备，是不是就有钱给卫生巾工厂买新设备了？”
苏峥干脆回道：“只要能成，下个月就给你添设备。”
临近傍晚时孙志强回到工厂，知道要跟老板一起出差，想都没想直接答应。
“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后天上午出发。”
……
九月二号上午，苏峥跟孙志强踏上前往中原省城的火车，当天夜里抵达中原省城。翌日上午，两人乘坐汽车前往汴京，几番打听后找到位于木厂街的汴京服装厂。
“你留在这里，等工人下班之后找几个不同年龄的工人打听服装厂的情况，我去其他地方找人打听消息，尽量多了解这个服装厂的情况，等我回来。”
孙志强心领神会点头，“好。”
好在距离中午下班时间不算太久，孙志强蹲在路边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服装厂门口开始出现工人身影，三五成群的往外走。
孙志强立刻起身朝厂门口走去，拦下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工人：“同志，抽烟。”
两个男工人打量着孙志强，而后才接过孙志强递上来的香烟点燃，其中一个寸头男人操着本地口音问道：“你是干啥哩？”
孙志强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两人朝旁边走，两人对视一眼，迟疑之后跟了上去。
“同志，我是鹏城丽人服装有限公司的……”
“嗯？生产健美裤那个公司？报纸上说能安排工人进你们厂是不是真哩？”寸头男人瞪着眼睛看着孙志强，他的同伴也是惊喜看着孙志强。
感觉到两人异样的情绪，孙志强虽然不知道服装厂招工的事情，但这段时间的业务经验告诉自己，现在必须给对方肯定回答。
“对，只要符合招工要求就能进厂。”
“那你看俺俩中不中？”寸头男人立刻换上笑容，“俺俩在车间干两年多了，只要进厂就能干活，连试工都不需要。”
寸头男人的同伴闻言立刻挺直腰板，迎接孙志强的审视目光。
孙志强装作模样打量两人，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两人表现出来的积极足以说明汴京服装厂确实有问题，要不然他俩也不能这样。
“看着倒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
“不知道啥？你赶紧说。”寸头男人的同伴迫不及待出声。
孙志强佯装迟疑，眼神翻了翻寸头男人的同伴，“你们这个服装厂看着挺不错的，为什么放着铁饭碗不要呢？”
“咦，啥求铁饭碗啊！”
寸头男人一脸鄙夷，狠狠嘬了一口香烟，吐出烟雾时又是抱怨道：“天天上班没活干，工资只能发三分之一，要不是找不着更好的单位，工人早都跑球了。”
孙志强强忍着内心的惊喜，装作疑惑问道：“什么情况啊？”
“前几年厂里效益还中，等俺俩接班之后就一天不如一天了，俺也不知道啥情况。”寸头男人的同伴摇头回答。
“你说哩啥球话，啥是咱俩接班之后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弄哩跟因为咱俩厂子才不中一样。”寸头男人不满瞪了同伴一眼，转头冲孙志强笑道：“老表，咱这都算认识了，能不能直接给俺俩弄过去，不交那五块钱保证金中不中？”
知道从这两人嘴里得不到更多有用信息，孙志强也就淡了跟他俩继续聊下去的想法，故作为难道：“这事我当不了家，得问领导。”
“那你问呗，你隔哪住哩？明天下班我去找你。”寸头男人不知道是没听出孙志强的推脱之意，还是不死心。
孙志强干笑一声：“行，我帮你们问问，明天我还得过来一趟，到时候再说。”
“中，明天俺俩在这等你啊。”
等寸头男人离开之后，孙志强重新走到服装厂门口，只是这一会儿功夫，厂门口已经没工人往外走了。
就在孙志强暗暗懊恼刚才那两个年轻人耽误事时，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短发中年妇女从门口走了出来。
“大姐，大姐。”
中年妇女转头看向孙志强，警惕问道：“弄啥？”
孙志强故技重施直接撂出自己身份，中年妇女警惕不减，认真打量孙志强问道：“你来俺这想干啥？”
有了之前跟两个年轻人聊天的经历，孙志强故意说自己来是招工的，而且是招熟练工人。
“我不去，你去找年轻人问吧。”中年妇女丢下一句话就要离开。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工人，孙志强难能轻易放过，赶紧追上笑着说道：“大姐，我们厂效益挺好的，你真不考虑考虑？”
“不考虑，再有两年我就能退休了，不想瞎折腾。”中年妇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去问问年轻人，可多人都不想熬时间了，应该能中。”
“为啥不想熬时间啊？”孙志强趁机追问。
“为啥？”中年妇女语气变得不善，“厂子都快不中了，还能为啥。”
说完，再也不给孙志强发问的机会，快步离开。
孙志强停下脚步，看着中年妇女离开的背影，脑子转得飞快。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答案却很一致，厂子要不行了！
再想想这次过来的目的，孙志强会心笑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要变天了！
“咕噜噜……”
肚子再次发出抗议，孙志强下意识地伸手掏烟。点燃香烟，孙志强重新蹲下皱着眉头左右环顾。香烟快要燃尽时，终于看到苏峥回来。
“听说这里的灌汤包好吃，我专门去买了一些回来。”
苏峥抬手冲迎上来的孙志强示意手中的东西，“等着急了吧？先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说。”
在一间小饭馆坐下，孙志强顾不上客气，以极快速度将苏峥带回来的包子清扫一空。肚子稍稍舒服一些后主动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跟苏峥做了汇报。
苏峥轻笑一声，声音放低说道：“我问了附近一些老人，听好几个老年人说服装厂好像是因为上面不行的。”
苏峥竖起一根手指向上戳了戳，“具体原因他们没说，却能感觉到有人透露出怨气。”
“老板，咱们怎么办？”
苏峥似乎早有准备，想都没想直接回道：“等会儿吃完饭你去找服装厂领导，直接问他们设备卖不卖，先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
“好。”
吃完午饭，孙志强朝着服装厂走去，苏峥去附近报亭买了一份报纸，靠着服装厂马路对面的墙根坐下。
就在苏峥迷迷糊糊开始犯困时，服装厂门口突然出现三道人影，其中就有孙志强。快速摇头驱散困意，紧紧盯着服装厂门口。能看出来陪在孙志强身边的人态度不错，跟孙志强说话时一直保持着笑容。
三人似乎说定，重新握手后孙志强朝外走，另外两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厂区，而是目送孙志强离开。
孙志强注意到了苏峥，但他同样知道后面那两人没有离开，只能朝着某个方向径直离开。拐过一道弯，孙志强赶紧停下脚步，转头往后看正好看到苏峥快步跟上来。
“老板……”
“不着急，先找个旅馆住下。”
半个小时后，两人在旅馆住下。
孙志强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冲着苏峥笑道：“老板，他们卖设备，而且还是接近全新的设备！”
接近全新？
苏峥惊讶看着孙志强，都快不行的厂子能有接近全新的生产设备？这是什么情况？
“送我出来那两人一个是副厂长，一个是车间主任，他俩带我在一个没有工人的车间转了一圈，机器上落满了浮尘。”孙志强笑容更浓，“但能看出来，除了浮尘，根本没有污垢油渍。以我的经验，那些机器肯定没有使用过多少次，甚至有可能买回来之后就没用过。”
这一番话让苏峥更加惊讶，中午吃饭时孙志强说那两个年轻工人进厂之后效益就开始不好，既然效益不好，肯定不会在这期间添置新设备，也就是说孙志强看到的那些设备在车间里尘封了两年之久！
跟上面领导有关系，设备尘封两年……
“我问他们什么价格卖，他们说要跟领导请示，让我后天再过去。”看苏峥不说话，孙志强又补充一句。
“那就后天再过去。”
……
“一天八千人，开启南下务工热潮……”
“老板，南方真有报纸上写的那么容易赚钱吗？我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呢？”孙志强放下报纸，扭头看向另外一张床铺上的苏峥，眼里带着困惑。
苏峥摇头道：“半真半假吧！南边确实比内地机会多一些，但都是给有基础的人准备的，普通人过去只能从工人开始。”
“就拿鹏城来说，普通生产工人的平均工资也就四十块钱左右，还没内地国企工人工资高。也就是对没正式工作的人有吸引力，但凡厂子效益还行，随便一个国企工人工资都比南边高。”
孙志强恍然点头，嘴角浮现笑意，国企工资也就那样，车间主任工资都不一定有我高。
“那边发展速度比较快，再等几年工资高低可就不一定了。不过，咱们的工资肯定要高于他们的。”苏峥缓声补充一句，改革开放初期国内变化其实并不大，真正的大变化得等到九十年代才能出现。
到那个时候，日新月异可就真的不夸张了。
九月五日，苏峥跟着孙志强一起来到汴京服装厂。
“李厂长。”
苏峥站在孙志强身后，一眼就认出跟孙志强握手的男人就是前天送孙志强出门的其中一个。
孙志强没有介绍苏峥身份，李厂长也只是冲苏峥点头笑了笑，连握手都省了。
来到办公室，李厂长挨着孙志强坐在沙发上，呵呵笑道：“孙经理，上次忘记问了，你们厂打算要多少机器？”
“只要我们能用得上就可以买，具体数量老板没有说。”孙志强同样笑着。
“前天带你看的那些设备你们有多少能用？”李厂长身体微微前倾。
孙志强心里一咯噔，当时光顾着高兴了，忘记跟老板说都有什么机器了。有心扭头求助苏峥，又怕对方看出端倪。
察觉到孙志强的犹豫，李厂长表情有了些许变化，“孙经理，这件事我们已经跟领导汇报过了，领导的意思是尽可能地将包袱清空。”
全部卖掉？
苏峥眼神一闪不再沉默，冲着李厂长轻声说道：“李厂长，如果我们用不上，老板也不能同意买回去啊。”
孙志强跟着点头：“就是啊，如果买回去一堆用不上的机器，我们都没法跟老板交差。”
“怎么能用不上呢？”
李厂长语速变快，“前天你看到的针织机床买回来时可是最先进的，现在不敢说先进，最起码也是广泛使用的机器。还有那些……”
李厂长表现的越是急切，苏峥心中越是高兴，包袱两个字都说出来了，可想汴京服装厂此时的境遇。
“李厂长，您是当领导的，有些事情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老板把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做，我们总不好让老板吃亏的。”
李厂长把目光投向苏峥脸上，表情变幻几次后展颜笑道：“我懂，我懂，肯定不让两位经理难做。”
说着，李厂长快速起身朝着办公桌走去，拉开抽屉拿出一页纸，确认无误后朝孙志强和苏峥走来，快速扫了两人一眼，最终把纸递向苏峥。
纸张上面罗列着多条机器名称，后面还标注着数量，显然是汴京服装厂准备出售的设备。这其中有一部分是苏峥第一次采购服装厂生产设备时购买过的，还有一少部分苏峥听说过，当时没有购买的。
将纸张递给孙志强，孙志强装模作样地低头查看。
“李厂长，我们就是给老板打工的，我建议你把设备价格添上，我们也好跟老板汇报工作不是？”苏峥冲着李厂长笑着。
从服装厂出来，两人直奔邮电局。
拨通上次订购设备厂家的电话，苏峥把纸张上的设备一一问询价格，记录好所有设备价格后挂断电话。
孙志强站在苏峥侧后方，看着纸张上记录的价格差异，不自觉地笑出声。
苏峥回头看了孙志强一眼，跟着笑道：“不管多新的设备，对咱们来讲都是二手设备，我感觉价格还能再往下压一压。”
说着，苏峥再次拨打电话。
“已经过去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苏峥有些气闷，“算了，你让陈志高跟那边联系，让他俩速度快一点，回来之后给我打电话。”
放下话筒付过电话费，两人从邮电局出来，苏峥把纸张递给孙志强让他装好，“你留在这里跟汴京服装厂沟通，记得每天下午给电器商场打电话，等我确定购买什么设备。汴京服装厂催你的话，你就告诉他们老板还在考虑，顺便给他们磨一磨价格。”
