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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星辰微闪     今嫁txt下载     今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五一章 告状

    皇上和皇后刚开始与太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还觉得瞒着燕柒不妥。

    可一想到燕柒的秉性,又觉得暂且先瞒着,让他与金敏佳接触接触再挑明,也是不错。

    眼下看燕柒虽然言语行止温和,却透着一股子疏离,且自始至终都未把眼睛放在金敏佳身上。

    反观金敏佳,眉眼之间明显是颇为欣悦的。

    一冷一热的结果就是热的变冷,或者冷的变热。

    就是不知金敏佳有没有把冷的焐热的本领了。

    太子把点心往燕柒手边推了推,道:“你尝尝,比起你府里的,口感可会好一些?”

    燕柒把几碟点心看了一遍,捏起一块压成花朵形状的豌豆黄递给燕两仪,又捏起一块送到嘴边,牙齿咬了一小口,缓慢的嚼着道:“怎么,若我吃着好,太子殿下还舍得把厨子送给我不成?”

    太子笑的有几分纵容:“你若喜欢送你就是。”

    “父皇听说你府里没厨子,担心的不行,这两日许是要拨御厨给你了。”

    燕柒正百思不得其解,闻言无奈道:“原来是你告诉皇上的。”说着颇为头疼:“那几个御厨已经去了府里,撵都撵不走。”

    说着瞥了眼太子:“你给我召来的,你负责送走。”

    太子笑道:“父皇的命令,别说他们不敢违逆,就是我,那也只有遵从的份儿。”

    “你若真不想要,便自己去和父皇说吧。”

    燕两仪唯恐燕柒真的着了恼,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道:“兄长别犯傻,那几个御厨都是御膳房里最好的,父皇给了你,你就收下,以后都有口福了。”

    燕柒侧目看她一眼:“你想蹭饭啊?”

    燕两仪没好气的在燕柒胳膊上拧了下,又是羞愤又是委屈道:“兄妹之间,怎么能说是蹭饭呢?”

    “再说,我好歹也是个公主,兄长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一番话听的众人哄笑。

    金敏佳一直观察着燕柒,等他咬下第二口豌豆黄,笑着道:“柒公子觉得好吃吗?”

    燕柒抬眼看过去,正对上一双灼灼的眼睛,不觉的眉心蹙了蹙,淡淡撇开了眼道:“太子府里的自然是好的。”

    金敏佳笑了起来,捏起一块豌豆黄道:“那我也要尝一尝。”

    燕两仪看了眼燕柒,又看向金敏佳,含笑道:“金姑娘吃着如何?”

    金敏佳笑着点头:“好吃。”说着把另一碟子芸豆卷推到燕柒手边,道:“柒公子尝尝这个,也很好吃的。”

    秦云融看燕柒不欲理会,唯恐折了姑娘家的颜面,桌子下悄悄的踢了踢燕柒的脚。

    谁知燕柒抬头直愣愣的问:“秦二,你踢我做什么?”

    秦云融被众人看的神色越发窘迫,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燕柒却恍然的拍了拍额头道:“哦,是是,我记起来了,你找我有事情要谈是吧?”说着一口吃了剩下的小半块豌豆黄,起身拽起秦云融,道:“走走走,咱们别处说去。”

    秦云融被拽的仓仓踉踉,一边冲水榭里的人解释,一边想要努力的让双脚在地上扎根,阻止燕柒的力道。

    却是白费力气。

    到了廊桥,燕柒一把搡开秦云融,似笑非笑道:“你表妹忒有意思了些。”

    秦云融理了理被他拽的皱巴巴的袖子,闻言看着他的脸,约莫出这个“有意思”应该是极无趣的意思。

    后头有脚步声追来,燕柒扭头看了眼。

    是燕两仪。

    眉间略有舒展,停下脚等她走近,道:“我们要走了,你追出来做什么?”

    燕两仪能说,太子就是怕燕柒要走,才把她推出来的嘛。

    听他这般说,忙道:“兄长不是答应了宴会后要去骑马的?这会子走了,岂不是言而无信。”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燕柒好笑起来,道:“我不过是口头约了个骑马,到你这里就成了言而无信,被不知情的人听到,怕是要怀疑我品性不佳。”

    想起上次昭阳殿后殿里无意间听到的对话,他道:“你可不能再害我。”

    金敏佳遥遥望着廊桥上渐行渐远谈笑风生的燕柒,有些泄气。

    太子睃了眼金敏佳的神色,又看向白芙。

    白芙微微蹙眉,正想着劝慰金敏佳几句,免得被燕柒冷淡的样子给吓跑了。

    却看前一息还恹恹的金敏佳瞪着水灵灵的杏眼看定她道:“柒公子是喜欢吃豌豆黄吗?”

    白芙:“...”

    太子:“...”

    京中的姑娘大都羞涩矜持,纵然是遇到了心仪的男子,也不敢有过分的举动,想让她主动说句话都够呛。

    受了冷待还能热情百倍的打听对方的喜好的,更是少如凤毛麟角了。

    太子摇头失笑,暗暗想,或许燕柒身边就缺少这样一个主动的?

    这边燕辜姗姗来迟,下了马车,站定后看了眼太子府的匾额,嘴角若有若无的一抹冷笑。

    宴会将要结束,燕辜悄悄的将燕柒拉到了僻静处。

    燕柒好笑的看着鬼鬼祟祟避着人走的燕辜:“到底什么话,要四哥这般谨慎?”

    燕辜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才道:“你知道太子妃今日为何要办春日宴吗?”

    燕柒没想到燕辜说的是这个,皱了皱眉道:“她为何要办宴关我什么事?”

    燕辜顿时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燕柒眉头皱的更深:“还真和我有关系不成?”

    细想今日到太子府后的经过,他想不通,这宴会与他的关系在何处。

    看着燕辜缓慢的点着头,燕柒挑眉呵笑道:“四哥知道什么?”

    燕辜道:“你今日见了徐安侯家的嫡女了吗?”

    燕柒神色一恍,第一想法是这与徐安侯家的嫡女又有什么关系?

    再一想到水榭中发生的事情,他恍然明了,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他就觉得奇怪。

    好端端的,秦云融非要拉他来赴宴,进了府却又去水榭喝茶,向他介绍什么表妹。

    原来如此!

    燕辜不打断他沉思,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嘴角轻扯出了丝丝的笑。

    忽的想到什么,燕柒看向燕辜,冷然笑道:“四哥一早就知道了,是吗?”

    不然也不会和秦云融他们一起劝着他来赴宴了。

    哈,真是不错!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就他一无所知,像个傻子一般呼和来去,被人赏看!

第一五二章 好事

    燕辜对上燕柒谴责的眼神,愧疚且有些沉重的点头:“是父皇和母后吩咐的,我...我知道你会不喜,可皇后似乎非常满意这个金敏佳,命我务必劝着你来。”

    说着看燕柒脸上已是冰凝一片,斟酌着又道:“再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母后为你操心婚事理所应当。”

    “而且金敏佳与太子沾亲带故,若你和她成了亲,日后与太子的关系许就缓和了。”

    “如此一来,父皇也能安心。”

    若论燕柒最厌恶的事情之一便是被人束缚。

    眼下自己的婚事被皇后和太子一手把控,此番还瞒着他,给他相看姑娘,依着燕柒的性子如何能忍?

    还不立刻冲进宫去找皇上理论?

    届时太子和皇后被牵连其中,二人一个护母,一个护子,最后还不同仇敌忾的怨恨燕柒?

    到时候他旁敲侧击,不愁燕柒说不出对姜零染的真实心意。

    他就不信皇上会继续纵容一个目无尊长,狂悖自大,给皇室抹黑的人。

    燕柒愤怒之余,忽的想到了姜零染。

    若被姜霁知道这件事情,必然是要笑歪了嘴的。

    那她呢,她若知道自己相亲,是会生气,还是松一口气?

    燕柒猜不准。

    不过,为什么一定要猜呢?

    试验一下岂不更好!

    燕柒忽的笑了起来。

    一场春日宴竟歪打正着的解了他的困顿局面。

    燕辜被燕柒这一笑给吓住了。

    张口结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愕然道:“你...子安你没事吧?”

    燕柒俊朗的脸上是直白的笑意:“我没事啊。”

    燕辜从他脸上,眼底都再看不到阴沉之色。

    难以置信道:“你不生气了?”

    燕柒笑道:“皇后和太子一番好意,我有什么可气的?”

    燕辜彻底的说出不话了。

    这...这怎么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莫非是燕柒看上了那金敏佳?

    那姜零染呢?真的是他想多了不成?!

    一时间,燕辜的脑子里全是燕柒傻不愣登的笑。

    宴会后,燕柒主动的提出去马场。

    太子自然没有不应的。

    燕柒便让人去请燕两仪。

    果不其然,金敏佳也一起来了。

    秦云融觉得金敏佳太活跃了,这才在水榭里见了面,且明显的燕柒没什么好感,缓一缓岂不更好?

    可燕柒竟破天荒的没有拒绝,还好声好气的问了一句:“金姑娘会骑马吗?”

    这也太诡异了吧!!

    秦云融张大的嘴里能赛下个鸡蛋。

    太子对燕柒的改变也是有些迷茫。

    燕辜深深的皱起了眉。

    独金敏佳想的是最简单的。

    闻言喜的差点原地跳起。

    猛点头道:“会会,我会骑马!”

    燕柒含笑颔首:“如此便一起去玩玩吧。”

    金敏佳立刻应下。

    这边白芙听到下人的传禀,意外之余好笑起来。

    一旁的姜零染看到了,疑惑道:“太子妃何故忽然这般开心?”

    白芙认为姜零染不是那起子嘴闲嘴碎的人。

    又觉得好事将近,说与她听也是无妨的。

    低声笑问道:“你刚刚可看到徐安侯家的嫡女了?”

    姜零染点头道:“看到了。”

    且席间太子妃和燕两仪对她颇为照顾。

    白芙笑意更深,声音也更低了些:“你觉得她与子安相配如何?”

    这个相配自然是姻缘相配的意思了。

    姜零染脑子里缓慢的掠过他抹去脸上的水,把荷包抛给她的样子。

    以及他低垂着头,把镯子样式的袖箭套在她手腕上,那一刻嘴角抿起的笑。

    恍惚回神,听到白芙道:“...果真还是活泼好动的更入他的眼。”

    此后几日,或燕柒叫着燕两仪出宫玩,燕两仪再邀上金敏佳,亦或者是金敏佳邀着白芙,燕柒一旁作陪。

    很快便有燕柒与金敏佳好事将近的说法传了出来。

    这日姜霁散值回府。

    晚膳时他夹了块鱼肉放在姜零染的碗里,状若无意道:“我今日在宫中巡逻,遇到燕柒了。”

    姜零染挑刺的手一顿,旋即恢复正常,轻轻的“嗯”了一声。

    姜霁扒拉了两口饭,道:“他和徐安侯的嫡女一起进宫的。”

    看着对面的人认真挑刺,他又道:“听说皇上有意给他们二人赐婚。”

    姜零染把挑了刺的鱼肉吃在嘴里,抿笑抬头看着姜霁:“我就说是兄长误会了。”

    姜霁没从她脸上看出异样的情绪,心下微安。

    终止了这个令人胃口不佳的话题,给她夹着菜,笑道:“这几日铺子里如何了?”

    姜零染道:“掌柜伙计全都是新聘请的,进货渠道仍是用的以前的,好与不好还要慢慢的摸索着来,价格都是比照着其他同行拟定的。”

    “全新的铺子,全新的人员,少不得我多费心,这几日我基本上都是几家铺子串着看呢。”

    说着笑了笑道:“下次兄长休沐一定要去走一遍,我等着你夸赞我呢。”

    姜霁笑着点头。

    次日,姜零染去了四余街。

    玉春堂仍是照着从前经营。

    撤换了新的掌柜和态度倨傲的小伙计,铺子里的生意虽然还是冷淡,但到底有了几分人气。

    新掌柜木子李看到姜零染来,忙从柜台中走出来,揖手问安。

    姜零染看着他。

    年约而立,模样端正,穿着件草青色的春衫,很是清爽。

    他是玉堂春翻新修葺的时候自己找来的,原本在京外给一家玉行做管事,现因家中老母年迈,无法照顾调皮的孙儿,他这才回了京。

    十几日试用下来,姜零染看出他是个能干的,所以提了他做掌柜。

    看他一揖到底,含笑道:“木掌柜不必多礼。”

    木子李站起了身。

    姜零染看着明亮无尘的货架,规整的货品,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意问道:“今日可开张了?”

