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六章 人质
辛点头。
燕辜早就怀疑燕柒和姜家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他们也暗中查了多次,但都一无所获。
辛有一段时间甚至觉得燕辜疑心太重,什么都要怀疑一下。
但燕柒搬家的事情,让他也不得不怀疑了。
燕辜震惊过后,低喃道:“果然!”
他还以为是燕柒和姜零染有了私情,原来,是他猜想错了!
燕柒这厮,藏得不可谓不深!
辛没听真切,疑惑道“殿下说什么?”
燕辜坐回椅子里,沉声缓慢道:“我还纳闷父皇为什么把姜零染的封地定在了孟州,原来如此。”
辛看着燕辜这讳莫如深的模样,一头雾水道:“殿下的意思是?”
燕柒道:“京中的侯爵不少,但若说有封地的侯爵,却是屈指可数的。”
“皇上是真的看重这兄妹俩。”
辛点头,这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燕辜嗤笑一声,接着又道:“看重不假,但忌惮也是真的。”
“忌惮?”辛诧异不解:“皇上为什么要忌惮他们?”
他们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想要收回那也是翻手的事情,有什么可忌惮的?
燕辜看辛不懂,道:“姜霁任职禁军副统领之后,所有人都在探查,他是走了谁的门道?”
“太子,瑞湘两王连同我,都是被探查的对象。”
“而燕柒无官无职,不涉朝政,反倒没人猜疑他。”
“您的意思是...。”辛顺着燕辜的话去想,惊愕道:“姜霁是燕柒的人!!”
燕辜点头:“目前来看,这个可能性极大。”
他就觉得燕柒待姜霁兄妹不同,偏生在姜零染身上查不出什么,却原来症结在姜霁身上!
实在是疏忽大意了!
辛觉得燕辜的思维太过跳跃,他有些跟不上,磕巴了半晌,道:“众所周知,燕柒和太子不对付。”
“两湖一行后,姜霁被太子赏识,以后的前途必然是顺遂平坦的。他若不傻,就一定会抱紧太子的大腿。”
“那燕柒呢?”
燕辜看他终于问到了根结所在,笑了笑道:“所以燕柒才会搬到了二和街去住。”
辛又听糊涂了。
燕辜解释道:“燕柒是把棋子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
这么看来,燕柒是掌控不住姜霁了?又或者已经闹掰了?
这么一说,辛就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姜霁他是根墙头草?踏着燕柒的跷板升了职,反过来却又搭上了太子的船?”
燕辜冷笑着点头。
按说这种行径令人不齿,谁都不会容的!
但禁军副统领...不,是禁军统领这一职位实在是太诱人了!
若能收为己用,那是大有助益的!
“眼下的情况来看,姜霁这枚棋子,太子和燕柒都想牢牢抓在手里。”
“兄弟阋墙,姜霁此举俨然是触了父皇的逆鳞!所以他封了姜零染做文靖侯,封地却选在孟州。”
辛拧眉道:“皇上明明恼了姜霁,却大肆封赏了姜零染?这又是什么意思?”
燕辜想通顺了这些,心情很是不错。
闻言耐心的解释给他听:“孟州那地界乱的很,这些年朝廷的驻兵一直都没撤离。”
“若姜零染住在哪里,像什么?”
辛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人质。”
“对!”燕辜点头:“皇上以姜零染为人质,以此警告姜霁安分守己。”
说着眼底划过厉光,语调沉下来:“又或者说,这个建议是燕柒给皇上的。”
他要让姜霁明白,谁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所以勤政殿上太子会极力的反对封侯一事,反观燕柒,一派安然,像是早就知道了的。”
辛顺着这话再想,不免惊叹道:“这么说来,在皇上的心里,燕柒比太子的分量更重?”
燕辜眸光冷厉,轻哼一声,冷嘲道:“不一直都是如此吗?”
辛从燕辜身上察觉到了戾气,低声问道:“那咱们?”
燕辜深吸一口气又缓慢的吐出,周身戾气稍减。
他微微笑道:“咱们自然是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辛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又问道:“可他们若一直不打擂台呢?”
毕竟太子和燕柒的“和平”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燕辜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思忖着道:“先看看情况,若彼此都太含蓄,咱们就推波助澜一把。”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竭力的制造太子和燕柒之间的矛盾。
太子端的是心平气和。
而燕柒虽是恨太子,却没什么动作,他险些以为燕柒太怂,不敢对战储君。
却原来,他真的是在养精蓄锐。
怕是前段时间燕柒的乖顺,连太子都被迷惑了吧?!
面对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对手,燕辜是一丁点都不敢轻视。
需待尽快筹谋出对策!
而午后太子的行为也更加印证了燕辜的猜想。
太子先去了姜家,而后拐去了燕柒府上,不知交谈了什么,太子从燕柒府上离开的时候,神色极其凝重。
....
晚膳姜零染和姜颜乐是在姜霁院子里用的。
也没用安生。
隔壁一会儿送来只烤猪,一会儿送来碟小菜,连着芙蓉甜饼也端了一屉。
对着姜霁冰冷的模样,姜零染食难下咽,等着姜颜乐用完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她洗漱,陪着她躺在榻上,哄着睡着后,姜零染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青玉已准备好洗澡水。
姜零染的胳膊不便,昨日未沐浴,睡下后觉得浑身不舒服。
今日胳膊稍好了些,便忙洁净洁净。
宽衣沐浴自是不提。
厢竹加热水的时候看到了她肋下的一道淤青,蹙眉惊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姜零染垂眼看了看,不在意道:“在天星山的时候硌了下。”
厢竹张口结舌片刻,无奈道:“您怎么不早说呢?!”
“这么大的一块淤青,不涂药不治疗怎么能行?”
伤处隐秘,况且只是硌伤,姜零染自己知道轻重,看厢竹大惊小怪,笑道:“没事儿。等几天它自己就消了。”
厢竹颇为无语:“您也太不爱重自己了。”让青玉来伺候,她去了王瞎子的院子,向他要了跌打损伤的药膏。
姜零染沐浴出来,看厢竹手里拿着个黑色的药瓶,登时蹙眉道:“王老先生给的?”
第三四七章 躲柜子
厢竹点头,揭开盖儿献宝似的说道:“王老先生说这药灵着呢,连续涂两日,什么样的跌打损伤都能好的。”
姜零染面带抗拒,摇头退了一步:“拿走拿走,我不用!”
厢竹疑惑道:“为什么啊?”
姜零染撇嘴道;“他的药都太折磨人了。”
汤药苦的要命不说,且每次看兄长换药时,药粉一洒在伤口上,兄长疼的简直要跳起来。
这药膏必然也是一个滋味儿。
她裹紧了衣服,道:“我宁愿疼着,也不想用他的药膏。”
厢竹听完好笑一阵,觉得姜零染近些日子越发的孩子心性了。
“咱们且试试,若是疼,咱们就不用了?”
姜零染看着药瓶里薄荷绿色的药膏,嗅着似有一股辛辣的味道,拧起了眉。
厢竹扶着她在床榻边坐下,接着又道:“您就算不心疼自己的伤,也心疼心疼奴婢跑这一遭,就试一试,好不好?”
姜零染听她这么说,不好再拒绝,点了点头。
仰躺在床榻上,衣摆向上掀起,露出一截白皙纤弱的腰腹。
像是一块无瑕的白玉。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白玉上多了一道儿紫红的淤青,看着十分可怖碍眼。
厢竹把薄被盖到姜零染肚脐以下,又把中衣往上卷了卷,完整的露出淤青。
用素银小勺挖出一勺药膏摊在掌心里,掌心相叠用力搓,药膏伴着掌心的热气化开以后,小心的把掌心覆盖在伤处。
姜零染觉得厢竹手掌心里像是拢了一团火,燎皮炙肉的烧灼感,伴着火辣辣的疼。她顿时变了脸色,叫道:“疼疼疼!”翻身滚到了里侧,避开了厢竹的手。
厢竹吓得忙撤开了手,看她捂着伤处呼痛,紧张焦灼道:“您怎么样?快让奴婢瞧瞧。”
燕柒悄无声息的从后窗翻进来,隐约听到廊下的交谈声,顿时变得蹑手蹑脚起来。
外间无人,内室却有烛光泄出。
悄步往内室走,刚走没两步,就听内室里传来姜零染痛苦的呼痛声。
燕柒的脸色霎时变得晦涩。
必然是手臂又疼了!他这般想着,心急如焚,脚下急走几步,伸手掀开了珠帘。
床榻上的人眼泛泪花,露着不盈一握,白生生的腰肢。
眼底一震,脚下顿止。
珠帘撞得噼里啪啦的响。
姜零染和厢竹悚然一惊,惧是扭头去看,就见燕柒神色发怔,目光发直,愈进不进的站在珠帘外。
大手拢了一把珠帘,但眼下他整个人都犯怔,珠帘便滑不溜秋的从手掌心里散开了。
珠影儿摇晃,映的他的眉眼都泛着珠光宝气的朦胧。
姜零染怔了两息,脑子翁的一下就炸了,低呼一声,立刻就要撑手坐起身,却觉左臂猛的一痛,她“嘶”了声,有些狼狈的摔了回去。
厢竹眼疾手快的捞着被子盖在姜零染身上,急声道:“公子还不快避一避?”
燕柒“哦”了一声。
哦是下意识的回应,但心神仍是没回笼,脚下也没动弹。
眼睛盯着姜零染,脑子一阵阵的发眩。
姜零染被他看得面红耳赤,裹着被子气的直咬牙。
看他还发怔,拽着枕头就砸过去。
枕头砸在珠帘上,珠帘磕在燕柒的眉骨上,轻微的疼让他回了神,听她怒道:“你还站着!”
“哦哦。”燕柒揉揉眉骨,眼睛躲闪着不敢往里再看:“走,走,我走。”说着弯腰捡起了脚下的枕头,就要退出去的时候,忽听外间传来了“吱呀”的开门声,伴着清浅的脚步以及柔声的问询:“姑娘,怎么了?”
是云梦!
姜零染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急声喊道:“你站住!”
不用她喊,燕柒也已站住了脚。
四下一巡睃,根本没有藏身之地。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心口惶惶,脚尖一转就进了内室。
厢竹一看他进来,急的直跺脚:“公子怎么又回来了?”
这若是被堵在内室里,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姜零染锤榻坐起了身,抬手一指墙角:“柜子!快进柜子里去!”
“什么?!”在她这里,燕柒对柜子有着“特殊的憎恶”,瞪着她道:“我不去!”
姜零染气的想掐死他。
“你还挑地方!”
翻身跳下了床榻,推着他,干碎利落的把人塞进了柜子里。
柜门哐的关上,与此同时,云梦走了进来,面带关切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厢竹佯做铺床叠被,没敢扭头看云梦。
姜零染赤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凉的打哆嗦。
深吸着气,平复了心绪,温声道:“听外面乱糟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云梦抿笑又走进了两步:“是前院。”
“隔壁府里的瓜子跑咱们府里来了,天太黑,不知钻到哪片儿草丛花丛里去了,文叔正带着人在前院找呢。”
姜零染眨了眨眼,不解道:“瓜子?什么瓜子?”
云梦笑道:“是一条黑色的獒犬,足有半人高呢。”
姜零染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半人高的獒犬,名叫瓜子?他这名字取得真真是应景。
自他搬到隔壁,她院周的巡逻更是勤勉了,眼下他能来她这里,全是瓜子的功劳吧?
看到了姜零染裙裾下露出的脚趾头,云梦惊呼:“姑娘怎么没穿鞋子?”
姜零染低头看了眼,坦然道:“有些热,凉凉脚。”
“热?”云梦皱眉疑惑道:“可姑娘不是一向畏寒?”
