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一章 是你不要
燕两仪掏着帕子擦干净了比手掌心还要小的青果子,一口咬下去,酸的倒牙,眼泪直往外冒。
吐出口里的果肉,皱巴着小脸道:“好酸啊!”说着扭头冲姜零染道:“今雪,你别吃...咦,你的果子呢?”
“...”姜零染面上的窘迫一闪而过,掩饰的轻咳一声,道:“民女,吃了。”
“吃了?!”燕两仪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吃光了?你不觉得酸吗?”
姜零染想着被扔下山的果子,再察觉到他投来的视线,脸皮止不住的发烫:“民女,觉得尚可。”
“原来姜姑娘这么能吃酸呢?”燕柒的目光在她险些绷不住淡然之意的小脸上转了一息,眼底沁出笑意,意有所指道:“真没瞧出来。”
姜零染深吸一口气:“...”
雷呢?
快劈死这个碎嘴的混蛋!
太子偏头看了眼落后的三人,注意到燕辜也在看他们,忙出声道:“四弟。”
燕辜闻声看向太子,心有疑惑,含笑谦逊道:“太子唤小弟何事?”
太子朝他走了两步,二人并肩。“这天星山,四弟之前来过吗?”
燕辜的眼珠转了转。
为了今日太子等人天星山一游,皇上提前让巡防营清场,又让禁军随行保护,怕的就是出现与两湖一样的情况。
太子这会儿这么问他,莫非是怀疑他提前在这山上做了什么手脚?!
这样想着,燕辜不觉心中凛然,面上虽还是温和谦逊,但说出的话就添了不少慎重之意:“这天星山虽在京郊,但着实没有机会来此游玩过。”
“今日若不是偶遇太子殿下,怕是再过几个年头,我也是想不到来此处看景儿的。”
瑞王被禁足,皇上和太子必然是对瑞王生疑了。
可太子和湘王抱团来天星山玩,却未邀请他?难道是在策划什么?
湘王虽生性懒惰,但却极其的油滑,是个比瑞王还要难对付的人。若是此番效劳了太子,那太子可就又多了一支力量。
故而他制造了这场偶遇,跟来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搞清楚太子和湘王是已经达成了共盟,还是寻常出游而已。
太子听完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又道:“四弟素常都是去何处骑马?”
燕辜微微提起了心。
这太子今日着实奇怪,问的这样仔细,难道是有什么想法不成?
认真的思忖之后,他道:“倒也不拘什么地方,有时候去马场,风和日丽的时候多是出城。”
太子听他答的谨慎,微微笑道:“下次骑马的时候言语一声儿,我也同去。”
燕辜更是莫名了。
太子这是在示好?!瑞王才出事,他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同时示好两位亲王吗?
可依着他对太子的了解,太子并不是这样张扬的性格。
欣然应允下来,脑子转了转,笑问湘王:“三哥,下次一起去骑马吧?”
湘王闻言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不去。”
“有那功夫,不如在家陪老婆孩子。”
燕辜听着眸光沉了沉。
还是这般的谨慎!
不过这态度很明显的是不打算与他们深做接触的,难道太子他俩没谈拢?
太子听湘王说完,顺势就接话道:“信王妃去了已有几年,四弟如今还没有成亲的打算吗?”
燕辜的汗毛直愣愣的竖了起来。
不正常!
今日的太子一百个不正常!
这怎么又打起他婚事的主意了?
可别是要往他身边塞眼线吧?!
这般一想,他更不敢轻易回答了,沉思着道:“姻缘一事急不得。”
“我已与父皇说定了,若遇到心仪的人,会向他请旨赐婚的。”
把皇上搬出来,太子总不好再说什么了吧?
太子看他精神紧张,已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注意燕柒,微微吁了口气。
燕两仪只要出了宫门,觉得外面的蚂蚁长得都比宫里的俊俏,看看花儿,摸摸草儿,蹦蹦跳跳一刻都不闲着。
燕柒从容的跟在燕两仪身侧,手里的折扇一圈接一圈的转,松绿色的穗子散开又合拢。
姜零染察觉到燕柒刻意的压着步子,心中着急,面上却不敢显露。
低眉嗪首的跟在他们身后两步,安静的毫无存在感。
燕两仪想起什么,瞄了眼燕柒怀里:“兄长何时有匕首了,我一次也没瞧见过。”说着伸出手道:“也给我瞧瞧吧。”
燕柒的折扇压在燕两仪的掌心上,把她的手掌压了下去:“小孩子一个,玩什么匕首?不给。”
燕两仪瞪眼道:“那云痴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她能玩,我怎么就不行了?”
燕柒睇她一眼:“她是她,你是你,怎么什么都学?”看燕两仪鼓着腮,瞪着眼,像是个炮仗,隐隐要被他的话点着,偏头看向姜零染道:“姜姑娘是将军府长大的,从小见过不少刀枪剑戟吧?”说着掏出怀里的匕首递过去。
姜零染看着递到眼前的匕首,诧异不解的看着他道:“柒公子这是何意?”
燕两仪也是疑惑:“兄长在做什么?”
燕柒和善可亲的拍了拍燕两仪的肩膀,含笑道:“匕首锋利,你还小,碰不得。”说着又看向姜零染:“不过,姜姑娘就不同了。”晃了晃手里没人接的匕首:“姜姑娘应该会用匕首吧?”
是啊,还差点抹了他的脖子呢!!姜零染再一次的深吸气,把冲到嗓子眼的火气给压下去。
这个混蛋!
自从见云痴还他匕首后,姜零染便生出了把匕首讨回来的想法,而他,此刻这么戏弄她,多半是猜出了她的想法!
真真是可恨!
自然不可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姜零染不看递来的匕首,淡声道:“抱歉,民女不会用匕首。”
燕柒挑挑眉,匕首收入怀,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是你不要,别回头怪我不给。”
“...”姜零染额角直跳,怒瞪他一眼。
燕柒看她敢怒不敢言,又凶又可怜的模样不觉爱极,嘴角轻抿起了笑意。
笑意极淡,带着隽永的温柔。
姜零染却只觉他这是在招蜂引蝶,看的眼疼。
也顾不得礼仪,抬步就要走。
燕柒看出她的意图,忙又道:“对了,上次托姜姑娘给姜副统领带回去的点心,姜副统领吃着可还喜欢?”
第三三二章 意外
“...”出门没看黄历!
姜零染若知道今日出门会遇到这妖孽,她定然会想方设法的辞了太子妃的。
刚抬起的脚落了下来,她喘了口气,努力让音调正常:“多谢柒公子,家兄说极好。”
任谁都能听出她这是客套话,可燕柒偏就听不出似的:“如此的话,等回城后,我再派人送几盒过去。”
“家兄若想吃,民女会替他买回来的。”姜零染道:“微末小事,就不劳烦柒公子了。”
“怎么能叫劳烦?”燕柒步子慢了两步,几乎与她并肩,郑重道:“姜副统领为了救我,身受重伤,我这心中万分的过意不去,每日绞尽脑汁的想的全都是如何才能尽些绵薄之力,以报此恩。”
姜零染看他慢,便又慢了些,颔首道:“柒公子言重了。家兄奉旨保护太子安危,且太子乃国之根本,遇到险情家兄自然会舍自身,而全大义。”
这是说姜霁救的是太子,他是捎带上的?!燕柒站住了脚,眯眼瞧她。
姜零染随之站住了脚,嗪首低眉。
燕两仪察觉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不怎么和谐,走过来圈住姜零染的手臂,嗔怪的看燕柒一眼:“兄长别欺负今雪。”
他欺负她?!也不看看是谁要被气死了!燕柒兀自喘了几口闷气,挤出笑道:“怎会?”
“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有你和姜副统领护着,我怎敢欺负姜姑娘啊?”
说着眸光带了些哀怨,瞥她一眼,幽幽道:“我有欺负姜姑娘吗?”
...明明是爱到了骨子里。
姜零染笑的很是牵强:“柒公子性情直爽,言行不似女子般婉转,故而让两仪公主生出了误解。”
“是这样啊?”燕柒了悟的“啧”了声,受教道:“以后定然言行温柔,谨防冲突了姜姑娘。”
姜零染已是不敢再说话。
说什么他都能曲解成他想要的意思。
爬山辛苦,但姜零染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躲开燕柒,如何能让他少与自己说一句话,故而腿脚的疲累远不及脑子。
终于到了目的地,姜零染深深的松了口气,想着回程的时候一定要紧紧的跟在太子妃身边。
“哇,真壮观!”不知谁感叹了一句。
姜零染的收回了沉浸的思绪,看向四周。
确实有一处观景平石。
平石从主峰上延伸出数丈,长在半空中。像是一颗伸展出枝蔓的迎客松一般,而主峰就是树干。
不同于山路的崎岖细窄,观景平石十分的平整,像是打磨过的一样。
站在平石上,俯览四下,目光所及之处,很是壮丽。
“咚咚咚”
几声幽远缥缈的钟声。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了对面半遮在绿翠后的皇觉寺。
劲风从崖下往上吹,姜零染的裙裾飞起,幸而佩戴了禁步,不然可就太轻狂失礼了。
忙压着衣服往后退了两步。
余光瞧见燕辜并未踏足平石,姜零染心里不免起了个疙瘩,蹙眉看向燕柒,却不曾想他也在看着自己。
二人不似刚刚的斗嘴怄气,对视一眼,看清各自眼底的情绪后,又不着痕迹转开。
燕柒提议离开。
燕两仪噘嘴不满道:“咱们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上来,兄长怎么就要走啊?”
燕柒站在平石正中,远离了边沿,道:“这儿太高了,看的人心中发虚。”
一旁的燕辜含笑接话道:“我也觉得太高了,故而都不敢走过去。”
高处不胜寒。
这里又高,又冷。
太子看太子妃拢了拢披风,便也提议尽快离开。
湘王妃和燕平乐都有些累,况且这一路走来,所看到的景色与站在这平石上所看到的无异。
起初的惊艳与震撼已不剩几分。
再者,此处确实是太高了,看的人脚软,闻言也是点头。
湘王一向看湘王妃的意思,湘王妃点头,他也跟着点头。
如此便只剩燕两仪一个人坚持。
噘了噘嘴,面上有些失望,但也不好让众人陪着自己,怏怏的跟在众人身后往回走。
忽的看到山壁上长着一株花草,是她没见过的,便走上前去看。
燕柒扭头看燕两仪没跟上来,再一瞧自己去看花了。
想着没让她玩尽兴,看她喜欢这花,便走回去道:“我帮你摘下来吧。”
花的位置长得极其刁钻,若要摘,势必要站在崖边,踮起脚去摘。姜零染看燕柒往那处走,不知怎的,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攥住了般,她不受控制的跟了两步。
燕两仪看燕柒要帮自己摘,笑着退了两步:“那就多谢兄...。”话还未说完,忽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往悬崖倾斜。
燕柒瞳仁猛缩,霎时伸手扣住了燕两仪的手腕。
可燕两仪已经掉了下去,燕柒这一拽没把燕两仪拽回来,反倒把他自己给带了下去。
二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崖边。
那看不到影儿的手掌终于是抓紧了她的心,压榨的窒闷感从心口往四肢蔓延,姜零染一口气跑过去,就看燕柒的手扣住了崖边一块凸起的石头,另一只手牢牢的攥住燕两仪。
燕柒看到姜零染,紧绷的神经稍有松缓,咬牙吃力道:“叫人!”