“别怕难堪，厚着脸皮跟他们使劲儿耍嘴皮子，要是压下去的多，回去之后我给你发奖金。”
“好。”孙志强快速点头。
……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多学生都在谈自由民主，把人搞得神经兮兮的。”
刚从学校出来，就听到秦慕烟的轻声抱怨，苏峥下意识地想要宽慰秦慕烟，笑容刚刚浮现脑子里立马闪出一条信息，脸色当即变得难看。
“我跟你说话呢！”没有得到苏峥的回应，秦慕烟似乎有些不满，轻轻拍打苏峥的后背。
“要我说他们就是吃饱了撑的，好好学习报效国家就行了，哪来那么多想法。”苏峥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秦慕烟皱了皱眉，学生时代谁不是意气风发，谁没有一颗为国忧虑的热心？虽说大部分时候都是不切实际的，但用吃饱撑的形容学生确实有点过分。
抬头看着苏峥的后脑勺，秦慕烟欲言又止。苏峥平时说话还是很有分寸的，怎么今天变得不一样了？难道他心情不好？
“你前几天出差事情办好了吗？”
“还好吧，估计这两天就能敲定。”苏峥笑着回了一声，“这批设备能省不少钱，再加点钱就能给卫生巾工厂添置新设备。规模扩大之后，短时间内就不用操心这两个厂子了。”
“又回工厂吃饭？”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远离了学校，秦慕烟无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把衬衣往下拉了拉。
“谁让今天是教师节呢，我妈早上起床就念叨着让你回去吃饭，你这待遇比亲儿子都要高。”
回到卫生巾工厂，林秀娥手脚麻利地把饭菜端上桌。
“咱家马上要有喜事儿了！”林秀娥乐呵呵的笑着。
“什么马上啊，得等到明年了。”苏明强开口纠正，脸上笑容一点也不比林秀娥少。
苏峥诧异问道：“什么喜事儿？”
秦慕烟端着饭碗好奇看向林秀娥。
“你大嫂有了！”
林秀娥笑得合不拢嘴。
有孩子了？
苏峥先是一愣，发自内心的笑道：“啥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现在不就知道了？”
林秀娥白了苏峥一眼，目光转移到秦慕烟脸上。
秦慕烟本能感觉到不妙，刚要低头吃饭就听林秀娥笑着问道：“小秦，你父母对小二印象咋样啊？”
“挺好的。”秦慕烟放下筷子点头回答。
“挺好就好。”林秀娥满意点头，“你们俩年轻有些事情不好意思直接说，你别嫌阿姨多嘴，你俩也该好好考虑一下结婚的事情了。”
秦慕烟低着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林秀娥给苏峥使眼色，苏峥笑着摇头，林秀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苏峥一眼，“我准备让你大哥把桂枝送回来，他一个男人根本不懂怎么伺候人。”
“你说了算，我又帮不上忙。”
吃完晚饭送秦慕烟回学校，就在秦慕烟准备上楼的时候苏峥突然拉住秦慕烟的手，秦慕烟快速朝一旁看去，发现没人后松了口气，“干嘛？”
“秦老师，咱俩的事情才是大事，其他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值一提，你得分清轻重缓急！”苏峥认真看着秦慕烟，“学生中间的糟心事你可千万别参与。”
昏暗的路灯下，表情或许看不太清晰，但语气透露出来的态度却能直达内心。
“嗯，我知道了。”
目送秦慕烟上楼，苏峥怅然叹了一声，86年啊！
……
“老板，我们回来了！”
大清早接到电话，或许是受冯东方爽朗笑声的感染，苏峥跟着笑道：“怎么样？出去一圈有没有收获？”
“有，而且不小，昨天夜里回来之后小莹就迫不及待开始画图了。”冯东方笑声更大，“老板，你找我有事吗？”
苏峥把汴京服装厂的事情说了一遍，从柜台抽屉里拿出记录好的设备信息，快速念了一遍。“这几种设备咱们厂里没有，我也不太清楚能不能用上，你觉得咋样？”
“有两种是钩花用的，剩下几个只不过是生产方向不同，咱们也能用得上。”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下午孙志强例行打电话时，苏峥告诉他全部设备都能要，让他加紧跟汴京服装厂谈价格。
……
“最高行政单位颁发《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厂长工作条例》《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基层组织工作条例》《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职工代表大会条例》……”
九月十五日，各大报纸头版头条出现同样的新闻。
《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厂长工作条例》明确确认厂长工作的责任和权限，实行厂长负责制。
《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基层组织工作条例》着重强调企业党委应当积极支持配合厂长行使经营管理决策和统一指挥生产活动的职权。
《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职工代表大会条例》详细指导职工代表大会的职责和工作内容，重点指出工人代表有监督厂长和基层干部的职责，干部选举要优先考虑技术专精人才。
苏峥觉悟有限，不太容易吃透新闻内容，如果不是接到颜丙涛打来的电话，苏峥都不知道今天的新闻背后暗藏着什么信息。
“全民所有制就是国有企业，这明显是要提高厂长的职权地位，国企要变天了呀！”
第一百七十三章 真不是吓唬人！
“什么意思啊？”
这种咬文嚼字研究背后深意的事情苏峥真不擅长，却能清晰感觉到颜丙涛的震惊，不由好奇追问。
“你不在单位上班，太复杂的东西跟你说不明白。”
颜丙涛长呼一口气，幽幽说道：“给你举个例子，蓝岛电冰箱总厂和蓝岛电视机总厂你不陌生吧？你仔细对比一下这两家企业的情况就明白了。”
海尔和蓝岛电视机总厂？
这两家都是合作厂家，苏峥自然不陌生。按照颜丙涛的意思作对比，很快苏峥就找到了不同之处。
海尔的张大佬是临危受命，上位之后拥有充分的自主经营决断权，其他国企厂长并不是真正的一把手，因为绝大部分时间厂长还得听从厂党委一把手的指示。
说直白点，海尔的张大佬可以随心所欲的施展拳脚，其他国企厂长未必敢这样做，即便是敢，也不一定能成功。
这么一想，苏峥瞬间明白颜丙涛所谓的变天是什么意思了！
先确定厂长负责制，然后是企业党委配合厂长行使职权，明显是要围绕厂长展开生产经营工作，最后是优先考虑技术专精人才选举。
这三条串联在一起意思就很直白了，谁行谁上，专业工作交给专业人士去做！
苏峥突然想到汴京服装厂，新设备尘封在车间，上级领导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外行领导内行，让企业陷入了困境！
暗暗摇头感慨，这种事情太普遍了，几乎每个地方都有这种情况！
甩掉汴京服装厂的事情，重新考虑新闻有可能带来的改变。
真要按照新指示去做的话，肯定会有一部分国有企业像海尔那样焕发新生，依托优势资源迅速成长为行业巨头。剩下的大部分国营企业则会浮浮沉沉，要么企业破产倒闭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要么就是被私人承包一批，彻底改变企业性质。
结合记忆中的信息，苏峥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承包国企啊！
“颜大哥，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压制内心的激动，苏峥笑着问道，颜丙涛这个时候主动给自己打电话，明显是有话要说。
“呵呵……”
颜丙涛先是笑了几声，中间突然沉默，片刻之后以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我们厂长明年就退了。”
苏峥眼睛一亮，瞬间明白颜丙涛的心思，“颜大哥需要我做什么尽管直说，只要我能做到绝对不遗余力。”
苏峥的态度让颜丙涛很是高兴，朗声笑道：“有兄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时间还早着呢，到时候肯定少不了兄弟支持工作。”
颜丙涛不想多说，苏峥也很识趣没有多问，他能在这个年纪混到厂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没点脑子肯定是不行的。
仔细想想，颜丙涛找自己帮忙，除了生意方面，还能有什么？大概率是想在竞选时放出能拿到大量订单，给厂里创造效益当做竞选砝码！
……
“下面请新任厂长杨东来通知给大家讲话……”
看着杨东来意气风发地走上台，郝厂长鼓掌的双手更加用力，嘴角带着淡淡笑容。
……
“老板，他们最多再给咱们便宜两万块钱，李厂长这两次见我都不给好脸了。”
听着孙志强无奈的声音，苏峥哈哈笑道：“两万就两万吧，但他们必须负责派人安装。你告诉他，设备装车时咱们先付一半钱，等安装调试无误后结清尾款。”
“好，我现在就去找他。”
“别急，等我把话说完。”
苏峥快速喊了一声，又是贼笑道：“汴京服装厂不是快不行了吗？你这两天多跟他们厂里的工人聊聊，看能不能挖一批熟练工人过来，反正留在厂里熬时间也拿不到多少工资，还不如来鹏城给咱们干活。”
挂断电话，苏峥狠狠搓了一把脸，现成的设备加上熟练工人，就差新厂房了！
时不待我，说干就干，重新拿起电话。
“你以为我是谁呀？我就一普通工作人员，你别太高看我了！”
苏峥无声笑了笑，然后装作严肃说道，“东升，做人做事最重要得有自信，你可不能妄自菲薄。我这边设备已经谈好了，就等着你给安排地皮建厂房。”
“我不是说了嘛，最近开工建厂的企业比较多，好地方早被抢完了，现在都是集中到外面建工厂。你要是不挑剔，我分分钟就能给你找到地皮。”
见楚东升态度坚决，苏峥不甘道：“真没有了？”
“真没有了，我还能骗你吗？”
“那行，你抓紧时间找地皮吧，这次一定要大一点儿的，让陈志高出面跟领导接洽新厂事宜。”
……
九月二十号，丽人服装有限公司第二加工厂项目审批通过，第二加工厂占地面积一百五十亩，一期工程三十五亩，九月二十五日正式开工。
“这是小二点名让你过去照看施工的，你跟我说没用。”
佟红兵苦着脸看着苏峰，“峰哥，二哥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吗？我才找到对象正黏糊着呢，这不是棒打鸳鸯嘛！”
“啥叫棒打鸳鸯？”
苏峰笑着反问一句，看佟红兵不接话，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你别跟我说你看不明白小二的意思，让你过去照看新工厂施工明显是打算让你以后负责新工厂。当然了，你要真不愿意的话，自己跟小二打电话说明情况。”
第二加工厂占地一百五十亩，比现在这个工厂大了五倍，虽然第一期并不大，但按照现在的发展速度，很快就能把一百五十亩地全部用完。
负责这么大的厂子，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峰哥，等新厂建好，你把我对象调过去行不？”佟红兵换上笑容殷切看着苏峰。
“不行！”
苏峰果断摇头，直直看着佟红兵：“小二说了，你啥时候把新厂捋顺，啥时候就把你对象调过去。”
“啊？”佟红兵惊讶看着苏峰，“二哥知道我找对象的事了？”
“在厂里找对象的点子就是他给你出的，你说他知不知道？”苏峰玩味一笑，“红兵，别怪你二哥，他也是为你好，谁让你之前干那些不着调的事情呢。”
“我都戒了啊！”佟红兵哭笑不得回了一句，看苏峰不为所动，无奈叹气：“行吧。”
……
距离国庆节还有几天时间，节日气氛却已经凸显出来。
“老板，国庆节咱们不搞促销活动吗？”
“不搞了，还有一部分交过定金的人一直没买电器，肯定是憋着劲儿等咱们促销占便宜呢！”苏峥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伸手指着门外，“你仔细瞧瞧，这几天有多少人装作路过在门口转悠的，不用猜都知道他们想看咱们有没有促销活动启事。”
于秀兰抿嘴笑了笑，转身走向一边。