“...”姜零染被问的语噎,但面上依旧是坦然,顿了顿,淡淡道:“我这儿没事了,你下去吧。”
云梦心中莫名,但也不敢多问,点头应是,退了出去。
姜零染微微吁了口气,侧目看厢竹一眼。
厢竹会意点头,出去守着了。
姜零染听到关门声,忙上前敲了敲柜门,柜中之人没回应她。
想着他被硬塞进去时的脸色,她抿抿唇,打开了柜门。
柜子不小,但不似玉堂春那般的书柜,这衣柜中间打了隔断,上下两层都叠放着她的衣服。
所以人在里面是没办法站立的。
姜零染看着委委屈屈缩在下面一层角落里的燕柒,不知该作何心情。
柜门打开,燕柒抬头看过去。
不知是不是柜中太暗,姜零染觉得他的眼神过于的黑沉,眉尾微垂,有种可怜巴巴的味道。
第三四八章 恼了
被他这么看着,姜零染连话都说不出了。
蹲下身来,话语无奈又有解释的意思:“我这房里拢共就这么大,除了这里能藏人。”
她这一蹲下,裙裾便在地上铺开,盖住了原本裸露在外的脚趾,他的目光从下而上,定在她脸上,这一刻他胸膛起伏的有些明显,缓了几息,伸出了手。
姜零染看着伸来的手,疑惑道:“做什么?”
燕柒道:“腿麻了,扶我一把。”
声音平平淡淡的,全没有他素日里的那股子温柔宠溺。
这次躲柜子,与玉堂春那次完全不相同,他怎么这么生气?
姜零染心中想着,却不敢问他,小心又恭谨的搀住了他的手臂,把人扶了出来。
燕柒站在柜子前,不言不动。
姜零染低头等了会儿,有些耐不住这温吞吞的迫人感,微偏着头,抬眸睃一眼:“恼了?”
燕柒看着她,下巴扬了扬:“穿鞋去。”
姜零染这才想起自己还光着脚呢,“哦”了声,转身走到榻边,汲了脚踏上摆放着的鞋子。
燕柒跟过去,道:“身上怎么回事?”
姜零染听他这么说,立刻就想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脸皮涨红。
真不知他怎么能这么坦然的问出这样的问题!
又想到他早就给她换过衣服了,刚刚只看了那么点,自然是气定神闲的!
低头支吾道:“没什么。”
燕柒拧眉,语调微沉:“淤青了那么一大块,怎么会没什么?”
“谁打你了不成?!”
“谁敢打我啊。”姜零染无奈翻他一眼:“你想什么呢?”
每每想起孟致沛曾在倚香阁对她动手的事情,他心里就针扎一样,自见不得她身上带丁点的伤,看她含糊其辞,语调更冷沉了几分:“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想急死我吗!”
“...”姜零染看着他脸上的疼惜焦躁,心口像是被磕了下:“就是在天星山的时候硌了下。”
燕柒一怔,想起她趴在崖边时拖着他的姿势,眼底划过痛色:“...疼吗?”音调微哽。
姜零染摇头。
燕柒吞咽了下,缓解了吼间的涩重。
目光在她身上巡索:“身上还有哪里伤了?”
姜零染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羞恼道:“没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
燕柒眨了眨眼,想到什么,轻咳一声转开了眼:“手臂呢,好了吗?”
姜零染点头。
燕柒等了会,没听到回答,扭头看她道:“是还疼吗?”
姜零染这才意识到他没看到自己点头,对上他有些焦躁的眉眼,顿了顿道:“你气什么呢?”
燕柒一口气提上来,张口欲说,却又顿住。
对视好一会儿,他低声道:“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从来都不告诉我。”
“我连你受伤了都不知道。”
姜零染总觉得他话中有控诉的味道,而她竟觉得理亏。
可明明只是一桩小事。
再说,这种地方要怎么告诉他?
她想着,就说了出来。
燕柒拧眉,磕巴了几下道:“我...我又没说要怎么你。”
“我不看就是。”
“可你不能瞒着我啊!”想到她刚刚的痛呼,他语调更急了:“你告诉我,我才能给你找药来。”
她连兄长都没告诉,就连近身伺候的厢竹也是才知道,又不是单单的没告诉他!
再说,她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他!
家里还缺他一瓶药?
姜零染看着他脸上的严厉之色,渐渐的也来了些火气:“我不告诉你,你不是也知道了!”
“...”燕柒一哽,喘口气,气闷道:“那能一样吗?”
他今日若没早来,若没看见她上药,岂不是永远都不知道了?
姜零染挑眉瞪回去:“我觉得就是一样的!”
二人对视片刻,都是气的不轻,各自转开了眼。
一个盘膝坐在榻上,看着梳妆台发呆。
一个叉腰站着,望着柜门发呆。
好一会儿,又都是心平气和下来。
姜零染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看回去,翻一眼:“别在我这儿,不想看见你。”
“...”燕柒取下衣架上的披风,上前披在她肩上。
蹲在脚踏上,握住她搁在膝上的手,微仰着头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不该给你发脾气的,给你道歉,别生气了。”
姜零染听他这么说,恍惚意识到刚刚生气,好像就是他太凶的缘故。
想着活了两世,却越发孩子心性了。
不自在的抽回手,嘟囔道:“谁要生气了,我才没有。”
“这么好脾性,我更觉自己该死了。”燕柒捏捏她的小手指指腹,轻声道:“以后不会这样了。”
姜零染看他片息,低声道:“我觉得自己伤的不重,就没告诉人,想着几日就好了。”
“谁曾想今日淤青的更严重了。”
这是向他解释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吗?燕柒笑了笑:“以后不能这样了,有伤需待尽早医治。”
姜零染点头。
..........
太子妃喝了安胎药,歪在榻上犯瞌睡,却又因一个人,而觉得心有空落,睡不着。
太子处理完了公务,轻手轻脚的走进内室,看她一眼,眼底带了笑:“还以为你睡着了。”
“睁着眼想什么呢?”
太子妃见他回来,顿时眉眼带笑,拍了拍身侧。
太子便褪了鞋,歪在了榻上。
太子妃抱住他的腰,脸枕在他肚子上,困意瞬间浓了几分,懒声懒气道:“父皇今日找你说了什么?”
她去了发簪,柔顺的长发披在肩背上,太子从她的后脑抚下去,一下又一下,心安又满足。
闻言眉间略起了皱褶:“父皇告诉了我子安和姜姑娘的事情。”
“竟告诉你了?”太子妃有些意外,意外之后又是皱起了眉:“父皇他打算让你做什么?”
太子轻叹一声。
太子妃偏头看着他:“难道让你去劝解燕柒?”
太子摇头道:“父皇打算给姜零染找个夫婿,让她尽快的离京去孟州。”
“而母后那边提了石阡。”
太子妃蹙眉道:“莫非是让咱们牵这条红线?”
太子点头。
太子妃眉间皱褶更深了:“虽说你我之前都看好石阡,有意撮合他与姜姑娘。但那是不知道姜姑娘与燕柒的事情之前。”
“若现在再做这件事情,燕柒恐怕是要打上门来的。”
第三四九章 皇上病了
太子笑了起来,轻拍了拍太子妃的脊背:“他如今长大懂事了,就算生气,也不会打上门来的。”
太子妃撇嘴,看了眼护弟的太子。
“我就是这么一说。”
当然没人敢打到太子府门前!
燕柒他也不傻,不会做这种蠢事。
“只是,有他在,父皇怕是难如意的。”
太子听完沉默了片刻,道:“所以父皇打算把燕柒送出京城。”
“什么时候?!”太子妃惊得坐起了身。
这么些年皇上之所以不愿意让燕柒出京,怕的就是他一去不回。
眼下为了这事儿,竟愿意放他出京去?!
看来,这件事情上,真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可燕柒岂是容易妥协的主儿?
皇上又不敢在燕柒身上使主意,怕闹僵了父子关系,到最后可不就是要委屈姜零染了嘛!
想到姜零染和她那封地,太子妃不免暗暗的叹了口气。
太子跟着坐起了身,有些慌张的扶住她的后腰。
御医说胎像不稳,素常里要小心的。
太子妃看太子一脸的紧张,无奈道:“没事的。”说着忙又问道:“父皇打算什么时候让燕柒出京?”
太子捞着被子裹在她身上,道:“约莫就是近两日了。”
“父皇对于这件事情毫无忍耐力,子安搬去二和街的行为,更是彻底的惹恼了他。他现在求得就是一个快字。”
太子妃看着太子面上的凝重,知他心中纠结难为,轻轻的握住他的手道:“所以,你打算帮着父皇?”
太子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默了片息,向太子妃说了两湖时他站在营帐外听到的燕柒和姜霁的对话:“...这么多年,子安对谁都爱答不理,什么人他都不放在心上。”
“他也确实都不用放在心上,整个大庸国,父皇第一,他是第二。”
“可在和姜霁对话的时候,他言语间满是哀求...他是真的喜欢姜姑娘。”
太子妃看出太子眼中的疼惜,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掌心。
他这是两难啊!
想要让皇上顺心顺意,也想要让燕柒心想事成。
只是,眼下的情况来看,终究没可能。
太子反握住太子妃的手,轻声又道:“我今日去问过姜霁的意思,他依旧是反对的。”
“那姜姑娘呢?她是什么意思?也不喜欢燕柒吗?”太子妃猜想姜霁之所以不同意,应该是预测到了后果,唯恐姜零染受伤害。
而且,姜霁也确实所忧不虚。
太子笑意有些无奈,点了点她的额头:“明明是你见她比较多。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太子妃想了想,摇头道:“看不出。”
“她总是清清淡淡的,说她是庵里的道姑我都信。”
回想金敏佳与燕柒的传言四起的时候,那段时间姜零染与金敏佳也见过几次,在她脸上太子妃并未看出异样之色来。
就是面对燕柒的时候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之色。实在没看出有爱意的样子。
是她伪装的太好?还是真的不在乎?
太子想着皇上和燕柒,苦恼的叹了口气:“他们二人的性格明明天差地别,怎么会有交集呢?”
“子安不是不喜欢姜姑娘这样的性格?”
太子妃听他倒来问自己,一时颇为无语。
二人纠结不出个所以然来。太子看太子妃眉眼间带着困倦,抱着她躺下道:“睡吧,有什么事情我来应对,你好好养着。”
太子妃安心的躺在他臂弯里,感觉到他的手掌在她小腹上轻抚,失笑道:“这就着急了?且待等些日子才能摸得到呢。”
太子笑了笑,也没把手拿开,轻轻拍了两下:“睡吧。”
也不知是和谁说的?太子妃笑着闭了眼。
......
皇上忽然病了,连早朝都没去。
太子,湘信两王全都进了宫侍疾。
禁足的瑞王言辞恳切的写了请安折子,并让瑞王妃诵经食斋,为皇上的康健祈福。
高得盛十分低调的到了二和街。
燕柒这边刚听说了皇上生病的消息,正要去太子府打探消息,闻听高得盛来,见了他。
高得盛此来未穿太监的服制。
唯恐有人说燕柒不孝,连皇上生病都要近侍来请才愿意入宫。
在保护燕柒的声名上,皇上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
燕柒随意扫了眼高得盛的衣服,又垂眼看着账本。
高得盛看燕柒这冷淡模样,明显还气恼未消。
不免担心完不成皇上的叮嘱,心中发虚发苦,卑躬屈膝的站在书桌前,哀求道:“公子,求您进宫看看皇上吧,他昏睡中一直在唤您的名字。”
燕柒拨算盘的手一顿,抬头看着他道:“什么病?”
高得盛见燕柒愿意搭话,暗道有谱。
心中松快了些,闻言忙答道:“也不知怎么,忽然就起了高热。”
燕柒听着又继续看账:“近些日子天气转凉,想是风寒吧?”