石头上长满了湿滑的苔藓,燕柒刚说完就立刻的滑了手,下坠之际,手掌被牢牢攥住。
姜零染扑着趴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攥着燕柒的手。
一人拖着两人,她的胳膊绷的笔直。
燕柒抬头看着她。
姜零染咬牙道:“你,你抓...抓紧我。”他的手掌上还留有苔藓的湿滑,她觉得他的手像一条鱼,越想抓紧就越抓不住。
燕柒看她眼眶发红,双手铁箍似的攥住他的手,不觉吼间发哽,依言收紧了手。
姜零染扑倒之时,是左手先抓住燕柒的,而后右手才覆了上去。
左手便是主要着力手。
姜零染恐怖的察觉到左上臂的关节处骤然起了钻心的疼,而后便是“咔”的一声。
她的左手臂因用力太过而脱臼了!
燕柒听着这声响,眼睛都红了:“姜零染...。”
“别废话!”姜零染的左手彻底的脱了力,她只能用右手死抓着燕柒,心中的惶恐是前所未有的,她眼前霎时模糊起来:“你不许松手!”
燕柒觉得有热泪从眼角流出,他嘶声喊道:“快来人!”
第三三三章 救回
众人听到这声嘶吼,惧是扭头看了回去。
待看平石上只剩姜零染一人,且还是那般匍匐姿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觉脑子嗡的一下便炸了。
湘王走在最后,见状什么都来不及想,脚尖一转,立刻就冲了过去。
太子低喝一声:“女眷全都退到山道上去!”而后也赶了过去。
燕辜紧随其后。
观景平石前方没有道路,不会有人为的危险产生;又因女眷都在,且平石也不宽敞,未免人太多造成拥挤,故而禁军全都是在山道上候着的。
以他们的角度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们听到了燕柒的嘶吼,又见湘王并着太子和信王接二连三的往平石上跑,便知是出事了!
姜零染用了最大的力气,但他的手掌仍是在一点点的溜走,她抑不住的哭出了声:“燕柒,你抓紧我!”而后崩溃喊道:“人呢!快来人救命!”
两个人的重量于姜零染而言是致命的,燕柒发现她被他们坠着,身子不住的往前拖行,再前行一掌的距离,她就会彻底的失去平衡,跟着他们一起坠入深渊。
姜零染看着他的眼睛,已明白他的想法,惶惧道:“你别想!你什么都别想!抓紧我!”
燕柒也想抓紧她,永远的都不松开,可他...不能害她!
“姜零染...。”
姜零染崩溃低吼着打断他的话:“你闭嘴,闭嘴,我不想听你说废话!”
指甲在他中指上留下深深的血痕,她手中所握越来越少,姜零染挪动着左胳膊去拽他,可刚一动便是钻心的疼,她咬牙忍耐,手掌刚覆在他手背上,身侧忽然横出一只有力手臂,一把抓住了燕柒的手腕。
姜零染只觉得右手的重量骤然减轻,而后她的双脚脚踝不知被谁辖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拽离了悬崖边沿。
太子赶到的时候湘王已经抓住了燕柒,他看到姜零染大半幅身子都悬空着,隐隐要坠下去,忙将她拽回来,而后跪到了姜零染趴过的位置,同样抓住了燕柒。
燕辜迟一步赶到,看到太子和湘王跪在悬崖边沿,吃力的把燕柒和燕两仪往上拽...若这个时候他在他们背后轻轻一推,只消轻轻一推,他就拥有一切了!
这般想着,他脚步缓了下来,眸子敛去了所有的亮光,冰涔涔的阴沉。
“信王殿下,您能帮一帮民女吗?”
一道发着抖,带着颤的温婉声音钻入他的耳朵里,他看过去,瞧见了神色痛苦的姜零染。
姜零染清晰的看到了燕辜眼底的杀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更加畏怯他会上前:“信王殿下,民女的胳膊动不得了,您能帮帮民女吗?”
两句话的功夫,太子和湘王已将燕柒拽上大半。燕辜皱眉,眼底翻滚着纠结挣扎,这一迟滞,燕柒的膝盖已跪在了悬崖边沿上。
而后三人合力将已经吓得晕过去的燕两仪拽上来。
燕辜看到此,明白他错失了绝佳的机会!
懊恼之余,冷静谨慎重新钻回了脑子里,没理会姜零染,嘴里说着:“都还好吗?”冲上去帮忙了。
姜零染的目光跟随着燕辜,看到了燕柒,以及他站稳后投来的担忧的视线。
她深深的松了口气,微微抿了个笑。
惶恐后怕以及左臂的疼痛,使姜零染笑的十分牵强,眼泪不受控制的掉。
燕柒疾步来到姜零染身边,避开她的左臂,动作轻柔的把人扶起来,哽咽道:“怎么样?”
姜零染站起后,脚下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搀扶,轻摇着头道:“没事。”顿了顿,又抬眼看他:“你呢?”
燕柒看她这般,一颗心绞着疼,吼间的哽咽让他说不出话,只是摇了摇头。
这一切几乎是瞬间发生的,太子妃和湘王妃按压着惶惧的心口,白着脸赶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禁军。
湘王伸手按在燕两仪颈侧,又探了探鼻息,喘气道:“她她没事。”
太子妃上前半抱起燕两仪,轻声唤道:“两仪,两仪,睁开眼。”大惊之后,音调都打着飘。
湘王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心中激起了后怕,脚底一阵阵的发软,后退着跌坐在地上。
湘王妃忙扶住他,紧张道:“没事吧?”
湘王摇头,吞咽了下,道:“你去看看姜姑娘。”
湘王妃应了声,让燕平乐看着湘王,自己去到姜零染身边,皱眉担忧道:“姜姑娘可有受伤?”
姜零染摇头,低声回道:“多谢湘王妃垂问,民女没事。”
湘王妃看她面色苍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鼻翼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眼睛里带着血丝,这幅凄惨脆弱模样,真不像是没事。
看燕柒低垂着头紧挨着姜零染,隐有守护支撑之意,觉得不像样子。温声道:“子安受了惊吓,休息一下吧。姜姑娘这里我来照应。”说着扶住了姜零染的胳膊。
可手掌刚一碰上姜零染的手臂,就听姜零染隐忍的闷哼一声,而燕柒倏的抬起了头,目光深冷的朝她看来。
这一眼,看的湘王妃心中发寒。
她甚至有种自己拿着刀子暗戳戳的刺伤姜零染而被燕柒发现的错觉。
手掌瑟缩着垂了下去,疑惑道:“是...是碰疼你了吗?”
姜零染右手抱住了左臂,缓了口气,轻声的解释道:“湘王妃别误会,民女这胳膊可能是脱臼了,有点疼。”
湘王妃听言,这才知道姜零染为何会闷哼。
也想明白了燕柒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若没猜错,姜零染这胳膊定是为了救燕柒和燕两仪才脱臼的,燕柒紧张,实是正常。
太子妃掐着燕两仪的人中,燕两仪惊醒过来,看清楚周遭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太子妃心疼的不行,忙把人抱在怀里,温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燕柒寒着脸走过去,揪着燕两仪的胳膊一把将人拽起,厉声喝道:“你多大人了,连路都不会走!!”
“你刚刚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
燕两仪本就吓得没了魂,听燕柒这么说,哭的更是汹涌,可怜的低声道:“兄长,我错了。”
燕柒从未这般呵斥过燕两仪,又或者说,燕柒从未在他们面前有这般大的情绪波动。
第三三四章 回城
但想到刚刚惊心动魄的场面,众人又都是了然。
并不去制止燕柒,觉得这样骂一骂燕两仪,让她深刻的长长记性,挺好。
太子妃走到姜零染身边,看她僵着不敢动的左臂,疼惜问道:“是受伤了吗?”
湘王妃代为答道:“脱臼了。”
太子妃闻言紧拧眉头:“必然是极疼的。”
姜零染抿笑摇头:“不妨事的。等回去后把骨头接上,养两日也就好了,不用担心。”
燕柒明白这声“不用担心”是说给他听的。
痛苦,心疼,恐惧折磨着他,可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眼眶发烫,他克制的闭了闭眼,抬步离开了。
燕辜喊了句:“子安!”忙追了上去。
燕两仪看燕柒气的狠了,不敢追上去,又看姜零染为了救她而受伤,愧疚哭哽道:“今雪,对不起。”
燕柒刚刚发火的时候姜零染就想阻止了,但燕柒是燕两仪的兄长,教她言行,她一个外人实在不好开口。
且太子等人都是没言语,她更是不好僭越了。
眼下瞧燕两仪这般可怜无助的道歉,她抿笑安抚道:“公主言重了,您没有对不起民女。”
“民女这胳膊小时候便脱臼过一次,真的不碍事,只要回去把骨头接好,日常做事都没妨碍的。”
燕两仪看她受着伤还在安慰自己,心中更是愧疚。
太子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好了,没事了,别哭了。”说着扭头看了眼他们掉下去的地方,一阵恶寒。
太子妃道:“今雪的手臂需要尽快的医治,咱们就别做耽搁了,这就下山吧。”
众人自是没有意见。
燕两仪真是吓得狠了,没到山下便起了高烧,到了马车上,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歪在引枕上昏睡着。
姜零染的左手臂是彻底的动弹不得,看燕两仪睡着,眼泪还从眼角流出来,用右手给她擦了泪。
太子妃看着,叹了口气道:“她就是个贪玩好动的性格。”
“素常里都有母后约束着,今日实在怪我。”说着歉疚的看了眼姜零染的胳膊:“连累你受伤,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姜零染听太子妃都快要把燕两仪说成了不受拘束的闯祸精了。不赞同道:“两仪公主待人真诚,虽是爱玩,但也是天真烂漫讨人喜欢的。今日是意外,怪不得她。”
太子妃听言,眼底浮现动容,感动又感慨道:“今日多亏有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姜零染抿笑道:“民女只是拖延了些时间,真正帮上忙的是太子殿下和湘王信王。”
太子妃看她谦虚的不领功,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再说。
马车急速的回了城。
太子妃有心送姜零染回府,被姜零染婉拒了:“消息传到宫里,皇上和皇后娘娘必然是担忧不安的。太子妃还是尽快的进宫,好让他们安心。”
说着看了眼燕两仪,蹙眉道:“况且两仪公主烧的厉害,需待尽快诊治才好。”
太子妃看她如此为人着想,已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好好养伤,我出宫后去看你。”
姜零染含笑颔首。
城门外换了马车。
姜零染回二和街,其余人全都往宫里去。
宫里早就得了消息,姜零染回府的时候,皇上已派了御医在等候。
不过有王瞎子这个神医在,御医也不拔尖,只在一旁看着。
确实是脱臼了。
但脱臼也分轻重。
姜零染的情况是有些严重的。
不过再严重的骨伤,在王瞎子这里都不成问题。
接好了骨头后,叮嘱道:“姑娘这几日尽量不要动弹。”而后开了药方,施施然的离开了。
御医来一遭,并无用武之地,但他回去要复命,在王瞎子离开后,上前给姜零染诊了脉,又看过王瞎子的药方,觉得无误,这才回宫了。
厢竹和青玉都是吓得不轻,眼泪巴巴的看着姜零染:“姑娘疼吗?”
姜零染看她们这般,含笑道:“王神医能是白叫的?已经不疼了。”说着逗趣儿的挑了挑她们的下巴:“可别在我面前哭,我不哄的。”
二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姜零染看着衣襟和裙裾上的泥土,皱眉嫌弃道:“给我找件衣服换吧。”
二人点头应下,忙活起来。
因着王瞎子嘱咐手臂不能动,也不敢给她穿窄袖的衣服,特意找了件好穿的广袖对襟长裙。
换了干净衣服,姜零染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一口气还没松完,就看姜霁坐着肩舆来了。
那一张又黑又冷的脸看的姜零染止不住的缩脖子,低低弱弱的轻唤一声:“哥哥。”
小厮把肩舆放在姜零染的外间,便垂首退了出去。
松鼠也退了出去,守在了房门外。
姜霁目光冷沉的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心中的惶惧感才算是平和下来。
“胳膊怎么样?”
“药吃了吗?”