收回视线，苏峥重新拿起报纸，自从上次颜丙涛打电话剖析报纸深意后，苏峥竟然喜欢上看报了。这种从字里行间揣摩深意的行为一开始确实有点绕脑子，可等习惯之后又觉得挺有意思，有种在文字中挖宝的感觉。
“《打击走私犯罪再立奇功》”
看到这几个字，苏峥忍不住心头一颤，看过具体内容之后心跳再次加速。
民间渠道运输也就算了，竟然还有好多公职单位利用职权便利谋利，关键是胆子比民间偷运都要大，货量更是触目惊心！
一举铲除，战果累累！
真不是吓唬人的！
暗暗嘀咕一声，苏峥赶紧拿起电话。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峥竟是说不出的轻松，“陈总，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
“你甩手掌柜当得轻松，我不得负责一摊子事？正事都忙不完，哪有时间看报纸啊。”陈志高趁机抱怨一声，不以为然问道：“报纸上说什么了？”
“《新民晚报》第六版，你赶紧看看吧。”苏峥不想在电话里说太多，提醒之后快速挂断电话。
十几分钟后，电话铃声响起。
“自从不做电器生意之后，我很少关注行内消息，他们知道我不做了，也都不跟我联系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单独请你喝酒。”陈志高语气复杂，似乎有失落，又有点像是释然，最后一句话透露着淡淡的谢意。
苏峥莞尔笑道：“我给你打电话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儿，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事儿了。”
两人都没有明说，却都知道对方的意思，听到苏峥这句话，陈志高哈哈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来了兴趣，等会儿我打电话问问具体情况。”
刚放下电话就看到林秀娥进门，苏峥疑惑问道：“您怎么过来了？”
“你大嫂下午两点钟下车，我过来接她。”
“还不到中午呢。”
“我知道。”
苏峥无奈摇头，这得多大的心劲儿啊！
“妈，要是大嫂怀的是女孩儿，你还能这么高兴吗？”苏峥坏笑问道。
林秀娥猛地扭头怒视苏峥：“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嚯，这反应！
苏峥悄悄往后挪了挪，让自己跟母亲距离拉开，“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大嫂真要生个女孩儿也挺好，您就生了我们哥俩儿，也没个闺女，家里要是添个闺女挺好的。”
“你闭嘴！”
林秀娥抬手就要打，不忘呵斥道：“敢在你嫂子跟前说这话，嘴给你撕烂。”
挨了两巴掌，苏峥龇牙咧嘴哼哼道：“生男生女又不在话说，犯得着这样吗？等着吧，等我结婚以后非得生个闺女玩儿。”
“啪！”
于秀兰她们三个店员看着林秀娥追着苏峥打，全都捂着嘴偷笑，不但不上前劝说，甚至还主动给林秀娥让路方便她追击。
三言两语就透露出林秀娥重男轻女的思想，但在这个年代却很正常，就连三个女店员都不觉得过分。
或许是追累了，林秀娥气哼哼地返回坐下，指着躲在门口的苏峥说道：“有本事先跟小秦领了证，这么长时间连个准话儿都没有，你干什么吃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给经销商开个会
下午两点钟，苏峥陪着林秀娥来到火车站，在出站口等了大半个小时才看到胡桂枝背着行李包出现。
“放下，快放下。”
林秀娥小跑着迎上去，小心取下胡桂枝的行李包，顺手递给苏峥，对胡桂枝叮嘱道：“怀孕期间少拿重物。”
“妈，刚检查出来没多久，不碍事的。”
“傻孩子，就是刚怀上才要注意。”林秀娥重新强调一遍，转头对苏峥说道：“你先带着行李回去吧，我跟你嫂子坐公交车，晚上把小秦接回来一起吃饭。”
带着行李回到卫生巾工厂，一眼就看到苏明强和马胜利蹲在厨房门口忙着什么，因为是背对着人，并不能看清楚他们在干什么。将行李包放在屋里，靠近过去才发现他俩在褪鸡毛。
“二哥，嫂子呢？”
马胜利抬头往苏峥身后看，却没看到人。
“她俩坐公交车回来。”苏峥简单回了一句，看着盆里褪了一半的鸡：“怎么杀了两只，吃的完吗？”
“你妈特意交代的，说桂枝怀孕得吃母鸡养身体，小秦平时喜欢吃公鸡。”苏明强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
苏峥轻轻摇了摇头，虽然觉得没必要这样，心里却没来由的舒服。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又是疑惑问道：“不是说刚怀孕会害喜见不得荤腥吗？弄这些我嫂子能吃？”
“你妈早就问过了，桂枝不碍事，能吃能喝的。”苏明强抬头笑着。
苏峥恍然，能吃能喝就是福，“胜利，你就别跟着掺和了，过来我跟你说件事儿。”
马胜利闻言起身，洗了洗手跟着苏峥进入办公室。
“这两天你抽时间去招商局跑一趟，找一个叫牛建国的人，告诉他咱们要扩大生产规模，让他帮忙问问领导能不能把隔壁的地皮划给咱们用。”
卫生巾工厂本就是废弃厂房改建出来的，工厂右边是民房，左侧是一块面积不小的荒地，被附近居民当做垃圾场使用。幸好现在生活都紧巴巴的，几乎没什么生活垃圾，也没有太大的气味。
马胜利喜不胜收，连忙点头：“我明天就去，二哥，要多大地方？”
“肯定是越大越好啊，现在用不用得上不说，最起码先把地皮拿到手。”苏峥随口回了一句，“他如果细问，你就说咱们打算投三百万建新厂，再具体的情况你也不太清楚。”
“三百万？”马胜利惊呼出声，卫生巾工厂有多少利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服装厂才开半年不到的时间，能赚这么多钱？
“你想啥呢，喊口号懂不懂？”
苏峥摇头解释道：“只有口号喊的大，他们才会重视咱们，才有可能给咱们批更多地，等咱拿到地怎么建不就是自己说了算嘛，咱也没说一次性投资三百万啊。”
马胜利恍然点头，喊口号自己知道，可要是手里没钱，谁敢喊这么大的口号？贼笑问道：“二哥，服装厂那么赚钱吗？”
提起服装厂的利润，苏峥轻声笑道：“给你添设备肯定是没问题的。”
妈呀！
马胜利眼睛瞪地跟铜铃似的，二哥说过新设备可是要上百万的，看二哥说话的口气明显是没有压力，服装厂五个月能赚这么多？
“二哥，要不继续扩建服装厂算了。”
马胜利忽然变得不好意思了，卫生巾工厂跟服装厂比起来，利润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好钢用到刀刃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马胜利的态度让苏峥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又觉得心里一暖，当即笑着宽慰道：“服装厂已经开始扩建了，你就别操其他心思了。卫生巾跟服装不一样，现在看着利润不如服装厂，等规模扩大产量提上来之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看马胜利还想说话，苏峥摆手制止他，“我心里有数，听我的没错儿。”
说话的功夫，外面传来林秀娥的声音，苏峥忽然想起林秀娥的交代，赶紧起身往外走：“我得去接秦老师，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得知胡桂枝来到沪市，秦慕烟特意去商店买了一些水果罐头，回工厂的路上秦慕烟好奇问道：“既然是养身体，为什么不回京城呢？住在工厂不嫌吵闹吗？”
“我哪知道我妈怎么想的啊，等会儿你问问她。”
胡桂枝早就知道苏峥有一个大学老师对象，却一直没见过真人。看到秦慕烟第一眼，心里就升起异样感觉。
长得漂亮，穿得也漂亮，还是大学老师。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除了干净一些都很普通。
“嫂子，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罐头。”秦慕烟主动跟胡桂枝打招呼，将手里的罐头递了过去。
胡桂枝笑着接过罐头，仔细打量秦慕烟，“早就听说苏峥找了个漂亮对象，比想象中都漂亮。”
跟胡桂枝简单聊了几句，秦慕烟主动进入厨房帮忙，这不是第一次了，用秦慕烟的话说，打下手干活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偷师学艺。
“阿姨，为什么不让嫂子会京城养身体呢？院子不是搞好了吗？总比这里清净舒适一些。”
正在炒菜的林秀娥手上动作一滞，扭头诧异看着秦慕烟，“你不介意？”
秦慕烟莫名问道：“介意什么？”
听她这么说林秀娥就知道她懂那些老规矩，先是朝外看了一眼，而后压低声音说道：“院子是小二买来你们结婚用的，你俩都没住进去呢，别人不方便住。再说，桂枝现在怀着孩子呢，她先住进去不吉利。”
“啊？还有这种说法呢？”秦慕烟愕然看着林秀娥。
林秀娥点了点头却没多说什么，转身继续炒菜。
秦慕烟很想说这是封建迷信思想，可话到嘴边又不敢往外说，很多老人都很重视这些东西。
……
马胜利一大清早就来到沪市招商局，进门就打听牛建国的办公室。
被问话的工作人员神色莫名看着马胜利，几秒种后伸手朝楼上指了指：“最上面一层最东边的办公室就是。”
谢过工作人员，马胜利快步上楼来到顶楼最东边的办公室门口，刚准备敲门却是注意到房门一侧钉在墙上的标识牌，马胜利顿时愣住，局长办公室？
二哥也没跟自己说牛建国的招商局局长啊！
几乎没跟政府官员打过交道的马胜利突然有些紧张，迟疑了好一会儿，平复心情之后轻轻敲打房门。
“进来。”
听到屋内传来声音，马胜利这才推开房门，正好迎上办公桌后面男人投来的目光。
“你是？”牛建国轻皱眉头疑惑看着马胜利。
“牛局长您好，我是马胜利，我二哥……苏峥让我过来找你。”
苏峥？
牛建国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苏峥是谁，脸上多出笑容伸手示意马胜利坐下，顺势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舒乐卫生巾工厂准备扩大生产规模，今天过来就是给牛局长报备一下。”
卫生巾工厂扩大生产规模？
牛建国顿时来了兴趣，“具体说说。”
马胜利把苏峥昨天说过的话重复一遍，着重说明了投资金额，见牛建国眼中亮光越来越盛，紧张的情绪彻底舒缓下来，“二哥想请牛局长帮忙问问能不能把我们隔壁的空地批给我们。”
“没问题。”
牛建国毫不迟疑地点头，“马经理，苏老板的服装厂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很风光，难道就没有扩大生产规模的想法？”
马胜利跟着笑道：“我只是负责卫生巾工厂，服装厂那边儿我不太清楚。”
牛建国审视看了马胜利一眼，又是笑道：“你回去帮我转告苏老板，招商局的大门一直为他敞开。”
“好的。”
……
或许是想跟苏峥示好，亦或者是沪市行政部门效率确实高，仅仅两天扩建审批就完成了。
“除了厂房，还得修一栋职工宿舍楼和餐厅，总之这次必须考虑细致一些，只要咱们需要的都得弄好。”
苏峥看着眼前的空地，脑子里却是浮现出新工厂的布局，“对了，招工也是抓紧时间，还是按照老样子，新员工跟着老员工学习，等厂房建好设备回来之后就不至于浪费时间。”
看马胜利连连点头，苏峥又是说道：“以后工人越来越多，光指望你一个人肯定管理不过来，得从老员工里面提拔几个班组负责人，最好是找两个工作能力比较强的人当车间负责人，这样的话你只需要管理好他们就行了。”
马胜利眼睛一亮就要说话。
“春枝就算了，重要岗位被你们两口子全占了，一点提升的机会都不给别人留，下面的工人们还能积极给咱们干活吗？”苏峥瞬间猜到马胜利的心思，摆手笑道，“春枝以后可以少干活，等设备回来之后产能肯定要提高，到时候让她负责仓库多好。”
“行。”马胜利快速点头。
“再有一个多月卫生巾工厂就开工满一年了，我打算召集经销商开个会，感谢他们这一年对咱们工作的支持配合，同时也准备优化一下销售渠道。”
给经销商开会？马胜利愕然看着苏峥。
“你没听错，就是给经销商开会。”苏峥莞尔一笑，接着说道，“你挨个通知经销商，就说邀请他们来沪市参加工厂一周年答谢会，住宿吃饭全都由咱们负责，会上有重大决策公布，还有大奖相送。时间就定在11月最后两天，统计好确定能来的经销商信息。”
如果来的人多，光是吃饭住宿都得花不少钱。