“太子等人都在,又有你们精心伺候着,我去与不去也没什么差别。”
“有差别,有大差别呢!”高得盛言辞恳切的说着。
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御医说皇上并无受寒的迹象。”
燕柒疑惑的皱起眉:“哪是因何病了?”
“老奴也不知啊。”高得盛一脸的百思不解:“昨儿在镜心湖上的水榭陪着宜妃娘娘用了午膳,那会儿还好好的。到了勤政殿后就不言不语,折子也没看。问他,他也不说,晚膳没吃,晚间就烧起来了。”
镜心湖?燕柒倒是知道镜心湖,那水榭他也去过一次。
站在那水榭里,一眼望去,周遭全是水,看的人心中极其不舒坦。
他只去过那一次便未在去过了。
难道皇上和他一样?
高得盛看燕柒沉吟不语,忙接着又道:“皇上自昨日午后便未在用膳,这会儿前朝后宫都乱做了一团,因查不出病结所在,御医连药也不敢用,现在全都是束手无策了。”
说着说着俨然要哭出来:“皇上口口声声的叫您,您就去看看吧,说不定皇上就好了呢。”
姜零染听说了燕柒进宫的消息,怔坐了会儿。
厢竹走进来,抿笑恭声道:“姑娘,都准备好了,现在出发吗?”
姜零染回神,招呼着练大字的姜颜乐:“小七,咱们回家去看看。”
第三五零章 无疾症
姜颜乐闻言欣然一笑,搁下毛笔跑过去抱住姜零染的腰,仰着小脸看着她道:“娘的肚子一定更大了。”
姜零染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是啊,小七很快就有弟弟或者妹妹了。”说着给她扶正了鬓间的小珠花:“小七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姜颜乐不假思索的道:“妹妹。”
姜零染笑道:“为什么啊?”
姜颜乐道:“因为我可以把我的珠花和漂亮衣服都给她穿戴。”
这理由听得姜零染好笑不已。
二人说笑着先去了姜霁的院子,而后才出府。
将到府门口的时候,云溪拿着姜颜乐的披风追上来。
厢竹笑着接过道:“我来伺候就行,你回去看着院子吧。”
云溪看了眼姜颜乐,她并未反驳厢竹的话。云溪只好点头称是。
马车上,姜零染握着姜颜乐的小手,笑声儿问道:“小七在姐姐这里住的好吗?”
姜颜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姜零染,闻言重重点头。
姜零染笑着又道:“那云溪伺候的好吗?”
姜颜乐这次迟滞了一下,但还是点头。
点过头之后又补了一句:“我喜欢四姐姐。”
姜零染抿笑点头:“我也喜欢小七。”又问道:“那小七是喜欢自己住在芳华苑,还是喜欢和四姐姐一起住在汀兰苑呢?”
姜颜乐道:“我喜欢和四姐姐一起住在汀兰苑。”
姜零染道:“为什么?”
姜颜乐道:“我喜欢四姐姐。”
姜零染被她左一个喜欢右一个喜欢说的心都软了:“四姐姐也喜欢小七,最喜欢小七。”说着捧着她的小脸揉了揉,把人按在了怀里,拍着她的背道:“如果有什么事情,小七一定不能瞒着四姐姐,知道吗?”
姜颜乐点头。
说出这句话后,姜零染怔了怔,好像有点明白了昨晚燕柒为什么生气了。
一路到了姜三叔家。
姜三婶产期临近,她身子骨弱,可肚子却圆滚滚的,看的骇人。
这孩子在前世是没有的,姜零染不免一直悬着心,请了大夫三日一诊脉,今日来是问稳婆的事情的。
姜三婶的意思是请隔壁街道的苏婆子来接生。
姜零染没有反对姜三婶的决定,温声道:“三婶觉得好的人,那一定是不错的。”
“只是,生孩子是件危险的事儿。”
“要不咱们再多请两位?到那日也好多几成的安稳。”
姜三婶明白姜零染这是不放心苏婆子。
没有直接反驳她的意思,是给她留作为长辈的体面。
一直以来他们都极感激姜霁和姜零染。
只是,再多请两位稳婆的话,便要再多付两人的辛苦费。
如今家中银钱不丰足,生了孩子以后花销便更大了。
他们也不想总麻烦他们兄妹。
“这街坊四邻都是苏婆子接生的,没事的。”姜三婶有些为难的看着姜三叔:“咱们还有必要再请两位吗?”
姜三叔和姜三婶是一样的心思,不愿意过多的麻烦他们兄妹俩。
两个孩子小小年纪立府已经够艰难了,况且如今姜霁还伤着,姜零染也是才大安。
京中各府邸往来交际,不知多少事情等着姜零染去处理呢,他们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又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他们?
但姜三叔明白生孩子的危险,且一直以来,姜三婶的身子都是孱弱的,听姜零染这么说,心中便有些动摇。
“四姑娘可是有合适的人选吗?”
姜三婶闻言立刻瞪姜三叔一眼。
姜零染成亲几月就和离了,其中还小产过一次,他这会子说起这个,岂不让四姑娘心中难过,面上难堪?
姜三叔恍然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忙摆手道:“三叔不是那个意思,三叔...三叔...”越说越挫,姜三叔憋的脸都红了:“四姑娘别见怪,就当三叔什么都没说。”
姜零染看他们二人这般,轻笑出声道:“都是一家子人,说什么见怪不见怪?”
说着解释道:“我手上并没有合适的人选,不过万伯娘介绍了几个给我,我刚看过她们的名帖,选了三位不错的。等这两日进了城,我带来让三叔和三婶瞧瞧。”
二人看姜零染已经安排好了,都是心怀感激的点头应下。
自又是谢了又谢。
......
勤政殿内殿里,皇上醒转。
高得盛面有喜色的说道:“皇上您醒了。”
殿中的皇后太子等人忙都站起了身,围到榻前,目光希冀的看着皇上,叠声问着各种话。
皇上没什么话,皱眉闷咳一声,伸出了手。
高得盛忙扶皇上坐起身。
皇上这才看到远远站着的燕柒,稍显浑浊的眼睛一亮,意外又欣喜道:“子安什么时候来的?”
话音一落,殿中众人神色各异。
不少人都暗戳戳的盯了眼燕柒。
高得盛笑着道:“柒公子来了已有大半晌了,皇上您一直睡着。公子孝顺,便没让叫醒您。”
皇上面上笑意更浓了:“是啊,子安一向孝敬。”说着冲着燕柒招招手。
燕柒看着,面色平静的上前,搀住了皇上的另一只胳膊。
皇上移到了临窗的炕上坐着。
皇后端了杯参茶放在皇上的手边,温声问道:“皇上可觉得好点?”
皇上点了点头。
太子已让人去请御医进来。
御医院院正叶惠就侯在殿外,听到皇上醒了,忙进了殿,仔细的给皇上诊了脉:“皇上脉象平和,并无疾症。”
皇后蹙眉,看一眼太子。
太子却知道其中门道,不似皇后这般担忧,但也不好直言安慰皇后。
“平和?”燕辜拧眉叫道:“父皇都病成这样了,你还说脉象平和?叶院正究竟会不会诊脉?”
叶惠闻言面色大慌,噗通跪了下来:“微臣无能。”
皇上倦懒且不耐的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叶惠如蒙大赦,磕了个头就退了出去。
太子什么都没说,揖了揖手,扶着皇后出去了。
湘王看太子出去,扶着良贵妃也离开了。
燕辜道:“儿臣就在殿外,父皇歇着,若有吩咐,让高公公唤儿臣。”说着看皇上点了点头,又招呼燕柒道:“子安,咱们先出去。”
皇上道:“子安留下,我有话同他说。”
燕辜面色一僵,他忙垂下了头,恭声道:“是,父皇。”说完退了出去。
第三五一章 心思各异
皇上看了眼高得盛:“你们也退下。”
高得盛颔首称是,带着小福才等人退了出去。
一时间殿内只剩皇上和燕柒两个。
皇上拍了拍身侧:“坐下,咱们父子俩说说话。”
声音有些病弱的苍老感。
燕柒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无言坐了下来。
皇上偏头看着他的眉眼,像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这么多孩子里,唯他最苦。
不管做什么,他都要给他最好的!
轻叹一声道:“昨晚,我梦到你娘了。”
燕柒闲散的神情顿时一肃,眸光清厉的看向皇上。
皇上的精神很不济,眉眼间满是倦意。
眼下因忆起往事,浑浊的眸光中添了几分微芒,而后瞳仁表面极快的染了水光:“她说,她的房子漏了个大洞,她被雨水淋了,让我帮她修房子。”
“她在梦里怨我,说我不该拘了你,坟前连个尽孝的人都没有。”他说着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燕柒等了会儿,仍是咳嗽不停,皱了皱眉,抬手给他顺背,又端着茶盏递给他。
皇上喝了茶,止了咳嗽,接着又道:“我就寻思着,是不是有盗墓贼盗了你娘的坟墓?又或者是守墓人不尽心,坟墓疏于打理,破了大洞?”
当年离开江南的时候,外祖父和母亲的守墓人是燕柒亲自挑选的,他们的儿子也陆续的进了商行谋事,因着父辈守墓的缘故,他们比旁的人都多了些体面。
故而,墓园里绝无人敢不尽心。
而齐家商行是在江南发的家,江南分布的商行是所有州县中最多,最精的。换句话说,江南商行的掌柜皆是他信得过的,又这些人在,盗墓贼敢作祟的几率并不大。
更不用说几乎每隔几日都有消息从江南传来,若真出了事,绝无人敢隐瞒他。
燕柒神色清冷,眸光淡漠的看着老态龙钟的皇上,平静道:“我娘不在坟墓里!
“就算是真的破了洞,她也感觉不到的。”
皇上一哽,神色霎时变得晦涩,眼中水光更盛,艰难道:“你...你还在怨我?”
燕柒眼底像是敛了一汪死潭,看着皇上,音轻且冷:“你杀了武德侯,我就原谅你。”
皇上眼底一震。
这么些年他竟然还在想着这件事?
“我已经告诉过你,不是他,他不敢。”
燕柒转开了眼,没了话。
对话的进展和皇上预想的不一样,他以为燕柒听了自己的这番话,一定会哭着求着回去修坟的。
看着他冷漠的侧脸,皇上道:“你想回去看看吗?”
燕柒讶然的挑眉,看着皇上。
“我放心不下。”皇上哀哀的叹了口气,满面的忧愁:“你若不想回去,我便派高得盛走一趟。”
殿外,皇后轻声问太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子莫若母,看着太子的神情,皇后便猜到这事儿有隐情。
而皇上这会儿单独留下了燕柒,是否说明事关燕柒?难道是姜零染的哪件事情?
太子给了皇后一个安心的眼神,低声道:“人多眼杂,咱们回去再说。”
皇后得了太子这个眼神,心安不少。
良贵妃走到皇后身边,屈膝见了礼,蹙眉忧心道:“皇上这总查不出症结,又不肯用膳,可怎么办呐。”
湘王看着太子道:“父皇一向愿意听子安的话,不如太子去劝劝,留他在宫里住几日?”
燕柒搬去二和街的事情湘王有所耳闻。
另一边,宜妃眸光泛冷的紧盯着那两对母子。
若皇上驾崩,太子就是名正言顺的新帝!
太子一党上位,岂有他们母子的活路?!
想着最近被暗算到禁足的瑞王,她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这一切都是太子的计谋?!
先禁了瑞王的足,而后拉拢湘王,继而对皇上动手?!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吞咽了下,稳住了心神,招手让侍女翠儿靠近,与她耳语道:“你现在立刻出宫去瑞王府,告诉他做好准备,听我消息。”
“另外再去张家,让他们都警醒着点。”
若真到了哪一步,丰州大营的五万兵可是瑞王保驾护航的利刃!
更是他们的保命符!