    木子李脸上的笑有些维持不住,道:“在下无能,今日还未能进财。”

    姜零染笑道:“这不怪木掌柜,你不必这般自责。”

    木子李并未因这句话而松口气,反而觉得肩上担子更重。

    姜零染聘请他来,不是为了给账上留白的。

    想起一事,道:“姑娘,有件事情在下想与您商议一下。”

    姜零染道:“木掌柜请说。”

    木子李转身去拿进货单据,又捧着一对儿青玉刻花烛台出来。

    指着玉烛台上的天生的杂质,又让姜零染看了玉行给货的价钱,道:“这个价钱远能采购到更好的玉器。”

第一五三章 宜妃

    姜零染接过玉烛台端详片刻,拧眉道:“这样的烛台还有多少?”

    木子李道:“这批货大大小小都存在这样的情况。”

    姜零染想起了第一次来玉堂春时在小仓库里发现的残次品。

    想到这玉行是合作了好几年的,莫非说这样的情况一直都存在?

    道:“带我去看看。”

    木子李引着姜零染去了库房,打开了几个货箱,道:“就是这些了。”

    姜零染随手挑拣了几件,玉器上或有密集的杂质沉淀,或玉质不佳,无一例外。

    木子李道:“咱们的进价高,所售的价钱必然也要增高,如此方可保本盈利。可若货品本身有瑕疵,而咱们却不能降价而售,长此以往下来,顾客凋零啊。”

    “让买主觉得货真价实才是长久的经营之道。”姜零染搁下玉器,转身看着木子李道:“木掌柜的意思呢?”

    木子李道:“这样的玉器留着也是白占地方,不如退回去。”

    姜零染道:“那木掌柜可有好的玉行推荐?”

    木子李闻言略有迟疑,微微皱眉道:“在下既然做了这玉堂春的掌柜,便有责任让它变得更好。”

    “在下确有一家玉行还算了解,不过...。”

    姜零染从他说了一半的话中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他一脸的纠结,抿笑道:“木掌柜说的是你之前做管事的哪家玉行?”

    说着又道:“木掌柜不愿多谈,是担心我怀疑你与玉行串通,假公济私,对吗?”

    木子李揖手道:“姑娘聪慧。”

    换个人都会这么想的吧?刚来就把人家常用的进货玉行给否了,还要推荐自己所熟识的玉行。

    “我既请了木掌柜来,便是信任你的。”姜零染笑了笑道:“木掌柜且去联系他们吧。”

    “不过,我还是要先看给货的价格和质量。”

    木子李颔首:“这是理所应当。”说着指了指箱中的劣质的玉器,道:“姑娘,这批货如何处理?”

    姜零染道:“就按照木掌柜的意思,退回去吧。”

    木子李应下,抓紧去办理了。

    华阳宫里,宜妃看着对面坐着的瑞王,笑意慈爱道:“这些日子忙什么呢?都不记得来看看我?”

    瑞王闲散的斜靠在引枕上,手里捏了几颗白瓜子慢慢的磕着,闻言叹了声,道:“还不是那些破事儿,每日焦头烂额。”

    说着想到什么,神情更是焦躁起来,撂下白瓜子,哼道:“自打万寿节过后,我就没遇到一件顺心的事儿。”

    宜妃神色一凝,沉声道:“出了什么事儿了?”说着盯了眼瑞王妃。

    前朝还算平稳,难道是后院起火?!

    瑞王妃被这一眼盯得后脊发凉,忙摇头道:“儿媳不知。”

    瑞王斜了眼瑞王妃,嗤笑道:“她能知道什么?”

    瑞王妃面色略有僵硬,却低垂着头,没做声。

    宜妃也顾不上关心瑞王妃的情绪,焦灼的看着瑞王,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说啊。”

    瑞王道:“如今已是五月中旬,雨季将至。”

    “每年的这个时候工部都会上书请求父皇疏通河道,固防河堤,以防水患。”

    “今年也不例外,早朝上父皇一提此事,我便立刻表态愿意接手此差事。”

    “可父皇却把差事分给了太子和信王!”

    自古以来修路通河就是肥差,宜妃明白瑞王的心情。

    沉默片刻,道:“皇上重用太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说着低垂的眼睛里泛出乐细碎的冷光,哼笑道:“不过,最近信王蹦的也太频繁了吧。”

    瑞王看宜妃说到了正点上,顿时坐直了身子,气道:“儿子就是这个意思。”

    “太子且不论了,中宫嫡出,东宫太子,父皇重用,百官倚仗,这都正常。”

    “可信王算什么东西?我的出身和才干哪里比不过他了?这么重要的差事父皇宁愿给他也不给我!”

    宜妃看他把桌子拍的砰砰作响,皱眉道:“你也别急躁,你父皇自有你父皇的思虑。”

    “近些日子你多去勤政殿走动走动。”

    “不过,不要在你父皇面前说他们二人的是非,你父皇一向反感这些。”

    瑞王提不起精神,恹恹的不答话。

    宜妃看不得他这阴死阳活的模样,道:“你也学学信王,他一整日待在勤政殿都不见半分不耐的。”

    “端茶送水嘘寒问暖你又不是不会?凭什么都让信王给占了?”

    瑞王腻烦道:“勤政殿里内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里用得着我?”

    宜妃沉了脸,愠怒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别总想着犯懒,只是端端茶,又不会少你块肉!”

    “多做几日,你父皇看到你的贴心,自然不就疼爱你了?到时候找几个信得过的言官上书,赞你们父慈子孝,岂不是一桩美谈?”

    “何况勤政殿里向来能第一时间知道各地的奏报,与你所谋有大益处,何乐不为?”

    瑞王越听神色越凝重,及等宜妃说话,他点头道:“母妃此话甚有道理。”说着想到什么,猜疑道:“父皇愿意给信王差事,会不会就是他御前谄媚得来的?”

    宜妃皱眉斥道:“刚说让你谨言慎行。”

    “你父皇不喜欢兄弟阋墙,你以后注意着些。”

    兄弟阋墙?瑞王恍然想到万寿节那日他为了扳倒太子和信王,在勤政殿的那一番言行。

    莫非父皇就是因此而疏远了他?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中惶惶。

    端起茶一口气喝了大半盏,道:“我明日就去勤政殿。”

    宜妃看他受教,面色缓和下来,把点心往他手边推了推,道:“刚做出来的,你吃两块。”

    瑞王随手捏起一块咬了口,皱眉道:“味道怎么变了?”

    提起这事儿,宜妃也没什么好脸色,哼笑道:“听说是燕柒府里没厨子使,你父皇便拨了御厨过去。这点心换了人做,口感自是不同的。”

    一个太子,一个信王,再有一个燕柒,就连湘王那个草包都比他得青眼!气恨的火苗烧灼着瑞王的心肠,他冷笑着把点心撂回盘子里,森然道:“下点毒,毒死他才好。”

    知子莫若母,听到瑞王这话,宜妃吓得差点跌了杯盏,急道:“快收起你的打算!”

    “这种事情你想都不要想,被你父皇知道,你我都活不成!”

第一五四章 怀孕

    瑞王冷笑道:“若就照着这个局势发展下去,你我一样活不成!”

    宜妃一滞,脸上的凌厉慢慢的松缓下来,隐有颓势。

    张惶片刻,不确定道:“太子不能吧?”

    继承了皇上,太子自来看重亲情,就算是以后他真的登基为皇,想来也不会对付这几个兄弟的。

    瑞王阴沉的笑了笑,反问道:“那燕柒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宜妃道:“那不是意外吗?这么些年也没找到什么证据。”

    瑞王笑宜妃天真:“在皇家里,意外的意思就是经过缜密计划后成功了的阴谋。”

    一旁的瑞王妃听后道:“近些日子太子与燕柒的关系缓和许多,或许燕柒母亲的死真的不是太子所为。”

    “你懂什么!”瑞王横她一眼:“一个庶女罢了。”

    瑞王妃像是被点到了痛处,眼眶顿时便红了,嘴唇蠕蠕片刻又合住,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起身道:“君慕在外面玩,我去看看他。”

    瑞王看她甩脸子,更是怒不可遏,抓起两块点心便砸了过去,声音也更是高亢锋利:“没用的东西,你还有敢给本王脸子看!”

    宜妃看的皱眉:“你每日都这么对待你媳妇的?”

    瑞王没想在宫里和瑞王妃起争执,实在是近来心烦气躁,这一下便没忍住。

    眼看宜妃发问,面上便有些不自在,轻咳着低头擦了擦手上的点心渣子,不甚在意道:“一个庶女,得我这般对待已是福气了。”

    宜妃眉头皱的更深:“她父亲张怀濮是虎威将军,如今又辖着丰州大营,她虽是庶女,但他们家里并无嫡女,且她自小在嫡母身边长大,受宠不输她几个兄长。”

    瑞王凉凉哼笑道:“若没她家的缘故,我怎会娶她这么一个庶女?”

    宜妃看他说不通,气的道:“不管怎么样,她现在都是你的王妃,是君慕的母亲,你这般贬低她,让君慕看在眼中当如何?被张家知道又当如何?”

    瑞王被数落的头疼,不耐烦道:“知道了,我听您的就是。”

    ......

    平肃侯府里,老侯夫人来到廊下,目光狠厉的盯着跪在石板地上的瞿莲。

    瞿莲已跪了小半个时辰,膝盖疼的发了麻,这会子被刮骨撕肉的目光锁定,吓得浑身都打起了哆嗦,哭求道:“老侯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

    老侯夫人轻笑一声。

    音调慢悠悠冷岑岑的:“我信任你,所以时常派你去侯爷的院子里镇一镇那几个不安分的。”

    “却没想到,倒给你制造了好机会。”

    “敢背着我怀孕,你说,我要怎么处置你这个不安分的?”

    瞿莲哐哐磕着头:“奴婢愧对老侯夫人的信任,自知罪该万死,可...可这孩子是侯爷的骨血,求老侯夫人可怜可怜他吧。”

    老侯夫人鄙夷的盯了眼她的肚子,冷笑道:“来人啊,把孩子给我打下来!”

    宋妈妈和文茵相互对视了一眼,眸中都是惊悚。

    把孩子打下来,那瞿莲还能活吗?

    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竟浅薄至此吗?

    瞿莲一听这话,登时吓的忘了磕头。

    呆滞着抬起头,仔细的看了看老侯夫人的脸,滞了一息,爬起身就跑了。

    老侯夫人没想到她敢跑,咬牙怒道:“给我抓住她,就地打死!”

    院中的几个婆子忙追了上去。

    瞿莲本以为她的孩子怎么也要尊贵的过郑清仪的。

    却没想到老侯夫人丝毫不喜,竟还生出了杀意,如此时刻,能救她的只有孟致沛一个。

    跑出上房,瞿莲扭头看了眼追来的四五个婆子,暗恨咬牙。

    年纪不小,腿脚却这么利索!

    她抱着肚子疾步的跑着,一刻都不敢停。

    迎面遇上几个小丫鬟,见了她都忙屈膝问好,瞿莲怒道:“都给我滚开!”

    小丫鬟们懵懂不解,又看几个婆子追赶着,更是迷茫了。

    还不等直起身弄明白情况,就看瞿莲已经冲到身前,且没有停下的意思,几个小丫鬟吓得忙避开。

    旋即,几个婆子也骂骂咧咧的冲了过去。

    几个小丫鬟都是心惊:“这是怎么了?”

    “瞿莲是老侯夫人身边的红人,想是老侯夫人安排了什么紧急重要的差事吧?”

    “那几个婆子又是怎么回事?嘴里不干不净的,就不怕瞿莲听到了告诉给老侯夫人吗?”

    “管她们呢,咱们做好自己的差事就是。”

    ......

    万家要办宴,万千千来给姜零染送帖子。

    姜零染看她霜打茄子一般,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万千千坐在躺椅上,有气无力道:“你知道我家为什么办宴吗?”