马胜利暗暗嘀咕一声，却没敢说出来，二哥既然有想法了，那就得无条件去干。
第一百七十五章 质疑
“早不扩建晚不扩建，偏偏赶在这时候扩建，你听听闹腾成啥了。”
施工队已经开始工作，重型机械工作时难免会有噪音，听着林秀娥的抱怨，苏峥只能无奈苦笑：“厂子要发展肯定得扩大规模，现在搞企业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总不能故意拖时间吧？”
看林秀娥依旧不满，苏峥轻叹道：“要不你跟我嫂子去电器商场住吧，那边稍微清净一些，嫂子过去之后也能帮忙照看一下生意。”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十月底，早已做好准备的服装厂顺势推出新产品，以色彩艳丽款式新颖的毛呢褂子为主。
“快的话一周，最慢也超不过十天，新工厂竣工你不过来吗？”
“我倒是想过去，关键是走不开啊。卫生巾工厂在扩建施工，经销商答谢会也在筹备当中，真抽不开身。”
苏峥很清楚，一旦去了鹏城，最少也得停留十天半个月，沪市这么多事情怎么处理？马胜利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那行吧，对了，你嫂子最近咋样？”
“这还用问？咱妈天天啥也不干，变着法给嫂子做好吃的，电器商场的员工都跟着吃胖了。”苏峥哈哈笑着，“等你过年回来，绝对还给你一个白白胖胖的媳妇。”
“那就好，那就好。”苏峰开心笑着，临了补一句：“也别太胖了。”
挂断电话，苏峥轻轻摇头，母亲跟着大嫂去了电器商场，没人开小灶后父亲跟自己的伙食直线下降。自己还好点，晚上去上课时跟秦慕烟一起吃饭，荤腥肉菜一直不缺，父亲只能跟着工人一起吃饭，隔三差五的见见荤腥，人都瘦了。
苏峥也曾说过让父亲去电器商场，却被父亲以不方便为由拒绝了。
……
“二哥，我又重新确定了一遍，能过来的经销商有七十多个人，你瞧瞧。”
距离预定开会时间还有十天时，马胜利拿着重新确定好的经销商名单递给苏峥。
苏峥摆手说道：“确定好就行，我就不看了。你再跟招待所那边确定一下，特别是会场，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好，我现在就过去。”
从十一月二十七日开始，各地经销商陆续赶到沪市，马胜利负责接待，带着经销商在厂里参观生产状况，顺便告诉他们厂子扩建的事情。
“马经理，以前有事都是电话里通知一遍就行了，怎么这次还要特意把我们叫过来啊？”
“就是啊，马经理你是不知道，我们那地方不通火车，为了来沪市，我还得提前坐汽车去省城，光是坐车就花了一天多的时间，这一路把人累的哟。”
“电话里不是说了有重大决策要公布吗？马经理，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
马胜利保持微笑不变，“明天答谢会就开始了，大伙儿一天都等不急了吗？”
“也不是等不急，这不是好奇嘛，就想早点知道。”
“谁说不是呢，你一说重大决策，我想都没想就决定过来了。万一真是能影响到以后生意的大事，马经理你提前透个口风，我们也好有所准备不是？”
感受到经销商不甘放弃的态度，马胜利沉吟一声缓缓点头：“确实能，而且是一定能！”
几个经销商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火热，自己心里更是激动。
“马经理，看在咱们平时积极配合工作的面子上，你再给点提示，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马经理你晚上有时间吗？咱们一起吃顿饭。”
“对，对，都合作一年了，好不容易遇到机会，马经理一定得赏脸。”
……
十一月二十九日上午十点钟，招待所大会议室内，近八十名经销商目光炯炯看着进门口的两个年轻人，沪市周边的经销商面带笑容，他们不单单是卫生巾的经销商，同时也是电器和服装的经销商。
不夸张地说，他们这些人算是跟苏峥绑在了一起，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利益来源都跟苏峥有直接关系。
更多的经销商虽然没有见过苏峥本人，但他们中间不少人都从电视上见过苏峥长什么样，纵然绝大多数经销商都比苏峥年纪大，却不影响他们对苏峥好奇以及佩服。
眼看着马胜利迈步走向中间，所有人都知道要开始了。
卫生巾工厂也有近百十号工人，马胜利给工人们开会讲话时一点都不感觉紧张，此时面对一双双意味不同的目光，心里竟是忍不住有些忐忑。他自己也不分不清楚这种无形的压力来自经销商，还是在一旁站着的二哥。
沉默时脑子飞速转动组织开场语言，片刻之后轻咳一声，马胜利微笑开口：“首先，感谢诸位经销商伙伴能在百忙之中不辞辛劳远道而来。”
“哗啦啦……”
热烈掌声响起，经销商的积极配合非但没让马胜利放松，反而打乱了马胜利仅有的一点思绪，本来就是搜肠刮肚挤出来的开场白，瞬间被掌声惊得忘记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接下来请我们老板苏峥给大家讲话！”
心慌意乱中马胜利直接丢出这样一句话，而后扭头看向苏峥求救。
苏峥能感觉到马胜利的紧张，憋着笑走上去把马胜利换下来，深呼吸之后目光环视一圈与每一位经销商点头致意。
“啪……”
坐在第一排的颜丙涛深知开会三味，率先带头鼓掌，其他经销商快速反应过来，更加热烈的掌声紧随而至。
苏峥冲颜丙涛投去会心笑容，伸手虚压几下，掌声逐渐消失。
“谢谢大家的热情支持，也感谢大家的认可和厚爱。”
苏峥缓声开口，不疾不徐地说着，“没有大家的支持和配合，舒乐卫生巾不会有现在的销售成绩，更不会有今天相聚一堂的机会，我代表舒乐全体职工再次感谢大家。”
随着苏峥弯腰鞠躬，掌声再次响起。
“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在此分享给诸位合作伙伴，幸福时光一闪而逝，煎熬生活度日如年。”
苏峥目光诚恳，“我个人非常认同这句话，因为在过去的一年中我收获了很多，其中包括每个人都喜欢的金钱，以及我个人非常满足的家庭幸福感。”
苏峥的话让不少人下意识地回忆过去，年纪稍微大点儿的经销商们先是神色复杂，最后微笑点头。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老话已经流传了太久太久，没钱的时候总觉得诸事不顺，总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发生争吵。
如果不是生活艰难，谁愿意放着体面的工作不干，出来当人人瞧不上的个体户？想想那段时间的辛酸和憋屈，再想想现在吃喝不愁家庭和睦的日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稍显年轻刚开始做生意的经销商体会不到干个体生意遭受的歧视，但他们能更加直接的感觉到跟苏峥合作以来给自己家庭带来的改变。
从利薄的卫生巾到利润可观的健美裤和其他服装，跟苏峥合作让他们收入越来越高，仅此一点就足以让人满足。
“我的幸福来源于你们的支持配合，真不是我矫情，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和配合，我现在或许更很多人一样，绞尽脑汁想办法填饱肚子……”
“净瞎说，谁不知道你脑瓜子好使，就凭你那股子聪明劲儿，随便做点什么都不可能只是填饱肚子。”
不等苏峥把话说完，颜丙涛就笑着拆台，说着还故意扭头冲身边的经销商问道：“你们说，我说的对不？”
“哈哈哈，没错！”
“对！”
“苏老板这是谦虚呢！”
苏峥故作不满看着颜丙涛：“你这样拆台，让我准备好的话还怎么说？”
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苏峥是在开玩笑，又是一阵哄笑。
苏峥抬头扫视经销商，佯装尴尬道：“既然被拆台了，那就长话短说。这次邀请大家过来的目马经理通知大家时已经说过，就是答谢。”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相比起耍嘴皮子，我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所以，我为诸位准备了一些东西聊表心意，在座所有人回去时都能带走一台免费的录音机。”
相比起其他电器，录音机确实便宜，但若是论价值算，一台录音机也能值不少钱，如果只是心意的话，这份心意并不轻。
“哗啦啦啦……”
掌声更加热烈。
“录音机只是我个人的心意，算不上真正的答谢。”在诸多经销商错愕的目光中，苏峥继续开口：“真正的答谢远远高于录音机，简单透露一点，最大的奖有这么多！”
看着苏峥伸出的巴掌，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颤。远远高于录音机，又伸出一巴掌，那就绝对不可能是五百块钱。
五千？！
不少经销商开始跟身边的人眼神交流，欣喜的同时还带着些许警惕，这么多人在，不可能每个人都能拿到五千快钱的大奖！
再看向苏峥时，眼神更加火热！
经销商的反应让苏峥暗暗满意，在期待目光中又是说道：“具体怎么个奖励办法，容我卖个关子，因为还有比奖励更重要的事情，而且是关乎每一位切身利益的重要事情。”
电话里马胜利就说过答谢会有重大决策公布，如果不是因为关心这一点，就不可能来这么多人，现在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这一刻，会议室内安静地吓人，甚至能够听到某些人粗重的呼吸声。
“在座的都是经销商，主要是靠批发走量赚钱。说好听点，大家赚钱的方式比较轻松，只需要把产品批发给各个零售商店或者是个体经营户，但这中间并不是没有难题和限制。”
前半句话引来一众经销商点头认可，最后那句话又让经销商凝眉深思。
“地盘！”
苏峥快速丢出两个字，继而说道：“我刚才说的限制就是来自地盘。”
有人恍然欣喜，有人眼神闪烁，有人则是拧着眉头。
“一个县城批发商，哪怕是大家再努力勤奋，销售量的上限都是有限的，销售量受到限制，大家的利润也就可想而知。如果换成市级批发商利润会不会增加？再往大点说，如果是省级批发商呢！”
现场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能当批发商的人，有几个脑子愚笨？苏峥的意思如此明显，再听不懂那就只能怪自己无能了。
“不瞒大家说，这个想法早在几个月前我就有了。考虑到大家伙儿所在的城市不同，老百姓的收入水平和消费理念不同，销售量难免会有差别，一直没敢冒然使用。”
苏峥收起笑容，换上认真严肃表情：“随着卫生巾的普及范围越来越大，难免会有人感觉自己的生意受地盘限制，有劲儿用不出。所以现在借助这次机会，咱们当面把话说开。”
“我不怕有人说我不念旧情，也不怕有人说我不讲道义，因为我得为更多人考虑，为更有上进心的人提供更大的赚钱平台和机会。”
“我保证不了每个人都能从新的分级制度中获利，但我能保证那些想要提升自己利润的人收获自己想要的东西，同时我也能保证尽最大可能做到公平公正。”
“苏老板！”
坐在中间的一个中年经销商举手起身，皱眉看着苏峥：“你自己都说了，每个地方都存在差距，在市里做批发的销量肯定要比在县城做批发要大。这是先天优势，我们怎么克服这一点？如果克服不了，又如何能做到公平？”
这个经销商的话引来不少赞同，原本安静的会议室内开始出现嗡嗡议论声，仔细听的话能听出来，不少人都在担心自己所在区域的更高一级代理权被人拿走后，自己的处境会如何。
敢开这次答谢会，敢在会上说出这些话，苏峥早就考虑到会发生的情况，这种情况就是苏峥早有预料的。
平静看着说话的经销商，苏峥轻笑问道：“这位大哥，我想问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干个体生意的？”
“81年。”
中年男人快速回答，说完自己忍不住笑道：“那时候连营业执照都没有，只能偷偷摸摸的干。”
这句话引来善意的哄笑，有人小声嘀咕自己也是偷偷摸摸开始的。
苏峥莞尔一笑继续问道：“你现在在县城做生意吗？”
中年男人干脆点头，我要在市里做生意，就不会冒头站出来了。
“做生意五年了，大哥你就没想过去更大的地方赚更多的钱？还是说，你有想过，却没有付出实际行动？”苏峥直勾勾看着中年男人。
这句话一出，中年男人脸色顿时一变，会议室内小声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少人露出思考神色。