话虽隐晦,但翠儿还是立刻就听明白了,吓得脸色发白,磕磕巴巴的点头应下,从侧殿门离开了。
燕辜挨着最靠近内殿的殿柱站着。
阳光洒进来,照在殿柱上,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了斜而粗的影子。
燕辜恰好就站在那一方阴影里,安静的好似不存在。
目光打量了会儿太子和皇后,又看向神色紧绷的宜妃。
而后往内殿的方向瞥了眼,皱起了眉。
这病的不明不白,别说宜妃警醒,就连他也不能安心。
眼下时机还不成熟,若真是有人暗中谋事,以他如今的能力,最大的成功就是自保!
那位子,便与他终身无缘了!
怎能甘心呢?
目光再打量殿中的人...湘王心思不明,又一向闲散,这些年手里也没积攒什么有用的力量,真到了那时候,是个不可用的。
而瑞王,拼着一死倒是能和太子抗衡一番,但终究达不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他也取不到渔翁之利。
况且,真到了那一日,他更期盼太子胜利。
瑞王此人心胸狭窄,手段阴毒,他若登了高位,自己必死无疑!
殿中众人心思各异,相互警惕猜忌,又因皇上病中,无人敢嬉笑吵闹,故而一殿的沉静凝重。
这种气氛下,时间便越发的难熬。
小半刻钟,内殿里走出一人。
燕柒目不斜视的出了勤政殿,出宫后去了庆华街的齐家商行总行。
隋风对于燕柒回江南的事情很是意外,意外之余更多的是为燕柒感到开心。
他终于能回去看看了。
可却没从燕柒脸上看到丝毫的欣喜之色,反倒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听他一丝不苟的安排商行事务,隋风忙收敛了多余的心思,认真听吩咐。
晚膳时,太子和燕辜都派人来请,燕柒全都推了,回了二和街。
能祭出瓜子一次,却不好再用第二次。
燕柒少不得等待着丫鬟婆子都睡下以后再翻墙。
站在墙根下,他凝神听着隔壁巡夜的脚步声,心中默念到五十,然后利落翻身上墙。
第三五二章 深夜辞行
黑衣隐在夜色里,他悄无声息的到了姜零染房间的后窗,一推,竟推不开,皱眉再用劲,窗棂仍是纹丝不动。
这小丫头竟把后窗给锁死了。
燕柒霎时哭笑不得。
又一队巡夜经过,他忙上了树,隐在枝蔓中,静静等到巡夜的人走远。
借着树高,他越身上了房顶,翻过房顶跳入院中。
院中石灯数座,隐隐约约的照映着庭院。
蜷缩在院门旁边的小煤球听到响动后警惕的支棱起了耳朵,待到看清来人后摇了摇尾巴,又蜷卧了下来。
房中漆黑,应是已经睡下了。
若是往常,燕柒必然不会扰她清梦。
试着推了推房门,也锁了,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折身往后走几步,到了书桌旁的窗下,掏出匕首,顺着窗缝塞进去,拨弄一番,听得“咔”一声,唇角扬起了笑意。
姜零染隐约听到后窗的动静,忙熄了蜡烛,心想,自己睡着,他定然不会再进来了吧?
何况门窗全都锁了,他就是想进也进不来!
平躺在榻上,看着帐顶想,皇上病了,他怎么没宿在宫里呢?
还没想出个结果,听得寂静夜色里“咔”的一声脆响,她眨了眨眼,想到什么,猛地坐起了身看向了珠帘处。
燕柒熟门熟路的到了内室,抱臂靠在了珠帘外。
看着床榻上的人,笑声儿道:“我可没火折子,你是自己来点灯还是我抹黑进去?”
姜零染简直是无话可说了。
他是人吗?
她都睡下了,他竟然还跳进来?!
“点什么灯,你赶紧走!”
燕柒听她气急败坏的声音,“噗嗤”笑了出来:“好,不点灯。”拨开珠帘,抬步走了进去。
“你站住!”姜零染气喊道。
燕柒自然不会站住,径直走到榻前。
得益于皎洁的月光,不至内室里太黑。
她柔和的脸庞笼了层朦胧之感,越发衬的眸光清亮,波波闪闪的泛着些惶恐与气恼,直直看着他。
这么对视着,燕柒觉得心尖尖上像是被猫舌舔过一般。
俯身撑手在她身侧,额头低下去,轻磕了下她的额头:“小丫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作怪。”
姜零染听着他话中的笑意与调侃,心头砰砰乱跳,捂着额头避开他,气弱狡辩道:“这是我的屋子,我想怎么都行!”
燕柒失笑,揉揉她的头:“调皮。”
在榻边坐下,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今日可上药了?”
姜零染听他问起这个,脸上就觉火辣辣的。
燕柒等她会儿,也没听她说出什么,瞧她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便知她是羞了,也不再说什么。把药瓶放在她手心里:“待会我离开以后,你自己涂一点这个药膏,很清凉的。”
瓶子表面温温热热的,想到他是从怀里掏出来的,姜零染觉得掌心都跟着热起来。指腹摩挲两下,点点头道:“知道了。”
燕柒从怀里又掏出一本棋谱来:“给你解闷看。”
姜零染也看不清书皮上是什么字,推回去道:“我有书看,这个你拿回去吧。”
兄长那儿堆了半屋子的礼盒以及他送的那一百斤的橘子,都在昭示着他家底丰足,出手阔绰,这会儿特特的送一本书,别是什么珍贵的孤本吧?
燕柒也不与她争夺,拿起搁在了一旁的小几上,道:“我明日要出京。”
姜零染没多想,随口道:“去宝山吗?”
“不是宝山,是江南。”燕柒声音低了下来,有些落寞道:“需待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姜零染惊了下,皇上竟然同意他回江南?
这么多年明明看的严,这会子怎么忽然就允了?
想到皇上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封了侯爵警告自己,对他却一直没什么动作,眼下让他回江南,是不是不打算让他回来了?又或者是拘在江南几年,等到他心中淡了,再让他回京?
她心里胡乱的想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燕柒还在等着她的话。
姜零染看着他的眼睛,抿了抿唇,忽然想起了前不久她请他到祥和茶楼,与他辞别。
那个时候他神色晦暗,精神都有些恍惚。
想来这会儿她的状态也是差不多的...幸亏没有点灯,没被他瞧见。
“皇上可说了,多久让你回来?”她思忖着,还是问了出来。
燕柒等的就是这句,听她问出,顿时喜笑颜开。
捏起小几上的棋谱道:“这本棋谱有三十二页,你一日看一页,等到看完,我就回来了。”
姜零染听他这么说,心中的不安感缓和不少:“你一直都想回去,怎么不多呆些日子?”
“一个月足够了。”
一个月已经够漫长了。燕柒捏着被角给她盖了盖被子:“等以后我带你回去,咱们再多住些日子。”
姜零染的脸皮霎时滚烫:“谁要跟你一起回去了,胡说八道。”
燕柒笑了起来,伸手捧住她的小脸,笑意更深了:“都能暖手了。”
姜零染更是羞窘无措,胡乱拨开他的手,气道:“你你别动手动脚的。”
燕柒不逗她。
这小丫头,羞了,恼了都是不理人的。
他还想在离开之前与她好好的说说话呢。
“你江南的姨母可寻到了?若还没有,我回去后帮你找找。”
姜零染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呢。
紧了紧手里的药瓶,点头道:“找到了,兄长才寄了信过去,就等姨母回信了。”
燕柒听的认真,听完道:“我昨日去看你兄长,他的腿好了很多,血葫芦草我过几日让人给你送来。你看着你兄长的情况,再决定什么时候把草给王瞎子。”
提起这个,姜零染就生了好奇心:“你哪来的血葫芦草?听说这草极不易得。”
燕柒笑道:“你也不想想我是做什么的?全大庸国我不知有多少家药铺,收的药材自然也多。”
姜零染道:“多谢。”想了想又问道:“呃...多少银子?”
燕柒挑眉,不可置信道:“你要给我银子?!”
瞧她还敢点头,燕柒气噎道:“...你是觉得一个月见不到我,想要让我记你记得深刻,所以才这么下功夫的气我吗?”
姜零染抿抿唇,在他炯炯发亮的目光下,说出的话显得不怎么有底气:“这血葫芦草有市无价,我不能让你做赔本买卖不是。”
第三五三章 你负责养我!
燕柒磨牙,想说什么又咽下去,扶额片刻,斩钉截铁道:“行!”
“你记着,你欠我很多银子!”
“等我有朝一日落魄了,你要负责养我。”
“...”姜零染无语的看着他。
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
燕柒看她抿唇,面上满是一言难尽,不觉轻笑道:“若你愿意养我,我觉得落魄也是美事一桩。”
姜零染被他看出了心思,一时没了话。
再听他越说越不着调,更是懒得理。
燕柒耐不住她不理自己,隔着被子戳戳她的膝盖。
姜零染警告看他一眼。
燕柒手指蜷缩着收回去,颇有些委屈的道:“谁让你总不理我的。”
姜零染道:“你还不走?”
“...”合着让她理自己,她就会说这么一句?燕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惯会气我。”
明日一早他就要离开了,时间宝贵,他不能用来和她怄气。
况且,他觉得她的逐客令比数月之前已是委婉温柔很多。
被拂开了手,燕柒笑问道:“明日宜出行吗?”
姜零染没明白,茫然道:“什么?”
“明日宜出行吗?”燕柒笑了笑道:“我走水路,可以吗?”
姜零染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不觉失笑。
燕柒道:“当初我让商行的人改走陆路,商行上下全都不理解,就连同行都说我是魔障了。”
“等到事情发生以后,你的名声比那商船上的烧起的火还要旺,多少人拖了各种关系来问我,这算命先生到底是谁?”
姜零染听着心中感慨万千,她是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听她的。
那么玄乎的事情,亏他会信!
想了想,轻声道:“明日宜出行,水路也安全,你一定会平安的。”
她字句清浅,缓慢,每个字都说的认真。
听着,全没了玩笑的意味,更像是在祈祷他路途平安。
燕柒看着她,莫名的觉得眼眶发热。
还没离开,思念便开始疯长了。
“你好好养伤,我回来会给你带好吃好玩的,还有这药膏真的很有用,能止疼的,你一定要记得用。”
姜零染听他这么说便想起了昨晚的事情,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低头支吾道:“知道了。”
燕柒接着叮嘱道:“我离开这一个月,隋风会住在隔壁,若遇到不好出面,不好解决的事情你就让文叔去告诉隋风,他会帮你办好的。”
姜零染不觉得自己会有事情让隋风去办,但为了让安心的离开,她还是乖乖的点头:“我记下了。”
“怎么这么乖?”燕柒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姜零染拽下他的手,道:“你该走了。”
燕柒点头,时间已经很晚了,就是他不困倦,她也是要休息的。
走出几步扭头看她。
床榻上,她坐着没动,正眉目安然,目光柔和的看着他。
燕柒心头一热,转身大步走了回去,单膝压在榻沿上,伸手把人捞在了怀里。
姜零染惊了下,双手僵着不敢动。
感受着他抱她抱得紧,微凉的脸颊贴着她的耳朵,微微蹭了蹭,埋在她颈侧。
“这么些年我每一日都在想着如何才能回去,可现在,我不想走了。”
“一个月,我一定回来。”
姜零染听他在耳边轻声的说,心底发酸,眼底浮现惆怅与迷惘。
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怯生生的攥住了他腰侧的衣服,低声道:“你,注意安全。”
.....
次日城门刚一打开,燕柒就轻装简行的出了城。
沙陵河南码头上,燕柒正要登船,听到有人唤他,他止步扭头,看到骑马追来的太子,蹙眉嘟囔道:“这会子不是早朝的时间吗?”
