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试探
郑明蕴擦泪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了过去,正对上姜零染温煦的笑意,登时一愕。
她怎么不恼怒?
姜婉瑜才不相信姜零染会真心的祝愿孟致沛好。
面上装出这仁善大度的模样,心里不定如何诅咒恶骂呢!
哼,她要装大度,姜婉瑜偏不让她如愿。
“听说平肃侯如今越发的宠爱他的那个妾室...。”说着长叹一声:“四妹妹能这般不在意,我们这也就放心了。”
姜零染从见到这母女,便已经料到今日这宴会不会平静。
心有所料,听了这些话倒还算稳得住。
顺着姜婉瑜的话去想,便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没对孟致沛上心,动情。
而后的伤心伤情也都是装出来博取同情的。
这是打量着她不够惨,所以要在她身上再添一笔浓墨重彩的罪名了。
垂眸片刻,微微笑道:“多谢堂姐替我着想。不过您也不要太过忧愁了,以免伤身。”
姜婉瑜听着这番挖苦,恨得直咬牙!
贱蹄子,如今说一句驳一句,真当分了家,奈何不得她了!
姜零染不看姜婉瑜阴冷的神色,淡然道:“有人说过,我的人生还很长,不该沉溺在那些短暂的不愉快的事情上。”
“时至今日,恩恩怨怨多说无益,若真要讨个确切的说法,我只能说是缘分不够。”说着笑看着郑明蕴:“又或者就像大伯母所言,一切都怪我福薄。”
太子妃嘴角抿了笑。
果然是个机灵的,这般一对二,还能反嘲回去,不落下乘。
不错!
疑惑道:“怎么?今雪竟是个苦煞的命格?”
“这是谁占算出来的?我怎么一点没听说过?”说着看向瑞湘二人:“你们在京中的时间长,可有听过?”
瑞湘二人摇头。
湘王妃猜测着问郑明蕴,道:“京城之中就属皇觉寺的普济大师最为德高望重,京中的贵女若要占算也都是请他。姜姑娘的命格莫非也是普济大师算出来的?”
哪有什么占算一说!
这不过是姜家私下流传出来的!
郑明蕴暗做懊恼,真是被姜零染气的没了分寸,竟连这话都说了出来。
眼下被三妃望定,郑明蕴觉得嗓子眼都变细了,后脊背也窜出了冷汗。
可却也不能直喇喇的否决自己说出口的话。
惶恐的思索片刻,道:“就...就是早年间一个游历的和尚说过的...。”
太子妃轻笑一声。
笑声从鼻孔中发出的,带着嘲弄与一股子不屑。
郑明蕴没说完的话就噎在了嗓子眼里。
太子妃道:“一个不知底细的和尚的话竟被姜夫人奉为真理,大肆传扬,丝毫不顾及姑娘家的体面,也是有趣儿的很啊。”
万夫人笑了笑道:“我前些日子去皇觉寺进香,替今雪求了一卦,众位可想知卦象?”
太子妃笑道:“我看着今雪却是个极有福气的人,想来卦象定是上上吉。”
万夫人笑意更浓:“太子妃所言不差,确实是上上吉呢。”
众人还有什么不懂的,太子妃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护着姜零染了。
谁又敢和太子妃作对呢?
一时之间,气氛热络起来,尽是对姜零染的赞赏,以及对平肃侯府有眼无珠的嘲讽。
郑明蕴和姜婉瑜彻底被忽视,谁也不再多做理睬。
姜零染感激的望向太子妃。
却见持重的太子妃冲她狡黠的一眨眼。
活脱脱的就是燕两仪的调皮模样。
姜零染不禁忍笑。
这一幕落在瑞王妃的眼中。
勤政殿的人三缄其口,吏部又说只是接了圣旨,其余的再不清楚。
所以直到今日,瑞王仍是没能查清楚姜霁到底是走了谁的门道。
如今这白芙百般的维护姜零染,莫非姜霁是太子的人?!