第一百七十六章 高门槛
苏峥的话比较含蓄，但却直指人心。
干了五年生意还在县城，要么是生意做的不够好，要么就是做生意的人没有上进心。想想前几年的大环境条件，再想想卫生巾的销售情况，但凡有一点上进心的人都不可能赚不到钱。
尽管心里很不舒服，却找不出理由反驳苏峥。
“我是去年过完年辞工的，当时我母亲生病需要做手术家里没钱，我只能主动买断工龄换钱。”
苏峥忽视经销商们的复杂神色，自顾自地说道：“买断工龄拿到了七千块钱，其中一部分钱给我妈看病外加手术后的营养费和家庭用度，剩下的六千块钱全部被我买成了当时根本卖不掉的卫生巾。”
议论声消失不见，所有人都看着苏峥，不可否认每个人都有八卦心理，特别是关于别人的发家史。
六千块钱的卫生巾，有人惊讶看着苏峥，小声嘀咕苏峥胆子真大！
颜丙涛扭头看了一眼嘀咕的人，撇了撇嘴，这就算胆子大了？苏峥还故意诓骗自己呢，那才叫胆子大！
“我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优秀，当时生产卫生巾的厂家可不单单是京城造纸十一厂，为什么这些厂家都卖不掉？我反复考虑过后，才决定冒险尝试不同的方法，先从大学生开始推销，而且是从京城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沪市。”
“我去沪市找销路时，全身上下只有两百块钱，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必须得把卫生巾卖出去，无论用什么手段。””
苏峥语气平平，就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根本听不出一丝骄傲。
“好在，我运气比较好，这条路能走得通，六千块钱买来的一万多包卫生巾一周多一点的时间就卖完了，第一次做生意我赚了两千块钱。”
苏峥脸上多出一抹笑容，环视一圈之后接着说道：“本金加上利润只有八千块钱，我第二次就要了一万块钱的货，其中两千块钱是借来的。”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我跟大家说这些并不是想吹嘘自己有能干，只是想跟大家分享一点，做生意就得有胆量，不单要有胆量还得有破釜沉舟的决心。”重新扫视众人，苏峥又是笑道：“我相信在座的中间一定有跟我一样的人，只是暂时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
有人下意识地挺直腰板，似乎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有人则是唏嘘感慨，默默回忆自己错过的机会。
刚才提出质疑的中年男人不说话了，但也没有生气羞恼的意思。
“这位大哥，你81年就开始做生意了，我想问问你当时做生意时，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赚到钱吗？”苏峥再次看向中年男人提问。
“不能。”中年男人坦然点头。
“不能保证一定能赚钱，你却干了，你也是有勇气的人！”
苏峥先是夸了中年男人一句，紧接着又是摇头：“现在生意稳定了，能赚钱了，你反倒瞻前顾后了。大哥，你得好好想想了。”
中年男人露出羞愧之色，却是狠狠点头。
这一番话让不少人都看明白了，苏峥虽然年轻，但他脑子里是真有东西，说话也是环环相扣。
不自觉地，经销商们变得认真起来，等待苏峥接下来的话。
苏峥收回目光，看向更多人：“上学的时候老师教过一句话，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句话使用到生意上太恰当不过了。”
“以前干个体户会被人嘲笑看不起，那时候做生意的人少，只要能扛得住各方面的压力，脸皮稍微厚一点，做生意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那是物资紧缺的年代，只要把货买回来然后加钱卖出去就行了。”
“现在不一样了，改革开放影响到的人越来越多，辞工出来做生意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聪明人和有钱人，我听说有一些单位领导都出来做生意了。”
不少人认同点头，脸色严肃。
“如果只是聪明人和有钱人，在座的所有人都不需要惧怕，因为咱们比他们出来的更早，不管是做生意的经验，还是资金，咱们都不弱于他们。可若是最后一种人，大家必须得重视起来，因为这些人的人脉关系比咱们优越，他们若是做生意，绝对会比咱们走得快。”
苏峥没有吓唬人的心思，他就是单纯的想给合作伙伴敲警钟，改革开放的大潮造就了很多人，同时也拍死了很多人，在他看来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一些人安于现状进取心不够，国企都挡不住，更何况是个人？
“越来越多的人跑去南方开办企业工厂，越来越多的普通人跑去南方打工赚钱寻找机会，竞争对手越来越多，如果大家还抱着以前的思想，我敢断定好日子过不了几年了，因为后来的这些人比咱们所有人都渴望成功，他们有咱们最初做生意时不顾一切的心态。”
或许是感觉到会议室内气氛太过沉闷严肃，苏峥故意停顿下来，继而笑道：“我跟大家说这些，只是想让大家明白，想要赚更多的钱，必须得想尽一切办法提升自己。如果自己暂时找不到更好的机会，那就不要错过别人给你带来的机会。”
呼……
说了这么多，到头来不就是想告诉我们得抓住你给的机会嘛！
不过，确实说的对！
“闲话不扯了，咱们接着说正事儿。刚才这位大哥提出的问题很好，我不是说瞎话，是真的很好。”
苏峥语气重新变得平缓，“我刚才说过，我会尽可能保证公平，但我也得承认一点，我做不到绝对的公平，就像咱们的生活一样无法保证绝对公平。”
“我能做的是尽可能设置一个合理的门槛，把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人挡在外面，给真正有胆量有上进心的人更多的机会。”
“说得现实一点，做生意肯定离不开钱，俗话说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就是这个道理。再具体一点，如果你想做省级代理，就得给全省范围内的市级经销商供货。市级经销商又要给县级经销商供货。”
“保守一点估算，一个县级经销商一次进一千块钱的货，一个市按照八个县计算，加上市级经销商的正常库存，少说也得一万块钱吧？”
“一个省按照十个市计算，省级代理想要满足下面所有销售渠道就得需要十万块钱的货，这还不算正常库存。”
“大家都是生意人，你们自己盘算一下，现在一个月能卖多少货，发一次货需要多少时间，把这些全部计算进去，得库存多少货才能维持正常运转，保证中途不会断货。”
看经销商默不作声，苏峥呵呵一笑：“当然，肯定会有人说，如果我当了市级代理，个别县城没有经销商怎么办？”
这句话让不少埋头盘算的经销商猛地抬头。
“工厂刚开工时，咱们怎么建立的合作关系？想要赚钱，就得自己去努力，如果你连寻找一个合作伙伴的自信都没有，那我奉劝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老老实实留在县城做一个吃喝不愁的经销商就好了。”
“苏老板，按照你说的情况，如果我还留在县里做批发商，以后进货的价格会不会上涨？”
又有人站起来提问，而且是所有人都关心的敏感问题。
对呀，做生意就是为了利润，省级代理要赚钱，市级代理也要赚钱，他们的利润从哪里来？总不能从我们身上出吧？
“暂时不会！”
苏峥肯定回答，“只要生产材料和工人工资不上涨，你们的进货价就不会上涨，至于省级代理商的利润，肯定是工厂这边来出。”
工厂出？
有人惊讶看着苏峥，现在往外批发一包卫生巾的利润是一毛钱左右，如果做市级代理，销量肯定会增加，而且是几倍几倍的增加，哪怕单包利润稍微低一点，最终的收益肯定要比在县里做批发赚得多，如果是全省……
内心逐渐火热，可想想十万块钱的门槛，又有人无奈摇头。很快又把目光投向身边的人，做不了省级代理，哪怕做个市级代理也好啊，也不知道他们谁能做省级代理，有没有自己省的老乡！
“以后，工厂只负责跟省级代理接洽，这样才能腾出更多的精力搞好生产，为大家做好产品保障。”
说完，苏峥长松一口气，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继续笑道：“严肃的话题说完了，下面说一点能让大家开心的事情。刚才提到过的五千块钱奖励，就是给省级代理准备的，只要你符合省级代理的要求，工厂会赠送你价值五千块的货，在你发货时一并送到。”
说得好听，让大家高兴。
关键是五千块钱有几个人能拿到手？再说了，别人拿到别人高兴，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刻，不少人都觉得苏峥这一手玩的有点深。
就在苏峥准备转身的时候，忽然有人出声。
“苏老板，我想问一下，服装厂以后是不是也会这样做？”
这句话一出，全场寂静。
对呀，苏峥手里可不光是卫生巾工厂，还有服装厂呢，最重要的是，在场绝大部分人都在卖服装厂的货！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忐忑不安地看着苏峥，不少人在心里暗暗嘀咕，千万别这样做啊，给大家留条轻便之路吧！
苏峥转过身看向说话的人，先是笑了笑，而后干脆点头：“会。”
“啊……”
有人忍不住失望出声，更多的人哭丧着脸，这是摆明了要优待那些资金雄厚的人了！
不用动脑子想，一旦拿到省级代理，躺着就能赚钱，而且是赚大钱。这样做的话，有钱的人更有钱，没钱的人再想超越取代他们就会变得更加困难。
苏峥这是逼大家往前走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就成事了？
“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暂时离开一会儿，诸位有什么疑问可以跟胜利沟通，中午之前我一定赶回来陪大家喝一杯。”苏峥对经销商们简单说了一句，转身就往外走。
有人望着苏峥的背影欲言又止，有人则是摇头叹气，等苏峥走出会议室之后，所有目光齐齐转移到马胜利身上。
“马经理，你是卫生巾的直接负责人，大家伙儿什么情况你最清楚，这事儿你可得好好劝劝苏老板啊！”
不知道是谁饱含期待地喊了一声，众人瞬间反应过来。
对呀，自己这些人跟苏峥交情不深，即便是说些什么人家也不见得往心里听，可马胜利不一样啊！马胜利是卫生巾工厂的负责人，又是苏峥的信任之人，由他去劝苏峥想必会有些用处的。
想明白这一层关系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口出声，无一不是想让马胜利劝说苏峥别改供货方式。
马胜利一一看向说话的人，这些经销商过来时都是他负责接待的，即便是认不清全部，也能记个差不离。说话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在县城搞批发的，也有个别在市里做生意的，单拿卫生巾来讲，这些人的生意算不上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
再看那些沉默不言的经销商，有一些是卫生巾销量比较好的，也有一些是魄力比较大的，共同的特点就是这些不说话的人都参与了之前的促销活动，用更大的实际行动支持过工厂。
果真跟二哥说的一样，真正有想法的人不会在人前咋咋呼呼，喜欢咋咋呼呼的人要么是想浑水摸鱼，要么就是想呈口舌之快刷存在感。
“诸位，诸位，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
马胜利伸手往下按了按，等嘈杂声消失之后，静静看着所有人说道：“诸位，你们的心情和想法我都能理解，让我去劝老板也行，你们最起码得给我一个正当理由不是？”
正当理由？
想让马胜利劝说苏峥的经销商面面相觑。
“你们不说话，那我就直接问了，这样做损害到你们的利益了吗？有谁觉得这样做会让你自己的利润遭受损失？”
没有人回应。
马胜利嘴角一勾，却是装出有劲儿使不出的无奈：“既然损害不到你们的利益，为什么要反对这样做呢？你们让我夹在中间如何是好呢？”
“唉……”
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则是尴尬不语，总不能说自己胆量去尝试当更高一级的经销商，又害怕别人上去之后比自己赚得多，差距越来越大吧？这也太丢脸了！