厢竹听姜霁这冰冷腔调,头皮麻了麻,侧目看姜零染吓得头都不敢抬,忙答道:“回公子的话,王神医说歇两日就好了。”
青玉接着又道:“药已经熬好了,奴婢这就去给姑娘端来。”说着疾步出去了。
姜霁盯着她低垂的脑袋看了会儿,心中叹了口气,声音和缓了些:“这会儿知道怕了?”
姜零染怯怯的抬头睃一眼,又垂下去,嘟囔道:“两仪公主对我这么好,她有危险,我怎么能视而不见?”
“我没说让你视而不见!”姜霁皱眉强调道:“我是想让你在做事情之前考虑考虑自己的安全!”
姜零染的眼睛在他腿上掠过,忍不住回嘴道:“哥哥还好意思说我?”
姜霁觉得天灵盖都快要气的冒烟了,狠瞪她一眼道:“你给我禁足!”
姜零染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这可真是气的狠了,竟然要禁她的足!
真真是比甲子年还要难遇!
经了两湖的事,她是感同身受过姜霁的心情的。
心中自责,撇了撇嘴,可怜兮兮道:“我都受伤了,哥哥就别罚我了,好不好?”
姜霁看她这模样,心里酸涩的直发软,也说不出狠话了,叹息道:“若你真有了好歹,我可怎么向父母交代?”
说着看她一眼,声音低了下来:“你可让我自己怎么活?”
第三三五章 封侯
姜零染听他这么说,心里亦是酸涩。
与他们而言,对方便是所有了。
不同于刚刚的卖乖讨饶,这会子姜零染是真的难过了,吼间微哽道:“我错了,哥。”
“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姜霁盯着她认真的神色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姜零染指指他的眼睛,气弱道:“我都认错了,兄长别哭了嘛。”
“谁哭了!”姜霁瞪她一眼,别开脸抹了泪,冲门外吼道:“药呢?”
青玉疾步匆匆的赶来,正好听到这声吼,吓得差点没把托盘扔出去:“药来了,来了。”
姜零染在姜霁的注视下,硬是把尚有烫意的汤药一饮而尽了。
嘴里又苦又酸,姜零染小脸皱巴着,艰难道:“纵是为了以后不再尝这汤药的滋味,我也不能让自己受伤!”
姜霁轻哼道:“有这等觉悟就好!”指着身旁的椅子道:“你过来!”说完又看着厢竹青玉道:“你们先出去!”
二人看姜霁一副要问罪的架势,心有惴惴,脚下不敢挪动。
姜零染却知道兄长在她面前就是个色厉内荏的。
微微笑道:“你们出去吧,没事的。”
厢竹青玉这才颔首,退了出去,关了门。
姜零染起身走到外间的桌旁坐下,倒了两杯茶,递给姜霁一杯,乖巧抿笑道:“哥哥在府里定然是着急担忧的,喝杯茶,降降燥。”
姜霁看到她僵着不能动的胳膊就一阵头疼,没好气的挥挥手:“搁下吧,我不渴,你好好歇着。”
姜零染悻悻的放下茶盏,坐姿乖顺道:“哥哥要和我说什么?”
姜霁道:“今日的是何种情况,你说与我听听。”
姜零染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姜霁拧起了眉,沉吟着喃喃道:“难道又是意外。”
姜零染听到了这声低语,想到两湖的那场意外,蹙眉道:“哥哥觉得此事有阴谋?”
姜霁面有晦涩的轻摇头,叹息道:“谁知道呢?”
“皇家人的心思本就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姜零染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皇上,抿抿唇,没说话。
姜霁看了眼她,温声又道:“皇上和太子对我青眼有加,太子妃和两仪公主又与你交往亲密。这在世人的眼中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也确实是福气,但福祸相依。”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姜零染点头。
姜霁看她点头,接着又道:“两湖一次,今日又一次。我是真的怕了。”
“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想让你能平安的过完这辈子。”
姜零染想着去世了的父母,听着姜霁这话,再想到今日悬在崖边的燕柒,心口涩重,眼泪不自觉的冒了出来。
好一会儿,她低声道:“哥哥放心,我明白的。”
......
勤政殿,皇上面沉如水的端坐龙椅之上。
下首站着太子,湘王,信王,以及燕柒。
殿中沉肃的气息蔓延。
湘王松了松衣领,深吸了口气缓解着压抑感,瞟一眼太子,又看一眼燕柒,而后又看向皇上:“父皇,您别动怒了。”
“两仪她也是不小心的。”
燕辜看了眼湘王,颔首附和道:“是啊,父皇。”
“有惊无险,您就不要怪罪两仪了。”
太子眉峰动了动,温声道:“父皇,我为兄,今日又是我与太子妃组的局,出了这种事情,全都是我的错。您要罚就罚我吧。”说着衣摆一掀,跪在了地上。
燕辜看他一眼,又淡淡转开。
湘王蹙了蹙眉,这怎么又说到责罚的话题上了?
父皇也没提这话不是?
瞥一眼搅和的燕辜,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揖手开口道:“两仪这次真是吓得狠了,到现在仍是高烧不退。”
“纵是有冒失之错,眼下也算是受过苦了。父皇疼疼她,就别罚了吧。”看了眼地上的太子:“若要论错,咱们几个全都是两仪的兄长,错也没有太子殿下一人承担的道理。”说完掀袍跪了下来,再道一句:“父皇息怒。”
燕辜深深看一眼湘王。
往常比鱼还滑溜的人,这会儿竟这么不遗余力的为太子开脱?难道他们之间真的达成了什么共识?
蹙着眉,不着痕迹的看向燕柒的方向。自从进了勤政殿,燕柒便站着没动弹过,浑身都是冰凉的味道,低垂的眸子盯着大理石里面,整个人都怔怔的,不知是在算计什么。
不过瞧他没有下跪之意,燕辜便也站着没动。
殿中又静了好一会儿,皇上才抬了抬手。
湘王跪的膝盖疼,见状忙站起了身,还不忘扶一把太子。
皇上眸光深邃的看着下面的四个人,几不可见的舒了口气,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姜零染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你们看,该如何赏赐?”
众人一愕。
还以为皇上沉默半晌,想的是如何罚冒失的燕两仪,原来是在想这个问题?
姜零染确实该赏,但用得着想这么久吗?
太子闻言蹙眉,下意识的往燕柒那处看过去。瞧他连眼睫都没动,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太子又收回了视线,想了想,温声道:“女子,也无甚可赏赐的,不如赏些金玉吧?”
“儿臣记得库房里还有两柄金镶玉的如意,赏给金姑娘,倒是极合适的。”
皇上听着看向燕柒,冷淡的不带温度的话语在殿中响起:“子安,你觉得呢?”
燕柒的肩颈动了动,面朝皇上,眼睛已经看着脚下,淡声道:“我不懂这些,皇上您看着办吧。”
他现在只想尽快的出宫,去看一看她。
不知骨头可接好了?
必然是极疼的。
皇上盯着魂不守舍的燕柒看了两眼,眸光更是深冷。
转开眼道:“他们兄妹二人先后立下大功劳,两柄如意未免太薄了些。”
说完默了下来,手指蜷曲着在案上扣了两下,道:“封她个侯爵吧。”
众人惊然抬头。
侯爵?
他们没听错吧!
还是湘王先回了神,惊愕道:“父皇...父皇刚刚说封侯爵?是要封给姜副统领吗?”
皇上心中有了决定,面上的阴寒之意便渐渐的消减下来。
音调也逐渐的和风细雨:“朕说的是姜零染。”
太子皱眉。
燕辜眼底划过深思。
燕柒整个怔住。
若嫌金玉之物太薄,总还有别的封赏办法,怎么就忽然想到要封个侯爵了?
第三三六章 文靖
开国以来,有女侯爵吗?
且如今姜家二房已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再得了这个封赏,岂不彻底的成了众矢之的?
太子姑且不说,瑞王和燕辜岂能看他们逍遥得意?
再者,姜霁的崛起已经让非常多的人注意到姜零染,有心议亲的一直没断,若再封了侯爵,门槛怕都是要踏破了!
他当然愿意看到姜零染的身份变高,从而受人敬重,再无人敢议她的往事,取笑与她。
但...但眼下这种情况,皇上给的厚赏,对他,对姜霁和姜零染,都是极为不利的!
有心阻止皇上的意思,刚要开口,太子却先他一步开了口:“父皇,这封赏是否太过了?还从未有过女侯爵呢。”
燕辜听太子这么说,凉凉笑了笑道:“姜副统领在两湖时救下了太子殿下和子安,今日姜姑娘又不顾性命的救下了子安与两仪。”
“这等功劳,举国也难出其右啊。”
说着笑意中有了嘲弄的味道:“你们三人的性命,别说是一个侯爵,就是王爵也是担得起的!”
太子眉头蹙的更重,可他顾不上和燕辜争斗什么,在要开口,就听皇上道:“文靖。”
“三品。”
“封地...就选在孟州吧。”他说着抬了抬手,侯在旁侧的高得盛忙颔首,下去吩咐去了。
皇上没说出两个字,燕柒的眸光便多了一分亮色。
等道听完,亮色化为厉光!
孟州...孟州...他在心底喃喃两遍,骨头里都透着来凉意。
从上次姜零染给她挑选画像的时候他就怀疑,皇上是知道了。
可姜零染的言行实在是无懈可击,让他的怀疑难以支撑下去。
现在,他终于明白,皇上确实是知道了。
皇上看清了燕柒眼中的情绪,几不可闻的轻哼一声,冷淡道:“只是,万没有让一个姑娘独居封地的道理。待到她成亲后,再搬往封地不迟。”说完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起身便离开了。
湘王仍是觉得难以置信,嘟囔道:“说封侯爵就封侯爵了...父皇啥时候这么随意了?”
他心有疑虑,但总归是事不关己,也懒得多问,想着湘王妃还在承乾宫里,忙去接她了。
燕辜眼底满是深思困惑,低头不语的往外走。
按说皇上是极其感激姜家兄妹的,不然也不会连番的给赏赐。
如今一个和离的姑娘都赏了三品侯,还给了封地。
只是封地如何就放在孟州了?
孟州可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刁民一窝一窝的,连当地的驻兵都很是头疼。
姜零染这样的弱姑娘若是去了,能治理的好吗?
太子看了眼燕柒。他面上血色褪尽,目光直愣愣的看着皇上坐过的位子,眸光复杂。
走上前拍了拍燕柒的肩膀,太子轻声道:“先随我出宫,有什么话,宫外再说。”
燕柒蹙眉看他一眼。
太子未作解释。
燕柒忽然发笑。
他以为掩藏的够好,原来皇上知道,太子知道,就连燕辜也是有所怀疑的。
他究竟是有多蠢呢!
太子看他笑,眉头皱的更紧,刚要开口说什么,燕柒就拂开了他的手,淡声道:“我还有事,太子殿下先行出宫吧。”说完往后殿走去。
......
圣旨很快就送到了二和街。
姜零染听完怔了一息,猛地咳嗽了起来。
宣旨太监看姜零染好似要把肺给咳出来,急的弯下腰道:“文靖侯,您还好吗?”
这兄妹二人如今可是皇室众人面前的红人,恩人,慢待不得!
姜零染连忙摆手,着急之下用的却是左胳膊,一时疼的眼泪直冒。
宣旨太监一看这情况,面上添了几分紧张,招呼着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的侍女:“快来看看你们女侯。”
厢竹和青玉忙上前去:“姑娘,您没事吧?”
姜零染摇头,好容易止住了咳嗽,深吸一口气,重新磕了个头,而后双手举过头顶,接旨谢恩。
宣旨太监笑纳了姜零染给的荷包,满意而去。
知道姜霁在养伤,故而宣旨太监是直接见了姜零染。
宣旨太监离开后,姜霁这边才得到了消息,连忙赶了过来。
看着花厅里孤零零一个人怔坐的姜零染,以及她手里攥着的明黄色卷轴,他眼睛都红了:“你接了?”