太子看到他,大松了口气,翻身下马。
马鞭递给辛,他走几步上前道:“终于追上你了。怎么走的这样急?”
燕柒调侃道:“太子没早朝?就不怕言官参你惰政?”
太子闻言笑起来,眼底的纠结消散不少:“你倒操心我的事情?父皇还未大安,今日不上朝的。”说着越过他的肩膀看了眼靠岸的大船,问百香道:“一应可都准备妥帖了?带了多少人同行?何处靠岸补给是否都计划好了?”
这才隔了一夜,定然是没计划好的,再一次觉得燕柒走的太急了。
百香闻言抿了抿唇,没答话,睃了眼燕柒。
燕柒道:“多谢太子,一切都准备好了。”
太子听他语调冷淡,猜想他又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那案子一日不查清,在他心中武德侯便是一日的凶嫌。
而自己,也是不清白的。
心中轻叹一声,很快又收敛了心思,叮嘱了他几句,注意安全,不可着急赶路,风雨天气一定要靠岸,诸如此类的话。
燕柒十分配合的一一应下,转身上了船。
太子目送着船行远,眼底逐渐充满了忧思。
此行再归,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
从码头离开后,太子进了宫。
皇上正坐在临窗的炕上用着早膳,听到太监宫女的请安声,短暂抬头看了一眼,道:“走了?”
太子走到炕前,点头道:“已经离开了。”
皇上点头,筷子指了指耗油口蘑。
高得盛忙替皇上夹了一箸放在碟中。
皇上一边嚼一边问太子:“可用了早膳了?”
太子颔首道:“儿臣已用过了。”
皇上没了话,用了早膳后也没挪动。
宫女撤了饭桌,上了茶点。
皇上指了指对面,太子谢恩落座。
“他可说了什么不曾?”
太子摇头:“并不曾说什么。”
皇上算着路上所用的时间,以及他会在江南逗留的时间,等到事情都处理完,他解了思乡苦,怎么也要到十二月了吧?
届时严寒已至,陆路水路都会结冰,他没办法启程,待到重回京城,怎么也要三月了。
这小半年的时间,一定要解决掉姜零染!
等他回来,看到的是喜做人妇的姜零染,动作再快一点,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木已成舟,他还能怎么样?
爱而生恨之时,他下旨意把姜零染移去孟州,此生再不得相见,自也不会再有什么余情了。
再说,这些年燕柒心系江南,对江南的人总是多几分的热情,而姜零染的母亲就是江南人,且姜零染的姿容外貌也与江南女子无异,燕柒会喜欢她,说不定就是这缘故。
第三五四章 送草
而他此次回江南,每日所见到的全都是江南女子,袅袅娜娜,娇声软语,他看多了,还会再想起姜零染吗?
越想,皇上的面色愈加的和煦,抿了口茶,问太子道:“太子妃近来可好?”
太子恭声道:“谢父皇关心,太子妃一切都好。”
皇上点了点头:“那就尽快安排吧。”
太子皱眉,一时没答话。
皇上见状看他一眼,音调微沉道:“太子觉得不好?”
“儿臣...。”太子眼底的纠结越发的浓重,但...但燕柒与姜零染终究是不可能。
父皇做这一切,虽说武断无情了些,但他确实想不出反驳的言论来。
唯一能让他出言反驳的只有燕柒的感受,可如今,父皇已全然不顾这些了。
他心中低叹一声,揖手道:“儿臣遵旨。”
皇上看他这般,轻叹一声道:“我何尝不是为他好?”
本就没在皇家玉牒里,还是个商籍,妻子怎么也要是个望族嫡女。
再不济,就是看中一个身世清白的平民女子,他也能给她提身份,但...要说姜零染这个人怎么样,皇上觉得很好,只是,她和离过。
皇室不能接受一个这样的儿媳。
若他母亲在世,也不会容忍他娶这样一个女子的。
........
汀兰苑,早膳过后,王瞎子来诊脉。
姜零染目光希冀的等待着他的诊脉结果。
“不用再吃药了。”
话落,姜零染重重的舒了口气。
一旁万千千看的好笑:“你也太夸张了。”
姜零染白她一眼,暗道她是不见王瞎子,不知汤药苦。
“听说姑娘磕着了?药膏可还有用?”王瞎子一边收着药箱一边问着。
姜零染嘴角抽了抽:“王老先生的药膏用起来实在太痛苦了,我没用。”说着示意厢竹去拿来还给他。
王瞎子闻言丝毫不恼,反而笑了起来:“疼是疼了点,但是效果好。”
姜零染接过药瓶递给他道:“如今已经好了,多谢王老先生。”
王瞎子听她说好了,也不再说什么,拎着药箱便离开了。
万千千溜达着到了书桌旁,看姜颜乐一笔一划的描字帖,目露赞赏,也不打扰她,在书架上取了一本话本子,又坐回了姜零染身边。
看她手里也执着一本书,书皮是棕红色的,奇道:“这是什么书?”
姜零染道:“棋谱。”
不知他哪里找来的这棋谱,着实是本精彩绝伦的。
不过,却有些难领会。
她起初还想,一日一页很容易,看过之后发现,需待全心的投入钻研,说不定她没看完,他就回来了。
万千千对棋谱没兴趣,闻言撇撇嘴:“看着不闷吗?”拿着话本子翻看起来。
姜零染闻言抿笑看她一眼,目光很快又落回棋谱上。
张夫子进了府,姜零染让青玉送姜颜乐过去,在一旁伺候伺候茶水点心。
青玉颔首应下,收拾着姜颜乐的笔墨纸砚,领着人回了芳华苑。
云溪等在廊下,看陪同的还有青玉,面色微变,忙前迎几步,给姜颜乐问了安。而后接过青玉手里的书本,笑着道:“青玉姐姐怎么来了?”
青玉道:“姑娘那边用不着我,便打发我来照看七姑娘。”
云溪神色又是一变,却不敢多问,笑意发僵的点了点头。
隋风搬到了二和街,收整好后去了隔壁家。
门房看一男一女皆面生,客气揖手道:“不知两位找谁?”
隋风掏出燕柒的令牌:“我叫隋风,我家家主派我们来给姜姑娘送东西的。”
门房接过令牌查看后,又看了看隋风身后的姑娘。
姑娘手里捧着个木匣子,见他看过去,微微笑着颔了颔首。
门房又一揖手,依旧客气道:“请稍等,容小的去通传一声。”说着攥着令牌转身进了府。
等了两刻钟,门房回来,身后跟着厢竹。
厢竹见到隋风,屈膝福礼,把令牌还了回去,请着二人进府。
路上厢竹偏头看了眼慢她半步的二人。
隋风察觉了,看回去,微微笑道:“姑娘有话要问?”
厢竹道:“不一直都是百香来的?今日隋总掌怎么有空了?”
隋风笑吟吟道:“在下每日都有空的。”
厢竹看他答一半留一半,也没有追问的打算。
百香是燕柒的侍卫,百香在什么地方,燕柒一定也在什么地方。
这会子是隋风来送东西,必然是百香不在,那么,燕柒也是不在的。
而燕柒的行踪,再没有比姑娘更清楚的了。
问他,还不如去问姑娘。
走了约莫有十几步,听身后的人问:“姑娘是觉得百香比在下合眼缘?所以愿意让他来?”
厢竹还记着燕柒掳姜零染出府,百香打掩护的仇呢。
闻言瞥他一眼,轻哼道:“隋总掌真是说笑了。”
“百香那般武功高强之人,我可不敢与他有交流。”
隋风琢磨着这两句话,以及这一声轻哼,暗暗猜想,百香这是得罪人了啊!
接下的路非常明白的不再提百香的名讳。
走在隋风身旁的阿芙一脸惊奇的看着隋风。
这一脸春色,桃花都开在脸上了,莫不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
到了二门,隋风就不好再进去了。
厢竹看着隋风身旁的姑娘道:“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阿芙屈了屈膝,抿笑道:“婢子阿芙。”
“阿芙姑娘请随我来。”说着与隋风颔首作别,进了二门。
厢竹看了眼阿芙手里的盒子,问她道:“阿芙姑娘是柒公子的婢女?”
阿芙笑着点头:“是啊。”
厢竹想起燕两仪说燕柒身边没有婢女的事情,思忖着又问道:“看阿芙姑娘言行稳重,想必是跟在柒公子身边多年了吧?”
阿芙羞赧一笑:“姐姐真是过誉了。”
“我还没见过我家家主呢。”
“嗯?”厢竹惊诧不解的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阿芙笑道:“我今日刚来,家主这会子不在府里,故而还没见到他的尊容。”
厢竹一脸的茫然。
这...这才进府的婢女不教规矩,就让去别府送东西吗?
刚刚二门分开时,隋风对她非常放心的样子,多一句的叮嘱都没有。
再看阿芙这有问必答的模样,实在是一点严谨的概念都没有。
这隔壁家的行事风格,着实不敢苟同。
第三五五章 禁足期满
阿芙却没察觉厢竹神色的异样,打量着与燕府一般无二的园子,问厢竹道:“不知姑娘喜欢什么花啊?”
厢竹看她一眼:“姑娘不怎么喜欢花。”
阿芙以为厢竹这是委婉的不愿透漏。就听她又道:“姑娘喜欢树多一点。”
“树?”阿芙有些诧异,极少有姑娘不喜欢花的。
“那姑娘喜欢什么树?”
“也不拘什么树。”厢竹笑道:“只要不招虫子就行。”
搬来以后,汀兰苑四周种了不少树,树多易招蚊虫,夏日便是个麻烦事。
所以不招蚊虫的树,姜零染都愿意种一些。
阿芙记在心里。
一路到了汀兰苑,阿芙恭敬的把手中的木盒奉给姜零染,抿笑恭声道:“这是家主给姑娘的。”
姜零染接过打开看,木盒里放着巴掌长短的一截树根,黑漆漆的,长得歪曲扭八。
她蹙眉不解道:“这是什么?”
阿芙道:“回姑娘,这是血葫芦草。”
血呢?葫芦呢?这明明是黑树疙瘩?姜零染又看了一眼,满脸的懵然:“这就是血葫芦草吗?”
“是。”阿芙看姜零染面露怀疑,恭声道:“婢子不敢骗姑娘。”
姜零染知道燕柒不会诓骗她。
含笑道:“没说你骗我,就是觉得这草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阿芙悄悄打量着姜零染,这家主夫人和她想象的也不太一样。
听过姜零染不少的传言,还以为是个走路要搀,说话会喘,动不动就哭一哭的受气包呢。
没想到竟格外的灵动,却又不失娴静。
姜零染合上木盒,抬头问阿芙:“你家家主还说什么了?”
阿芙瞪大了眼,微惊道:“姑娘怎知家主还有话?”
姜零染抿笑看着这个喜形于色的小丫头。
阿芙上前两步,笑吟吟道:“姑娘,燕府里没有嬷嬷,也没有年长的姐姐,就奴婢一个婢女。没人能教奴婢规矩,所以家主吩咐说让奴婢无事的时候多来姑娘这里,还说姑娘最是个懂礼知仪的好人,让奴婢跟您学规矩。”
姜零染错愕着失笑,他没病吧?!
侍女为什么要送来她这里学规矩?
她府里的规矩还能适用与他府里的不成?
厢竹想到皇上忌讳燕柒与姜零染往来,唯恐姜零染一口应了下来,惹来祸端。看着阿芙道:“阿芙姑娘不是没见过柒公子吗?何时听了这吩咐?”
阿芙眯眼一笑,脸上一点的防备都没有,好似眼前的人不是初见,而是共同生活了很久的亲友。
“是家主留了话给隋总掌,隋总掌又转告给奴婢的。”
姜零染可不敢教他府里的人规矩,不然传出去可成了什么样子了?