她凝视太子妃片刻,又淡淡的垂下了眼,缓慢的摩挲着手中的杯盏,若有所思。
与瑞王妃一般心思的厅中也有不少。
她们虽是女眷,但男人们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的。
更何况,内宅之人往来交际,本身便有相互探听消息的作用。
若姜霁真是太子的人,那就是妥妥的太子党,又被安置在这般重要的职位上。
以后太子登基,那姜霁必然也会水涨船高,禁军统领一职是跑不掉的了。
这般新贵,谁不想要收入囊中?
况且今日她们来赴宴,本就还有另一番思虑。
姜霁如今留在了京城,并已是适婚的年龄。
他们心中有意结亲,却不放心姜零染这么一个和离归家的小姑子,故而今日来赴宴也是为了看一看姜零染的人品秉性。
眼下看她温和知礼,谨慎体贴,都是极其满意的。
比起后院,前院的气氛明显的要喧闹许多。
可推杯换盏之下却是暗潮汹涌。
如燕柒所想,这来参宴的十之七八都是试探姜霁的。
姜霁脑子里的那一根弦一直紧绷着,虽没有亲身经历,但他能想象到行差踏错会给他带来多么致命的后果。
燕辜含笑看着众人轮番的敬姜霁酒,面上一派平和,一双眼睛却深邃。
他不管是酒前还是酒后,几次试探姜霁,都被他滴水不漏的给圆了过去。
这一张黝黑憨厚敦实的脸皮下,竟是与他年龄不相衬的老练。
对待这样的人,燕辜不敢冒进。
姜霁如众星捧月,连着在席的瑞王与信王也没有抢风头的意思。
众人闹的更是欢快。
酒坛子一坛一坛的往厅里送。
毕竟,谁都想要听一听姜霁的酒后真言。
姜霁黝黑的脸上带着醉酒的红晕,摇摇晃晃的与最后一个敬酒的碰了杯,喝干了酒,听着众人叫好,他咧嘴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众人起哄着让姜霁说点什么。
姜霁惶恐摆手,朝着瑞王与信王的方向谦逊躬了躬身,大着舌头道:“瑞王殿下与信王殿下都在,岂有在下开口的份儿?不敢不敢。”
瑞王笑声打趣:“今日你是东道,合该你来说,莫要拉上我们。”
姜霁推辞不过,就道:“我这个人虽说念了几年的书,但远没有吟诗作赋的才能,舞刀弄枪的粗人一个,嘴又笨,也没什么高雅的话是能入各位尊耳的。”
“不如就说一说我在边关的事情吧?”
众人一嘎。
呃...这...他们的本意可不是要听这些啊?!
第一三七章 耳光
姜霁醉的站不稳,眼前也像是有些犯重影,他撑桌站着,努力的瞪大了眼,说起了边关三年的经历。
众人起先十分的捧场,听的“有滋有味”,再听他直串车轱辘话,便都明白了,这是真的酒多了。
可也从这一番话中明白过来,姜霁不仅仅是一个边关的副将。
他身上还挂着四品的将军衔呢。
四品建威将军升三品的禁军副统领,又加之姜浮杭的功绩在,这升的也不算太过。
可实在是他之前太没有存在感了,这一回京,立马得了皇上的青眼,谁能不惊讶?
不过,此时反过来再想,皇上让他边关历练,是否从一开始便打算着升他禁军副统领啊?
圣意不可揣测。
可不得不说,姜霁年纪太小了,二十还不到吧??
正是冲动易怒的年龄,如何能肩负起戍守皇城的大任?
这话也有人在朝上说起了。
谁知皇上听后却道,有他教着,有王占领着,加之姜霁本身的勇武与稳妥,相信过不了几年便能锻造出一把国之利刃。
此评价不可谓不高!
且皇上都愿意教导的人,谁还敢置喙?
只是这姜霁究竟是谁的人,他们必须要弄明白,以后才好有分寸的往来。
可这些醉酒后的车轱辘话听了一遍又一遍,没一句有用的。
完全没达到他们灌酒之前所期许的结果。
最后宴会的结束以姜霁醉趴在桌子上而告终。
后院里,太子妃牵着恋恋不舍的燕两仪走了。
燕两仪走前还不忘提醒姜零染,宫里还有个她在呢,下次办宴切记要给她下帖子。
姜零染笑着应下了。
瑞王妃夸赞了几句茶点酒菜,又寒暄数语,派人给前院的瑞王传了话,告辞离开了。
众人三三两两的辞别,姜零染门外送客。
郑明蕴和姜婉愉走在人群最后,一脸阴冷。
到了姜零染身边站住了脚,掠了眼满意而归的众人,眸中冷意更甚。
轻哼道:“倒要看看,你们能得意多久!”