看他们不说话，马胜利暗叹一声，目光转向刚才没有说话起哄的经销商，“有没有愿意尝试的？”
“有！”
颜丙涛快速接话。
“有。”
锡城王江河跟着举手，热切说道：“马经理，我愿意做。”
“马经理，我。”
“马经理……”
身边陆续出现举手示意的人，刚才起哄的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苏峥走之前说过，以后工厂只跟省级代理接洽，这些人敢在这时候举手，无疑是奔着省级代理去的。这还不是让人难受的地方，关键是一旦有人同意，再闹意见还能起到作用吗？
马胜利也不想让那些有意见的太过难看，当即笑道：“正事儿说完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去餐厅吧。”
“胜利兄弟，我跟你说件事。”
就在经销商陆续往外走的时候，颜丙涛慢步来到马胜利跟前。等所有经销商离开之后，颜丙涛冲马胜利翘起大拇指。
“别介。”马胜利笑着摆手，“今天要是没有颜大哥，说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颜丙涛摇头笑道：“别给我戴高帽，过来这些人里面聪明人不少，就算我不说话一样会有人捧场，我不过是趁机抖个机灵而已。”
“颜大哥有什么事儿？”马胜利轻笑一声主动问道。
“卫生巾就不用说了，我想问问服装方面，能不能多给我一个地方，江浙两个地方随便来一个就行。”颜丙涛冲着马胜利眨了眨眼，声音压低问道：“这两个地方苏峥有没有什么安排？”
“不知道。”
“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你还不打算跟老哥说实话吗？”颜丙涛佯装不满轻轻拍打马胜利的肩膀。
马胜利继续摇头，苦笑道：“我是真不知道啊，没听二哥说过服装方面的事情。颜大哥，你要是真有想法，直接跟二哥说不就行了嘛。”
颜丙涛狐疑看着马胜利，片刻之后忽然笑道：“好，我等会儿找他说。”
本来就是从马胜利口中套话，看他的反应，服装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
经销商们在餐厅坐下没一会儿功夫，苏峥迈着大步走了进来，扫视一圈找到马胜利，两人一起来到角落。
“怎么样？”
马胜利先是笑了一声，边点头边说：“挺好的，你交代的话只用了一半就没人闹意见了。二哥，我觉得剩下一半不用往外说了，说不定逼一逼他们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看着办吧，如你所说更好，如果不行就按我说的去做。”
不知道是因为有心事，还是跟陌生人喝酒放不开，竟然罕见的没人喝醉。酒席刚散经销商就有目的地朝着马胜利和苏峥走去，各自低声说着什么。
“这里人多嘴杂不方便说话。”
苏峥快速说了一句，扫了一眼身前的几位经销商，“你们告诉我房间号，我等会儿一一登门，咱们单独聊。”
这个主意好，本来生意就是隐私，有陌生人在场难免会有些拘谨！
几个经销商眼睛一亮快速报出自己的房间号码，很自觉地留下第一个找上苏峥的经销商。
“我都没在这住，咱俩长话短说算了。”颜丙涛轻笑着，“卫生巾方面我没有什么想法，需要怎么做到时候让胜利通知你嫂子就行了。我找你是想说服装生意，江浙这两个地方，能不能给我一个？沪市地盘还是有点小。”
“颜大哥，服装方面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好呢，等我想好之后咱们再说。”
服装不比卫生巾，苏峥对服装方面的期许更大，肯定不能像卫生巾这样简单处置，看颜丙涛沉默不语，苏峥又是笑道：“你还不放心我嘛，你都打招呼了，说什么也得给你留一个地方，等我想好具体怎么做了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颜丙涛离开之后，苏峥按照楼层顺序开始登门聊天。
“苏老板。”
看到苏峥，王江河赶紧换上笑容，让苏峥进屋之后，赶紧给苏峥倒茶。
“王老板别忙活了，咱们先说正事儿。”苏峥劝住王江河，等他坐下主动问道：“王老板想跟我聊些什么？”
王江河沉吟一声，看向苏峥的眼神略显复杂，“苏老板，我能先说个题外事情吗？”
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苏峥肯定不想浪费时间，可王江河是合作时间比较长的客户，而且一直都听支持配合，不给他面子不太好，只能笑着点头。
“苏老板，苏城的付大海你还记得吗？”
苏峥脸上笑容淡了几分，“怎么突然说起他了？”
苏城的付大海算是第一批跟电器商场合作的周边渠道老板，之前一直表现得挺不错，自从苏峥不做进口电器之后，双方的合作逐渐变少，现在已经很少来往了。
察觉到苏峥的情绪变化，王江河低声笑了一下，“锡城和苏城是邻居，特别是交界的地方，难免会有些生意上的接触和摩擦。前段时间他那边出事了，好像是跟报纸上报道的那件事有关系。”
王江河跟付大海一样都是因为电器才跟苏峥认识的，现在提起这件事，其意味可想而知。不过苏峥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合作的时候算是朋友，就算是不合作了，双方也没有发生过冲突，自然谈不上幸灾乐祸。
“苏老板，我不是幸灾乐祸。”
王江河声音更轻，就像是说小秘密一样，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苏老板，你是不是早就得到消息了，才那么果断切断了进口电器生意？”
进口电器的利润有多大王江河亲身感受过，他只是一个小经销商，跟苏峥的出货量完全比不了。即便苏峥从诸多合作经销商身上赚的少一些，可出货量在这里放着呢，更不要说沪市这个最好零售市场。
切断进口电器，苏峥得少赚多少钱啊，光是想想自己替苏峥都觉得心疼。
王江河最初也想不通苏峥为什么要这么做，生意人谁会嫌赚钱多呢？哪怕是有了工厂这个赚钱路子，也不影响卖电器不是？
王江河不是没有接触过其他进口电器渠道，但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跟别的进口电器渠道合作，只因为他接触过的进口电器渠道实力跟苏峥比起来差得太多了。
进口电器是什么性质大家心知肚明，选择供货渠道的时候都会本着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心态选择实力强劲的供货商。有过跟苏峥合作的经历，一般的小供货商王江河还真有点看不上了，供货商实力小，自己拿货价就会高一些，利润没有想象中那么可观，风险反而会增加，傻子才会这样干。
其实王江河早就想问问苏峥为什么放弃进口电器的生意，好几次借着进货的由头来沪市，可惜一直运气不好苏峥几次都不在沪市。
没等他等到合适的机会，就看到报纸上关于打击走私犯罪的报道，随后就听说付大海被查的消息。
那一刻，王江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有后怕、有庆幸、有怀疑……
最终全部化成了对苏峥的好奇！
好不容易有了面对面的机会，王江河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如果真跟自己猜想的一样，自己必须跟紧苏峥，不管他干啥都要跟上。
苏峥不知道王江河的复杂想法，但他知道不能承认自己提前得到了消息，冲王江河淡淡笑道：“王老板，咱们是生意人，生意人的天职就是赚钱，有些事情没必要弄的太清楚，你说是不是？”
王江河眼神闪烁几次，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更加心痒。苏峥明显不想多说，可他表现出来的淡定又不像后知后觉。
不管怎么说，付大海也算是为苏峥赚过钱的人，即便没有特别深的交情，也不至于听说付大海出事后一点反应没有。
苏峥能如此淡定，只能有一种可能，付大海的事情对他来讲不值一提。
难道他知道更大的事情？
想想报纸上报道的那些查处成果，王江河忍不住心头一跳，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苏峥肯定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再想想报纸上那些参与进去被整治的公职单位人员，敢干这种事情的人没点背景关系说出去都没人信，他们能被打下去足以说明他们没有提前得到消息，甚至有可能鹏城那边都没有得到消息，那么苏峥从哪来的消息？
越想心中越是激动，王江河愈发觉得苏峥绝对不想表面上这么简单，结合苏峥京城人的身份，王江河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不自觉地在自己认知范围内搜索姓苏的大佬都有谁。
“苏老板，别的不说了，就说以后的生意，无论你怎么做，我王江河绝对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你！”
王江河拍着胸脯斩钉截铁地表态，没等苏峥说话又是说道：“苏总，你要是看得起我，卫生巾和服装在江省的省级代理都交给我来做吧，我保证不给你丢脸！”
这是啥情况啊？
苏峥一头雾水地看着王江河，没底气的应该是我才对，你怎么就跟‘看得起’扯上关系了呢？
不过，王江河的态度还是值得高兴的！
“王老板言重了，只要是志同道合的人，我随时都欢迎加入！”
从王江河房间里出来，苏峥还是有些茫然，关于生意的话一句没说，这就成了？要知道，自己可是准备了一肚子的理论和规划，竟然没给自己施展的机会！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承包时代到来！
“真不是我不帮忙。”
马胜利苦恼看着跟前的这些经销商，本以为有人站出来同意新的供货关系会让这些人打消念头，没想到他们如此顽固。
不满情绪迅速滋生，又不好当着他们的面表现出来，马胜利一副为难模样看着经销商们：“该说的话已经在会议室内说过了，没有合适的理由我真不好跟老板交待，你们别再为难我了行吗？”
“马经理说笑了，怎么是为难你呢。”
“就是啊，我们能理解马经理的难处，肯定不会让你太过为难的。马经理，你就帮忙跟苏老板提一嘴，要是苏老板坚持不改，那我们无话可说。”
“马经理，我也算是最早跟你们合作的人了，虽说我销量不算优异，最起码能算得上给舒乐卫生巾做过贡献吧！你能不能替我们这些实力不太强的经销商考虑一下？别寒了大家伙儿的心。”
“马经理，说实话，跟你们舒乐卫生巾合作一直挺愉快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想轻易更换合作厂家，要不然也不能厚着脸皮跑过来求你帮忙。再说句不好听的，卫生巾厂家又不止你们一家，其他厂家私底下可不止一次找过我们。”
“……”
有人试图打感情牌说服马胜利，有人选择软话硬说，目的还是同一个目的。
眼看着自己的想法要落空，马胜利重重叹了一声，“诸位，我就是一个打工干活的人，老板已经决定的事情我肯定不能提出反对意见。”
有人跟着失望叹气。
“但我可以给大家出个主意，你们自己考虑可行性。”
“什么主意？马经理你快说啊！”
马胜利故作迟疑，几秒钟后压低声音说道：“老板需要的是省级代理，主要还是为了方便管理，可他并没有说省级代理只能一个人做啊！”
这句话让围在马胜利身边的经销商齐齐愣住，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低声惊呼道：“马经理，你的意思是合伙做省级代理？”
马胜利笑着不说话。
越来越多的人眼中泛起亮光，一个人拿不下省级代理，可若是找人合伙的话，也不算特别困难嘛！
“马经理，苏老板知道后不能拒绝吧？万一他真的不同意，咱们岂不是白费功夫吗？”不知道是谁担心问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其他经销商又是一愣，不过没等马胜利回答就有经销商不满呵斥道：“马经理都说苏老板没有明确要求了，就你多话！”
就是啊，只要不是明确反对那就说明有希望，只要把钱交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苏峥就算不乐意也不能反悔撤销。
不少经销商看向担忧开口的人呢，暗暗骂道，咸吃萝卜淡操心！