    姜零染闻言打开帖子看了眼,道:“只是寻常的赏花宴。”

    “什么赏花宴,全是由头。”万千千面上带着怒意,语气也急冲,道:“是江南的那个草包来了,我爹娘宴请他们家的。”

    说着恨恨的盯了眼姜零染手里的帖子,道:“极可能要在宴会上让我们相看彼此。”

    姜零染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抿笑道:“之前伯娘与你提,你不开心,说人家是草包。现下伯娘把人叫来了,让你当面相看,你怎么还不开心?”

    万千千嘟囔着嘴不说话。

    姜零染在她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道:“你可别受了我的影响。”

    “天下的男子不是都像孟致沛那般的。”

    万千千扭头看她:“那你可有再嫁的打算?”

    姜零染一怔,想起宝山林子里燕柒问她的话。

    片刻摇了摇头:“我只想把田产打理好,给兄长找个媳妇。”

    万千千想着姜霁的年龄,又想着自他升了禁军副统领后,全京城家中有待嫁姑娘的都心动起来。

    道:“大房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姜零染摇头:“近些日子格外的消停。”

    万千千笑了笑,道:“他们不掺和更好,省的什么人都塞进来,让你烦忧。”

    说着神色一喜,半坐起身拉着她的手道:“平肃侯府有新消息了,你听说了吗?”

    姜零染自没有不清楚的,点头道:“听说瞿莲怀孕后被孟致沛提做了妾室。还因此他们母子二人起了好一番争执。”

    万千千恶心孟致沛这个人,又奇怪他们的行为。

    皱眉疑惑道:“也是奇怪,一个妓生子老侯夫人都能接受,换了个家生子怀孕倒不能接受了。”

    姜零染眸光深深的看着窗外墙角的一丛青竹,轻轻笑了笑,低声道:“谁知道呢。”

第一五五章 难堪

    万千千不想在她面前过多的提起这些,免得她记起淡忘的往事。

    转移了话题道:“趁着宴会前的这几日,咱们去庄子上吧?”

    姜零染知道她这是又心烦憋闷了。

    想着上次去庄子遇到了万景西,回府之后万伯娘便派路娘来看情况,细想之后觉得她们的做法确实太过莽撞了。

    眼下听了这建议便摇头。

    万千千拉着姜零染的手晃啊晃,直把姜零染磨得没办法,最后松口道:“派人去问伯娘的意思,伯娘同意,我便答应。”

    万千千遣了丫鬟兰桂回去问万夫人的意思。

    兰桂回来的很快,手腕上还垮了个小包袱。

    万千千一看便笑了,道:“我娘同意了,连衣服都给我收拾了。”

    姜零染无奈失笑:“那咱们就去小住两日,然后就回来好吗?”

    万千千点头应下。

    姜零染则派人给宫里的姜霁递了话儿。

    姜霁回话说注意安全,带上文叔和大虎,不可再进山等叮嘱的话。

    出了城行人便少了,万千千也就不用顾忌那么多,撩起车帘,趴在车窗上看着车外倒退的景色。

    姜零染看她片刻,道:“你别不开心了,我相信伯娘,她不会害你的。”

    万千千看她一眼,有些委屈道:“你还不知道我爹娘嘛,他们看人只看重人品秉性,万一他丑的没法看,可怎么办?”

    姜零染挪到了她身边,道:“宴会当日你就能看到他了。若真是丑的厉害,我替你给伯娘说去。”

    万千千感动的抱住了姜零染的胳膊,脑袋在她臂膀上蹭了蹭,道:“今雪你真好。”

    姜零染笑道:“那你就笑一笑嘛,这幅样子看的我心中担忧。”

    马车没有前兆的停了下来,惯力使得万千千整个向前一耸,脑袋正好磕在窗框上,捂着头哀呼。

    姜零染揉了揉万千千磕到的地方,又扭头看厢竹和青玉,见她们二人都无事,低声问道:“文叔,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么多年,文叔赶车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外面必然是有了突发情况。

    车辕上文叔侧首冲车厢里的人道:“姑娘,前面是两仪公主和柒公子。”

    姜零染一怔,旋即就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

    一道婉柔清亮的声音喊她:“今雪,你这会子出城做什么去?”

    是燕两仪的声音。

    文叔跳下马车,抽出脚蹬放好。

    金敏佳瞪着大大的杏眼看了眼马车,又侧目小声儿问燕柒:“谁是今雪?没听说京中谁家姓今啊。”

    燕柒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那一挂在边角绣着紫藤花的车帘,没答金敏佳的话。

    金敏佳得不到燕柒的回答也不意外,扭头问燕两仪:“两仪,这马车里是谁啊?”

    燕两仪笑了笑,打马上前,经过金敏佳身边时道:“是我的好友,她人可好了。”

    能被燕两仪当做好友的姑娘,金敏佳想认识认识,意欲跟过去。

    面前却横出一把折扇。

    金敏佳疑惑的看向燕柒,懵懂不解道:“怎么了?”

    “你又不认识她,不如等在这里。”燕柒低头端详着折扇,语调淡淡道:“两仪打了招呼,咱们还要抓紧回城。”

    金敏佳点头称好,目光落在他执着折扇的手上。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很好看的一双手。

    再看他手中的物件儿,看得出,这折扇的功用绝不止是纳凉。

    笑道:“柒公子的这把折扇是用来做兵器防身的吗?柒公子遇到过危险吗?”

    燕柒想到当初登门拜访姜零染,文叔用棍子驱赶,他没兵器可用,以至于被打的有些狼狈,回去后便让人做了这把折扇。

    做好后却没派上用场。

    可也没舍得搁下。

    闻言把折扇别在腰后,听不出情绪的道:“金姑娘的好奇心还真重。”

    金敏佳笑了笑:“我是想说,你若需要兵器,我收藏的有一些趁手的,可以送给你。”

    燕柒扯了扯唇角:“多谢,用不着。”余光瞥见那车帘掀起,他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

    姜零染下了马车就看燕两仪翻身下马,笑着道:“您慢着点。”

    燕两仪瞧见跟在姜零染身后的万千千,顿时就明白了,她们这二人必然是有好去处。

    道:“你们要做什么去?”

    万千千嘴皮子最利索,闻言道:“我们要去庄子上。公主这是去了哪里?”说着往燕柒的方向瞟了眼,冲燕两仪挤眉弄眼道:“柒公子身边的那位是不是金姑娘?”

    燕两仪敲了敲万千千的脑袋,无语失笑。

    但还是回答道:“兄长这几日都住在了宝山,敏佳我俩去找他玩,他看天色太晚,放心不下,所以送我俩回来的。”

    万千千点头笑道:“柒公子还真体贴。”

    姜零染侧目看过去。

    傍晚的夕阳泛着金黄的色彩,打在他们的脊背上,连那发髻上冒出的几根碎发都像是镀了金一般。

    她微微颔首,屈膝福了一礼,又扭头看着燕两仪道:“天色是不早了,公主还是尽快回城吧。”

    燕柒佯做镇定,可她却是真的平静。

    眉眼温煦,眸光平和的连半分涟漪都无,嘴角的笑平宁又舒展。

    或许她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却碍于他的身份而不敢言明。

    又或者她一直在等他说出口,那么她就能直接拒绝,然后借此再不往来。

    眼下他身边立了人,她终于能摆脱他,彻底的松口气了。

    燕柒想着,止不住的浮起一阵晕眩,身子极轻微的晃了晃,他忙抓住了马鞍。

    金敏佳看着马车里下来的二人,笑道:“原来是她啊,我见过,在太子妃的春日宴上。”

    当时太子妃介绍其中那个素衣姑娘的给她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寻常的官家姑娘,就没多做理会。

    却没想到,原来她们和燕两仪这般亲昵。

    燕两仪委委屈屈的看了眼她们的马车,艳慕道:“我还没去过庄子上呢,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

    金敏佳知道燕两仪爱玩,唯恐她真的跟着去了庄子,急声道:“别闹两仪,皇后还等着咱们回宫呢。”

    万千千又冲那边瞄了眼。

    小小的抽了抽鼻子,暗道,真当她们不懂规矩呢?此事就算燕两仪提,她们也绝不敢带的!除非皇后发话。

    再说燕两仪自己也不是不懂得分寸的。

    她吼什么?!

第一五六章 留宿

    压下心中略升起的不悦。小声冲燕两仪道:“庄子上可好玩了,田里好多的庄稼,你肯定都没见过。”

    “住在庄子上还能去宝山上狩猎呢,还能自己烤肉,还能纵马狂奔,对了,我们上次还烤兔子吃了呢。”

    燕两仪觉得万千千这是在故意气她。

    气的鼓着嘴,伸手就要挠她痒痒。

    万千千早防备着,笑着躲到姜零染身后,冲燕两仪眨眼笑道:“公主,你要注意仪态啊。”

    燕两仪气的跺脚,瞪了万千千一眼,扭头走了。

    姜零染无奈的在万千千胳膊上拍了下:“你干嘛这么气她。”

    万千千道:“好玩嘛。”说着又冲燕两仪的背影道:“改几日我家办宴,公主若能出宫记得给个信儿,我让厨房备公主爱吃的点心。”

    燕两仪蔫头耷脑的刚要上马,听到这话又来了精神,笑道:“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直到离开,燕柒都没敢再看姜零染一眼。

    纵是脸皮厚如他,也是止不住的难堪。

    目送着马队走远,姜零染等人才上了马车,重新出发。

    车厢里,厢竹小心的觑着姜零染的神色,端着茶盏递到她手里,轻声道:“姑娘喝杯茶。”

    万千千盘膝坐在小几前,托腮道:“刚刚金姑娘和柒公子骑马并肩而立,你看到了吗?这么些年除了万花楼里的云痴,她还是头一个,且出身侯门,许是真的好事将近了。”

    姜零染慢慢的转着杯盏,指腹感受着杯壁上的花纹凸起。

    这是他第二次骑马从她身前走过。

    同上次一样,一个眼角都没给。

    不过,比起他惊天动地的和她打招呼,冷漠的像是不认识自己的他,她看了反而更加的安心。

    若以后一直能如此,便更加的好了。

    听到万千千的话,她低头抿了口茶,敛起纷杂的心绪,含笑道:“看到了,长得很好看。”

    万千千道:“没觉得多好看,不过她在马背上的样子看着倒是飒爽,比京中长大的姑娘多了股子灵动劲儿。”

    送着她们进了宫门,燕柒并没有折回宝山。

    他怕会忍不住的去找她问个明白。

    到时候吓着她,他更是没以后可言了。

    可现在,他好像也厚不起脸皮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主仆二人凄凄惨惨,漫无目的的在街上乱晃。

    忽的听到有人叫他。

    燕柒顿住脚,扭头看去,竟是木捷中。

    木捷中笑着小跑了几步来到他身前,看到他的神色,顿时拧了眉,道:“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

    燕柒摇了摇头:“我没事。”又问他:“你在这做什么?”

    木捷中道:“我去铺子里转转。你有事儿没?没事儿一起喝酒去。”

    除了回府,燕柒想不到第二个可去的地方。

    可他又不想回府。

    府里太静了,他怕自己胡思乱想。

    便应下了木捷中的话。

    木捷中看他神色恹恹,全没有往日的鲜活儿气,不解的看了眼百香,眼神询问。

    百香摇头。

    他哪里敢说出什么来。

    况且他也确实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莫非就因为金敏佳在旁侧,燕柒没同姜零染打招呼吗?

    瞥了眼生无可恋的燕柒,他暗暗摇头,应该不至于吧?

    木捷中看燕柒这般,也不指望他能给什么建议了,左右看了眼,道:“这儿离万花楼挺近的,咱们也好久没去坐坐了,不如就去那吧。”

    燕柒没什么意见。

    索性离的不远,便也都没骑马,闲逛悠似的来到了万花楼。

    鸨母常青看到他们二人又是意外又是欣喜道:“公子来怎么也不提前给个信儿,什么都没准备呢。”说着忙支使人去厨房吩咐酒菜。

    又迎着二人往楼上去:“您和另几位公子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木捷中看了眼低垂着头,异常认真的盯着脚下的台阶,一步一个,一丝不苟上楼的燕柒。

    这是受了什么大打击了?!