“若阿芙姑娘想要学些京中的规矩,我可以介绍一个嬷嬷给你认识。”
阿芙谨记着隋风的话,听言轻笑道:“多谢姑娘了。”
“只是姑娘还没大安,奴婢不敢劳烦姑娘,回去让隋总掌帮忙寻一位也就是了。”
姜零染观她言行间少了几分做奴婢的谨慎,猜想是没学过规矩的缘故,但这会儿听她提起隋风时的亲昵随意,意识到她或许有些来头。
至少不会是单纯从伢婆手里买进府做奴婢的。
而且燕柒也不会找一个陌生人来给她送东西,还交代了刚刚的那一番话。
想清楚这些,她抿笑点了点头,给了赏,让厢竹去送客。
万千千走过来,探头看了眼盒中之物:“我还以为送的什么宝贝,怎么是树藤?”
姜零染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树藤。”
“总之是树藤嘛。”万千千撇嘴,完全没兴趣,依旧坐回去看话本子了。
午后是王瞎子给兄长换药的时间,姜零染去了前院。
按照王瞎子的话说,兄长的外伤已愈,就差固骨了。
包扎好后,王瞎子要告辞,姜零染喊住了他:“王老先生,这个给你。”说着把木盒递给他。
王瞎子接了盒子,也没打开,笑道:“这些日子公子和姑娘已送我许多的东西了,可不敢再收了。”把盒子放在了桌上。
姜零染抿笑道:“您当真不打开看看?”
王瞎子疑惑一怔,又把盒子抱在怀里,打开后探手摸进去。
眼盲者,日常代替眼睛的便是双手。
所以这双手多是粗糙多伤的,王瞎子的手也不例外,不过这些日子在姜家养着,也算细白了些。
指尖抓住树根,他面上神情一肃,迫不及待的放到鼻子下,一嗅之后瞬间瞪大了眼,激动的望着姜零染的方向:“血,血葫芦草!这是血葫芦草!”
姜霁皱眉,疑惑的看着姜零染:“你哪来的?”
莫非燕柒又故态复萌,做出翻墙之事了?!
姜零染看姜霁神色冷沉,知他是误会了,忙道:“今日隔壁送来的。”
姜霁神色微松,但依旧是皱着眉,追问道;“我怎不知有人进府?”
姜零染抿唇道:“是个婢女,自然不经过前院,兄长不知道也不奇怪。”
姜霁暗道燕柒狡猾,借由婢女之手给姜零染传递东西。
王瞎子喜得至宝,也不听兄妹二人说什么,忙回了自己的院子炼药去了。
姜零染看姜霁面色青黑不悦,知道必然是在想燕柒。
转移了话题道:“听说午膳时大伯父来了?”
姜冼木禁足期满,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竟等不到傍晚下衙,午膳时候便找了过来。
姜霁闻言面露惆怅,叹了口气道:“说是在朝中受了冷眼排挤。”
“如今他自知官途到了头,自身也不再奢望什么了。”
“自身不再奢望?”姜零染心中冷笑,轻声问道:“是想要让兄长帮忙给姜钰谋差事吧?”
姜霁挑眉惊讶:“你这小脑袋瓜,想事情这般通透的吗?”他可什么都没说呢。
姜零染道:“兄长答应他了?”
姜霁摇头,苦笑道:“我这伤还不知要养到什么时候,如何敢答应这等大事?”
这话的意思是,若是兄长没受伤,就会答应了?姜零染想着兄长的性格,垂眸低声道:“其实,姜钰也没怎么欺负过我,兄长若是想帮他,就帮吧。”
姜霁紧皱起了眉,眼底满是疼惜。
“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虽不会老死不相往来,但已是桥归桥,路归路。”
如今他都不敢想象,她独自在京的这几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这样的“亲人”,他永远都不会原谅的。
第三五六章 克扣
姜零染抬眼看着姜霁,片息道:“我知道哥哥看重亲情,我真的不觉得委屈。”
姜霁从她的眉眼中看出她的态度与猜想,不觉着了恼。
“妹妹在说什么!”
他们脱离出来,相依为命的过活,她如今竟觉得他会为了大房而背弃她!?
姜零染看着姜霁肃然的神色,有些吓住了,喃喃轻唤道:“哥哥。”
姜霁冷颜沉声道:“妹妹听着,我是看重亲情,可我的亲人只有妹妹一个!”
姜零染在他坚定的话语中渐渐的缓和了心绪。
她确实担心兄长会不忍姜冼木的屡番哀求,心软之下答应了他。
所以试探了兄长。
不过,兄长远比她想的更要冷静理智。
姜霁本不想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污她的耳朵,但如今看她胡思乱想,少不得把事情经过说给她听。
“今日他来,本意是托我给太子捎话,说愿意效忠太子,还说若有朝一日姜钰入了仕,必然也会效忠太子。”
姜零染听着只觉好笑。
户部尚书秦明浩那可是太子的亲舅舅,整个户部都已被太子抓牢,姜冼木这样糟糕的品行,公务上也不见有什么独一无二的能力,就连巡官石阡都能被太子赏识,有幸在太子府上被招待,他一个户部侍郎却还无头苍蝇一般的求这个,拜那个,却仍不能进了山门,见得真佛!
由此可见他有多么的不受待见,不堪重用了!
再说,向太子投诚的这种话,说给秦明浩听,岂不比说给兄长听更加的有用?依她看来,怕是秦明浩根本瞧不上姜冼木,他没办法了,这才找到兄长面前。
姜零染想到的,姜霁也想到了。摇头失笑道:“我就回他说:我是禁军,隶属皇上直接管辖,历年来禁军中的人从无参与党争的,我需待避嫌。况且资历浅,与太子府和吏部都不熟,爱莫能助。”
“然后呢?”姜零染道:“他怎么说?”
姜霁无奈叹了口气:“他听了之后直接就说,让我上下疏通一下,把姜钰弄进禁军里去。”
他真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姜零染听着这话差点给气笑了。
真亏他能说得出口!
“姜钰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多走几步路脚都能磨泡,这样的人弄进禁军里去,怕是早晚要把命搭进去的!”说着看姜霁面露赞同,猜想姜冼木今日在他这里必然未取到利,皱眉道:“他必然生气了吧?骂哥哥了吗?”
姜霁几不可闻的轻哼一声,眼底有几分戾气,很快又压了下去,语调清淡道:“如今他可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姜零染闻言,心中彻底没了担忧烦恼,悠哉的在果盘里挑了个橘子。
指甲把青黄的皮儿轻轻撕开一道口子,一块一块的剥下,露出水嫩饱满的橘瓣。
仔细的去了橘络,递给姜霁一半。
姜霁接在手里却没吃,闷了片刻道:“其实,我有一桩事情一直没告诉妹妹。”
姜零染疑惑他竟有事情瞒着自己,又看他神色极不好,皱眉忧心道:“什么事?”
姜霁叹息道:“前段时间他们请了不少巫婆大师进府,想要做法镇住我们。”
“我恐你伤心忧虑,故而没告诉你。”
大房有多恶毒冷血,前世姜零染便领教过,已不会再为他们而伤心忧虑了。蹙了蹙眉,疑惑道:“兄长怎知?”
还有,这个“前段时间”是多久之前?姜霁从两湖回京后一步都没离开府里,府外的事情还多是她来告诉兄长的。
姜霁道:“大伯父身边有一个小厮名叫青山,在外面赌博欠了债,似乎还闹出了些不体面的事情,大房便把他辞了。他走投无路,便想着把姜冼木做过的事情告诉我,以此换取银子。”
姜零染听着点了点头。
姜霁看她不怒不恼,微微笑起来。
这小丫头远比他想的更加的坚强。
姜零染道:“哥哥可知他们请的是哪里的巫婆大师?”说着看他一脸欣慰的笑,莫名道:“哥哥笑什么?”
姜霁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答反问:“你想做什么?”
姜零染也不纠结,道:“他们敢在背后用阴诡之术害人,就要有后脑勺挨板砖的心理准备。”
姜霁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会让松鼠去的。”
姜零染没了话,低头吃橘子。
姜霁也吃了一瓣。
不得不说,燕柒送来的这橘子,真真是甜,像是泡了蜜一般。
送去万家的那份吃光了,万景东趁着来探望,出言讨要了一次,说给万千千吃。
另外还有几家,他们不似万景东这般熟络,不好出口讨要,只是含蓄的问,橘子在哪里买的?
吃光了橘子,姜霁喝了半盏茶,散一散嘴里的甜味,道:“今日小七那边如何?”
“我已让青玉去照看了。”提起这件事情,姜零染不免就有些泄气。
她与姜颜乐同吃同睡这么久,可姜颜乐有了麻烦事,竟然不告诉她,反倒来告诉兄长。
这让她有些挫败,有种姜颜乐不亲她的感觉。
不过姜颜乐说出的事情,让她已无瑕顾忌这些小情绪了!
那晚她察觉姜颜乐瘦了,唯恐是恶奴欺主,便让厢竹悄悄的去调查。
厨房众人在梨子婶的管束下,都还算规矩,几日观察下来,没发现什么异样,芳华苑的一日三餐也都是按例送去的。
厢竹便把目光放在了芳华苑。
自从姜零染把云溪给了姜颜乐,她便管着姜颜乐的衣食住行,很有一副“大丫鬟”的气派。
而新进府的这几个小丫鬟自也不敢在这位年长的姐姐面前放肆,所以芳华苑里,云溪是名正言顺管事儿的。
故而监视芳华苑,实则也是监视云溪。
几日下来,真就发现了奇怪之处。
新进府的小丫鬟教会了规矩以后便分在汀兰苑和芳华苑了,又因后院就姜零染和姜颜乐两个,所以并不会出现人手不够用的情况,但姜颜乐的一日三餐,晨起午休,伺候她的人只有云溪一个。
其他的小丫鬟谁若是想往前凑凑,云溪就会厉声呵斥。
只是姜颜乐没说过,芳华苑里其他的小丫鬟又都怕云溪,所以姜零染就一直不知有这种情况发生。
第三五七章 后患
那日去三叔家的时候,姜零染在马车上告诉姜颜乐,有事情一定不能瞒她。
隔日,姜颜乐就去告诉兄长了。
云溪克扣姜颜乐的一日三餐,月例银子,在无人之时,更是颠倒主仆身份。
且姜颜乐之所以会吵着去学骑马,也是因为云溪威胁的缘故。
若姜颜乐有所不从,云溪便掏出一个药瓶,威吓她说,内里装的是砒霜,要毒死姜零染。
姜颜乐年纪小,遇事还不能很好的分辨思考,便被唬住了。
姜霁想到姜颜乐的遭遇,面上泛冷,皱眉道:“可叮嘱过了?别打草惊蛇了。”
云梦是当初郑明蕴给姜零染挑选的陪嫁,算是郑明蕴的人。只是后来姜零染去温泉庄子,乃至后来和离,云梦一直都跟随着她,尽心竭力的侍奉照顾。
人心都是肉长的,日子一长,姜零染心中的那点儿芥蒂和防备便都消失了,所以她才敢让云梦去伺候姜颜乐。
没想到...防人之心确实不可无!
有了陪嫁丫鬟的这层身份在,姜霁和姜零染顺势便想到了是郑明蕴在捣鬼,可细想下来,郑明蕴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有什么益处?
且云溪几次三番用毒药威胁姜颜乐去马场学骑马,更是想象不到与郑明蕴有什么牵连了!
倒是...得知这些后,马场中倒是有一人值得姜零染再琢磨琢磨。
不管什么时候,巧合多了,便要驻足想一想是否是踏入了陷阱之中。
当初在马场遇到单知舟的时候,姜零染也曾怀疑过,并让文叔去调查了,得到的结果是单知舟被单家赶了出来,生活困顿。
纵是如此,此后的多次相遇,姜零染仍旧不敢放松警惕。
眼下可以明确的是云溪只是个小喽,她背后必然还有主使!