马胜利将这些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刚才还一个个不同意新的供货关系，现在看到机会一个反对的都没有了。
“我有必要提醒各位一句，有想法的人可不单单是你们，每个省只有一个省级代理商，晚了可就真没有了！”
……
“十万块钱是对一个省月进货量的估算，哪能真让他们一次交出来十万块钱啊！”
返回工厂的路上，马胜利把自己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苏峥听后当场笑了。笑过之后又给马胜利解释道：“十万块钱只是一个象征性的门槛，主要目的是打消某些人空手套白狼的侥幸心理。”
“照这么说的话，省级代理对咱们其实也没多大的好处啊？”
“怎么没有呢？以后发货是不是省劲儿了，有了垂直管理模式，是不是能更轻松估算出一个月甚至是更长时间内的销售量？”
说着，苏峥嘿嘿一笑，“最关键的是，以后往下派任务也方便。打个比方说，让你给县级代理商派任务，一个月让他们进货一千五百块钱，有些人轻松就能实现，有些人却要犹豫。犹豫的这些人会不会影响到任务派发，如果是一个两个还好说，如果多了最终肯定会影响到整体销售任务。”
“可若是让你给省级代理派发任务，只要不是特别离谱，他们能拒绝吗？如果真的有压力，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地给市级代理分任务，市级代理又会找到县级代理。即便是每一个阶层都有压力，只要压力不大，就能通过库存化解。”
马胜利听的很认真，听完之后快速提出疑问：“二哥，怎么能保证省级代理商接受任务呢？”
苏峥看着马胜利的后脑勺，没好气地说道：“我发现你结婚之后就不爱动脑子了，你好好想想咱们之前搞促销的情况，只要给出足够吸引人的优惠，你觉得他们会拒绝任务吗？”
马胜利讪笑一声不敢说话了。
“明天上午我就不过去了，你过去之后务必敲定每个省份的经销商，优先考虑那些态度比较好，一直都挺配合咱们的经销商。”
“确定下来之后，把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教给他们，确保每个省级经销商都能吃透其中意思，回去之后快速开展工作，把下游销售渠道快速搭建起来。”
“好。”
回到工厂时晚班工人都已经下班，父亲屋里却还亮着灯。
苏峥好奇走过去推开门，顿时愣住：“您一个人喝酒？”
屋内，苏明强一个人坐在小饭桌旁，桌子上放着一只剩下一半的酒瓶，酒瓶旁边散落一堆花生壳，花生壳旁边还有一小撮提前剥好的花生米。
苏明强抬眼瞄了苏峥一下，很快扭过头去，不耐烦道：“不行吗？”
这语气……
苏峥小心打量着苏明强，在他对面坐下后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伸向苏明强，“我怎么瞧您心情不好？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呀，别憋在心里。”
苏明强一口喝干净杯中酒，重重放下酒杯，酒杯与桌面碰撞发出刺耳声音，眼神不善地看着苏峥。
苏峥心里咯噔一下，强挤出一抹笑容：“咋了？我惹您不高兴了？”
“今天你妈带你嫂子去医院检查了，小秦帮忙找的医生。”苏明强沉声说道，腮帮子一鼓一鼓地。
秦慕烟还认识医生呢？
苏峥疑惑看着苏明强，“然后呢？”
苏明强眼神更加不善，脸色也阴沉下来，“是个丫头。”
卧槽！
手里的酒杯差点儿拿不稳。
苏峥瞬间明白父亲为啥对自己这种态度了，自己就是无心一说，还真特么成真了！
“爸，我就是随口一说……”
讪笑看着苏明强，苏峥悄悄抬起屁股，“那啥，今天有点儿累，我先去睡觉了。”
“站住。”
苏明强冷喝一声，等苏峥转过头后，长叹一声。随后语气变得缓和不少，“这几天你别去商场自找没趣了，等你妈缓过劲儿再过去。”
苏峥赶紧点头，刚才光顾着心慌了，居然忘记了这茬儿。上次只是嘴上说说就挨了一顿打，这次乌鸦嘴应验，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想到这里，苏峥向父亲投去感激目光，心有余悸道：“放心，我这几天哪也不去，尽量躲着点儿。”
就在苏峥转身之际，又听到苏明强说道：“你抓紧时间把自己的事情定下来比什么都强。”
……
尽管苏峥主动帮经销商想好了办法，可还是避免不了因为争抢经销权闹得面红耳赤，好在他本人没有过去，压力由马胜利替他抗下。
按照计划，新的供货关系从下一年元月份开始实行，也就是一个月之后，这是特意留给经销商搭建下游销售渠道的时间。
十二月二日，人大常为会第18次会议通过《企业破产法（试行）》。
此法案一出立刻引发热议，如果说之前沈城防爆器械厂破产是个例，那么《破产法》的出台就意味着破产不再是遥远虚无的存在，法律法规都出现了，接下来肯定还会有企业走到这一步。
一时间，在效益不好企业上班的人变得忐忑不安，忧心忡忡。
热议未消，新的动作再次出现。
十二月五日，最高行政单位做出《关于深化企业改革增强企业活力的若干规定》。
规定提出，全民所有制小型企业可积极试行租赁、承包经营，全民所有制中大型企业要实行多种形式的经营责任制，各地可选择少数有条件的全民所有制中大型企业进行股份制试点。
九月份颁发《工业企业厂长工作条例》时，苏峥是靠颜丙涛的提醒才领会到更深层次的意思，经过这几个月坚持不懈的看报努力，再结合记忆中的情况，苏峥已经能够自主领会报道中暗藏的意思。
真的来了！
看到《规定》，苏峥心头止不住的火热。
承包那个厂子好呢？亦或者说，入股哪家企业好呢？
前世这段时间，苏峥正处于颓废阶段，别说对外界的变化不关心，就连自己的生活都是得过且过的心态。
现在让他去选择一家有潜力的企业，一时半会儿真想不出来。
这种明知道是大机遇，却找不到切入点的感觉如同一万蚂蚁在心里爬，心痒难耐。
第一百八十章 秦慕烟不满意了
“你不是说扩建服装厂和卫生巾工厂花了很多钱吗，现在又想承包企业，你能忙得过来吗？”
返回京城的列车上，秦慕烟盘腿坐在苏峥对面的床铺上，情绪似乎有些低落道：“以你的性格，如果成功承包入股了企业，肯定不甘心让别人决定企业发展。”
“你啥时候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苏峥调侃笑着。
秦慕烟狠狠翻了一个白眼，“你还好意思笑！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一个服装厂都要你两边来回跑，等入股了别的企业，你能留在沪市几天？”
感觉到秦慕烟是真的有点不高兴，苏峥赶紧收起笑容，刚要解释又听秦慕烟说道：“就这你还说结婚呢，人家都是夫唱妇随待在一起，有几个像你这样天天往外跑的。”
之前秦慕烟就曾提起过这个问题，只是她没有表现出特别强烈的反对，苏峥还以为她只是顺嘴一说，现在看来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难道说，结婚的事情没答应也是因为这个问题？
苏峥情绪变得复杂，秦慕烟说的没错儿，这年头很少有两地分居的情况存在，绝大部分夫妻除了上班工作时间，其他的时间基本上都在一起待着，即便是在外地工作，单位调动人员时也会提前考虑家属的事情。
长期养成的意识形态已经根深蒂固，自己确实算是特例。仔细想想也能理解秦慕烟的心思，女人嘛，对安全感更加看重。
或许是注意到苏峥的表情变化，秦慕烟幽幽说道：“其实，我对你并没有太高的要求，也没想过你能赚到多少钱，成为多么富有的人。”
如果秦慕烟真是那种对财富比较看重的人，绝对不可能选择教师这个职业。以她的家庭条件，一旦有做生意的想法，随随便便做些事情都能获取不菲的财富。
有背景却没有自视甚高，知性大方偶尔会有小傲娇心思，聪慧但从没有算计心眼，有坚守的底线原则，又能听得进别人的解释和想法，用完美来形容秦慕烟或许有些夸张，但绝对算得上是浑身上下都是优点。
这是秦慕烟第一次不加掩饰地在自己跟前表现出不满情绪，这种直言了当地展示要求才是不拿别人当外人的正常心理。再想想之前两人相处的态度，尊重更多一些，反而显得有些生分。
不知道怎么地，苏峥反而有些高兴秦慕烟能吐露心声，听着火车前行时有节奏的轰隆声，苏峥眼底藏着歉意，柔声问道：“在学校直接告诉我，你不想让我往外跑，我肯定会尊重的你的意见，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陪我回去呢？”
秦慕烟撇了撇嘴，盘着的腿舒展开，双臂环抱着膝盖像极了委屈的孩子，“报纸上刚出消息，你就火急火燎地跑到学校来找我，可见你心劲儿有多高，我不是不想让你失望嘛。”
最后这句话让苏峥生出异样情绪，起身坐到秦慕烟身边，将秦慕烟揽在怀里，下巴轻轻摩擦着秦慕烟的发丝：“我就是想多挣钱，给家人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让家人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很抱歉。”
“多少钱算多呢？即便不算两个工厂，光是电器商场赚的钱就够生活了。”秦慕烟小声嘀咕着，躲开苏峥的下巴，抬头看着苏峥“你就是心太大了。”
近距离看着秦慕烟的脸，感受着秦慕烟的温热鼻息，苏峥心里有股子冲动，快速低头碰触秦慕烟的嘴唇，被秦慕烟慌忙推开之后哈哈笑道：“我要是心不大，上哪找你这么好的对象去？”
秦慕烟眼睛弯了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多了审视之色：“你不是给医学院的一个女学生送过卫生巾？人家没搭理你吗？”
苏峥顿时愣住，随后苦笑道：“这都哪跟哪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医学院是我在沪市第一次真正意义把卫生巾卖出去，我给人家送东西纯粹是为了表示感谢。”
……
次日早上两人在京城火车站下车，来到秦慕烟家里，只有秦淑芬一个人在家。
“听你爸爸说，最近学生们不太安分，你们学校没事吧？”
坐下之后，秦淑芬关切看着秦慕烟。
秦慕烟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知道闺女不想多说，秦淑芬也没再追问，目光转向苏峥笑着说道：“昨天慕烟打电话说要回来，我已经跟你楚叔叔说过了，他今天中午回来吃饭。”
“谢谢阿姨。”
“不用客气。”秦淑芬满不在乎地摆手，“小苏，听说你那两个工厂都在扩大生产规模，得花不少钱吧？你还有钱去搞别的企业吗？”
“还好吧。”
苏峥笑着点头，“服装厂销售情况比较好，利润还是比较可观的。上月底卫生巾工厂召集一部分批发商开了会，明年的销售计划已经制定好了，盈利也没什么问题。劳务公司和电器商场的利润也都比较不错，资金方面应该没什么压力。”
“那就好，那就好！”
秦淑芬频频点头，闺女自己选的对象，其他方面都没有特别大的优点，唯一说得出口的就是做生意。
感觉到秦淑芬心情不错，苏峥顺势说道：“秦阿姨，回来时候我父母让我替他们问你跟叔叔好，我母亲想请您和叔叔一起吃顿饭。”
身为过来人，秦淑芬哪能不明白吃饭的意思，当即转头看向秦慕烟。
秦慕烟同样知道苏峥母亲的心思，现在被苏峥挑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头不跟秦淑芬对视。
看她这副模样，秦淑芬在心里暗叹一声，闺女大了不由人啊！
“行啊，也替我们跟你爸妈问好，等过年大家都不忙的时候怎么样？”
“听您安排。”
……
从秦慕烟家里出来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上次来秦慕烟家是在客厅跟楚青山聊天，这次是楚青山主动喊苏峥去书房聊。
两个多小时的谈话，苏峥从一开始的如履薄冰到慢慢放松，从被动回答问题到尝试性展现自己的想法，期间扯出个别敏感话题时苏峥心跳加速如坐针毡，好在他有自知之明没敢妄加评价，以沉默回应。
楚青山的聊天态度也是一直在变，从警惕质问到淡漠如水，又从淡漠如水提起兴趣，最后因为苏峥的个别言论陷入深思。
从大院里出来，苏峥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秋衣已经跟后背粘在了一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是想从楚青山这里得到建议，其中也夹杂着打听消息的心思，哪知道这场谈话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压力，特别是楚青山警惕看待自己时，真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