    心中腹诽一句,木捷中忙笑着接了常青的话儿:“嘿,这严寒过后,水路陆路刚通畅,商行里忙的脚不沾地,等过了这几日,便时常来与常青姐姐说话儿。”

    常青亲热的应下。

    云痴近两日学了个新曲儿,正叮叮咚咚的拨弄琴弦,门忽然推开了,她抬头一看却是燕柒和木捷中,忙笑着站起了身:“两位公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常青把二人送上来,给云痴递了个好好伺候的眼神,便退了出去。

    百香和木捷中的小厮酒糟守在了门外。

    木捷中忙活了一日,着实有些累了,闲散的坐在了矮榻上,胳膊架在小几上,笑着答云痴的话:“子安想见你了呗。”

    云痴闻言微微挑眉,看了眼燕柒,温声道:“柒公子可用了晚膳了?”

    燕柒摇了摇。

    云痴笑道:“厨房里今日新送了不少春笋,拿来清炒炖汤都是极好的,我这就去吩咐一声儿。”

    燕柒道:“我记得还存了几壶纯酿没启封。”

    云痴脚下顿了顿,侧身看着椅子上格外沉静的燕柒。

    片刻应下,转身出去了。

    木捷中等到云痴出去,来到了燕柒身边,按着他的肩膀,感慨道:“你不说,我也不好多问。”

    “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不醉不归如何?”

    燕柒闻言略笑了笑。

    没两日,燕柒在万花楼留宿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宋蕴听后皱眉道:“...这怎么?”茫然又愠怒的扭头看向金敏佳:“他怎么又去那腌地方了?”

    金敏佳听了这消息心中正难过,眼下被宋蕴问,哪里答的出。

    宋蕴着急之下问的没了分寸,看金敏佳一脸的窘然,缓和着又道:“他可与你说了什么不曾?”

    金敏佳绞着手里的帕子,闻言沉默着摇了摇头。

    宋蕴刚降下去的急躁又升起:“他就没向你承诺过什么?”

    金敏佳还是摇头。

    宋蕴彻底急了:“那你们在一起都说什么了?”

    金敏佳道:“我说话他极少答,多是和两仪聊天。”

    说着又低低的补了一句:“况且我们也没一起出去玩过几次。”

    “...他前两日还叫错我名字了呢。”

    这....这这竟连名字都没能记住呢!?宋蕴张大了嘴,一肚子的话,却反倒不知该说什么。

    不是,他...这燕柒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么些年也没见他与谁家姑娘走的近过,眼下不止一次的和金敏佳出去玩,若非有意,岂会这般?

    可若是有意,又怎会连名字都没记住?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会那妓子?

第一五七章 笑话

    金敏佳看宋蕴没了主意,又想到自己也没了主意,不免叹了口气:“我瞧着他对我也没什么意思的样子。”

    “就那会子传言刚闹出来的时候,我见着他害羞的不行,可他依旧是一脸的漠然,连眼角都不曾多给一个。”

    宋蕴愕然片刻,拍桌急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一次都没同我说过!”

    她还以为好事将近,要联系徐州的妹妹尽快的进京准备嫁礼呢。

    原来,竟是闹了个笑话吗?!

    金敏佳说出被男人忽视的这种事觉得有些失面子,但眼下也不是在意面子的时候了。

    又看宋蕴暴跳如雷,解释道:“他也不是全然不理会的,他其实性子就那样,与谁在一起话都极少。”

    宋蕴气的直喘粗气。

    她很想立马进宫找皇后问个明白。

    可转念一想,皇上也不是燕柒的亲生母亲,且在对待燕柒的问题上,又一向与皇上看齐,把燕柒骄纵的没边儿。

    退而求其次,又想,是不是能去找太子妃探探口风?

    可一想到太子太子妃与燕柒之间的隔阂,又歇了心思。

    更重要的是,燕柒与金敏佳毕竟没过到明路上,一切都是他们心中美好的想当然,眼下她想兴师问罪,怎奈师出无名!

    金敏佳自从知道了燕柒除了她之外几乎没接触过这京中的其他姑娘,她便自认为在燕柒眼中是不同的。

    眼下...眼下他,他不过是在花楼里宿了一夜...况且,男子不都是如此的吗?

    仅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明燕柒心中没有她。

    她蹙了蹙眉心,道:“且等等看吧,不过一个妓子,还能翻了天不成?”话到最后,眼睛里带了股子狠劲。

    宋蕴气极反笑:“你可知这云痴是谁?”

    金敏佳被问的一怔,道:“不就是个万花楼里的妓子吗?”

    宋蕴哂笑出声。

    笑罢叹了口气,与金敏佳说起了燕柒与云痴的事情。

    金敏佳听完,心中翻起了波涛海浪。

    她以为她是不同的,却原来连这个妓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更没想到性情冷淡倨傲的燕柒竟然愿意为一个妓子做这么多。

    羞愤,恼怒,嫉妒,委屈充斥在心间,她眼睛都红了,紧捏着帕子坐了半晌,才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输给一个妓子的!”

    宋蕴看她这模样,头疼起来。

    若是自己的女儿她大可严格勒止她不要再与燕柒有所往来,可金敏佳是外甥女,亲昵呵护的同时也要尊重她自己的决定。

    况且金敏佳是个有主意的姑娘,骨子里又倔强不服输,这种情况之下怕是劝不住她的。

    金敏佳不在乎的抹去脸上的眼泪,音调冰凉道:“他们好了这么久,岂是一朝一夕能断的?况且他与我之间并无明确的关系,就算我要做什么,也要等争来一个身份后再做。”

    宋蕴皱眉道:“你的意思是等一个前两日还没能记住你名字的男子的爱慕吗?

    简直荒唐!

    金敏佳强硬着点头,氤氲着水意的眼睛慢慢的染了坚毅,似笑非笑道:“一切都才开始,我堂堂侯府嫡女,岂有不战而败的道理!”

    说着又道:“徐州那边姨母暂且别给信儿了,我怕我父母担心。”

    宋蕴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就看金敏佳这倔强样子,十头牛都拉不回。

    不过她有一句话说的倒是对的,一切都才刚开始,等一等,或许会有转机。

    她亦不想断了这一桩良缘。

    且她一时半刻也想不到如何措词去写那一封信,愁闷的点了点头。

    ......

    姜霁休沐,陪着姜零染去转铺子。

    到了四余街,木子李拿出了玉行的给货价格单目和玉器小样给二人看。

    姜零染一眼看到单目上的“齐”字,惊讶的瞪大了眼,道:“木掌柜以前是在齐家玉行做管事的?”

    木子李含笑颔首:“是。齐家商行非常规矩,他们的每一行生意都很有保障,姑娘尽可放心。”

    “哦,对了,齐家商行的家主是...。”

    没等木子李说完,身旁的姜霁不辨喜怒的开了口:“燕柒!”

    木子李一愕,扭头看姜霁,咧嘴笑道:“公子认识柒公子吗?”

    “谁能不认识大名鼎鼎的柒公子呢?”姜霁说着看向了姜零染。

    姜零染蹙了蹙眉,看向了木子李。

    木子李被看的莫名,疑惑道:“姑娘为何这般看着在下?”说着猜疑道:“莫非您是觉得齐家的玉行不行?”

    还不等姜零染开口,厢竹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公子,姑娘,有拜帖。”

    “拜帖?”姜霁皱眉道:“谁把拜帖送这里来?”说着接过,打开一看,顿时皱起了眉。

    姜零染看他神色有异,忍不住道:“哥哥,是谁的?”

    姜霁合上了名帖,看了厢竹一眼道:“请进来吧。”

    “是找兄长的吗?”姜零染起身道:“那我避一避吧。”

    姜霁拉住了她,帖子搁在她手心里,道:“是找妹妹的。”

    姜零染满含疑惑的打开了名帖,也是皱起了眉。

    片刻,厢竹引着一位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身着宝蓝色长袍,面色白净,眉目端正。

    此刻含笑走来,显得十分的温和。

    隋风一进门便揖手做礼,道:“在下隋风,奉我家家主的吩咐,前来见过姜公子,姜姑娘。”

    没等姜霁和姜零染开口,站在他们之后的木子李便疾步的走过去,激动的攥住了隋风的手,喜道:“隋总掌,您怎么会来这里?”

    隋风的双手被握住,懵然的“呃”了声,显然没明白眼下是何种情况。

    木子李笑着点着自己的胸口:“我,是我啊,年前咱们在玉行还一起喝酒了呢。”

    隋风看着他的脸,隐约记起了点,道:“你是玉行的管事,你叫...叫...。”

    木子李一脸希冀的等着隋风叫出他的名字。

    隋风费力的思索片刻,无果,道:“你叫什么来着?”

    木子李忙道:“在下姓木,木子李。”

    “哦哦哦。”隋风恍然大悟,用力的抽出了手,一拍额头,有些抱歉道:“看我,最近被家主给使唤的,记性越发的差了。”

    木子李表示理解。

    齐家商行是大庸第一商,商行遍地都是,隋风这个大掌柜自然是极忙的。

    隋风疑惑的看着木子李,道:“你怎么在这里?”

第一五八章 合约

    木子李道:“前些日子我辞去了玉行的管事,现如今是玉堂春的掌柜。”

    隋风诧异又费解道:“为什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被人欺压了?还是玉行有人行事不公?”

    木子李忙摆手:“没有没有,玉行上下非常和气,在下辞去管事一职,纯属个人私事。”

    隋风面色略有缓和,点了点头道:“既是私事,我便也不好多问。”说着揖了揖手:“祝君前途似锦。”

    木子李含笑回礼。

    前一刻姜霁和姜零染还怀疑木子李出现在玉堂春与燕柒有关系。

    眼下听了这二人的一番对话,又打消了疑虑。

    惊喜之下木子李显然有些失态了,此刻情绪平息下来,有些羞赧的看着姜霁兄妹,诺诺道:“在下去给公子姑娘和隋总掌准备茶水。”说着退了出去。

    隋风甩了甩被攥的发红的手掌,嘟囔道:“劲儿真大。”

    又看向姜霁和姜零染,抱歉道:“实在是我家家主爱才如渴,猛不丁的听到有人自辞,忍不住多问了几句。”说着又道:“在下对他算是有些印象,非常务实有才干的一个人。”

    姜霁和姜零染一头雾水。

    这隋风自打进来,便没有一句话是说明他的来意的。

    此刻听了这话,二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隋风看二人一脸懵怔,笑道:“瞧我,话题都给带远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张纸,双手奉给姜零染道:“这是在下拟定的,请姑娘过目。”

    姜零染更是一头雾水了。

    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明白,隋风干嘛来的!!

    她看了看纸,没接,疑惑道:“请问随总掌今日有何贵干?”

    隋风诧异的抬起头,直瞪瞪的看着姜零染,道:“这...这不是您和家主商定了要一起合作两家商铺玩玩?我家家主事务繁忙,不能亲来。”

    “昨儿才想起这茬事儿,告知了在下,在下今早匆匆拟定了合约,忙送来给您过目。”

    说着又递了递手:“您看一下,若有不妥当之处,在下在这里便做更改。”

    姜零染的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我,我若没记错的话,是柒公子提议,可我却并未答应。”

    “嗯?”隋风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滞了两息,不确定道:“是这样的吗?”说着看了眼手里的合约,作势要收回。

    却被另一只手给捏住,抽了去。

    姜霁似笑非笑道:“柒公子很忙?”

    隋风点头道:“这是自然。”

    姜霁听着这肯定的甚至带上了傲慢的语气,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又垂下眼展开了其中一张合约,看了后道:“昨儿才想起这件事情?”

    隋风点头,又解释道:“公子别误会,我家家主既然提了合作,便是真心实意的,绝不会心有轻慢。”

    “只不过他极少过问这样的小事,所以交由在下办理了。”

    姜霁没什么笑意的扯了扯嘴角,道:“我看了,并无不妥。”说着转身在书桌上捏了毛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张纸递还一张给隋风,道:“这会子并未带银子在身上,午后我遣人给你送去吧。”

    隋风点了点头:“也好。”

    办完了事情,一刻不多留,揖手告辞离开了。

    姜零染看着书桌前的姜霁,微微皱眉道:“哥哥为什么要签?”

    姜霁背靠在书桌上,面朝姜零染,微微笑道:“他燕柒都不在意的小事,我们又为何要在意?”