她们眼下要做的是引蛇出洞。
闻言抿笑道:“兄长放心,青玉是个粗中有细的,不会露出破绽的。”
姜霁对她教出的小丫鬟还是很信任的,点头道:“我让松鼠去调查了单知舟。”
姜零染道:“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姜霁摇头,又道:“我就又让去调查了单逸安,单家自办了丧事以后,每日大门紧闭,左右四邻甚至都以为府里的人全都饿死了。”
说着皱起了眉,眼底划过深思:“你说,单逸安既然打算长居京城,为何整日锁门闭院?若是羞于见人,那为何不迁走?”
姜零染答不出,不过她觉得,很快答案就会找上门的。
......
傍晚前姜零染看中的两位稳婆到了京城。
二人一白胖,一清瘦,约莫着不惑之年,观面相都是慈爱敦厚的,姜零染在生孩子的事情上还算是有些经历,问了些问题,二人的回答都让姜零染很安心。
吩咐厢竹带着二人去三叔家。
三叔三婶看过以后,都觉得好,此事就算是定下了。
只是三叔三婶家没有空余的屋子供她们二人住,厢竹便有把人带了回来,暂且在府中安置了。
连续几日,青玉时不时的就要往芳华苑一趟,一呆小半日。
这让云溪不免忐忑,难道是她什么做的不好了,姜零染想要换掉她?又或者是姜颜乐说了什么,姜零染有所察觉?
不管是哪一种,都足够让云溪提心吊胆了。
几次向青玉打探,都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晚膳后姜颜乐回院子看书练字,姜零染因在忙着府里的账务,不能去陪着。
二人离开后,青玉低声禀道:“云溪这几日从未出过府,不过她家里的人每隔两日就会在后门见她一次。”
“且每次都会支开看门的婆子,没人知道她们谈了什么。”
姜零染眼底冷芒轻闪:“这样说,她家里人也有参与。”
厨房送了一碟子桂花糕,一碟子芙蓉糕和一盅燕窝去芳华苑。
“这是姑娘让给七姑娘送来的,是上等的燕窝呢,云溪姑娘趁热伺候七姑娘用了吧。”厨房婆子说完就提着食盒退了下去。
小半个时辰后,云梦脸上身上忽然起了大块大块的癣,王瞎子诊脉后说不打紧,吃些药,调养几日就好了。
姜零染就给了假,让云溪回家养着,好了再上来伺候。
这是各府邸里的规矩,为的是确保主子不被过了病气。
云溪心中愤懑。
她这只是癣,又不是什么会传染的恶疾?值得这般避之不及?
厢竹看出云溪脸上的不快,语重心长道:“姑娘自来看重七姑娘,所给的也都是最好的,就怕七姑娘有一丁点的不舒服。”
“你是姑娘身边伺候过的,怎不知姑娘的心呢?”
“七姑娘胆子小,这癣虽不是什么大病,但你这脸上红印一片连一片的,七姑娘看了岂不害怕?就是下面的小丫鬟看了你这幅样子,也是失你的面子不是?”
“姑娘今日体恤你,所以让你回家养着,怎么,你还不开心?”话到这儿,语调微沉。
云溪听了这番话很是受用。
自觉她是姜零染的心腹,受姜零染重用。
又听厢竹话中隐有不满,忙称不敢。
厢竹温和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递给她:“这是姑娘赏你的,回去后买点补品,好生养几日。”
云溪得了银子,更是心满意足了,次日一早便出府回家养病去了。
姜零染让厢竹暂且去伺候姜颜乐。
姜霁则派了松鼠和大虎去监视云溪。
当晚便有了消息。
单知舟去了云溪家中。
如此看来,这幕后之人姓单!
姜霁怒的咬牙。
单志远犯贱作恶的事情他没赶上,如今又来了个单知舟!
他岂能轻饶!
这次,定要拔了姓单的老根,绝了后患!
姜零染也是这个意思。
将计就计,一网打尽!
....
单知舟简直要气炸了。
姜零染受伤的这段时间,单逸安催他催的急!
眼下姜零染的胳膊才刚恢复,他正有意让她再来马场两次,便找准机会动手呢!
可这个节骨眼,云溪却病了,还被移出了府!
焦心焦肺的等了两日,那一脸的红癣丝毫不见消退,还隐隐有愈加严重的迹象。
女为悦己者容。云溪面上覆了轻纱,媚眼含情的看着床榻旁的单知舟,娇怯道:“我只是小病,你忙着,就不必日日都来了。”
第三五八章 尽快
单知舟想掐死她!
若不是为了大计,谁要来应付这头丑猪!
对上她的眼睛,单知舟心中直作呕,但面上却是忧忡疼惜:“如何还不见好转?是不是汤药不管用?用不用我再请一位大夫来?”
云溪听得窝心,面上更是羞涩了,怎奈一脸的红癣,实在显现不出那一丝羞,扭捏道:“那王瞎子可是公认的神医,他的药怎么会不好?”
“你别担心。”说着大着胆子拉住了他的手:“其实移出府也挺好的,这样就能每日见你。”
单知舟看着她红斑满布的手,心中无比膈应,挤笑道:“你说的对!”
强忍着不适,他在榻边坐下,温声道:“病愈后,你还要在家中待几日?”
云溪以为他这是不舍自己,羞道:“病愈后还要在家中再住半月或一月,确定不会再复发,才可进府伺候。”
半月!!
单知舟惊了!
半个月,单逸安会撕了他的!
难道要另寻他路?
可还有谁比云溪更得用?又是他能接触到的呢?
云溪看单知舟神情恍惚,疑惑道:“你想什么呢?”
单知舟回神,摇头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家姑娘。”
“想我家姑娘?!”云溪闻言顿时炸了,一把甩开了交握的手:“你是觉得我不如她好看!”
“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给我滚!”
单知舟看她误会,忙解释道:“不是,我是在想,你们姑娘其实也挺可怜的。”
云溪面色稍有和缓,但还是冷哼道:“她是主子姑娘,如今更被皇上封了文靖侯,有什么可怜的?”
可怜的是她才对,一辈子只能做奴婢,他却一点都不心疼她。
单知舟想到数月前关于姜零染的传言,冷笑道:“主子姑娘又怎样,还不是处处受欺负?”
比他这种卑贱之人也好不到那里去。
“对了,你伺候她这么久,可知都有谁欺负过你们姑娘?而你们姑娘有没有惧怕的人?”
“你怎么总问起我们姑娘啊?”云溪审视的看着他,不悦道:“你是不是喜欢她了?”
单知舟叹息一声,握住她的手道:“胡说什么?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吗?”
云溪顿时羞涩不已。
单知舟语重心长道:“我多听听关于你们姑娘的事情,才好分析出她的性情思想,对以后咱们的事情是大有益处的。”
云溪听着这话再不怀疑,反而是满心的感动。
仔细想了想道:“倒也没几个人敢欺负我们姑娘,我们公子的鞭子可是不饶人的。”
“不过,要说真欺负过的,也有,就是大房的那几位。”
“前年的时候,三姑娘说我们姑娘偷了她的簪子,告到了老夫人跟前儿,老夫人就让我们姑娘去天井里跪着,反思己过。”
“那可是滴水成冰的腊月啊!我们姑娘直跪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冻得晕了过去,三姑娘看了后才算是满意,这事儿才能揭过去。”
大房...单知舟在心里嚼了几嚼这两个字。
是啊,姜家大房恨极了二房,若是利用大房,倒是比这蠢货更得用!
“所以,你们姑娘害怕大房的人?”从小被欺负大的,心中对这些人的恐惧必然是根深蒂固的。
云溪笑道:“我们姑娘起初非常怕大夫人和三姑娘,但如今公子回京,她有人撑腰了,倒也不怎么怕了。”
“前一段时间不是还在府门口和大夫人吵闹起来了吗?这种情况换做几个月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单知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起身道:“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说完就离开了。
“怎么走的这样急...。”话未说完,人已没了影儿。云溪有些气闷,扯下轻纱,摔在了地上。
......
皇后派了软轿把太子妃接进了宫,让苏御医仔细的把了脉。
苏御医诊了脉,好话说了一箩筐,皇后和太子妃惧是欢喜不已。
皇后拉着太子妃的手,蹙眉后怕道:“都怪我粗心,素常里也没让人给你请平安脉。”
太子妃年纪小,什么都还不懂,她这做婆母的自然该多操心,却疏忽至此,实在是心中歉疚。
他们从天星山回来后,太子妃一脸倦意,还曾说腰酸腿疼,她当时只以为是累着了,况且一颗心都在燕两仪身上,连让御医诊脉都没有。
幸好菩萨保佑,孩子没事。
“如今还没坐稳胎呢,可不敢再去爬山了,好好的吃几日安胎药。”
太子妃回握了皇后的手,抿笑道:“母后放心,儿臣还年轻,不会这么容易...。”她没说滑胎,怕不吉利。
皇后竖眉,嗔她一眼:“别仗着年轻就粗枝大叶的。”又想到她年纪小,这些话回头还是交代给太子听比较妥帖。
太子妃看皇后真是怕了,忙乖巧应下,又问起了燕两仪。
皇后提起燕两仪,脸上便多了几分愁容,叹气道:“昨晚总算是不梦魇了,也没在发热。”
“病了这几日,她精神不太好,恹恹的在宫里不愿动弹,也不愿说话。”
燕两仪这样的性格,很难想象有不愿动弹,不愿说话的时候。太子妃担忧道:“儿臣想去看看她。”
皇后顿时蹙眉反对:“不行!”
“承乾宫往飞鸾殿去且有一段距离呢,你现在不能劳累。”
太子妃道:“儿臣可以坐软轿。”
皇后依旧摇头:“软轿也不行,颠的也难受啊。”
“你就别担心她了,自己好生歇着,等她大安了,我让她去府里找你。”
“...”太子妃在府里的时候多走一步路太子都要念上两句,以为到了皇后这里能好些,没想到比起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余下的八个月可怎么熬....。
安胎药熬好,行墨端着走过来。
太子妃看着足足的一碗药汁儿,嘴里直发苦,但也不敢不喝。
皇后看她喝了药,问起了宴会的准备情况。
与初次让石阡和姜零染见面不同,这次办宴,太子妃的心情格外沉重,总觉得她成了拆散有情人的坏蛋。
“本就是小宴会,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母后不用担心。”
皇后点了点头:“尽快吧,你父皇等得着急。”
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看皇上这么耐不住性子,燕柒前脚刚走,他就迫不及待的撮合姜零染和石阡了。
只是,此事牵扯了太子,终究让皇后不能放心,唯恐燕柒回京后会怨恨太子,再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自然而然的也就和皇上一个心思,尽量的快,并让姜零染是“心甘情愿”的嫁给石阡,燕柒就是怨,也怨不到他们身上。
太子妃颔首应下。
第三五九章 小聚
隔两日,太子妃的帖子送到了二和街。
姜零染坐在书桌后,捏着描了秋海棠的洒金帖子,出神发怔。
青玉侯在一旁,看姜零染出神小半刻钟,心中疑惑,小声儿问道:“姑娘怎么了?是这帖子有什么不妥吗?”
姜零染闻声回神,将手中的帖子压在了桌角的书摞下:“你去打听一下,太子妃办宴都请了谁。”
青玉点头应下,转身出去了。
一个多时辰,青玉回来,面上带着骄傲的笑意:“太子妃就请了姑娘您一个。”
自从姜霁在两湖救了太子,姜零染在天星山救了燕两仪和燕柒,这京城就再无人敢小瞧他们这姜家二房了。
被太子妃单独宴请的,这可是所有命妇求之不得的事情,一辈子也难有一次的得意事情。
她真替姜零染感到开心。
姜零染迟滞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了眼青皮书摞下的一角金彩,她眸光暗了暗,拿出佛经,抄起了佛经。
青玉没从姜零染脸上看到开心,反倒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觉蹙起了眉。
她不明白,被太子妃这般看重,为什么不开心呢?