万千千翻了个白眼,道:“得意多久不知道,下次再来记得拿宴贴!”
郑明蕴阴恻恻的看了眼万家的这个娇宠,掐了掐掌心,不欲发作。
可姜婉愉却没郑明蕴这么好的定性。
更是自持自己伯世子夫人的身份,并不打算轻饶了这个姓万的马前卒。
斜睨了眼渐行渐远的各府的马车,她无所顾忌起来。
哼笑道:“千千啊,你要小心,与名声不端的人混在一起久了,是要嫁不出去的。”
万千千听了这话,一脸正色的点头,道:“我知道啊,所以我不敢和你玩。”
姜婉愉一哽,旋即暴怒:“万千千,你放肆!”
姜零染做不到眼看着万千千为护她而听了难听话。
凉凉笑道:“元诚伯世子夫人有空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姜婉愉不敢动万千千,可对姜零染却没什么顾忌。
太子妃什么的早走了,还有谁能替她撑腰!
念头一起,抬手就打了过去,嘴里叱骂道:“贱蹄子,你敢诅咒我!”
万千千吓得惊叫,上前就要阻拦,却被郑明蕴拉住了。
厢竹和青玉一看也是急了,伸出去的手没能把姜零染护住,反倒是被蔓几人给钳住了。
担忧的视线与畅快的笑声并存,姜零染轻松的攥住了姜婉愉的手腕,阻了她的巴掌。
姜婉愉惊愕着难以置信。
这么惊讶?姜零染讥讽一笑,甩开她的手,反手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既要惊讶,就惊讶个彻底吧!
“啪”的一声脆响!
四周都静了。
姜婉愉的耳朵嗡嗡作响。
她缓慢的抚着热辣的脸颊,惊然暗想,自己这是被打了??
郑明蕴一看姜婉愉被打,登时尖叫了起来,撒开万千千便饿狼似的朝姜零染扑了过去。
姜零染闪身躲开。
郑明蕴折过身来,咬牙切齿的同时,高举的手掌就要落下。
姜零染觉得这母女俩太像了。
连打人都只钟爱打耳光。
不过比起年轻灵活的姜婉愉,郑明蕴的动作还是迟缓了点。
姜零染紧捏着郑明蕴的手腕,似笑非笑道:“大伯母动手之前就没有计算一下成功的几率吗?”
“若我像回堂姐那般回赠您一巴掌,您当如何啊?”
郑明蕴的手腕被捏的生疼,努力的往回拽却没能摆脱她的辖制,听这些话脸色铁青道:“你敢!”
蔓几个一看柔弱的姜零染反占了上风,立刻就要上前帮忙,却被厢竹和青玉拉住。
姜零染逼近郑明蕴的脸,看进她的眼底,笑的冰凉。
“我敢于不敢,您真的笃定吗?”说着,掰着那挣扎的手腕往下压了压。
郑明蕴神色顿时痛苦起来,她喝道:“姜零染,你给我撒手!”
姜零染笑着,又压了压。
看着郑明蕴随着她的动作而佝偻了身子,她道:“人说吃一堑长一智。”
“可到现在我也没看到你们的智!”
郑明蕴的手腕弯成了令人心惊的弧度。
筋骨生疼,她脸色青白,冷汗连连,连站都站不稳。
听了这话,羞愤,恨恼充斥着大脑,切齿,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姜零染冷笑道:“我说,人不可以一直愚蠢下去的。”说完甩开了她的手。
郑明蕴仓踉站稳,捧着手腕,目光如刀的盯着姜零染道:“咱们走着瞧!”
万千千看了姜零染的反击,一时士气大涨
叉腰道:“走着瞧就走着瞧,谁怕谁!”
姜零染掏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闻言丝毫不惧,轻慢笑道:“闹起来大不了鱼死网破,但你记住,我们是网,你们是鱼!”