    “凭白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更显得他们在躲什么似的。

    姜零染抿了抿唇,没说话。

    隋风出了玉堂春,皱眉暗道:这姜零染美则美矣,可看着十分的木讷温吞,完全就是燕柒口中的人形模子。

    以前拒了多少个这样的姑娘,如今怎么遇到姜零染就深陷了?

    隋风想不通。

    又看了眼玉堂春的匾额,摇了摇头,翻身上马,回去交差了。

    燕柒看着署名,由心一笑。

    隋风端着杯茶慢慢抿着,瞥见他的笑,顿时恶寒的抖了抖肩膀。

    “您也真是贼,知道您自己去他们兄妹必然不会答应,便全做不在意的派我去,他们卸下防备也好,不想和银子作对也罢,又或者是不想输了气势?”

    “总之,恭喜您达成所愿。”

    燕柒自从那日在城外遇到了姜零染,看到了她的态度,便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劝着她与自己合作。

    可想而知的,他越是在意,紧追;她便会越害怕,防备。

    可若他漫不经心,她是否就能卸下心房,当他是普通朋友的对待了?

    “她看着怎么样?”

    隋风笑着反问:“她是谁?”

    燕柒抬眼看过去。

    隋风顿时怂了,道:“挺好的。”

    “完全没想到我会去,所以整个人都懵的,直到我离开,也只说了一句话,问我有何贵干。”

    燕柒似乎能想象到她的神色,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听隋风说她“懵”,正色解释道:“是事出突然,她一时没回神罢了。”

    隋风看他这护犊的模样,实在忍不住了,道:“不是我故意说她不好,可她和之前皇上给您提的那些姑娘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冷冰冰温吞吞,死板木讷的人形模子吗?”

    冰冷木讷吗?燕柒想到姜零染面对他时,眸中或无奈,或笑嗔,或愠怒,或狡黠。

    万般情绪都是生动撩人的,与那人形模子完全不搭边好不好。

    隋风看他不说话,忍不住又道:“这不过才几个月,见了数面,寥寥数语,您怎么就非她不可了?”

    燕柒慢慢的把合约叠好,道:“情字无解,你问我,我问谁去?”

    隋风一哽,被他的回答气的头疼起来,翻他一眼道:“姜霁说要派人来送银票。”

    燕柒悠哉的在摇椅上躺下,胳膊枕在脑后,晃了晃,舒服的半瞌眼眸道:“随便派个门房接下就行了。”

    隋风明白,燕柒表现的越不在意姜零染的事情,才越能让姜霁放下警惕,以后追起媳妇来也能容易一点。

    可他真的想说,这完全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

    舅兄横亘在中间,这个问题不解决了,这条路怎么也走不顺当。

    况且他觉得姜霁的做法并没错,这完全是一段不该生出的缘分。

    姜霁应该也是看出了这一点。

    还有,他今日从姜零染身上也并未看出过她对燕柒一丝一毫的在意,那张脸一直都是冷静漠然,波澜不惊的。

    若真是燕柒一个人在单相思,他就是冒着得罪燕柒的危险,也要劝止他!

第一五九章 南墙

    只是,隋风在燕柒身上实在无招可用了。

    他前几日回城一趟,回来后像是去了半条命似的,一问之下得知缘由,隋风便趁热打铁,嘴皮子都磨薄了,反倒劝的他从意志消沉恢复了打鸡血的状态。

    今日见了姜零染后,他想,或许可以从她身上入手试一试?

    燕柒像是在沉寂的房间内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低声警告道:“不管你在想什么,都给我打住。”

    “...”顶风作案,隋风有心没胆。

    他太知道燕柒的性子了,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可若是心中真的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他绝不会放手的。

    当然,谁要是阻止了他,他也绝不会客气的!

    无奈道:“姜姑娘显然对您没意思的,您就非要撞了南墙才死心吗?”

    燕柒好笑起来。

    南墙就是用来撞的吗?这是个什么说法?

    笑罢又道:“我告诉你,我撞了南墙也不死心。”

    说着睁开眼,眸光浅淡的看着窗外被风吹的荡动的枝蔓:“姜零染这个人,我娶定了!”

    “想娶还不容易,多得是办法,您就非要走最难走的?”隋风头疼极了。

    燕柒默了默,目光恍惚的出着神。

    指腹慢慢的顶压着叠起的纸张的棱角。

    他自来不爱搭理京中的权贵,所以姓孟的那孙子当初迎娶姜零染时,他并未去看。

    自也不知道她是挂着何种神色,怀着何种心情上了轿子,拜了天地的。

    但是她既对那狗东西心灰意冷了,他就是有机会的。

    余生漫长,他就不信在她心尖上嵌不上自己的名字。

    慢慢抿了个轻柔的笑,音调缱绻道:“我娶,她嫁,都该是心甘情愿的。”

    “感情这事儿,掺杂了阴谋诡计,那便失了味道了。”

    隋风差点咆哮暴走。

    他真想把手里的茶浇在那张悠哉悠哉的脸上,好让他清醒!

    喘了几口气,忍下了肚子里的话,他粗声粗气道:“我去吩咐门房!”

    姜霁依着合约,派人送了两万两银票过去。

    小厮回来交差。

    姜霁已焦灼等了一个时辰,一见小厮便沉声问道:“是谁见了你?”

    在玉堂春,他冲动之下签了那合约,回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不了解燕柒,不知道燕柒是否真的是个中道而废的性子。

    他听说了燕柒好事将近,又看那隋风言行举止间透露出的“这只是一桩极小的小事”的不在意。而隋风是燕柒最得力的臂膀,他的态度一般都取决于燕柒。

    这样想着,姜霁就放下了心中大半的防备,秉着不能被他看低的心情,脑子一热就签了那合约。

    可反过来再想,若燕柒真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齐家商行怎会有今日的辉煌?

    况且,这么几年,他对万花楼里的那个姑娘一如往昔的好,可见不是个浅情凉薄的人。

    他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姜霁恨恨的想,若真是这般,他一定要毁了那合约。

    他决不允许那样一个轻浮浪荡的人来招惹姜零染。

    小厮的腰刚弯下去一半,一个礼还没行完。

    闻言看向了姜霁,见他一脸急色,忙草草的行了礼,禀道:“谁也没见小的,门房把银票收下了。”说着看姜霁拧起了眉头,唯恐他觉得自己办差毛躁不上心,忙又解释道:“小的也担心放在门房不妥当,便说求见柒公子,或者隋大总掌,可门房说柒公子去马场了,隋大总掌在忙别的事情,一时顾不上,让小的搁下银票,尽管放心离开。”

    及等他的话说完,就见姜霁的神色舒展开来,他微微松了口气。

    姜霁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领赏吧。”

    小厮谢赏退了下去。

    .......

    江南来的船只在沙陵南码头靠了岸。

    梁修弘从船舱里走出来。

    小厮三民把披风递给他后,便迫不及待的张望起了码头的热闹景象,又惊又喜道:“公子,这码头上的人真多,马车也多。”

    梁修慢慢的系着披风,顺着他看的方向看了眼,微微笑了笑:“天子脚下,自然是昌盛繁华的。”

    二和街,姜零染看着已在她这赖了大半日的万千千,道:“听说江南今日有客要来,你就不回府看看?”

    万千千翻了页手里的话本子,轻哼道:“我才不看。”

    姜零染笑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抽走她手里的话本子,盯着她的脸又问一遍:“当真不看?”

    万千千抿了抿嘴,小脸纠结的拧巴起来,半晌憋出一句话:“...其实,我有些紧张。”

    姜零染笑了起来。

    万千千按着心口道:“你不知道,打从昨日,我这里就慌得厉害。”

    姜零染明白她的心情。

    握着她的手搓了搓,含笑道:“这个梁修弘样貌端正,温润雅致,识礼明义。而且他的文采极好,第一次以童生的身份下考,中了秀才,隔三年再考中了举人,后年就是春闱了。”

    不过,前世的梁修弘春闱落榜了。

    她死之前也没等到万千千第二次陪着梁修弘来京参加春闱。

    万千千听得微微的瞪大了眼,惊道:“他这么厉害呢?”

    姜零染比她还惊讶:“你不知道这些啊?”

    万千千摇头。

    姜零染失笑道:“你也真是倔,连这种事情都赌气不听的?”

    万千千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

    她倒也不是没听,是家里人看她实在抗拒,害怕越说越错,所以都选择了三缄其口。

    想要等着她见过梁修弘后再做打算。

    她堵着气,又有些不好意思,便从没主动去打听过。

    觑了眼姜零染,她从抽回话本子,随手翻了几页,状若无意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我娘告诉你的吗?”

    姜零染看着她的小表情,哪里有不懂的?

    忍着笑,却也不拆穿她。

    “我最近在找江南的姨母,顺便打听了几句我的妹夫。”

    万千千的脸登时红了个透。

    又羞又气的在她胳膊上拍了下:“胡说,什么妹夫,才不是。”

    姜零染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新奇的看着万千千,感慨道:“真是活久见,竟还能看到娇娇脸红。”

    万千千不依了,作势要撕她的嘴。

    姜零染岂能坐着挨打,登时起身躲到了厢竹身后,还不忘朝她说道:“你看你,恼羞成怒了,你今日打我,就不怕宴会那日我向我妹夫告状?”

    万千千给气笑了,隔着厢竹去拽她的手:“好啊你,越说越来劲了,你别躲!”

    厢竹怕二人磕着碰着,夹在当中劝着拦着。

第一六零章 人心

    好一番笑闹,二人衣服也乱了,头发也散了,对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

    厢竹重新给二人梳妆整理。

    这么一番闹,万千千心里的那点忐忑慌乱早没影儿了。

    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厢竹给她梳头发。

    从姜零染匣子里捏了根珍珠银簪把玩着,从镜子里看着她道:“你找到你姨母了吗?”

    姜零染歪在软塌上,拾起话本子看,闻言摇头道:“他们搬家了,哥哥还在托人找。”

    “虽然费些时间,但只要人没搬出江南,应该能找着。”

    万千千撇嘴道:“自从你父母去世,他们便再没联系过,这样的亲戚找来干嘛?”

    姜零染道:“或许是有苦衷的吧,我记得我姨母很疼爱我的,往年我去江南,她恨不能把最好的都给我。”

    万千千道:“还能有什么苦衷?你姨母家虽不是显赫高门,但也是家底殷实的人家,你那姨丈可是经商的一把好手,你父母才辞世,他们就断了联系,还不是凉薄?”

    姜零染没说话。

    万千千听她沉默下来,又看了她一眼,道:“我可不是要挑拨什么,我就是替你们不平。”

    姜零染笑道:“我怎么会那么想你呢?”

    说着也是叹了口气:“且找找吧,看到他们过得好,也就不理会了。就怕他们是经了难,怕拖累我们兄妹,才断了联系的。”

    前世她没能力,现在有了这个条件,自然是要寻一寻的。

    好与不好都要有个概念,以后在父母坟前她也好说。

    万千千听了点了点头。

    常话说,人有旦夕祸福。

    “你这么一说也不是没可能。”

    姜零染有意逗她:“不若让我妹夫帮帮忙?江南的地界他必然熟。”

    万千千一听这话,羞的脸通红,就要起身,却被厢竹按住了肩膀,道:“姑娘别动,奴婢还没梳好呢。”

    万千千被迫坐好,气道:“你也不管管你家姑娘,看她整日胡言乱语。”

    厢竹笑了起来:“我家姑娘也就与您说笑说笑。”

    姜零染眼看她头发要梳好,忙溜了出去。

    万千千起身后找不到人,问廊下的云梦:“你家姑娘呢?躲哪去了?”

    云梦把针线活放在簸箕里,起身福礼笑道:“姑娘去厨房了。”

    万千千疑惑:“这会子去厨房做什么?”

    没一会就看姜零染回来,身后跟着提着食盒的青玉。

    随着二人一起回来的还有一股子诱人的香甜味道。

    万千千嗅了嗅:“做了什么好吃的?”

    青玉把食盒放下,从里面端出一碗红豆小圆子甜汤和一碟子米糕并一碟子燕窝糕,笑道:“姑娘特意让梨子婶给千千姑娘准备的。”

    有了好吃的,万千千也想不起“寻仇”了,用汤勺舀了一个圆子吃了,软软糯糯,非常可口。

    姜零染一旁坐着,托腮看她吃的欢快,笑道:“放了花蜜,好吃吗?”