姜零染闻声回神,抬头看到姜霁,素白的脸上带了些和缓的笑意:“哥哥,我现在是女侯了。”说着动作轻快的晃了晃手里的圣旨。
姜霁咽了咽口水,缓解着哽咽。
抬手屏退左右,他低声道:“你...你...皇上知道了,是吗?”
姜零染神色一滞,垂眸没答话。
姜霁也再说不出话来,默然间眼睛红了个透。
......
太子和太子妃出宫后来了二和街,带着皇后赏下的谢礼,亦或者说是贺礼。
姜霁拖着伤腿跪下,哽咽道:“太子殿下,舍妹她...孟州险恶,舍妹她去了,怕是会有危险的...。”
没人敢质疑皇上的决定。
更没人敢说赏赐不合心意。
他几度张口,都没能再说出话来。
心中的怒火快要将血液熬干,若燕柒在,他怕是会忍不住的杀了他!
太子叹息一声,上前扶他,一下没扶起,蹲下身安抚道:“父皇也不是立刻就要姜姑娘过去。”
父皇的隐意非常明确。
若姜零染想要留在京中,便不能成亲。
若成亲,便要去往孟州。
看着姜霁眼中的红血丝,太子忍不住又叹息一声:“说不定还会有转机的。”说着又托了托他的胳膊:“腿伤还未愈,你先起来。”
姜霁这才站起了身。
姜零染迎着太子妃到了后院。
太子妃神色极不好,满面的倦意。
姜零染看的忧心。
想着她今日劳累又受了惊吓,唯恐她腹中的孩子有了好歹,忙扶着人坐下,蹙眉道:“太子妃怎么没回府休息?”
太子妃含笑拉住姜零染的手,让她坐在身边:“圣旨的事情我听说了。”
“一时...一时竟不知是该贺你,还是该惋惜。”
姜零染面色平静,闻言抿笑温声道:“天大的赏赐,太子妃惋惜什么?”
太子妃心中发酸,叹了声道:“你能这般想就好了。”
在出宫的路上,太子与她说了燕柒和姜零染的事情。
她惊诧又觉得难以置信。
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怎么会有了这种牵连?
想着燕柒的性情,再想到姜零染的谨慎,又听太子分析了圣旨的意思,她心头涩重。
第三三七章 福星
姜零染并无深谈之意。看厢竹端着茶盘进来,她站起了身,端茶盏之时低声道:“请王老先生过来一趟。”
厢竹想着接圣旨的时候姜零染牵动了左臂,听她这么说,以为是疼了,忙颔首去了。
“失礼了。”姜零染单手端着茶盏放在太子妃手边。
太子妃看她受着伤,仍是礼仪周全,言行得体...若未和离过,这样的姑娘,父皇必然是极其满意的。
女侯虽是尊贵,但哪有姑娘愿意背井离乡的去那种偏远之地?且在太子妃看来,依着姜零染的聪颖,应该能猜到父皇的心思。
可自她来了以后,在姜零染身上一丁点的怨怼委屈都没有看出来。
被她嘴角的浅笑刺的有点难过,太子妃忍不住在心底低叹一声,温声道:“你就老老实实的在我身边坐会儿,咱们说会儿话。”
姜零染含笑应是,落座后道:“瞧着太子妃面有倦意,是不舒服吗?”
太子妃摇了摇头,抬手压在心口处,心有戚戚道:“自下了山,我这心里就一直砰砰跳得厉害。”
那等场面任谁看了都要害怕的,姜零染温声安抚几句,看太子妃面色和缓,又问起了燕两仪。
太子妃道:“我出宫的时候她还没退烧呢,不过有御医守着,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姜零染听着放了心。
太子妃看着她的左胳膊,蹙眉道:“你这胳膊大夫怎么说的?还疼不疼了?”
姜零染抿笑道:“只要接上骨头,就不会疼了。”说着动了动手指:“养两日就能正常的活动了。”
太子妃点头,感慨道:“今日真是多亏了你。”
越冷静下来,心中越是后怕。
皇后也是如此,守在燕两仪榻边,一刻也不敢离。
不多时嘴里就要念叨一句:真是多亏了姜零染。
姜零染道:“民女并未做什么...倒是皇上的恩赏太过丰厚了。”她垂眸,唇角微微勾勒出温婉乖顺的笑意:“民女实在是受之有愧。”
太子妃看着她平和的脸,说不出话来。
厢竹领着王瞎子过来。
他瞎,什么都看不到,自也不知道太子妃在房里,一脚迈进来便道:“姑娘的胳膊不舒服吗?怎么个不舒服法?”
姜零染看了眼厢竹,难道她竟没告诉他太子妃在这里?
厢竹被姜零染这么一看,登时心中惶恐,她只顾催着王瞎子走快点,忘了太子妃这茬儿了!忙是颔首告罪。
姜零染皱了皱眉,欠身冲太子妃告罪,正要告诉王瞎子,太子妃却按在了她的手背上,轻拍了拍,温声道:“先诊治。”
姜零染想着王瞎子的性格,若要告诉他太子妃的身份,怕是要以只会诊治骨伤为由拒绝为太子妃诊脉的。
想了想,便听从了太子妃的话。
王瞎子诊了脉,皱眉道:“姑娘不可再动弹了,若不然在下可要给您打夹板了。”
姜零染可不想带着两块板儿坐卧起居,闻言忙应下。
王瞎子听她答的郑重,也不好再说什么,想了想又道:“可疼得厉害吗?用不用在下给姑娘开一副止疼的汤药?”
姜零染想着汤药的滋味儿,苦笑摇头道:“汤药就不必了。”
王瞎子也不勉强,收拾着药箱就要离开。
姜零染道:“王老先生,我这里还有一人,今日受了惊吓,劳烦您给诊诊脉。”说着含笑望向太子妃。
王瞎子自没有不应的。
太子妃不好拂了姜零染的好意,况且她确实有些不舒服,也听闻过王瞎子的神医之名,便没推辞,伸出了手腕。
王瞎子诊了会儿,蹙起了眉。
姜零染一看他这幅神色,不免悬起了心:“可是脉象不好?”
王瞎子闻言舒展了眉心,摇头道:“没有不好。是极好的脉象。”
姜零染松了口气。
太子妃看她这般紧张担心自己,心中不免动容。
可再想到圣旨的内容,又是暗暗的叹了口气,道一声:可惜!
“放宽心,别害怕。”王瞎子收回了手,温和说道:“您这一害怕呀,腹中的胎儿也会跟着害怕的。”
姜零染暗道了声果然,面上浮现了喜色。
太子妃目瞪口呆的愕了一息:“你...你说什么!?”
王瞎子重复着又道:“让您别害怕。”
“我给您开个养胎安神的方子,您回去喝上几日。这几日就不要劳累了,多卧床休息。”
太子妃眨了眨眼,惊讶道:“你是说,我怀孕了?!”
王瞎子怔了下,白茫茫的眼睛看着太子妃的方向:“是啊,已经两个多月了。您不知道吗?”
太子妃摇头,神色茫然的看向肚子,喃喃道:“我...我没感觉啊。”
这种情况在王瞎子就医的生涯中并不少见,也不意外,笑问道:“不知您最近可有嗜睡,口味改变等情况?”
太子妃想了想,点头道:“确有这种情况。”
王瞎子笑着没再说话。
太子妃脑子里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混沌,抬手抚着小腹,难以置信道:“我,我真的怀孕了?”眨眼看向姜零染,愣愣道:“今雪,他说我怀孕了。”
姜零染看太子妃这呆愣模样,好笑点头:“是啊,您怀孕了,恭喜您。”
王瞎子写了药方便离开了。
霞飞和盈彩看太子妃还魂里梦里,含笑问道:“太子殿下就在前院,奴婢是不是去报声喜啊?”
不光太子殿下那里,连着宫里和浙州的武德侯府也都要派人去报喜的。
这可是嫡太孙啊!
天大的喜事!
太子妃听到她们说“太子”像是才明白过来一般,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又红了眼,吸着鼻子道:“今雪,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姜零染看太子妃开心的昏了头,怀孕的事情竟来夸她?一时好笑不已。
太子这边得知了太子妃怀孕的消息,喜不自胜,按捺不住的想要立刻见到太子妃。
但看姜霁万般难过,他也不好发笑,安抚道:“我会竭力的斡旋的。”
姜霁点头谢恩。
太子带着太子妃出了府,无比小心的扶着人上了马车,又叮嘱车夫稳着点。
太子妃看他这般,好笑又是甜蜜。
太子矮身进了车厢,小心的把太子妃圈在怀里,手掌轻轻的按在她的小腹上,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我们有孩子了。”
第三三八章 不会来了
太子妃脸颊微红,侧目看他道:“你开心吗?”
太子怎么会不开心?
几个皇子,除却丧妻的燕辜和未成亲的燕柒,王府里全都有了孩子。
他是日日盼夜夜盼,终于给盼来了。
太子妃看着他眼中的神采,有些话不消说便已经明白了,一时笑意更浓。
辛骑马赶上了太子的马车,跳下马疾步走到了车窗下,低声禀道:“殿下,您出宫不久柒公子就出宫了。皇上并未见他。”
太子闻言松开了太子妃,挑开帘子问道:“他现在去哪了?”
辛垂首道:“出宫不久便被信王殿下叫去喝酒了。”
太子皱了皱眉,这两个人怎么想的,这会子凑在一起喝酒?
难道是想从彼此身上探听什么消息吗??
想了想又道:“百香可跟着呢?”
辛点头道:“百香一直跟着。”
太子放了心。
窗帘落下,太子妃偎在太子的怀里,低声问道:“你说,燕柒他会不会?”
太子听她话说一半,低声问道:“造反吗?”
太子妃点头。
太子默了会儿,叹息道:“父皇说起封地的时候,我也有这层顾虑。”
“但后来父皇离开,他立刻便跟了上去。他心里其实更愿意的是和父皇和平解决这件事情。”
“只是父皇的意思很坚决,而子安...在我看来,他的心意亦是不可动摇的。”
说着又是一声叹息,声音低了很多:“以后事情会如何发展,我猜测不到。”
不管是谁要起事,太子便是首当其冲的绊脚石!太子妃眉间带着忧忡,手上又抱的紧了点:“我和孩子会一直陪着你的。”
太子笑了笑,拥她更紧。
..........
文靖侯的消息迅速在京中蔓延开来,犹如晴天炸雷,所有人都惊了。
这姜家兄妹走了什么运?!
再听到太子和太子妃亲自登门送贺礼的消息,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登门者络绎不绝。
兄妹二人都有伤在身,故而前院负责接待的是文叔和松鼠。
后院负责接待的是厢竹和青玉。
姜霁和姜零染一起拟了份回礼礼单。除了二人不能亲自招待前来祝贺的人,一应礼节都是十分周到妥帖,挑不出错儿来的。
直到晚膳时分,二和街仍是车水马龙。
这边,百香把微醺的燕柒接回了府。
出了这两次意外,他是一丁点都不敢松懈了,燕辜这样的笑面虎,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
隋风和文季趴在书房的房门外,透着门缝看着闭目靠在椅子里的人。
看了会儿,文季问道:“家主他没事儿吧?”
隋风没理会。
文季又道:“你说若姜姑娘她真的去了孟州,家主会不会也跟着去啊?”
“对了,孟州通陆路水路吗?咱们的商行能吃得开吗?”
隋风心中一团乱麻,听他叨叨个没完,走远了两步,靠在廊柱上出神。
他也想知道,若姜零染去了孟州,燕柒是不是要跟去!
孟州穷山恶水的,齐家商行若是迁了去,损失不知凡几!