“网破了,我有的是办法织补。”
“可命,就只有一次。”说完不看郑明蕴惊疑不定的眼,拉着万千千回去了。
宴客厅里还剩湘王妃一个,万夫人和姜三婶陪着说话。
万千千回来,悄声的叫着万夫人出去,她迫不及待的要把姜零染的勇敢说给万夫人听。
姜零染看着沉静喝茶的湘王妃,一时心里打鼓,不知她何意。
湘王妃看了眼姜零染,微微笑道:“来之前,殿下说务必让我等他来接才可离开。”
“想是快到了。”
姜零染一愕之后抿唇笑开了。
忙吩咐人去府外候着,湘王若到了立刻来传。
湘王妃看姜零染笑,一时颇有些不自在,素白端凝的脸上染了绯色。
第一三八章 草包
姜零染觉得意外又惊奇。
湘王妃苏云清的父亲是已故的帝师苏子炎,大哥苏和是当朝刑部尚书,二哥苏知是当朝次辅。
苏老与夫人老来得女,视若珍宝。
苏云清也很争气,自小才名远扬。
在京城这块百花争艳的地界里,她是佼佼者。
当年在太子适婚之龄,而太子妃又尚幼之时,皇上和皇后曾有意将苏云清赐给太子做侧妃。
苏家可谓是满门的清贵重臣了。
能与这样的人家结亲,能添的助益不言而喻。
苏老舍不得女儿做侧妃,但想到太子妃尚幼,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且苏云清是第一个嫁去太子府的,在感情的积累上,子嗣上都占了得天独厚的优势。
最重要的是皇上和皇后属意,那么苏云清嫁过去后便不会受到冷遇。
而太子也是个值得令人追随的储君。
成亲后,苏家的立场也可言明了。
苏老问过苏云清的意思,便同意了。
可太子知道后,连思考都没有,断言拒绝了。
他说太子妃年纪尚小,纳侧妃的事情理应在正妃进府之后再作商议。
这般说也是合乎礼仪。
可若论起子嗣的繁衍,那就是另一说了。
苏家的嫡女做侧妃已是委屈,可太子竟还不同意!
气的苏老差点丢了文人的气度,破口大骂了。
苏云清得知后,敬服太子的品性。
与苏老说,太子有太子的坚持,她亦有她的坚持,强人所难的事情她做不来。
苏老明白,太子这般强硬,若再强作挽留,必是让二人心生隔阂。
苏老不忍女儿受冷落。
于是向皇上进言说,此事就此作罢。
又过了两年,皇上给湘王和苏云清赐了婚。
一个是东宫储君,一个是毫无志向的亲王,这落差可想而知了。
因此一直有有传言说湘王与湘王妃关系平平,可眼下看来,却是情深缱绻啊。
想着,抿笑道:“殿下与王妃之间的相处真令人羡慕。”
湘王妃面上羞意更浓,却没反驳这话。
微微笑道:“他素日里倒也没这么谨慎。”
“自从太子与子安遇刺后,他就总是不安。”
“加之这件事情一直没什么新的进展,他就越发的风声鹤唳了。”
姜零染听得心口一窒,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冷静。
皱眉道:“太子与柒公子遇刺了?他们可有受伤?”
湘王妃道:“这是万寿节之前的事情了。”
“他们都安好无虞。”
姜零染松了口气。
想到上次在宫里皇后问起他的病情,莫不是与行刺的事情有关?
又想到他遣散了府中的厨子,是不是也与此事有关?
一时心头乱糟糟的,后悔在茶楼时他说起厨子的事情后她没多问一句。
湘王妃慢慢的品着茶,时不时的看一眼厅外。
姜零染看到了,含笑道:“王府离这里不远,想来湘王殿下很快就到了,王妃别着急。”
湘王妃笑着点头,又道:“我喝着你这里的玫瑰花茶比别处的更馥郁香甜,何处采购的?”