    万千千点头道:“好吃。”说着舀了一个要喂她。

    姜零染避开,道:“我不想吃。”

    万千千就不客气了,抱着碗道:“那我可全吃了。”

    姜零染又把米糕推到她手边,道:“尝尝,梨子婶刚蒸出来的。”

    白糯的米糕切成一口大小的方块,垒在盘子里,上面淋了一层玫瑰花蜜,光是看着便流口水了。

    万千千连吃了三块,又把一碗圆子甜汤吃光,才停了下来。

    这一停下便觉得肚子发撑。

    姜零染笑了起来:“可要给你泡一杯消食的山楂茶喝吗?”

    吃了甜甜的东西,万千千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看了眼更漏站起了身道:“茶下次再喝。我要回了。”走出两步,又扭头看着她:“明儿你可别犯懒,早早的去,我等着你用早膳。”

    姜零染笑着点头称好。

    万千千一路回了府,并不去找万夫人,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万夫人刚安顿了梁修弘,这会子正整理江南带来的礼单,听说万千千回来,笑了笑道:“这丫头,如今是片刻离不得今雪。”

    一旁路娘道:“姜姑娘素来有办法,每次都能哄的咱们姑娘开开心心的。”

    万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略显落寞,微摇着头叹息道:“可她也不过比娇娇大了一岁。”

    路娘明白万夫人为何叹息,低声道:“在大房手下长大,若不懂点事,日子怕是难过呢。”

    万夫人想着姜零染,再想到了自家闺女的性子,摇头发愁道:“真不知道应下梁家的提议,是对还是错。”

    虽说春闱中榜后梁修弘便能留在京中,但若是不中呢?那她的娇娇岂不要离她远远的一辈子?

    万夫人只要想到这一点便觉得揪心。

    看了姜零染的遭遇,她觉得,富贵也好,显赫也罢,她都不在乎,只求那人能对万千千好。

    路娘笑了起来,道:“梁公子文采斐然,秉性又温厚,您不是都见过了?怎么还不放心?”

    万夫人拧眉不安道:“人心隔肚皮啊。以前看着孟致沛也是个顶好的,可不还是看走了眼?梁家离开京城已多年,到底如何,一面岂能看透?”

    路娘低声道:“夫人?”

    万夫人回神,忙咽下了话头。

    人还在府里住着呢,若是这番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两府可是要生隔阂了。

    路娘看了眼屋子里的几人:“你们听到了什么吗?”

    几人都是摇头。

    ......

    平肃侯府里,孟致沛从梦中惊醒,盯着帐子看了会,猛地坐起了身。

    一旁的瞿莲旋即醒了过来。

    她在老侯夫人身边多年,早就养就了浅眠的习惯,看孟致沛汲鞋下榻,她迷茫不解道:“侯爷要去哪儿?”

    没人答她。

    就看孟致沛绕过床榻去了后面的小隔间里。

    孟致沛打开衣柜,里面整齐满当的全是他的春衫。

    姜零染嫁来后,这衣柜曾腾挪出一半给她用。

    那时候,这柜子里一半是他的衣衫,一半是姜零染的。

    十分的温馨幸福。

    可现在...。

    瞿莲跟了过来。

    看他直愣愣的站在衣柜前,目光又直又死,她心里不免有些发憷。

    这是醒着呢,还是睡着呢?又或者是梦魇了?

    老人常说,身子骨弱的人易招惹脏东西,莫非,孟致沛身上附了脏东西?!

    这般一想,瞿莲的后脊背都窜起了凉气,她提着心,小声的喊道:“侯爷?”

第一六一章 来堵

    也不知孟致沛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就看他脚下动了动,几步走到窗下的椅子上坐下,低头垂肩,没束的头发便自两肩散落下来,盖住了他整张脸。

    这一幕看在瞿莲眼里更觉悚然,脚下退了退,刚要出去叫人,就听孟致沛低低的开了口。

    “我又梦到今雪了。”

    “...我想她了。”

    瞿莲脚下一滞,恍惚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微张着嘴,眸光充满了惊讶诧异,匪夷所思,莫名其妙。

    她觉得老侯夫人有一句话说对了,孟致沛疯了!

    这是什么毛病?人在眼前的时候只当是马棚风,为了一个妓子把人逼的要和离。

    眼下人终于撵走了,郑清仪也得偿所愿的纳进了府,他倒是半死不活的整日念叨起姜零染来了。

    这...这不是犯贱吗?

    活该上次姜霁揍他!

    瞿莲瞪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孟致沛坐了会,困意又上来了,起身依旧回去睡了。

    瞿莲更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看他这诡异神叨的样子,她唯恐他做出点别的什么不正常举动伤着自己肚里的孩子,没敢往床榻上去,而是在外间的软塌上歪了下来。

    次日一早姜零染往万家去。

    姜霁当值不能去。

    依旧是文叔赶车,大虎骑马跟在一侧,后头跟了四个小厮。

    一路到了万家,府门外停车。

    万叔抽出脚蹬放好,厢竹和青玉先下了马车,扶着姜零染走下来。

    一旁的大虎走近了几步,低声提醒道:“姑娘,冲着咱们来的好像是平肃侯府的马车。”

    姜零染皱眉看过去,可不就是孟致沛的马车。

    万家并没有宴请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并没有过多探究他行径的打算,也没有与他打照面的心情,姜零染只当没看见,转身往万府走。

    身后的马车却急急的停了下来,孟致沛一把撩开帘子,也不等车夫摆放好脚蹬,直接蹦了下来。

    被姜霁抽的险些残了的腿伤还没好利索,这一蹦只觉得的骨头都疼了,孟致沛险些没站稳。

    眼看着姜零染走远,他也顾不上疼,忙追了上去。

    伸出的手就要抓住她那一片浅鹅黄色绣缠枝纹的衣袖。

    孟致沛时常梦见倚香阁那日的场景。

    她撂下和离的话,转身离开的背影就像是不散的阴灵一般,每日每夜的侵扰着他。

    此刻他的指尖几乎要抓住她的衣袖,他觉得,只要他抓住了,便也就能挽回那日没挽留的决绝了。

    却在此时,文叔一个抢步上前,抽出的刀直接横在了他的身前。

    刀身戾气逼人。

    孟致沛霎时顿住了脚,不敢冲过去,却又不舍放姜零染走,急喊道:“今雪,你别走,我有话要说。”

    姜零染充耳不闻,头也不回的迈过门槛,进了万府。

    文叔警告的瞪了孟致沛一眼,收回了刀,守在了马车旁。

    进了府便有机灵的小丫鬟迎上来,恭谨的行了礼,含笑道:“姜姑娘好早。”

    姜零染抿笑颔了颔首,温声道:“昨日和千千约好了。”

    小丫鬟笑着称是,引着人往后院去。

    厢竹觑了眼姜零染的神色,平淡中透着宁和,像是并未因孟致沛的举动而受到影响,心下微安。

    青玉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眼,没错过孟致沛似阴冷,似偏执的眼睛。

    她皱了皱眉,悄声的问厢竹:“他来做什么?”

    厢竹提起孟致沛心中就气闷,哼道:“管他要做什么,不让他近姑娘的身就行了。”

    青玉有些担忧道:“他不会进府里来找吧?”

    厢竹冷笑道:“万家不会招待他的。”说着看了眼姜零染的背影,低声提醒道:“别再说了。”

    青玉知道今日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忙点头应下,低眉嗪首的跟在姜零染身后,进了后院。

    不仅万千千没用早膳,连万夫人也还没用。

    姜零染笑着称自己迟了,耽搁了二人用膳。

    万夫人笑嗔了眼万千千:“知道你来,她今日还算早的,往日都没起呢。”

    万千千有些无奈,却也反驳不来。

    姜零染掩嘴抿笑。

    早膳准备的很丰盛,一大半都是姜零染喜欢的菜色,姜零染觉得若不多吃,便对不起万伯娘的准备。

    刚用了一半,路娘走了进来,小心的看了眼姜零染的神色,到了万夫人身边,低声耳语。

    万夫人面上满是惊诧,愕了会儿抬眼朝姜零染看了过去,见她正夹了个虾饺吃的香甜。

    她眉间略有舒展,摆了摆手,路娘恭敬退下。

    看二人吃的差不多,万夫人才关切道:“刚刚孟致沛在门口堵你了?”

    万千千听得一惊,瞪眼急道:“真的假的?”

    姜零染抿笑道:“有文叔在,没事的。”

    万千千气的拍桌:“他想干什么?!”

    姜零染微微摇头:“大概是闲的了吧。”

    自从皇上那次在早朝上责骂了孟致沛的行止,他便再不出府,也不与人往来。

    两次出府,一次是知道他们要走,他找来,被兄长狠揍了一顿。

    这次,又是来找她。

    她一时倒也闹不懂他是何意了。

    万夫人蹙眉道:“他没走,马车就停在了府门口,像是要等你。”

    这种情况府里的小厮也不好去赶人,毕竟他没进府来。

    再说,他到底还是个侯爷。

    万千千更怒:“这黑心肠的,还嫌害今雪害的不够惨?!”说着撸着袖子就要找出去。

    姜零染忙拉住了她:“今日的宴会,你可不能胡闹。”

    说着又冲万夫人道:“没事的,有文叔在,他近不了我的身。”

    万夫人点了点头。

    嘴上没说,但心里却是想,这孟致沛做出这深情的模样,莫非是悔改了,来祈求原谅的?

    有了这个想法,万夫人心里一阵膈应。

    又是发愁,这才平息了的传言,他这一找来,又要满城风雨了。

    不会是以后三天两头的就要来一次吧?

    这般一向,万夫人更觉闹心,这简直就是个祸害,专门妨克姜零染的。

    一桩小事,姜零染并不放在心上,看她们二人忧心忡忡,刚要说些什么开解,就看路娘走了进来,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

    男子身量中等,眉眼温和,面上带着些笑意,姿态十分的恭谨。

    身着豆青色长袍,领口和袖口用银线绣着水波纹,而胸口则绣了岁寒三友。

    打眼一看,很是温润。

第一六二章 情敌

    今日这种日子能被路娘引着,又能到后院来的,必就是梁修弘了,万千千看着他。

    梁修弘进了厅,冲着万夫人揖手做礼。

    万夫人含笑寒暄,问着休息的怎么样,吃的可还合口。

    梁修弘答都好,郑重致谢。

    万夫人拍了拍万千千的手,温和笑问:“这是你梁家的兄长,你们小时候还见过呢,可还记得?”

    这是三岁前的事情了吧?梁家都离京多少年了!万千千自然记不得。

    梁修弘正想着万夫人身边的这两个一素一艳的姑娘哪个是万千千,听了万夫人的话,忙揖手道:“见过千千妹妹。”

    万千千只好起身还礼。

    梁修弘从怀中掏出一个细长的酸枣木的净面盒子,含笑递给万千千:“这是江南今年最流行的样式,家母猜想妹妹会喜欢,让我带来转赠给妹妹。”

    万千千看了眼万夫人。

    万夫人含笑道:“弘哥儿千里迢迢给你带来的,便收下吧。”

    万千千点头,接过盒子,道了谢。

    梁修弘知道姑娘家清誉重要,不敢多做逗留,又寒暄几句,很快便离开了。

    万夫人要再确认厨房的菜单和食材不出错,留了二人说话,带着路娘去了厨房。

    姜零染笑着撞了撞万千千的胳膊,道:“如何?”