文季合上了门缝,垂头耷脑的走到隋风身边,叹息道:“我其实挺喜欢姜姑娘的。”
隋风拧眉侧目,不明所以的瞪着文季:“你说什么?!”
文季看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挺喜欢姜姑娘这个人的...”说着仍觉得话意不对,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姜姑娘和咱们家主很般配。若家主夫人是姜姑娘,我很开心的。”
隋风想到姜零染,啧了声,叹息道:“这话以后不要再提了。”
文季低叹道:“若姜姑娘没和离过就好了。”说着想到什么,撞了撞隋风的肩膀,道:“你知道吗?姜姑娘这个人很聪明的!”
“上次她被家主带来书房,都没正经的看我,却记我记得清楚。我跟着金敏佳去茶楼时,她一眼就认出我来了。那个时候家主去了两湖,她还问我家主是否安好。”
“圣旨的意思,她必然也是明白的吧?不知会不会和家主一样难过?”
隋风心如乱麻,听他这么絮叨,更是头疼了,瞪他一眼,刚要开口,就听寂静如夜的书房内忽然哗啦啦的一阵杂响。
二人惊了下,转身推门进了房间。
就看燕柒浑身孤峭的站在书桌后,而桌上的笔墨纸砚,账本算盘全都掉在了地上。
燕柒极少发火,更是没用东西出过气,二人对视一眼,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说,她问你我的安好?”燕柒抬起头,看着文季。
文季对上燕柒红通通的眼睛,心中一骇,他...他这是狗耳朵不成?悄悄话都能听到!!
但也不敢撒谎,点点头道:“是。”
燕柒跌坐回椅子里,目光发虚。
那时候他们才刚吵了架...她掩饰的多么好,他一点都没瞧出来。
当时他还怨她心狠。
想着她平和的近乎淡漠的眉眼,他空冷的眼睛被一层水光覆盖。
隋风看燕柒这状态,心中担忧不已,上前两步,轻声问道:“家主饮了酒,是否睡一会儿?”
.....
云溪在姜零染榻边的小几上放下一盏琉璃灯,温声道:“姑娘,该歇着了。”
姜零染倚在床柱上,低头翻看着放在膝盖上的棋谱,闻言头也不抬道:“厢竹和青玉还没有整理完吗?”
云溪笑了笑道:“大半个京城都来给咱们送贺礼,两位姐姐一时半会是忙不完。”
“姑娘若是有吩咐,奴婢来做。”
姜零染抿笑看她一眼:“我这里没什么事儿了,你去休息吧。”
云溪道:“两位姐姐回来之前,奴婢守着您吧。”
姜零染摇头道:“不用,你下去吧。”
云溪看她坚持,只好点头称是,退了出去。
房间里静了下来。
姜零染看着帐角垂着的莲花香囊怔怔出神,不知坐了多久,只觉得腿都有些麻了,她才回神,动了动僵麻的身子。
看了眼更漏,已亥正了。
想是不会来了。
垂眸默了会儿,合上棋谱正要熄灯,忽听外间“咚”的一声轻响。
姜零染探头去看,瞧见了往内室走的人。
秋冷,园中的树叶便长得不牢靠了,看着他头发上顶着的两片树叶,她不觉笑了起来。
第三三九章 你是属狗的吗?
燕柒看她笑,心中的阴霾一息而散。
森寒大半日的面上终于有了些笑意,走过去,探手在她脑袋上轻揉了揉,温声含笑道:“笑什么?”
姜零染指了指他的头发:“有树叶。”
燕柒瞧她笑的娇憨,眼底逐渐回暖。
眼睛往上看了看,自是看不到的,矮下身,凑近她道:“你给我摘。”
姜零染看着他逼近的脸。
面色冷白,衬的瞳仁上的红血丝更加的揪心。
燕柒也看着她。
淡漠的眉眼间终是带了疼惜。
看了会儿,姜零染抬手拿下他发间的树叶,没处丢,随手夹在棋谱里了。
燕柒笑着站直了身子。
榻边没有锦兀椅子,他也没去搬,就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姜零染靠着床柱,身子本就靠外,他这么坐过来,几乎挨着她。
二人对看了会儿,燕柒却没挨骂。
她过分随和的态度让他心底发酸,眼眶发热。
转开眼,看着安静的房间,不悦道:“怎么都没人守着你?万一想喝茶都没人伺候。”
“我让她们去整理库房的东西了。”姜零染轻笑道:“再说,我只是伤了一只手,没到不能自理的程度。”
燕柒轻点了点头。
偏着的身子坐正了,低头看着她的手:“还疼吗?”
姜零染听着他音调里的哽咽,眼睛微红,默了一息,抿笑摇头:“不疼。”
她的左手搁在膝盖上,手掌大半拢在袖中,只剩一小截的手指,粉白圆润的指甲...他想到了自己手背上被她抓出的血痕,这样圆润的弧度,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抓出那样的血痕?
撑在膝上的手动了动,手指从她掌心下穿过,大拇指压在她的手背上,指腹摩挲一下,收紧。
姜零染的左臂脱臼处还有些痛,连带着整个手臂都有些麻。
她迟缓的感受着他干燥的掌心温度。
常年拨算盘的缘故,导致他拇指有薄薄的一层茧,微硬的从手背划过,麻丝丝的痒。
姜零染的耳根不受控制的就热了起来。
左手不敢动,右手去拂他的手,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抓紧。
看着他手背上的指甲抓痕,她眉心不自觉的蹙起,抬眼看他道:“别闹。”
轻轻柔柔的两个字,没什么情绪,更没什么震慑力。
燕柒看着她,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姜零染知道他想听什么。
只是她不能说。
低眉轻笑起来。
她很少在他面前笑的,每次看她笑,燕柒总会不自觉的跟着笑:“又笑什么?”
“好歹是两条人命,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姜零染笑道:“再说,我的本意是救两仪。”
燕柒撇撇嘴,眼底带了哀怨,欺身靠她更近。
盯着她面上划过的慌乱,哑声低喃道:“是啊,救她比救我有前途多了。”
姜零染想到他今日在天星山上说自己身份低的话,心头发涩:“你也很好,不比任何人差。”
燕柒的眼眶更热了,一时竟有些不敢看她这真诚郑重的模样。
他抬手揽住她,埋首在她侧颈,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我今日真怕把你给拽下去了。”
姜零染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眼睛看着帐角的莲花香囊,心中暗骂他狡猾。
松开她一只手抱住她,可松开的却是她不能动弹的左手。
灵活的右手依旧被他抓得紧,想推开他都不能。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不准逞强!”
他沉声警告。
姜零染听着好笑起来:“你还打算坠崖几次?”
燕柒一滞,嘴角弯起笑意,微微松开她,睨着她道:“刚刚说不是要救我?”
姜零染说错了话,被他揪住话茬,但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点头附和道:“对。”
“不是救你,我的本意是救两仪,你是捎带。”
燕柒眯眼,轻哼一声道:“惯会骗人!”他说着,埋首下去,张嘴在她肩膀上轻咬了一口。
姜零染察觉到了疼意,蹙眉“嘶”了声,没好气道:“你属狗的吗?”
燕柒闷笑出声。
热气喷在颈侧,姜零染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缩着脖子,抽着手道:“还不松开。”
燕柒坐直身子,松开了她的手,不过却没有退开,目光盯着她的脸。
一点一点的,脸皮逐渐羞红,起初还能与他对视,渐渐的,眼睛便转开了。
燕柒知她这是羞了,眼底的笑意越发的浓厚。
有些话,不用再追问,他也明白了。
姜零染觉得他眼底有火,烧灼的她坐立难安,指着外间道:“出去坐吧。”
燕柒不想折腾她:“这就走了,别麻烦了。”说着揪着被角给她往上拉了拉。
姜零染便不挪动了。
燕柒拿起她膝盖上的书,皱眉道:“受伤了就好好歇着,看什么书?费神。”低头一看,发现是棋谱,眉头拧的更重:“看这个更费神了。”
姜零染看他这管东管西的唠叨模样,好气又好笑。
燕柒没听到回答,抬头见她眼眸中泛着嗔意,唇角压着笑意,见自己瞧过去,小丫头忙又敛了情绪,抿唇转开了眼。
他看着,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姜零染面上浮现窘迫,眼珠转了几转,转开话题道:“你可用晚膳了?”
燕柒含笑点头:“被燕辜拉着去喝酒,期间用过了的。”
姜零染没从他身上嗅到酒味,想是洗漱过了的。
疑惑他为什么要去和燕辜喝酒,但他心中已对燕辜有了防备,她也就不嗦多话了。
燕柒看她不语,眼底却划过深思,心中又软又暖:“你还在卖给燕辜东西吗?”
姜零染闻言蹙眉。
莫非今日的事情和燕辜有关系?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摇了摇头道:“他已经不在我这里买东西了。”
燕柒点头,低声道:“太子心性仁厚,他又看重你兄长,以后,定是会不错的。”
他说的隐晦,但姜零染却听得明白。
这是要他们安心的跟着太子。
燕柒说着顿了顿,低声又道:“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太子解决不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要瞒着我。”最后几个字,是他抬起眼,紧盯着她说出的。
姜零染看着他眼底的一闪而过的锋锐,心中微慌:“你想做什么?”
燕柒看她这般,垂眸轻笑:“你在担心什么?”
姜零染看他一会儿,紧绷的脊背松缓下来:“我也是白担心,你不会的。”
第三四零章 告诉你一件事
燕柒面上无甚情绪,轻声道:“你怎知?”
姜零染笑了笑:“我猜的。”
她从未问过他是否有心皇位的话,他也从未告诉过她。
可她却能感觉的到,他不愿意看到父子决裂,兄弟阋墙的一幕。
他也在竭力的避免。
她都明白。
所以,他今日真的是难过又无助的。
燕柒看她笑的狡黠又笃定,不觉跟着勾起了唇。
抬手捧着她的小脸,额头抵在她额头上,音调低柔的轻叹一声:“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姜零染并不想和他谈及这个话题。
但他提及了,她也没躲闪。
推开他,轻声道:“你不欠我什么,也没害我什么...你不用难过自责。”
“若真要清算,是我欠你比较多。”
说着嘴角带了些笑意:“再说,这开国第一位女侯都被我占了,天大的荣耀,我很感激的!”
燕柒看着她,没说话,眼睛红了红。
姜零染垂眼不看他,抿笑接着又道:“以后我家的事情你就别掺和了。”
有前世的记忆在,这一世她并不能确定太子会不会顺利登基,若不能,岂不是连累了他?
再者,如今的局面,他们也确实不该再见面了。
房间里静寂下来,姜零染感受着他身上的沉肃气息,渐渐的觉得心口发紧,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的蜷缩起来。
燕柒低垂的视线里看到了她紧握起的拳头,视线往上,看到她羽睫轻颤,似是紧张。
她知道他在生气,却强撑着一言不发,做出这冷淡模样,想要让他妥协。
真真是单纯!
燕柒深吸一口气,闷在胸腔里,片息,又轻缓舒出。
心口积压的沉闷情绪舒散不少,他道:“我没打算成亲。”
“什么?”姜零染诧异不解的抬头。
这话题转的有些快,有些莫名,她一时没回神。
燕柒说错了话,又看她不懂,补充着又道:“我是说,我没打算和那些名帖上的人成亲。”
意思就是没看上皇上为他选的妻子人选呗?姜零染嘟囔道:“成亲不成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干什么要和我说?”
燕柒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看着我,再说一遍试试?”
姜零染被他这危险的眼神吓到,抿了抿唇,没敢开口。
燕柒笑了笑,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凑近嗅了嗅她的味道,极近距离的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小丫头,我为什么和你说,你真不知道?”
姜零染心里大慌,忙推开他,瞪眼警告道:“你好好说话!”
燕柒占了上风,心情大好。
怕再逗下去,小兔子又要急了,见好就收。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姜零染翻他一眼,没好气道:“什么?”