好在，目的没有落空，楚青山虽然没有跟自己提出具体建议，但也给出了方向。
“基础，建设。”
楚青山说话时苏峥一直保持神经紧绷，他很确定楚青山说出这四个字时，中间有过明显的停顿。
苏峥没敢乘坐公交车，他要利用有限的时间快速消化楚青山说的那些话。
苏峥很清楚自己经营的生意根本入不了楚青山的法眼，自己在楚青山眼中就是一个普通人，跟普通人说基础，绝对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漫无目的地走着，苏峥反复思考这两个字隐藏的意思，直到街面上人来车往增多，苏峥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
对于国家来讲，普通百姓肯定算得上是基础，对于老百姓来说，衣食住行必然是首先考虑的问题。
那么，楚青山所谓的基础是不是在暗指民生行业？
如果是民生行业，那就与自己回来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结合前世的记忆，老百姓的生活确实是从八十年代末开始发生质的改变。
是了，应该就是民生。
苏峥嘴角一挑，心里有了底气，随后又是皱眉。
基础的意思弄明白了，那么建设代表什么？
再次回忆之后，苏峥脑子里只剩下两组词汇，而且是一虚一实的存在。
虚的是经济建设，这是很大很笼统的概念，多少专业学者都不一定能搞得明白，以楚青山对自己的了解，应该不会把自己往这方面引。
实际存在的建设就简单了，但凡是跟物资有关的行业都能算得上建设，这同样是一个很大的范围。
建设对目前的自己来讲太大了，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儿的，量力而行才是根本。
想通之后，苏峥心里生出一道声音，表情变得更加轻松。
……
早上，楚青山临出门时跟秦慕烟叮嘱道：“既然回来了，就在家多待几天，不要急着回学校了。”
“啊？”秦慕烟错愕看着楚青山，一副不解表情。
“听话。”
楚青山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
直到父亲的背影在视线内消失，秦慕烟这才回过劲儿来。父亲就是老师出身，对教育事业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感情，他能主动劝说自己不要急着返回学校，必然是学校那边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听你爸的话，正好可以在家陪我几天。”
秦淑芬来到秦慕烟身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更多：“你不是说小苏买的院子很不错吗？要不咱们去看看？”
秦慕烟是通过照片了解的院子，并没有亲眼看过，暑假两人一起回来见家长时没有想起来，等秦慕烟想起来时苏峥已经返回沪市了。
听母亲这么说，秦慕烟跟着来了兴趣，快步朝着电话走去。
“走吧，苏峥在电器商场等咱们过去。”
……
“重新修过之后我也是第一次过来，阿姨您随便看。”
推开大门，苏峥伸手示意秦淑芬先请。
秦淑芬没有客气，迈过门槛之后并没有急着去参观房子，而是站在不算很高的台阶上扫视打量整个院子，不时笑着点头看起来很满意。
站在她旁边的秦慕烟看得更加认真细致，眼睛里闪烁着亮光，这就是自己以后的家吗？相比起秦淑芬的不紧不慢，秦慕烟多少有些心急，紧紧盯着西厢房。
苏峥说过，西厢房是自己住的。
“打理的很好嘛，干干净净的，看着就让人舒坦。”
秦淑芬迈步朝院子里走，扭头冲苏峥笑道。
“缸里养着鱼，院子里的花草也需要照料打理，我们都不在家，只能让朋友帮忙照看着。”苏峥同样满意点头，对田志国暗暗点赞。
耐着性子陪着母亲看过北房正屋和东厢房后，秦慕烟迫不及待道：“快看看西厢房。”
秦淑芬听秦慕烟说过房子的分配想法，不着痕迹瞥了闺女一眼，双方父母还没见面呢，你就这么着急？矜持呢？
苏峥打开门锁，秦慕烟抢先推门进入，只是扫了一眼就忍不住发出惊叹。秦淑芬最后进屋，眼里闪过惊讶。
北房正屋跟东厢房除了宽敞一些，其他摆设看起来都相对普通，居家过日子的气息更浓郁。西厢房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不同之处，进来之后才能感觉到古朴雅致，给人一种内敛的富贵感觉。
“还是小院子好，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比住在大院子里舒服多了。”秦淑芬由衷夸赞，紧跟着问道：“小苏，附近还有这样的院子吗？”
苏峥缓缓摇头：“应该不好找，有也是住满人的大杂院，即便是能买下院子，也不好赶走里面的住户。”
看秦淑芬面露失望，苏峥赶紧补充道：“不过其他地方应该能找到，您要是喜欢这种院子的话，我让人多打听打听，到时候通知您。”
“好。”
秦淑芬高兴点头，“尽量离这里近一些。”
说着，扭头冲秦慕烟笑道：“给你弟弟准备结婚用，等你爸退休之后我们也能住，到时候走动起来也方便，你说呢？”
“你要喜欢就买呗。”
秦慕烟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而后看向苏峥：“今年过年你们是不是就能住进来了？”
“嗯。”
当着秦淑芬的面，苏峥不好说私密话，只能老老实实地点头。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
秦淑芬对苏峥的满意度越来越高，再加上都是从年轻时代走过来的，很清楚处对象时什么想法，说完直接朝外走。
PS：昨天就有热心书友提醒，今天特意跟编辑沟通了，编辑也说敏感内容最好别写。所以，大家理解一下，主要意思心里明白就行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找老丈人出谋划策
重生的记忆让苏峥很清楚以后的社会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在这个时间节点，不夸张地说，只要是跟民生相关的行业都能赚钱，无非是赚钱快慢、赚钱多少的区别。只要能坚持不懈做下去，就有可能成长为某个行业的龙头企业。
可知道归知道，真要下手去做的话，苏峥又被诸多选择困扰。大机遇大舞台马上就要到来，各路奇才即将登场，如果不能选择一个来钱快且比较持久的行业，很有可能被别人在不经意间超越。
这还不是最让苏峥头疼的问题！
真正让苏峥头疼的是，自己知道看好的且适合这个年代运作的行业不一定有合适的机会，因为《规定》中说了，中大型所有制企业只会挑选试点进行股份制经营。退一步来讲，即便是有机会，如果不能精准找到合适的企业，结果也是徒劳无功。
不但要找准行业，还要找准企业。紧锁眉头思考好大一会儿后，苏峥眼睛陡然一亮。
在企业信息方面自己确实有所欠缺，但也不是没有捷径可走啊！
秦慕烟的父亲，自己的准老丈人，他的工作就跟企业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他所处的部门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国内整体经济发展趋势，如果他能给自己提一些恰当的建议……
苏峥满怀期待地赶到学校，拍准老丈人马屁这种事，必须得跟秦老师提前沟通一下。一是尊重秦老师，二是试探秦老师的态度，如果她支持自己这样做，成功的概率就会增加不少。
如果她不同意，那就想办法说服她，让她支持自己！
这个时间点，秦老师要么在上课，要么就是在办公室。苏峥直奔办公楼，来到大办公室门口，透过半掩的门缝朝里看，瞧见秦老师时苏峥露出微笑，在办公室房门上轻轻敲打吸引屋内人的注意力，然后把门缝推的更大。
“秦老师，你对象找你！”
有人认出苏峥，扭头冲秦慕烟办公桌的方向喊了一声。
秦慕烟起身伸头往外看，看到苏峥后快步走了出来，关上办公室房门秦慕烟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找你有事儿。”
听苏峥这么说，秦慕烟朝左边看了一眼，率先朝楼梯口走去。两人从办公楼出来，朝着人少的地方走。
“什么事这么着急跑一趟？”
“今天的报纸说小型所有制企业可以承包租赁，中大型所有制企业可以尝试股份制经营了。”
没等苏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听秦慕烟抢先问道：“怎么？你又有想法了？”
苏峥快速点头，笑着说道：“自己搞企业效率太低了，特别是前期投资建厂避免不了浪费时间。如果能承包或者入股企业的话，就能把前期的准备时间省去，我想试试。”
有想法是好事，说明这个人有上进心。
秦慕烟微笑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打趣问道：“你是不是没信心？担心做不好亏钱？”
“那倒没有！”苏峥赶紧摇头。
秦慕烟微微一怔，脱口问道：“那你来找我是什么目的？”
“报纸说小型企业才能承包租赁，中大型企业只能通过入股方式参与。我有比较好看的行业，但我不知道哪个企业是试点。”
苏峥先把自己的困扰说了出来，恳切看着秦慕烟：“你知道的，我的人际关系有限，如果一家一家去问效率肯定高不了，还有可能被人抢在前头，所以我想让你陪我回去一趟。”
秦慕烟多聪明啊，听苏峥这么说，瞬间就明白苏峥在打什么心思。
“你是想让我爸爸帮你挑选合适的目标，还是有更多的想法？”
“《规定》刚出来，各省市挑选试点肯定要花费一定的时间，但直属企业应该已经有了某些决断，我想把自己的想法跟楚叔叔说一说，让他给我提一些有价值的建议。”苏峥直视秦慕烟回答。
秦慕烟轻轻一笑，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这几天学校事情比较多，要不我给他打电话，你自己回去找他？”
苏峥干脆摇头，“不行，我自己回去没底气，你在旁边我能安心不少。”
“你……”秦慕烟没好气地笑了笑，面露犹豫道：“学校真的很忙……”
“秦老师，做事得分轻重缓急，我可是为咱俩以后的幸福生活在努力！”苏峥严肃看着秦慕烟，“再说了，学校有这么多老师，你暂时离开几天也影响不大。”
苏峥的态度让秦慕烟心生诧异，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苏峥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体谅人，双方都很有默契地不过多参与干涉对方的工作，怎么今天变成这样了？
疑惑归疑惑，但这也是苏峥第一次如此正式的要求自己做事，秦慕烟不想让苏峥失望，“那行吧，什么时候回去？我得跟领导请假。”
“当然是越快越好啊。”
秦慕烟当即转身朝着办公楼返回，“那你先回去吧，我请完假给你打电话。”
看着秦慕烟走进办公楼，苏峥长呼出一口气。
这个时候学校忙，无非是因为那件事，如果秦慕烟不说，自己还真不一定能记得起来。仔细搜索记忆，应该就是最近几天了。
苏峥自认为自己没有能力阻止那件事发生，但他可以想办法带着秦慕烟离开是非之地。
看到苏峥露面，林秀娥瞬间拉下脸，眼神愤恨地盯着苏峥，仿佛这样就能教训苏峥一样。当她听说苏峥要带着秦慕烟回京城时，立刻露出笑容叮嘱道：“见着小秦父母时替我跟你爸问声好，顺便告诉他们，我跟你爸想请他们吃饭。”
不用猜苏峥都知道母亲的心思，点头答应之后把于秀兰叫到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不在这几天，店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看于秀兰点头，苏峥又是叮嘱道：“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得以店里生意为重，跟生意不相干的事情别管别问，听见没有？”
于秀兰疑惑看着苏峥，以前出门也没这样刻意叮嘱过啊？难道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想到这里，于秀兰脸上多了些许凝重，赶紧点头，“放心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