姜零染道:“是去岁庄子上自产的,经过仔细的筛选与晾晒。”
“比起市场上的好与不好不敢说,但干净是真的。”
“湘王妃若喜欢,我给您包些带回去。”
湘王妃道:“如此就多谢姜姑娘了。”
姜零染忙让厢竹去准备。
湘王来的很快。
见了湘王妃笑说:“本会早些的,临出府这小子非要跟着一起,车马少不得要慢些。”
说的是湘王世子燕君儒。
湘王看着送湘王妃出来的姜零染,含笑揖了揖手。
姜零染忙还礼问安。
湘王十分的随和的摆了摆手:“私底下没那么多礼数。”
燕君儒从车窗探出头,冲着湘王妃笑着招手。
湘王妃看到儿子一时面上笑意更浓,扭头与姜零染辞了别,在湘王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姜零染目送着马车走远,这才回了府。
直接去了前院。
刚刚听云梦通传说兄长酒多了。
到了前院,却看姜霁正坐着和万伯父,万景东,还有姜三叔一起用膳。
她立刻便明白了,暗道兄长猴精。
送走了姜三婶和万伯娘等人,兄妹二人才算是彻底的松了口气。
一人端了杯茶,慢吞吞的喝着。
姜零染看躺椅上的姜霁一脸的睡意,道:“兄长去睡会吧,晚膳我再叫你。”
姜霁确实有些困乏,闻言笑着应了。
姜零染一边吩咐人收整院落,一边让厢竹拿了从万家请来帮忙的人员的造册。
一人给了二两银子,一匹靛蓝细棉布,半斤茶叶,半斤霜糖。
又选了谢礼决定明日亲自送去万家,表示谢意。
万千千却去而复返。
姜零染以为她落了什么,回来找,却看她哭的满脸泪,吓了一跳,急道:“这是怎么了?”
万千千哇的一声扑在姜零染怀里,哭吼道:“娘她不讲理。”
啊?姜零染一头雾水:“这叫什么话?”
万千千道:“我爹和我娘相中了一个江南的草包,要我与他成亲。”
江南的草包?姜零染想到万千千前世的夫婿就是江南的。
犹记得当年她成亲后写给她的信。
字里行间尽是甜蜜。
一时对这个草包的称呼有些哭笑不得。
给她擦了泪,道:“你都没见过人家,怎么能说人家是草包?”
万千千道:“我不管,反正就是草包。”
说着又悲伤起来:“一个时辰之前我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现在却说要定亲,我才不嫁。”
姜零染看了眼跟着来的万夫人身边的路娘。
路娘一脸的忐忑惶恐,道:“还请姑娘劝劝我家姑娘。”
姜零染含笑道:“您回去吧,让伯娘放心,娇娇在我这里没事的。”
路娘自然是一百个放心的,道了谢,点头离去了。
万千千盘腿坐在临窗的炕上,哭的一抽一抽的。
姜零染看的可怜又可爱,让厢竹准备了温水,亲自拧了帕子给她擦了脸,道:“你都十六了,伯娘帮你相看不是很正常吗?值得你哭的这般?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塌了呢。”
万千千听到这个话题就觉得悲伤,撇嘴道:“相看和订婚能一样吗?”
“再说,你才留在京中,我还没开心两天呢,这就要嫁去江南,这是什么道理?”
“反正我不嫁,谁爱嫁谁嫁去。”
姜零染好笑道:“胡说什么呢?伯娘不过是与你提了一提,哪里就马上嫁过去了?”
第一三九章 散心
万千千不说话,但崩溃的情绪稍有缓和。
姜零染看她这般就知是把自己的话听在心里了。
放柔了声音又道:“再说,谁忍心送你远嫁?伯娘要你嫁去江南,多半那人以后要进京的。”
而前世她并没有等到万千千回来,也没能看到她的孩子。
每每想起这些遗憾,姜零染就忍不住想对所有人更好。
万千千听后眨着泪眼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
姜零染笑她反应迟缓:“你就没问问清楚?”
万千千神色恹恹的吸了吸鼻子,思索着道:“好像听我娘说了,不过我只顾哭,没听真切。”
姜零染道:“要不要我遣个人回去问问?”
万千千忙拽住了她,急道:“不行不行,现在去问,我多没面子啊。”
姜零染好笑起来,双手捧着她的小脸揉了揉:“好好好,都听你的,今日别回去了吧?咱们好久没躺在一起说话儿了。”
万千千闻言面上带了笑意,点头称好。
看到桌上分类堆着的地契文书账本子,不解道:“那些是做什么用呢?”