    万千千自然知道这二字问的是什么,脸颊有些红,声若蚊蝇道:“我没看清。”

    虽只是陌生人,但想到自己在和他议亲,这么一见,倒也是生出了几分不自在来。

    哪里敢细瞧。

    打开了手里的盒子。

    铺了丹红茜绒布的盒子里是一支金累丝的蜻蜓发簪。

    簪子非常精致。

    色泽纯正的蓝宝石充作眼睛,四翅是比米粒还要小的珍珠用金线编就的,轻盈又灵动。

    姜零染赞道:“好漂亮的簪子。”

    万千千捏起看了看,确实很漂亮。

    料都是寻常的,可这做工的精巧程度却是难得。

    姜零染看出万千千也是满意的,含笑道:“他们有心了。”

    初见,送贵重的礼物不合适,而且二人还没定下,万伯娘必也不好收下。

    不送却又少点什么。

    带一支簪子来,又说是梁母给的,对内对外都好说。

    梁家也是懂这一点的,所以把簪子打造的精致,让人一看就喜欢。

    万千千红着脸没说话。

    姜零染看她这般害羞,也不好再打趣儿了,说起了别的。

    巳时便有宾客上门。

    万夫人忙碌起来。

    姜零染和万千千也忙着招待。

    万冗与万夫人在这个圈子里风评极好,又因万冗在督察院,所以谁都愿意给个面子。

    一场宴会办得非常热闹。

    梁修弘看着,便觉得自己的身份家世有些配不上万千千。

    按说,万千千完全可以找一个比他更好的。

    万景东约莫从梁修弘脸上看出些低落情绪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喝起酒来。

    众人看万景东礼待这脸生男子,也跟着敬酒。

    万景西不知道梁修弘的酒量,但看他弱不禁风的,猜想酒量应该不咋地,便帮着拦下不少。

    梁修弘看万家兄弟护他,刚生出的几分低落感便消散了。

    他想,若能娶了万千千,他一定要更加努力,让她过上不输于娘家的好日子。

    念头冒出来,他又摇了摇头,八字还没一撇呢,人家未必愿意跟他去江南。

    ......

    宴会将要结束,姜零染让青玉去看府门外孟致沛还在不在。

    青玉回来,一脸的愤慨,低声叱骂道:“什么东西,也不嫌丢人现眼。”

    姜零染不想增加谈资。

    借了万千千的马车,悄悄的从后门离开了。

    孟致沛空等了大半日,也没等到姜零染出来。

    直到文叔驾马车离开,他才意识到姜零染肯定溜了。

    肚子饿的咕噜作响,加之受了一整日的异样眼神,使他心烦狂躁起来。

    王路看他这般,眼珠转了转,献计道:“不如咱们去二和街?”

    他可是非常愿意看孟致沛丢人的!

    孟致沛倒是想去,可若被姜霁看到了,怕是又要吃苦头。

    摇了摇头,丧气道:“回去吧,以后机会多着呢。”

    王路有些遗憾,但站了大半日,早也是腿酸脚疼,又加上饿的厉害,便也不再多劝,打道回府了。

    ......

    万花楼里迎来了一位面容白净的客人。

    常青正吩咐人布置大厅。

    冬去春来,厅中的桌布,帷帐也要换上色调明亮的。

    听到龟奴的迎客声,她扭头看了眼,眸中划过讶异。

    打量片刻,抿笑走了过去,道:“我叫常青,不知姑娘有何贵干啊?”

    金敏佳还是第一次来花楼,站在入门处不知该怎么走,看到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迎上来,又听到她的话,顿时拧眉。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装束,再对上她仿若明白了一切的笑,心中生出不悦来。

    梗着脖子反驳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姑娘了!”

    “老子纯爷们!”

    常青的嘴角抽了抽。

    压下心中的好笑,顺着她的话道:“不知公子有何贵干啊?”

    金敏佳脸上稍稍好看些,道:“我找云痴。”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来。

    常青接过,手心里掂量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云痴姑娘不挂牌。”

    金敏佳不明白什么叫不挂牌,以为是银子给少了,又掏出一锭银子塞给她,道:“现在总行了吧!”

    常青闹不明白这姑娘的路数,看她出手大方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

    又觉得一个姑娘家,就算是云痴见了,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

    笑道:“公子稍后,容我去问一问。”

    金敏佳矜持的点了点头。

    云痴听说有姑娘找她,一头雾水,却也生出了好奇,下楼去见了。

    金敏佳的目光锁定在跟在常青身后下楼的姑娘身上。

    浅桃红色的衣裙,领口和袖口都收的紧紧的,没有她想象中的薄纱覆体的妖娆模样。

    云痴停在她面前,含笑道:“是公子您要见我?”

    金敏佳看着她温柔的笑,粘人的语调,面上不太好看,冷声道:“你就是云痴?”说着嘟囔的补了一句:“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云痴摇头失笑,又道:“听说公子给了不少银子,是想喝茶还是喝酒?”

    金敏佳淡淡道:“茶!”

    云痴让人去准备。

    在大厅随意择了张桌子坐了下来:“公子也请坐吧。”

    说着扫了眼空旷的大厅,笑道:“这会儿还没客人登门,您也无须避讳。”

第一六三章 威胁

    金敏佳看她身处此地还能谈吐坦荡,没半分的羞耻,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

    施施然在她对面落了座,扫了眼大厅以及二楼紧闭的房间,目光中的嘲讽更浓,收回视线再轻飘飘的落在对面之人身上,问道:“你做这行几年了?”

    云痴能察觉到这姑娘对她的轻视与敌意。

    听出这话中并无多少好奇感,更多的是刨根问底她私密问题的一种身份上的碾压,和借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带给她的一种羞耻感。

    她微微笑了笑:“公子在问我问题之前,是不是先告诉我你的身份和来意?”

    金敏佳挑着眼角睇着她,轻哼道:“我给了银子,连个问题都问不得吗?”

    “且不说公子给的那点儿银子连我的面儿都见不着。”看她神色微变,云痴笑着又道:“就说在这楼里花银子都是要做那件事情的。”

    指尖拂过领口,略略揭开,露出修长的脖颈,她笑意更浓,带有暗指意味道:“公子要随我上楼吗?”

    “下流!”金敏佳看着她卖弄风情,只觉恶心。

    云痴笑了起来,轻声慢语的反问:“我下流?公子青天白日的往花楼里钻,又能高尚到哪里去呢?”

    金敏佳一哽,隐忍克制着怒意道:“我与你可不一样!”

    云痴拢了领口,不在意道:“佛说,终生平等。”

    金敏佳冷哼道:“我自幼接受的教育便是人有三六九等!”

    眉目睥睨的上下将她看了一遍,饱含讥诮味道的一字一句道:“而你,是最下等的!”

    云痴笑意不改,拂衣起身道:“那我就不污公子的眼睛了。”说完略屈了屈膝,转身离开了。

    金敏佳气的拍桌:“你给我站住!”

    看她顿住了脚,又斥道:“你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云痴转身看着她,含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不挂牌,所要侍候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金敏佳终于明白了不挂牌是什么意思,再瞧着她这一脸的得意,一时气的脸色发青,浑身发抖。

    云痴睨着她,姿态越发的绵和沉静:“公子来找我,应该与柒公子有关系吧?”

    女人来花楼找场子,无谓是妓子与男人之间的那点事儿。

    而这些年与她相关的男人只有燕柒一个。

    再看这姑娘通身的贵气与嚣张的言行,身份也就不难猜了。

    金敏佳没想到几句话就被看穿了身份,惊怒着不敢回答。

    云痴笑着又道:“提醒公子一下,柒公子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若是知道你来找我,不知会不会生气?”

    金敏佳被威胁,脸色更是难看。

    云痴笑着看了眼常青:“姐姐,这是贵客,好生招待。”

    常青听着二人的对话已经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一个是燕柒宠了几年的女人。

    一个是极有可能会成为柒夫人的女人。

    常青夹在二人中间顿觉头大。

    再听云痴的叮嘱,白着脸应下了。

    龟奴端着茶点过来,常青陪着笑请金敏佳落座。

    金敏佳丢尽了脸面,岂愿多逗留!

    冷冷的盯了眼上楼的背影,再瞥一眼笑面虎似的常青,拂袖而去了。

    丫鬟雪竹和梧桐焦心焦肺的等在万花楼外,看金敏佳一脸青黑的走了出来,忙跟了上去。

    怒气沉沉的上了马车。

    雪竹忙端了杯茶道:“姑娘喝口茶,消消气。”

    不消多问,便知是在云痴手里没讨着好。

    金敏佳抬手拂了递来的茶。

    茶水浇了雪竹一身,她也没敢言语,告了罪手脚利索的收拾干净了。

    一旁的梧桐看金敏佳这般,更是不敢说话了。

    外面车夫没得到命令,等了会儿,恭声问道:“姑娘,咱去哪儿?”

    金敏佳面色晦暗,沉吟着道:“去二和街,姜府!”

    车夫应了一声。

    雪竹和梧桐都是意外金敏佳的去处,她与姜家的人并无交情,这会子去干什么?

    可疑惑归疑惑,却没敢多问。

    马车晃悠悠的出了北市,一路往二和街去了。

    ......

    二和街,府门口的帖子送进了内院。

    厢竹拧眉道:“姑娘与她只见过两面,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她来找姑娘做什么?”

    莫非是知道了燕柒曾来找过姜零染的事情,前来探个究竟的?

    姜零染翻着帖子看了看,确定是金敏佳的。

    微微皱起了眉,道:“两仪公主可一起来了?”

    厢竹摇头。

    金敏佳在马车里更换了衣服。

    拿着靶镜照了照,觉得没什么不妥,这才放下了镜子,端着茶盏慢慢的抿着。

    梧桐挑着帘子看着姜府的大门,见姜零染走出来,忙道:“姑娘,姜姑娘出来了。”

    金敏佳搁下茶盏,下了马车。

    站定后看着走近姜零染,道:“姜姑娘可还记得我?咱们在太子府的春日宴上见过,我是...。”

    姜零染含笑打断她的话:“金姑娘的风姿,见之不忘。”

    金敏佳笑了笑道:“唐突来访,姜姑娘莫怪。”

    姜零染温和道:“不会。”说着侧身请金敏佳入府:“准备了些茶点,金姑娘请。”

    府中很安静,往来行走的下人见了她们都是避至两侧,轻声问了安,等到她们离开,这才继续去做事。

    金敏佳看着下人,再看着身旁沉静的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奇道:“姜姑娘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没想到御下却很有一套。”这些人竟都极怕她的样子?

    姜零染抿笑道:“御下我一向没什么办法的。”

    “这些人进府的时候便被伢婆教过规矩了,我倒没费心。”

    金敏佳在徐州的时候没过问过这些事情,并不清楚丫鬟从伢婆手里买回后还用不用教规矩。

    未免说错话,被姜零染轻看,笑了笑,没说话。

    姜零染不是个与陌生人有很多话的人,金敏佳心中有事,话也不多,沉默着一路到了花厅。

    二人在外厅的圆桌落了座。

    姜零染看着青玉把茶放在金敏佳手边,温声道:“也不知金姑娘喜欢什么茶,便泡了玫瑰花茶。金姑娘若喝不惯,我再给您换别的。”

    金敏佳端着茶盏,揭开茶盖嗅了嗅茶香,点头道:“很香浓的玫瑰味儿,就喝这个吧。”说完抿了一口。

    姜零染猜摸不透金敏佳的来意,便也不做推敲,闲谈着道:“金姑娘在京中还习惯吗?”

    金敏佳打量着厅中的陈设之物,闻言不在意道:“还行吧。”

    “好玩的挺多的,唯一不好的就是规矩太大。”

    这些日子金敏佳不是在承乾宫便是在秦府,规矩大不大,姜零染不好多做置喙,抿笑未语,端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

第一六四章 探听

    金敏佳将厅中看了一遍,暗暗咋舌,不是说这兄妹俩刚分家还很单薄吗?这入府后所见的却都是精致不俗的。

    想着,她把目光放在了姜零染身上。

    她穿着件半新不旧的素绫家常衣裙,发间只簪了支银嵌珍珠的桃心发钗。这般素净,京中少见,不过金敏佳听说过她的遭遇,看她做这打扮,也就不奇怪了。

    因着端茶喝,袖子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儿细柔的手腕。

    这也太瘦了吧?!莫不是有了隐疾?金敏佳心里这般想着,就看她端茶的手比往日里自己拉弓瞄物的手还要稳。

    她有些讶异,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可在姜零染身上除了娴静内敛,沉默寡言,也没瞧出什么特别来。

    又想到京中的姑娘从会走路便学规矩,茶盏端的稳一点,也没什么稀奇的。

    姜零染察觉到了金敏佳的目光,看回去,微微笑道:“我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说着看了眼厢竹。

    厢竹快速的在姜零染身上看了一遍,摇了摇头。

    金敏佳被姜零染的直言直语噎了下,扯唇笑道:“姜姑娘多想了,我只是在辨识你袖口的花样。”

    姜零染闻言看了眼袖口,道:“寻常的忍冬花纹。金姑娘若喜欢,我这里还有些画好的花样,送给你。”

    金敏佳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绣房里连夜精心绣制一个月才绣好的。

    这么简单的花纹,她从没用过,也并不喜欢。

    但听姜零染这么慷慨,她也不拒绝,道了谢又道:“姜姑娘每日就待在府里吗?”