这人真是不讲理。
他讲,她就一定要听。
连反驳都不行!
燕柒被她气闷的小表情逗得笑起来,再看她因恼怒而微鼓起的两颊,心中爱极,伸手捏了捏。
姜零染拍掉他的手,低喝道:“燕柒!”
燕柒乐不可支:“嗯?叫我做什么?”
嬉皮笑脸,这是个什么人!姜零染气的没法,推着他要赶人。
燕柒抓着她的手攥住,微微敛了笑道:“真有话要告诉你。”
“我不逗你了,你消消气。”
姜零染抽回手,道:“说!”
燕柒在她渐渐高涨的气势下变得乖巧:“我入京的时候已经十五六岁了,换做有父母双全的人,这个年龄早是该议亲的年龄了。”
“皇上觉得愧对我,我住在京中不久就拿了京中内外的世家姑娘的名帖让我选。”说着呵笑一声:“那时候我排斥皇室所有的人,看得出他们也是警惕我的存在的。我每日想的都是如何能离开,怎会在此成亲安家?”
“皇上虽是不悦,但也不敢墙壁我,日子一日日的过,时间长了,不知怎么就传出我是断袖的消息。”
“这消息一出,皇上是彻底的急了,但凡见了我,必然要催婚。”
“我更不愿意进宫了。不过,我虽是不喜欢他们,但也没有让他们面上难堪的意思。没办法,我就找了云痴做挡箭牌。”
“如此既能让皇上心中不痛快,又能让传言不攻自破。”
姜零染听着,没说话。
燕柒停顿下来,等着她忍受不住静寂的气氛,抬眼看来。
细细的看进她的眼底,他轻声却郑重道:“我与云痴之间干干净净,并不似传言那般。”
姜零染觉得他不用向她解释这些。
张口道:“我...。”
话未说完,燕柒打断了她:“听我说完。”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没有听的打算。
伸手轻捏了捏她的小脸,温声道:“乖。”
姜零染听着他宠溺的语调,脸上微烫。
燕柒接着又道:“我之所以会认识云痴,也是有缘故的。”
“那时候刚和秦二几个结识不久,有一次去万花楼,听说楼里来了个烈性的姑娘,死也不接客。”
“鸨母常青气的要死,要勒死了事。我正好遇到了,心中好奇,问她说既卖进来了,也收了银子,为何不讲买卖道义?”
“她那时候被打的浑身的伤,但仍旧的倔强。听我问,她便说,要她接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帮她找到一个人。我就问她要找什么人。她说,她远在军营中的未婚夫已经一年多没有消息传回了,她想知道未婚夫的生死。”
“我有些惊讶,既有了未婚夫,还这般情深不移,为何还进了这楼?”
“询问之下才得知,自她未婚夫下落不明后,未婚夫的母亲便病了,病情一日日的加重,她耗尽了所有的银钱,仍是没能救回她婆母的命,下葬之时,已没了银钱。不得已,她这才卖了自己。用卖身的银子给她婆母体面的办了丧事。”
“我听了这些,心中敬佩她,答应了帮她。问了他未婚夫在何处当兵,派人去查。”
“鸨母常青却说,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几个月,这总不接客,不合规矩。我因此才买下了万花楼。”
“我捧她做花魁,让更多的人知道她,想着有一日消息能传到她未婚夫耳朵里。”
“不过我做这些也是有条件的,就是她要帮忙做戏,骗过皇上,骗过世人。”
第三四一章 姑娘好生小气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自那以后,所有人都传,说我爱极了云痴,为了她一掷千金。”
“皇上虽然愤怒,但只要是我喜欢的,他最后都会妥协的。”他说完看着她。
姜零染看明白了他眸中的含义,眼睫微颤着垂下了眼。
她想告诉他,养妓子和娶妻,是不一样的概念。
在此事上,皇上不会妥协的!
燕柒看她避开自己,心里闷出了些气。
等了会,听他没了话,姜零染抬眼看他。
他正用一双委屈嗔怪的眼睛瞧着自己,她怔了怔。
燕柒没好气道:“这会子又看我干什么!”
“...”姜零染见他闹脾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燕柒看她欲言又止,道:“到底要说什么?”
姜零染道:“你还没说完呢,然后呢?”
燕柒莫名:“然后什么?”
姜零染道:“云痴姑娘的未婚夫找到了吗?”
他口干舌燥的说了这一大段话,她要问他的就只有这么一句???燕柒险些气岔了气。
再看她忽闪忽闪的眼睛里满是求知欲,明显是把自己当成个讲故事的了,又是好笑。
兀自气闷了片息,也没气出什么结果来。
“军营里说他去山里打野味,自此便一去不归,营里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什么踪迹,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说完看她恹恹的垂下了眼,面露难过,不觉轻笑起来。
姜零染听他笑,蹙眉不解道:“你笑什么?”
燕柒用手里卷成轴的棋谱在她头上轻敲了下,戏谑道:“山上的时候还吃醋来着,这会儿又觉得她可怜了?”
姜零染语噎一阵,涨红着脸道:“你胡说八道,谁吃醋了!”
燕柒也不与她争辩,掏出怀里的匕首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问道:“我解释清楚了,这匕首你还要收回吗?”
他这么说,倒好似这匕首有别的意义一般!姜零染看他笑成了一朵花,错了错牙,伸手就去抢。
没想到他姿态慵懒,警惕心却没放下,手指堪堪的擦着他的袖子过去。
看着他高举的手,轻哼一声:“你要给的,这会儿又耍赖!”
燕柒猜她猜得准,瞧她肩颈一动,立刻便撤开,眼下瞧她鼓腮瞪眼,气闷不已。愉悦笑道:“已经送我了,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姑娘好生小气。”
姜零染瞧他如此不要脸,气结道:“谁送你了?明明是你赖我的!”
燕柒施施然的把匕首揣回去,笑睨她一眼:“说我赖你,证据呢?”
“...”姜零染闭眼扶额,指腹压着嚯嚯直跳的额角,忍怒道:“你走!”
燕柒撇嘴道:“理亏了就撵人,真真是过分。”
“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姜零染咬牙道:“你一个半夜翻墙的人,和我谈待客之道?”
燕柒哈哈大笑。
姜零染惊了下,忙抬手捂住他的嘴:“你要把人都招来吗!”
厢竹和青玉不在,外面守着的可是云梦几个。
若是被她们听到,他可真要死在兄长的手里了。
软绵的手掌盖在他的嘴唇上,燕柒心口一悸,整个僵住。
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呆滞。
姜零染先回过神,忙就要收回手,却被他反应极快的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掌大,牢牢的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拇指指腹在她手腕内侧摩挲了下,看她似是痒的指尖微缩,抬眼笑道:“撩了人就要逃,这是什么道理?”
姜零染抽手抽不回,再听他这话,又急又羞道:“你...胡说八道,谁要撩你了!!”
燕柒眉头轻挑又落下,用力一扯,人就贴了过来:“那我撩你。”
“...”姜零染看着他灼灼的眼睛,脑子空白一片。
不合时宜的想着,这种距离,她倒是闻到了些酒味,极浅,应该是没喝几杯的。
燕柒看她竟在出神,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轻叹一声,额头压下去,不轻不重的磕在她额头上。
姜零染霎时回了神,眨了眨眼,后避了避。
“我怎么这么挫败呢?”燕柒泄气,啧了声:“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姜零染耳根发烫,轻咳一声道:“我在想,夜深了,公子该走了。”
“...”燕柒又是啧了声:“我就不该问。”
说完抬手扶住了她的后脑勺,亲了下去。
.....
次日二和街搬来了新住户。
姜府添了邻居。
拜访了姜家兄妹的人出了姜府,都想多走两步,去旁边拜访拜访燕柒这尊大神。
不过燕府府门紧闭,门房逢人便说:家主事忙,不见客。
京中之人自来知道燕府的门槛难迈,闻言也不觉被拂了面子,含笑而去了。
消息传到宫里,皇上的神色霎时变得冷凝阴沉。
沉默片刻,让小福才去二和街请燕柒回宫住。
小福才心情沉重的领了差事,退出了勤政殿,不出所料,他连燕柒的府门都没进去。
皇上听完小福才的回禀,眉宇间尽是戾气,扬手怒砸了杯盏。
殿中的人哗啦啦的跪了一地,齐声喊道:“皇上息怒。”
皇上的怒意自然不是宫女太监一句话就能熄灭的。
整个勤政殿仿佛成了冰窖。
午膳时,皇上去了承乾宫。
皇后已经听说了皇上发火的事情,不消多问,便知必然是因着燕柒的事情。
这些年,她极少掺和燕柒的事情,妻子人选上她也只向皇上提过一个金敏佳,最后还弄得那般结果。
眼下看他心情不佳,她绝口不提燕柒,免得触了霉头,端了杯茶放在他手边,笑着向他讨要太孙的名字。
皇上闻言神色略有缓和,抿了口茶道:“尚早呢。”
皇后也没打算让皇上立刻就想出个名字来,不过是讨个趣儿,让他心中松快松快。
皇上一颗心都沉浸在燕柒的事情上,也没能体会皇后的好意。
眸光明灭不定的盯着桌上的点心盘子,片刻,开口道:“皇后时常召见官眷,可有听说哪家的男儿是大龄未娶的?”
夫妻数十载,皇后立刻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不觉蹙起了眉。
皇上朝皇后看过去,见她面有异色,了然道:“皇后是怕子安怨你?”
皇后诚实的点头。
燕柒性子执拗,进京这些年,除了一个云痴,再未见他喜欢过谁。
眼下正中意姜零染,他们若从中作梗,生生的给拆开了,燕柒必然会记恨在心!
更不用说,燕柒心中本就对她、对太子怀有人命误会。
若他再同小时候那般,拿着砚台就要杀人...皇后后脊发寒,不敢深想。
第三四二章 心甘情愿
皇上冷笑一声:“若是姜零染心甘情愿的嫁人呢?”
与燕柒的执拗长情不同,在他看来,姜零染是个绝对冷静决绝的人!她不会看不清局势的!
且,他并不觉得姜零染对燕柒抱有真心。
那日在皇后这里,他让她挑选名帖时,她那张脸上,他真没看出有半分的难过失落情绪。
心中不免为燕柒感到不值。
不过他也庆幸,不动心才最是好办的!
“痴心错付,他就是怨,也怨不到咱们身上来!”
皇后看皇上心意已决,也不敢多劝,想了想道:“皇上您知道石阡吗?”
早间太子和太子妃来请安的时候,他们说起了燕柒和姜零染的事情,也知道了他们有意撮合石阡和姜零染的事情。
她并未见过石阡,不过太子看重且感激姜霁,而太子妃也愿意与姜零染交好,所介绍的男子必然不会差的。
皇上这一时问她,她也想不到其他人,便道出了石阡的名字。
皇上道:“是户部的巡官?”
皇后点头。
想了又想,她没把太子知情的事情说出来。
只说是偶然听到官眷交谈得知的。
皇上一心只想尽快的把姜零染给解决掉,闻言略思索了下便点头道:“皇后着手去办吧。”
皇后看皇上恨不能下一刻就把姜零染嫁出去,面有难色的叹了声道:“若要让姜零染做出心甘情愿的样子,此事需待好好的铺垫一下。”姜零染那般性情,真不是个会一见钟情的人。
她怕做的太假,被燕柒发现端倪!
那个时候,姜零染已嫁人,燕柒伤心又不甘心,还不把罪责全都加注在她的身上?
皇上明白皇后的难处,也清楚燕柒的脾性,道:“我会想办法把他弄出京的。”
“他不在京的这段时间,把事情办了就是。”
皇后松了口气。
不在京就好办多了。
不然三天两头的一闹,她真是受不住。
.....