不敢多问,垂首上前去磨墨了。
转眼到了宴会之日,姜零染去往太子府赴宴,说是宴会,其实更像是闺阁之中的小聚。
除了她,只有一个秦若丹了。
三人花厅说笑一会儿,午膳时间移步偏厅,饭菜刚上桌,就听丫鬟来报,说太子回府了。
太子妃有些意外的笑道:“不是说今日差事多,如何这会儿就回府了?”
秦若丹抿笑打趣儿道:“殿下定然是放心不下您和小皇孙。”
太子妃笑意更浓了,手掌抚了抚肚子,眼睛看向了姜零染:“今雪不介意同殿下一起用午膳吧?”
姜零染微垂着头,恭顺道:“太子妃说笑了,我怎敢呢。”
秦若丹是表妹,一家子人,无须客套。太子妃听姜零染说完,笑着让丫鬟再准备一套碗筷来。
不多时,太子找了过来,身后却还跟着一人。
姜零染看了一眼,眸光轻闪,垂首起身见礼。
石阡进了厅,揖手一一见礼。
太子看到秦若丹和姜零染,抱歉一笑:“不知你俩在呢,我们回前院用膳好了。”
太子妃“噗嗤”笑了出来:“我以为殿下今日不回府用午膳呢,便没让厨房准备。”说着让丫鬟再准备一副碗筷,谦让道:“就委屈殿下了。”
太子嘴里说着不委屈,又打趣儿着说道:“那就叨扰了。”在太子妃身旁坐下。
石阡不敢入席,恭声道:“微臣不饿,在厅外等殿下吧。”
太子笑道:“君兰无需拘束。”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道:“太子妃已让人为你准备碗筷,纵是不饿,也用一些再离开吧。”
话至此,石阡不好再辞,谢恩后在太子身边坐了下来。
秦若丹蹙了蹙眉。
若说留太子用膳,倒也没什么,毕竟姜零染兄妹与太子府十分相熟。
可石阡一个外男,怎好留他一起用膳?
她不免奇怪太子和太子妃的举动。
姜零染低垂着头,等着太子妃坐下后,抿笑看了秦若丹一眼,二人一起落座。
席间无话,用了膳后太子带着石阡离开。
姜零染微微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想多了,毕竟上次来,石阡也在。
或许是巧合吧?
太子妃用了午膳后便有了倦意,秦若丹和姜零染适时告辞离开。
二人约了有空过府赏花,辞别后各自上了马车,回府不提。
.....
另一边,郑清仪看着丫鬟从厨房领回的午膳。
一水盆的煮青菜,清清冽冽的一点油花都不见。
一碟子蔫巴了的腌菜,小半碗米饭。
府里最低等下人的午膳怕都比这个强。
这两个月她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孟致沛渐渐的便不来了,而老侯夫人断断续续的病的缠绵,对后院的事情也是没有精力过问。
这群眼皮子浅的狗奴才便听信了瞿莲那贱人的挑唆,趁机磋磨她,连一顿好饭菜都不给!
娉婷和知霜看郑清仪脸色阴沉,唯恐她把火气撒到自己身上,吓得忙解释道:“奴婢和厨房的人理论过,可她们说这就是姨娘的分例,还说...。”
郑清仪筷子一摔,怒声道:“还说了什么?”
娉婷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吞吐,一句话顺溜的说了出来:“她们说让姨娘少吃点,到时候好生产。”
郑清仪冷笑出声。
好啊好,真真是有胆子!
“我倒要瞧一瞧,说这话的人有几条命!”说着撑手站起了身。
知霜急道:“姨娘别逞一时之强,您还有月余就要生了,万一动了胎气,可是得不偿失呢!”
郑清仪闻言站住了脚。
是啊,若此时去了厨房,一番吵闹推搡必是少不了的。
万一动了胎气,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没了!
又想到翟莲一向和厨房的人走得近,难保这不是她的算计!为的就是让自己去闹,然后趁机对自己的肚子下手!
这般想着,郑清仪不免有些心惊后怕,称赞知霜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扶着门框狠喘了几口怒气,咬牙道:“为了大局,暂且饶过这群活该剜眼挖心的狗杂碎!”
只是这午膳实难下咽,不过好在还有些积蓄,掏了银子让娉婷出府去买些吃食回来。
娉婷很快回来,不过却没带回午膳,反而是领了一个男子回来。
这男子穿着靛蓝色秋衫,手里拎着一个药箱,身形略瘦,右脸颊上一道刀疤。
进了院子,也不用娉婷再引路,轻车熟路的进了屋。
郑清仪看到王胡子,面色突变,激灵灵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僵硬的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了比哭还难堪的笑意:“胡子哥,您怎么来了?”
王胡子把药箱搁在桌上,看着她笑道:“我自然是来看我的心肝宝贝的。”说话间绕到了郑清仪的身后,双手从她腋下穿过,搭在高鼓的肚皮上。
掌心轻柔的摩挲几下:“尖尖的,一定是个儿子。”
郑清仪觉得后脊直冒凉气,咬牙忍耐着,目光却狠狠的剜了眼娉婷。
这该死的蹄子,让她去买午膳,谁让她胡乱往府里领人的!
第三六零章 时机未到
娉婷挨了郑清仪这好似要夺命的一眼,觉得腿都软了,哆哆嗦嗦的道:“奴婢...奴婢去倒茶来。”说着三步并两步的逃了出去。
知霜不敢看眼前这幅情景,垂首退出去,顺手关了门,守在了廊下。
这个“胡子哥”是郑清仪让她们去请回来的,说是大夫。
当时她们都以为郑清仪是宝贝腹中的孩子,防备这府里的人背后暗算她,所以自己请了大夫过府诊脉。
可...可有一次她们推门进去,却看到他在郑清仪的床榻上!
她们这才知道,此人不是大夫,而是郑清仪在府外时的姘头,冒充大夫,进府厮混的!
这等污秽之事,竟然发生在侯府的内院?娉婷和知霜忙就要去禀报给老侯夫人知道,可胡子哥却拿着匕首拦着了她们的路。
狠厉的警告她们,若敢把此事说出去,他就宰了她们的老子娘。
二人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看着他脸上的疤瘌,以及这一身的恶匪气息,吓得登时就萎在了地上。
郑清仪穿好衣服走了出来,一人赏了十两银子,并许诺她们,说等到孩子生下,她站住了脚,便让她们给孟致沛做姨娘。
这一番“恩威并施”让二人歇了去告发的心思。
房间内,郑清仪笑道:“胡子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个月前,王胡子说要出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还朝她要了一大笔的路费。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摆脱他,闻言立刻给了丰厚的银子,却不想,这才两个月,人就又回来了!
王胡子的脸贴在她侧颈,嗅了嗅:“前几日才回京。”说着心急难耐的推着人往内室去。
郑清仪身子沉重,日常连坐卧都要人搀扶,床笫之事自然僵硬。
王胡子不能尽兴,但这两个月他在京外遇到了些麻烦,手上的银钱都散光了,连三餐都成了问题,更别说解决需求了,故而虽是不尽兴,但也是舒坦了一番。
事后,王胡子敞着歪在榻上,悠闲问道:“手上还有多少银子?”
郑清仪闻言立刻瞪大了眼,警惕的看着他道:“你想干什么?!”
“我可没银子了,两个月前都给了你了!”
王胡子冷笑,脚尖点点她的肚子:“要我去告诉老侯夫人,你这肚子里揣的是谁的货吗?”
郑清仪恨恼的咬牙:“你别太过分!”
“过分?”王胡子折身坐起,冷笑着狠狠在她脸上掴了一巴掌,掐着她按在了被褥里:“我还有更过分的,你以前尝过的,是不是进了这侯府便忘了那滋味了?”
郑清仪被掐的喘不过气来,急急的拍打着王胡子的手背。
王胡子冷哼着松开了手。
郑清仪爬起身,避开了他,而后从衣柜里抱出一个小匣子,递给了王胡子。
王胡子把匣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十几件珠钗首饰以及两张二百两的银票和一捧散碎银子,他满意的笑了笑,把东西装在药箱里,施施然离开了。
绡月阁外,王路看着知霜疾步领着一位灰衣男子离开。
他想着姜零染的话,微皱起了眉。
思忖片息,抄了近路出府,在角门外等了会儿,就见那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出府后提着药箱闷头一直走,过了两三条街后拐进了一家酒馆。
王路跟了进去,在角落里坐下,看着那男子大马金刀的垮坐在长椅上,要了酒肉,大嚼大喝起来。
这浑身的市井痞气,会是大夫?
王路心中腹诽着,要了些酒菜,想着等他吃完,跟着他,看一看他是哪家的大夫。
王胡子吃的满足,喝的微醺,晃悠着去柜台,从药箱里摸出银子,一抛扔在柜台上,打着酒嗝道:“多的不用找了。”
掌柜掂了掂银子,足有小二两,顿时喜笑颜开:“呦,这在哪里发了横财了?出手这么阔绰!”
王胡子听他排揎自己,心中不悦,啐一口黄痰:“卖你的酒吧!”
王路在那人出了酒馆以后,来到了柜台前,掏出一锭银子搁在柜台上。
掌柜看到银锭子,抬起头来,见是个面生的,笑道:“客官吃好了?”
王路看了眼门口,低声道:“刚刚那人是谁?”
掌柜笑意一僵,目光落在银锭子上,利光闪现,为难道:“这位客官,我们这小酒馆里只卖酒,不卖消息。”
王路又掏出一锭银子:“说!”
掌柜看着两锭银子,爽快道:“他啊,前街拐角的王胡子,专做坑蒙拐骗的营生。”
王胡子搁下银子离开了酒馆,回府后直接去了绡月阁。
郑清仪刚沐浴好,正歪在榻上歇息,看到王路来,便有些懒得动弹。
王路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就剥了衣服。
郑清仪纵然愤怒不甘,但她却没有反抗的资格。
如今日子实在难捱,瞿莲没了孩子后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老侯夫人病着,不问事,孟致沛又整日泡在那几个贱人的院子里,她几次派了知霜去,都没能见到他。
如今她也只能暂且依靠着王路这个狗奴才了。
待到孩子生下,这些个隐患,她一定要全部除掉!
王路看着郑清仪后腰上掐出的拇指印,激动的心尖都在颤抖。
机会来了!
机会终于来了!
文叔这边很快就收到了王路的信。
姜零染从字里行间能感受到王路迫不及待的复仇心情,烧了信后,让文叔转告他,时机未到,稍安勿躁。
王路得了这八个字不免就皱起了眉头。
这还用等吗?
就凭着老侯夫人和王老道的私情,以及郑清仪私会野男人的事情,还不足以扳倒平肃侯府吗?!
他又生出了单干的心思。
房间里凝思渡步片刻,又歇了心思。
姜零染的手段是他见识过的,且姜零染对平肃侯府的恨意不比他少,她说等,那就且等等好了。
反正手上不缺筹码,就算最后姜零染拖了后腿,他也能自己起事。
......
晚膳时,姜霁问姜零染云溪什么时候回府。
姜零染道:“王老先生那药约莫要个三五日才会消。”
“我明日让人去她家中看看,若是消了,就让她回来。”
若要将计就计,云溪这棋就要在棋盘上才行。
姜霁点了点头,给姜颜乐碗里夹了块肉。
姜零染看着她吃的腮帮鼓气,笑道:“留些肚子,给你煮了小圆子甜汤。”
姜颜乐笑着点头。
次日还不等姜零染派人去云溪家,大虎就回来禀消息了。
单知舟去了元诚伯府。
姜霁霎时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