姜零染道:“既然不离开了,自然是要好好的打理田产的。”
“而且我兄长已到了适婚的年龄,我不能让我嫂子刚进门就为了生计发愁吧。”
现在想来倒要庆幸听了兄长的话。
若依着她的意思,定要把京中的这些田产处置干净了的。
万千千不免替她发愁起来:“除了庄子上留了人,铺子不是全都关了?伙计掌柜一个都没有,你打算怎么办?”
“慢慢来就是了。”姜零染笑道:“且我与兄长名下的商铺也不多,整理起来应该不难。”
万千千在这种事情上爱莫能助,但万夫人不管是掌家还是打理田产上都是一把好手。
“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千万别闷着不说。”
姜零染笑着点头。
因着万千千在,晚膳时姜霁就没过来。
二人用膳后去洗漱。
姜零染坐在梳妆台前擦头发,笑看着穿着她的衣服出来的万千千:“亏的今日颜乐跟着三婶回去了,不然你可要打地铺了。”
万千千笑道:“睡地铺又怎的,能和你说话就成。”
厢竹熏好了床榻被褥,道:“奴婢特意加了一床被子,若是冷,可要记得盖。”
姜零染笑道:“这话你和娇娇说,她爱踢被子。”
万千千不理她的调侃,褪了鞋子就钻进了被子里。
伸展着胳膊腿儿,舒服的喟叹一声:“美哉!”
姜零染笑看她一眼,让厢竹去休息了。
青玉守夜,等到她们睡下,放下了帐子。
熄了多余的灯烛,只留了一盏,用来起夜时照亮。
次日姜霁早早的去了任上。
姜零染和万千千说了大半宿的体己话,都起晚了。
“兄长可用了早膳?”
厢竹知道姜零染会问,已早早的派人去前院问过了,闻言道:“公子用了早膳出府的。留话说酒醒了,也没觉得头疼,让姑娘放心。”
姜零染点了点头。
吃了早膳,万家来了人。
是万家的二公子万景西。
万千千赌气不见,近两日也不打算回去。
万景西像是早就猜到了。
听了这话儿也不多劝,留下了提前准备好的万千千的日常用物,离开了。
姜零染看她又气闷起来,摇头失笑。
起身抽走了在她手里绞的不成样的可怜的帕子。
看了看明媚的阳光,笑着提议道:“索性在府里无事,不如陪我去庄子看看吧?”
几个庄子,她除了认识温泉庄子上的梨子婶和金老汉,其余的庄头都还没正经的见面过呢。
原本打算等到兄长下次休沐一起去的。
可眼下看万千千闷闷不乐,姜零染便有意带她出去散散心。
万千千自没有不答应的。
大虎赶车,文叔点了十五个小厮跟着。
姜零染对于庄稼农事一窍不通,派人叫上金老汉一起随行。
马车出了城门。
万千千挑着帘子看着车厢外,又是欢喜又是感慨道:“若能像男子一般不受拘束就好了。”
姜零染看不得她这般低落,笑道:“那庄子离宝山不远,咱们去打猎吧?”
万千千一听就来了兴致,折身看着姜零染:“你说真的?”
姜零染点头。
万千千想到什么叹了口气,道:“我开心个什么劲儿,我又不会。”
姜零染道:“我会。”
“你若看到了猎物,告诉我,我替你猎了来。”
万千千摇头失笑:“我可不相信你能猎到什么?你的骑术和箭术实在不怎么样。”
“...”姜零染听了这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哽了哽,低声为自己辩解道:“...其实我准头还行。”
厢竹和青玉一旁猛点头,一脸“我家姑娘最棒”的样子。
...