平肃侯府,氛围沉闷。
上房里,老侯夫人念了半日的经文,但眉宇间的愤懑半分没消。
她死也没想到,这兄妹俩短短数月便飞黄腾达了。
文靖侯...开国第一位的女侯啊!
何其的光耀门楣!
若未和离,这份荣耀便是属于平肃侯府的!
再想到自和离后发生的懊糟事情,老侯夫人的一颗心滴血似的。
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后悔了!
这边,孟致沛魂不守舍的坐在书房里,谁叫也不理。
几个通房轮番来请,都没能把人请到自己的屋子去,便泄了气,各自散了。
王路得了消息,找了来。
“侯爷,用不用小的找些乐子来?”自从被皇上仗责后,孟致沛便不再出府,所以日常都是王路从外面选了娇妍的姑娘,带回府来。
孟致沛哀哀的叹了口气,深拧着眉,不能理解道:“你说,皇上是不是疯了?给一个女人封侯爵!”
王路闻听此言,吓得变了脸色,看门外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上前关了门窗,而后几步走到孟致沛身边,躬身提醒道:“侯爷,这话可不敢乱说的。”
孟致沛一脸的无所谓,又是叹了口气。
王路看他能做的只是叹气,不觉心中冷嗤一番。
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圣旨送到夫人手里以后,整条二和街都被车马堵瓷实了。”
“其中不乏各府各族中的优秀男儿。”
孟致沛烁然抬头,目光狠厉道:“姜零染她见了?!”
王路忙摇头:“没有!外男入府,要见也是姜霁见。”
孟致沛大松了口气。
王路趁热打铁道:“夫人没封侯爵的时候便有秀才愿意娶做正妻,如今得了侯爵,怕是各族的嫡长都要当做宝,迫不及待的娶回去了。”
孟致沛怔了怔,面上浮现匪夷所思:“会吗?”
世家里的公子哥真有人愿意娶一个和离过的?!
王路猛点头道:“当然会!”
“如今的姜家二房早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姜家二房了。”
“帝后,太子夫妇,两仪公主,连带着燕柒这个活祖宗,对夫人和姜霁那都是感激涕零的!”
孟致沛少出府门,日常的消息来源都是从王路口中得知的。
闻听此言,立刻就慌了:“那现在该怎么办?姜零染她不能嫁给别人!她是我的!”
饶是王路见惯了孟致沛无耻的样子,但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的在心里暗啐一声。
面上依旧是恭谨和替主子分忧解难的虔诚。
认真的想了想道:“要不咱们也去送贺礼?”
孟致沛皱起了眉,面有抗拒。
王路知道他丢人丢怕了。
但他并不想放弃任何一个让孟致沛丢脸的机会。
思忖着又道:“侯爷想想,咱们与夫人,远比那些个外人要亲近。这样的大喜事,全京城的人都去送贺礼,咱们自然没有不去贺的道理。”
“况且咱们去了以后,也能让那些个人明白明白,您才是夫人的良配,他们都要靠边站。”
孟致沛听到这神色有了动摇:“你去准备一份厚礼,咱们这就过去。”
王路点头应下,转身出去了。
到了廊下,他直起了弯缩的肩背,扭头看一眼书房,冷笑一声。
他发现李老道和老侯夫人有私情的事情以后,迫不及待的就要捅出去,好让平肃侯府身败名裂。
但姜零染却拦着他,让他不要声张,还要他监视着郑清仪。
起初他不以为意,认为姜零染做事拖泥带水,不利索。更生出了自己单干的心思。
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让他对姜零染彻底的改了观。
一个连侯爵都能挣来的女人,谁敢小瞧?
心思更是可想而知的缜密了!
他立刻就派了心腹去监视着郑清仪。
不过,他并不明白姜零染为什么要监视郑清仪,一个大着肚子,不受宠的妾,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
再说,他隔三差五的就会去一次,真没瞧出有什么猫腻。
腹诽归腹诽,总的来说,王路还是非常相信姜零染能带领着他复仇的!
孟致沛带着厚礼往二和街去,一路上不知博了多少眼球与嘲讽。
马车停稳,他一只脚还没走下马车,就听一声底气十足的狗吠!
踩在脚凳上的脚尖登时就缩了回去。
紧张的四下去看,瞧见隔壁的府门口坐卧着那只曾经扑咬过他的大狗。
狗在,是不是说明燕柒也在?!
一想到燕柒那活该遭雷劈的脸,孟致沛就恨得切齿。
不过经了秀才的事情,足以证明姜零染对燕柒是没意思的,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第三四三章 放狗
那边大狗似是看到了他,龇牙咧嘴的站直了身子,目光警惕,喉咙里压着呜呜嗡嗡的低吼。
孟致沛看的更是不敢下马车了。
王路看孟致沛迟迟不下来,上前去看。顺着孟致沛惶惶的目光看到了燕柒的那只大黑狗,心中明了,无奈笑道:“侯爷,它拴着呢。咬不着您。”
孟致沛看到狗就吓得没了魂,经王路提醒才看到狗脖子上拴着链子,心下大松。
注意到小厮们带着些嘲笑的眼神,他立刻端出威严之色,一一瞪回去。
等到众人都惊恐的垂下了头,他才轻哼一声,抖了抖袖子,四平八稳的下了马车。
姜家门房看到平肃侯府的马车靠近便忙进府去通知姜霁。
姜霁听后冷道:“真真是活腻歪了!”
这是看他不利于行,收拾不了他!
文叔观着姜霁的神色,恭声道:“公子歇着,我去把人打走!”说完退了出去。
姜霁靠在床柱上,目光正好看到了堆满墙角的礼盒,额角忍不住的跳了跳。
这些,全都是新邻居送来的!!
皇上才颁了圣旨,他就大摇大摆的在隔壁住下了,这种行为岂不更要惹恼皇上?皇上疼他纵他,自是不会对他做什么,但姜零染呢?皇上会对姜零染心慈手软吗?
再想到那只快成了精的狗,姜霁更是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
府门口一栓一整日,见着与姜零染年岁相当的男子来拜访便狂吠不止。
狗一叫,隔壁必然要来他这儿送东西!
待到暗戳戳记下拜访之人的府邸姓名之后,再从容离去。
打的什么主意,不消说也能明白了!
这边,燕府的门房听到狗吠,探头出来瞧,一看是平肃侯府的马车,忙进去通传。
燕柒听完账本子一甩,怒道:“放狗啊!”
“以后只要在二和街见到那杂碎,立刻放狗!”
门房见燕柒怒不可遏,忙不迭的应下,疾步去吩咐了。
文叔刚走到府门口,就看到孟致沛被狗撵着跑,滑稽又狼狈的样子看的他心中畅快非常。
有了狗,就用不着他出手了,抱着刀看了会儿热闹,直到孟致沛跑远,才转身回去。
姜家大房的马车刚进二和街,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
二和街住的全都非富即贵,没人会这么大吵大闹,车厢里的郑明蕴和姜婉瑜很是诧异,掀着车帘去看,见到了被狗撵着,吓得没人色的孟致沛。
一人一狗前面跑,后面乌泱泱的跟着一群小厮,从马车旁疾风一般的冲了过去。
姜婉瑜看到了黑狗的个头与獠牙,不禁胆寒。
放下车帘与郑明蕴道:“这是谁家的狗?若是咬着孟致沛,岂不出大事了?”
郑明蕴蔑然轻哼一声,摔下了车帘。
姜钰的差事,他们托了孟致沛,而孟致沛也拍着胸脯应允了下来。
可到头来,却是一丁点的忙都没帮上。
堂堂二品侯爷,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不过想到孟致沛如今比他们还惨,她这心里多少找回了点平衡。
闻言啐一口:“咬死才好。”
姜婉瑜却不这么想。
有孟致沛这么时不时的冒出来恶心恶心姜零染,简直是大快人心。
若是被狗咬死了,岂不可惜?
.....
万千千脚步轻快的到了汀兰苑,一进院子就听小煤球满含警告的汪汪两声。
姜零染轻斥一声,小煤球立马乖巧。
它如今长大了,这么一开嗓很有些凶狠的感觉。
它日常就在廊下,守着房门,若生人不听警告的靠近,那它可就有了磨牙的东西了。
虽说在她面前猫儿一样,但若它以后还是这么凶,姜零染只能把它还给燕柒了。
不然早晚有一日要惊着女眷。
万千千吓得捧心驻足,缓过神,气哼道:“你这小没良心的,亏我不忘给你带肉干,你就这么凶我!”说着从兰桂手里接过纸包,打开捏了根手指粗细的肉条。
小煤球闻到肉香,尾巴摇的飞快,伸着舌头,憨厚的“汪”一声。
可把万千千给逗笑了,蹲下身,喂它吃了肉干,摸摸它的头:“下次见了我还凶不凶了?”
小煤球又是一声十分友好的“汪”。
万千千心中欢喜,又喂了几根肉干。
姜零染看的好笑:“你可别喂它了,胖的都抱不动了。”
万千千道:“它早晚要长大的。”说着想起一事,把肉干递给兰桂:“你接着喂,吃人嘴短,多喂点,它下次见了咱们必然乖巧。”站起身拉着姜零染进了屋:“你听说了吗?燕柒搬到你们隔壁了。”
姜零染面上有些不自在,低咳一声,音调有些含糊:“哦,好像听谁提了一句。”
提及他,她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他破了嘴唇的模样。
...挣开他之后,姜零染恨不能一脚踹开他。
而他舔了舔唇上的血珠,含笑问她道:“今日怎么没打我巴掌?”说着竟真的伸着脸过来,给她打。
姜零染惊叹他的厚颜无耻。
无话可说!
无言以对!
一把推开欺近的脸,怒道:“滚!”
不知这个字有什么可乐的,他笑的在榻上直打滚。
姜零染气的从榻上跳起来,撇下他就要往外间去。
燕柒单手撑着脑袋,看着她道:“我明日要搬过来。”
姜零染吓得站住了脚:“你说什么!”
燕柒非常友好慷慨的拍了拍榻沿儿:“坐下再说。”
姜零染只得走回去,坐下道:“你要搬过来?”
与她的眉头紧锁不同,他笑的疏朗,答她道:“是啊。”说着快速的折起身,在她唇上偷了个香,走了。
万千千蹙着眉,嘟囔道:“和这样喜怒不明的人做邻居,以后不定有什么麻烦呢。”
姜零染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万千千,眨眨眼道:“他...他挺好的。”
“好?”万千千难以置信:“咱们上次在宝山遇到他,他一张脸阴沉的能滴水,说话都带着刺儿,这叫好?”
“...”姜零染回想宝山那次,他确实有些阴阳怪气。
但极大多数他都非常好脾气的。
就是偶有生气,那也没对谁凶过,至多是不理人罢了。
不过,这话她却不好和万千千多说。
万千千看着她,无奈道:“你这人脾气好,看谁的脾气都好。”
姜零染:“...”
第三四四章 死罪
万千千想起来时遇到的事情,“噗嗤”笑了出来:“对了,有一件趣事告诉你。”
姜零染给她倒了杯茶,看她笑的这般,也跟着笑了起来:“怎么了?”
万千千道:“孟致沛来了。”
姜零染讶然道:“什么时候?”
“大概是我来之前。”万千千摆手道:“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知谁家的狗绳子断了,追着撵着他咬,愣是把人给吓走了。”说着又想起了孟致沛的模样,拍桌笑道:“你都不知道,二和街上有多热闹。”
还能是谁家的狗?姜零染看向了吃肉条的小煤球。
万千千看她不乐不笑,眸光定定的不知想了什么,眉眼间竟有些低落难过。
想是不愿意听到孟致沛这个名字,想起这个人的。万千千暗暗懊恼自己粗心,忙转开了话题:“胳膊还疼不疼了?”