    姜零染道:“大多时候都在府里的。”

    金敏佳心生疑窦。

    姜零染明显是个娴静性子,而燕两仪则相反,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是怎么玩在一处的?!

    “姜姑娘与两仪认识多久了?”

    姜零染道:“万寿节的时候第一次见面。”

    金敏佳皱起了眉。

    那不是没见过几面嘛?燕两仪还说两人是好友,这明明是陌生人吧!

    笑了笑道:“其实今日说好了同两仪一起来的,不过柒公子近日在宝山忙着,也就没人带她出宫了。”

    姜零染点了点头,含笑道:“两仪公主一定觉得遗憾。”

    金敏佳把话题引到了燕两仪身上。思忖着道:“两仪可有与你提过柒公子?他们兄妹十分的要好。”

    姜零染隐约明白了金敏佳的来意。

    摇了摇头道:“不曾。”

    金敏佳脸上浮现失望,一时无话,兴致缺缺的喝着茶。

    青玉端着点心过来。

    姜零染道:“都是寻常点心,金姑娘莫要嫌弃。”

    四碟点心,分别是元宝酥,豌豆黄,玫瑰饼,枣泥糕。

    金敏佳的目光却被四个点心盘子吸引。

    盘子是白釉五瓣儿梅花形状的,盘边上还绘着一簇簇的红梅,很是好看。

    不过盘子的釉不够细腻,色彩也偏暗沉。

    她道:“这不是官窑出的盘子吧?”

    姜零染抿笑解释道:“这是我偶然在外面看到的,瞧着好看,便买回来了。”

    金敏佳道:“好看是好看,就是难登大雅之堂。”

    姜零染微微笑着没说话。

    金敏佳看着豌豆黄,想起了上次在太子府的水榭里第一次见燕柒的情景,捏起一块咬了一口,皱了皱眉道:“这个好吃吗?豌豆的味道明明有些怪。”

    姜零染被问的有些懵。

    她既不喜欢,又何必吃?

    “金姑娘若不喜欢豌豆黄,尝一尝别的吧。”

    金敏佳一连跑了两个地方都是无功,这会子也不想吃什么点心。

    看姜零染整个人都呆呆的很迟缓,不像云痴那般精明,心中的防备便卸下了大半。

    又不死心她给的答案,换了个方法,继续问道:“你见过燕柒吗?”

    姜零染端茶的手一顿,抬眼看着她,温声道:“自是见过的。”

    金敏佳眼睛一亮,紧接着又问:“那你听说过他与万花楼那妓子的事情吗?”

    姜零染心中对金敏佳来意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耳闻过一些。”

    连姜零染这么一个深闺的女子都听过,他们还真是不避讳!金敏佳心中恶心又愤怒,拧眉不悦道:“听说他极其喜欢她?”

    姜零染想起前世关于燕柒和郑清仪的传言,垂眸轻声道:“大约是吧。”

    大约?!这模棱两可的语气听得金敏佳急躁起来:“两仪都不曾与你说起过她兄长的事情吗?她不是与你要好?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姜零染莫名其妙的受了一通火。

    面上也没不悦之色,摇了摇头,正色道:“两仪公主并不曾与我说过什么,没能帮到金姑娘,很抱歉。”

    金敏佳泄了气,靠在椅子里恹恹的不想说话。

    厅里沉默了会儿,姜零染看着她道:“京城就这么大,金姑娘真想知道什么消息,使个人去打听打听就能知道的。”

    金敏佳怎么没打听。

    打听回来的消息听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绝不相信燕柒那样的身份会看上一个妓子。

    所以抱着怀疑的态度去了万花楼,结果就领教了云痴的猖狂。

    还被威胁!

    本想着姜零染与燕两仪交好,能从她口中探听些有用消息的,却原来是个傻不愣登的一问三不知。

    真真是憋火。

    姜零染看她不说话,一时也没了话,低头喝着茶。

    金敏佳自觉无趣,坐了会儿便走了。

    厢竹皱眉看着金敏佳的马车走远,低声嘟囔道:“她怎么想的,来找姑娘探听消息。”

    姜零染转身回府,淡淡道:“她性子耿直,言谈之间都很坦荡,况且瞧着性情是个主动炙热的,会问这些也不奇怪。”

    厢竹撅了噘嘴,不悦道:“哪里有姑娘说的这么好,来别人家做客还挑三拣四,怨这怨那的,不知家里怎么教的。”

    姜零染侧目看她一眼,轻斥道:“不许胡说!”

    厢竹忙闭了嘴。

    姜霁散值出宫,先去了万家。

    见了万景东和梁修弘,约着下次喝酒,告辞离开了。

    万景东送他出府。

    想了想还是道:“虽然你回去便能知道,但还是我告诉你吧。今日孟致沛来堵四妹妹了。”

    “什么!”姜霁一听就炸了。

    万景东看他这模样,失笑道:“就知道你是这样子,亏得我提前说了,不然岂不要吓坏四妹妹。”

    他自己也有个妹妹,自然能体会到姜霁的心情,看他额头都冒着青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解道:“文叔跟着呢,你别着急。”

    “而且四妹妹根本没搭理他,宴会结束后从后门就离开了。”

第一六五章 撬门

    姜霁切齿怒道:“我看这狗东西是皮又痒了!”说完匆匆与万景东辞了别,回府去了。

    姜零染看他一身怒气的回来,不等他开口便笑道:“我没事。”

    姜霁一肚子话要说,可此刻看着她明媚闲适的笑,和这非常明白的三个字,他胸腔里的气不自觉的就灭了一大半。

    叉腰站了会儿,他道:“我给你的匕首呢?下次再敢招你,直接来一下,看他长不长记性!”

    姜零染下意识的摸了下手腕的位置。

    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弄丢了。”

    姜霁眉头挑起,声音拔高了几度:“你丢了?”

    姜零染点头:“丢了。”

    姜霁喘了几口气,转身走了。

    姜零染以为他生气了,追出两步急道:“哥哥做什么去?”

    “去铁铺!”姜霁头也不回的出了汀兰苑。

    孟致沛犯贱,金敏佳做客姜府的消息都没瞒得过燕柒。

    隋风看他老神在在的模样,笑着调侃道:“你就不怕被撬了墙角?”

    谁知燕柒只是轻蔑的笑了笑。

    隋风微有讶异,他就这么笃定姜零染不会回头?他已经这么了解她了吗?

    京城开始传扬孟致沛要追回姜零染的言论。

    一时之间,已经平息的谩骂嘲讽又重新的风靡肆虐起来。

    有人说,平肃侯眼下也只能靠这些事情找一找存在感了。

    暗嘲他被皇上嫌弃的事情。

    却也有不少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姜零染极可能会重新接纳孟致沛的。

    毕竟女人都是心软的。

    不管外界怎么传,怎么说,姜零染只作不知。

    府中上下也无一人敢嚼舌根。

    孟致沛趁着姜霁不在府的时候又来找了两次,都被文叔给赶走了。

    玉堂春从齐家玉行购买的货到了,姜零染去了四余街。

    后院用作储放废料的小仓库已经腾挪了出来,重新修葺后做了个小书房,供姜零染来时喝茶看账所用。

    木子李领着姜零染到了仓库,把齐家的货给她看了,又拿出账目单让她过目。

    此前姜零染只听到人称赞齐家商行童叟无欺,却未真正了解过。

    这会子看着货箱中的玉器摆件,再看着账目单上的给货价格,点头道:“不管是价格还是质量,确实比上一批好很多。”

    木子李微微松了口气,含笑道:“在下就说嘛,齐家商行很靠谱的。”

    姜零染低头翻着账目单,状若无意的问道:“木掌柜在玉行可见过柒公子?”说着抬起了头,看着他的神色。

    木子李一滞,略带羞赧的摇头,惭愧道:“在下只是玉行里数个小管事之一,哪里能有幸得见柒公子真容呢?”

    “并不曾见过。”

    姜零染看他片刻,微微点了点头,把账目单递还给他,去了小书房。

    厢竹刚泡好了茶,看她回来,笑问:“姑娘是看账还是看书?”

    姜零染道:“时间还早,去另几家铺子转转吧。”

    厢竹点头称是。

    二人刚出了书房的门,就看后门的门栓“哒”的一声落了下来。

    木门的“吱呀”声中,一抹黑色映入眼帘。

    姜零染瞠目结舌的看着一袭墨衣的燕柒负着手,带着笑,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他身后,百香探了探头,等燕柒走进来后,又把门给关上了。

    “...?”姜零染愕然片刻,没好气道:“你...你什么毛病?不翻墙改撬门了吗?”

    院子很小,燕柒三两步就走到她身前,低头看着她的瞪的大大的眼睛里映着的自己,嘴角笑意又甜又暖。

    听她这般说,思索着道:“那你等等,我从前门再走一次。”说着竟真的转身要再来一次。

    姜零染哪敢让他这么往前面去,一急之下忙拽住了他的袖子。

    燕柒脚下顿住,扭头看她,笑道:“拽我作甚?”

    姜零染怎不知他有意戏弄她,气的甩开他的袖子,愠怒道:“柒公子有何贵干?”

    燕柒可不敢真的招她生气,忙从怀中掏出了两张名帖递给她。

    姜零染看了眼帖子,没接,抬眼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不知这次公子搜罗了哪家的好儿郎啊?”

    燕柒语噎一阵,好笑着摇了摇手里的帖子,道:“这两个人是商行的管事。送来给你瞧瞧哪个顺眼,便让他去做那两间铺子的掌柜去。”

    姜零染自己会错了意,还不明就里的呛他一句,一时满心的尴尬。

    不过看到他面上微微浮现的不自在,她心里的那点儿不自在就消失了。

    忍笑接过帖子转身进了书房。

    燕柒跟着她进去,把小书房扫了一遍,指着那顶墙而立的柜子,疑惑道:“摆那么大个的柜子做什么用的?”

    姜零染看着帖子,头也不抬的答道:“书柜。”说着顿了顿又道:“也可以放账本。”

    燕柒听着就笑了。

    姜零染自然知道他笑什么,翻他一眼道:“玉堂春眼下生意虽冷淡,但我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当然,账本也会越来越多,直到把柜子摆满。

    燕柒笑着点头,真诚附和道:“你说的都对。”

    姜零染明白自己的铺子在他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不想在他面前颜面扫地,便没接话。

    就看他在自己对面落了座,悠闲自在的倒了杯茶,一时心生无语。

    这茶她没喝,倒便宜他了。

    燕柒举着茶盏送到唇边,慢慢的抿了一口,隔着氤氲的茶气看着她道:“看帖子,看我做什么?”

    姜零染道:“公子可认识一个叫木子李的人?”

    燕柒摇头:“没印象。”

    姜零染看他神情不似作伪,没再多问,低头去看帖子,片刻合上其中一本,翻开的那一本从桌上推过去。

    燕柒垂眸扫了一眼,道:“就听你的。”

    姜零染听着这莫名带着宠溺感的四个字,脸上忍不住的有些发烫。

    有些仓皇的收回了视线,倒了杯茶,道:“那两间铺子,公子打算经营什么?”

    燕柒搁下茶盏,托腮看着她脸颊上泛起的红,道:“卖点心,你觉得好不好?”

    “点心?”姜零染以为自己听错了,就看他认真且郑重的点了点头。

    “从各地请一些擅做当地点心的厨娘来,办个点心铺子,应该还不错。你觉得好不好?”

    干嘛总问她好不好?语调还放的这么轻柔!姜零染的脸更烫了,故作镇定的喝了口茶,淡声道:“这铺子我只占了小头,公子其实不必与我商量的。”

    “况且,这么小的事情,公子也犯不着亲自过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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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嫁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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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零染活的很惨。
短短五年亲尝亲儿夭折,胞兄惨死的滋味儿。
而这一切的不幸是她的夫君带给她的!
所以,她亲手了结了那个男人,同时也结束了自己短暂凄苦的一生。
可睁开眼,她没在黄泉喝汤...今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今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今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