庄头对于姜零染的到来既惊且喜。
小跑着迎到了庄子外,正好看到姜零染下马车,忙恭敬上前:“小的郭吉,见过姑娘。”
姜零染看了看他,又看着跟出来的庄子上的人,微微抿笑道:“天寒地动的,就不必候着了,让他们都散了吧。”
这庄子上有多少人,都是什么来路,被谁分派来的,各自负责什么,她早就调查清楚了。
郭吉陪着小心道:“姑娘头一次来庄子,他们都想给您请个安。”
姜零染便不好再说,进了庄子在正堂落座。
众人规规矩矩的走了进来,磕头问安。
姜零染让他们起身,笑着问了几句家常以及庄子上的活计,才让他们散了。
片刻一个衣着洁净的妇人端着茶点走了进来。
郭吉道:“这是小的的那口子。”说着忙叮嘱妇人:“快给姑娘请安。”
妇人搁下茶点,恭敬的请了安。
姜零染温和道:“快起来吧。”
庄子上没什么新鲜点心,不过靠着山,干果什么的都是极好的。
姜零染把一碟子榛子推到万千千手边,道:“你吃这个。”
万千千捏了两个榛子在手里剥,低声于她道:“你忙你的,不必管我。”说着起身道:“我随便转转。”
姜零染让青玉去跟着。
妇人殷切笑道:“天气冷,姑娘喝口茶暖暖身子。”
说着想到什么又道:“这茶是新茶,杯盏也都是新的。”
姜零染笑着道:“你们有心了。”说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点头道:“茶很不错。”
郭吉没想到姜零染这般给面子,一时笑意更深,道:“再好的茶也是比不上姑娘在府里常用的。”
“蒙姑娘不嫌弃,下次必然备下好茶好点心迎候姑娘。”
第一四零章 狩猎
姜零染捧着茶盏暖手,闻言面上多了笑意:“近来庄子上可都好?”
郭吉点头道:“好,都好。”
说着忙指挥妇人道:“快去把往年耕种名录和收成细账拿来给姑娘过目。”
妇人点头去了。
这些细目姜零染手中也有一份,但妇人拿来后她还是看了看,并问了句话。
郭吉回答的十分规矩中肯。
姜零染觉得郭吉身上有一股子庄稼汉极少有的机灵。
合上了细账,抿笑道:“你很明白我今日的来意。”
“那就说说前些日子你去大房的事情吧。”
郭吉一听这话,顿时慌了。
跪地道:“是是小的糊涂!”
“小的听说您与公子要离开,唯恐没个主家罩着受人欺负,所以...所以猪油蒙了心的去了大房。”
“不过大房根本没见小的。”
“眼下姑娘和公子留在了京中,该如何做,小的都明白!”说着睃了眼姜零染温温吞吞的神色,以及手中慢慢转动的杯盏上,他莫名的头皮发麻,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声音低了低,带着惶恐道:“小的绝不敢再生二心,请姑娘信小的一次。”
姜零染明白。
这些人都是被经郑明蕴派遣而来的,她虽然占着主子的名头,却从没露过面。
他们猛然听说她与兄长要离开,慌乱之下自然会去找郑明蕴。
不过郑明蕴没见他,这倒是姜零染意料之外。
听了他的最后一句话,她抬眼看着他。
能看出他身上的惶惧与真心求得她信任的期许,淡淡道:“我气量不算大,但还是能盛些东西的,你既这般说了,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若被我发现你阳奉阴违,我可不会顾忌你上有老下有小!”
“明白吗?”
声音依旧是轻轻柔柔的,郭吉心头却止不住的发怯。
原来她早就发现他去找了大房,可依旧能对他和颜悦色,郭吉恍然意识到,姜零染并不像看起来的这般柔弱可欺。
是个心中极有成算的。
又听她愿意再给一次机会,心头一松,凛然磕头道:“小的必定好生打理庄子,不辜负姑娘的信任!”
姜零去田埂转了转,看着地里长得郁郁葱葱的庄稼,却认不出是什么。
金老汉就派上用场了,跟在后面低声解释着。
郭吉一看姜零染还带了个懂行的来,一点小心思都不敢生,规矩谨慎的跟在后面,不问话便不多言。
厢竹看着满地的泥泞,冷风又不住的吹,唯恐姜零染与万千千着了风寒,低声劝道:“姑娘看看就行,别再往里去了。”
“若还有疑虑,便让金老汉去吧。”
姜零染自己倒是不怕,却不能苦了万千千,打道回府了。
庄子里文叔早准备好了弓箭食饵等物。
姜零染看着桌上的弓箭,笑着拿起一把,手指勾着弦试了试,点头道:“还不错。”
文叔道:“比不得家中的精致轻便,但还算能用。”
姜零染点头。
文叔又道:“姑娘是打算坐马车去还是骑马去?”