“府里还有些事情,我娘晚会儿就来。”
姜零染回神,抿笑道:“我已经没事了,别劳累伯娘奔波了。”
万千千看她神色正常,舒了口气,打定主意以后不再她面前提起孟致沛,免得让她想起那些难过的往事。
笑了笑道:“昨晚的糟鱼吃着极好,我娘爱吃,今日来看你是假,蹭饭是真。”
姜零染笑起来,让厢竹去厨房吩咐一声。
厢竹含笑应下,转身出去了。
万千千挑着攒盒里的霜糖枣片吃,吃一片下去就拧眉找茶喝:“甜的嗓子。”
喝了茶,嘴里的甜腻感才好了些:“你不是不喜吃这么甜的东西?”
姜零染道:“吃了药后才会嚼一片。”说着让青玉去准备新的茶点来。
说笑一会儿,厢竹回来,温声禀道:“姑娘,大夫人和元诚伯世子夫人来了。”
姜零染面上没什么情绪,点头道:“请进来吧。”
厢竹去请了。
万千千皱起了眉,轻哼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又整什么幺蛾子呢。”
唯恐姜零染在郑明蕴手里吃了亏,吩咐文竹回去请万夫人快来。
姜零染好笑又窝心,一边拦住文竹一边安抚她道:“没事的,她们不敢做什么。”
厢竹引着郑明蕴和姜婉瑜进了院子。
郑明蕴进了房间,四下一看。
除了外间的圆桌和书桌旁边的圈椅,房间中并未设下堂中正座,她勉为其难的在圆桌前坐下,瞥一眼姜零染,话中带出几分温和的笑意来:“胳膊可好些了?”
姜零染微微屈了一膝,抿笑道:“好多了,多谢大伯母关心。”
姜婉瑜在郑明蕴身旁坐了下来:“既然好多了,怎么不见你进宫谢恩?”
“这般不知礼数,当心皇上要怪罪!”
万千千最看不惯她们这耀武扬威的模样,不知有什么可神气的!
闻言冷道:“皇上体恤今雪受伤,特意免了她去谢恩的!”
姜零染知道皇上不让她去谢恩,多半是不愿意看到她。
但在不知情人的眼中,此举却是极其抬爱她了。
姜婉瑜脸皮一僵,没再搭话。
郑明蕴剜了眼万千千,心中蔑然,万家真真是会巴结。
姜零染看到郑明蕴锋利嫌恶的视线,蹙眉不悦道:“不知大伯母今日有何贵干!”
郑明蕴闻言收回了视线,看回姜零染身上,温声道:“自得知了你受伤的消息,你祖母,你伯父还有我,都是坐立难安,寝食不香。”
“这会儿看你安然无恙,我也就能放心了。”说着掏出帕子,戚戚然的压了压眼角。
这是在说她不懂规矩,连个平安都不知道往大房报?姜零染勾起了唇,轻声慢语道:“前不久大伯母带人打上门来,如此狠意决绝,我以为大伯母恨不能我立时死了呢。”
目光在她干燥的帕子上一转而过,笑意讥诮:“却不知你们这般忧心我与兄长的安危。”
郑明蕴有些下不来台,悻悻然的轻咳一声,声音又是软绵了几分:“都是一家子,就不要计较那些不足挂齿的往事了。”
姜零染笑着点点头:“大伯母说不足挂齿,那就是不足挂齿好了。”说着牵着万千千的手到了书桌旁边的圈椅上坐下。
姜婉瑜顿生不悦,竖眉冷道:“长辈还在,你这是什么行为!”
“没关系没关系。”郑明蕴忙压住姜婉瑜的手,颇有些委曲求全道:“你四妹妹与咱们亲厚,才会这般随性而为。”
万千千拧眉。
真真是一对儿嘴上恶毒的母女!
姜零染掩唇轻咳一声:“大伯母恕罪,实在是我体弱,见不得风。”
圆桌正对着房门,眼下房门大开,她这么说合情合理。
“狡辩!”姜婉瑜冷哼道:“我怎么没感觉到有风!”
青玉端着茶点进来,无视圆桌旁的二人,径直走到圈椅旁,把茶点放在小几上。
姜零染抿了口茶,淡淡道:“可能三姐姐的面皮比较厚,感受不到秋风的凉爽吧。”
万千千差点笑出声,这丫头如今这么促狭呢。
这是说她脸皮厚!!姜婉瑜脸色青黑,咬牙一拍桌,威厉喝道:“姜零染,你找死!”
姜零染咽下茶水,搁下茶盏,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抬眼看过去,微微笑道:“不知本侯犯了什么死罪?”
轻轻柔柔的一句问话,却足以让房中静寂下来。
看着姜婉瑜更加僵硬的脸,姜零染接着又道:“若我没记错的话,我就算是犯了死罪,有权利定我罪名的特只有皇上一人。”
“什么时候开始,元诚伯世子夫人能随便的定王公侯爵的死刑了?是皇上给你的特令吗?”
姜婉瑜一哽。
是啊,这贱人如今是三品的文靖侯。
比自己这个世子夫人更要尊贵。
又看她歪曲自己的话意,更是扯出了皇上,心中慌乱起来。
大房到如今的地步全都是二房害的,郑明蕴完全相信姜零染会再害他们。
闻言忙斥道:“混账!还不向你四妹妹认错!”
“纵是在家里,也不能这般的口无遮拦,不然传出去只当咱们姜家没家教呢!”
姜零染听郑明蕴把事情归结到家中姊妹的玩闹上,轻轻笑了笑。
郑明蕴看着姜零染这笑,不免有些心惊。
第三四五章 慷慨的邻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死丫头谈笑间便有种胜券在握的从容。
想到屡次在她手下吃暗亏,再想到来之前老夫人和姜冼木的叮嘱,郑明蕴忐忑的咽了咽口水,等待着姜零染的回应,再想办法进行化解。
姜婉瑜得了郑明蕴警告的一眼,胸腔中憋着雷厉的怒火,却也不敢再发作,只是暗中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回想前世姜家大房众人耀武扬威的嘴脸,眼下再看这二人小心谨慎的模样,姜零染忽然觉得没趣儿极了。
淡淡转开眼,道:“我累了,你们若无事就离开吧。”
刚刚的笑容中明显有不打算轻易的饶过的味道,这怎么又不做计较了?郑明蕴眼底划过诧异。
但谁会去深究从天而降的馅饼为什么会砸在自己的身上?郑明蕴松了口气,听她说累,忙顺势接话道:“如今大半个京城都来探望你们兄妹。虽是好心好意,但你们兄妹身上都有伤,每日人来人往,嘈声杂语,怕是连静养都不能。”
说着温柔慈祥的笑了笑:“索性我在府中也无事,明日便来帮忙照应照应吧。”
姜零染的笑意更浓了:“真是要多谢大伯母的好意了。”
“只是,府里的奴仆已够用,就不劳累大伯母了。”
郑明蕴听着前半句,以为她是允了,不禁心花怒放,可后半句话直把人气的嘴都歪了。
这贱丫头,竟把她比作奴仆!
后院有不速之客,前院也有。
姜霁目光挑剔,冷漠,不喜的看着榻边的人。
可那人根本不看他,从盘子中捏了个柑橘,一边剥一边熟络的道:“哎呀,这大半日都在忙活搬家的事情,才抽出时间来探望姜副统领。”说着抬眸看一眼,轻笑道:“姜副统领不会怪罪吧?”
柒公子客气了。”姜霁轻哼一声转开眼:““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岂会怪罪。”
燕柒听着笑了起来,柑橘剥好,掰出一半递过去:“姜副统领好大的火气,来,吃点橘子,消消火。”
姜霁心中冷笑。
他真不知道自己的火气从何而来?!
看着递来的橘子瓣,姜霁火气更旺盛了。
“不吃!”
燕柒看他面色铁青,摇头失笑。
这做兄长的,还没有妹妹的定性足!
他与姜零染斗气,每每都是自己败下阵来,可在姜霁这儿,他多半都会赢的。
笑着收回手,捏着水灵灵的橘瓣扔在嘴里,嚼了几嚼,点评道:“不好吃。”
姜霁深深的吸气,缓缓的呼气。
心中告诉自己,来者是客,不可失礼。
就当是喂了狗!
燕柒又嚼了两瓣道:“吃着不够甜。”
姜霁心口闷油一般,看一眼他欠揍的模样,磨牙冷道:“自是比不得柒公子府上的。”
燕柒点头道:“姜副统领人实在,说的话也实诚。”
“这橘子真是比不过我府里的。”说着侧目看了眼百香:“府里的柑橘抬来两筐。”
两...筐??
百香微微睁大眼,认定必然是听错了的。
要知道他们府里装柑橘的竹筐是五十斤的筐子。
这是送的东西太多,不知该送什么了?所以送一百斤柑橘来?
姜家收了这一百斤橘子能吃的完吗?
对视两息,没见燕柒再做补充,百香颔首应下,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两筐柑橘抬到了姜家。
文叔看的咋舌。
百香含笑一揖:“辛苦文叔了。”说完随手在筐中挑拣几个一路往姜霁的院子去。
燕柒接过,留一个在手里,其余几个放在了桌案上。
剥开皮,嚼一瓣,啧啧有声的感叹道:“这才叫橘子。”
姜霁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要害眼疾,忍无可忍的端起了小几上的茶盏。
端茶送客!
燕柒笑道:“看来姜副统领是累了,那我就告辞了。”
姜霁简直是求之不得:“慢走不送。”
燕柒掏着帕子擦干净手指尖上最后一点橘子汁,笑着道:“咱们这样的关系,姜副统领就不用这般客气了。”
“对了,自从天星山回来,我还没正式拜访我的另一位救命恩人呢,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姜霁咬了咬牙。
说什么择日不如撞日,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吧!
燕柒笑容可掬道:“姜副统领深明大义,通情达理,不会连我这点小诉求都要拒绝吧。”
姜霁岂会让他得偿所愿?
拼着不深明大义,不通情达理,道:“男女有别,柒公子的意思在下明白了,会转告给妹妹的。”
燕柒挑挑眉:“姜副统领都这么说了,我若执意坚持,倒是惹人烦忧了。”说着揖揖手:“改日再来探望。”
姜霁看他终于说人话,面上和缓不少。
燕柒走出府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郑明蕴母女面色欠佳的上了马车,他神色冷淡的收回了视线,抬脚回了隔壁。
一百斤橘子,愁坏了文叔,去找姜霁讨主意。
姜霁惊了下:“一百斤?”
真真是个不按常理做事的!
谁家送瓜果蔬菜用的筐子是五十斤的筐子?简直是有病!
闷了片刻,姜霁道:“分拣出来,交好的府邸都送一点过去。”
文叔颔首去了。
橘子送到了汀兰苑和芳华苑。
姜零染看着浅脸小竹筐里黄橙橙的橘子,大小均匀,橘皮薄软,剥开后尝了一瓣点头道:“真甜。”说着将手里剥好的分给万千千和姜颜乐。
厢竹一边拿着帕子给姜零染擦手一边道:“是隔壁送来的。”
姜零染擦手的动作一顿,很快恢复如常,“唔”了声,没了话。
万千千嚼着橘子,含糊不清的问厢竹:“是燕柒送来的?”
厢竹点头。
万千千笑道:“你这邻居还不错。”
姜零染诧异看她一眼,好笑道:“你刚刚还说与他这样的人做邻居是个麻烦。”
万千千咽下口中的橘子,解释道:“我那是说燕柒对旁人来说或许是个麻烦。对你们,他自是不会的。”
手里的橘子瓣吃完了,她又捏了个橘子剥:“你和你兄长可是先后救过他性命的。”
....
信王府,燕辜得知了燕柒搬家的事情,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突然?他搬去哪儿了?”
“搬去了二和街。”辛答道:“现与姜家只有一墙之隔。”
“什么!”燕辜惊诧:“与姜家只有一墙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