姜零染听了看向万千千。
万千千眼睛明亮,笑道:“左右不是在京中,没那么多礼数要守,不如咱们骑马去吧?”
姜零染笑着吩咐厢竹给万千千换个厚斗篷。
厢竹拿了两个厚斗篷回来,姜零染和万千千一人一个。
庄头带路,几人往宝山去了。
而留下来的金老汉则去了田里转悠。
围着宝山有许多的庄子,良田也多,又因一年四季都有来宝山狩猎的,所以通往宝山的路修得又宽又平。
顾忌着万千千,姜零染不敢行的太快。
看着道路两旁的庄稼地,又侧目看着万千千,笑道:“到了秋天的时候咱们再来一次,那时候瓜果多,猎物也多。”
万千千骑着马看着四周只觉得身心都舒畅了。
闻言笑着点头,却又想到自己的婚事,低落道:“我若是去了江南,怕是要好几年都见不到你了。”
姜零染抿笑道:“我可以去看你啊。”
万千千惊然的望着她。
姜零染道:“我自由自在,谁也约束不了我,去哪里都行的。”
万千千自然明白她是在哄自己。
就算无人约束,但江南距离京城甚远,她也不能时常去看自己。
但还是非常受用这句话的,笑着道:“我可记下了,你别耍赖。”
姜零染道:“自是不会的!”
很快到了宝山下,却见山脚下拴着几匹马,几个小厮模样的人等候着。
文叔皱眉道:“山上有人,若是遇到许是不妥,不如姑娘找出僻静的地方等着,我进山去猎。”
姜零染看万千千的脸一垮,道:“打猎都往山林深处去,咱们就在外围稍稍的转一转便回去,应不会遇到人。”
万千千点头道:“这宝山这么大,不会这么巧的。”
文叔点了点头,留了小厮看马,徒步进了山。
因着来庄子,姜零染和万千千以及厢竹青玉的穿着都是极其简便的,这会儿走起来倒不会刮着树枝。
又因着文叔走在最前,抽着刀砍去横出来的树枝,他们走起来更便宜了。
只是天气犹冷,猎物还不多,走了一刻钟什么也没见着。
姜零染不免有些泄气,她在万千千面前可是许了话的,若是猎不到,可真就应了万千千那句“不怎么样”的话儿了。
正发愁着,却忽的看到一只灰兔子隐藏在枯叶堆里。
她笑了笑,悄声问万千千:“娇娇,想吃烤兔肉吗?”
万千千顺着姜零染的视线看过去,抿笑道:“想。”
开路的文叔也看到了,停止了砍树的动作,唯恐惊跑了兔子。
姜零染伸手,大虎会意的递上弓箭。
姜零染动作极轻的搭弓拉弦,微微眯起一只眼睛,箭头瞄准了枯叶中的兔子。
兔子嗅了嗅鼻子,唇边的胡子跟着颤了颤。
它似乎发现了危险,左右看着一副要逃跑的样子。
姜零染不敢再等,捏箭的手一松,箭矢“唰”的便飞了出去。
万千千在姜零染快要松手的时候低声提醒道:“你可准着点,我要吃烤兔肉。”话音没落就看箭矢飞了出去,并准确无误的射在兔子身上。
万千千哇的跳了起来,拍手赞道:“你好厉害!”
姜零染得意一仰头:“那是,我哥教的!”
说着接过大虎递来的箭囊配在身上。
自有小厮去拎回了兔子。
第一四一章 互认
殊不知这一幕刚好落在了另几人的眼中。
木捷中双手成掌搭在眉毛处,避开日头清晰的看到了不远处的小姑娘身姿笔挺的拉了个满弓,干脆利落的射出一箭。
赞赏笑道:“哪是谁啊?可真英气!”
燕柒已在宝山住了几日,今日这几个来找他喝酒,瞧着天气风和日丽却又提议来狩猎。
因他们在动工的那处就地取石木做料,动静之大,附近的飞禽走兽都避的远远的。
要狩猎,少不得绕到了此处。
刚进山没多久,就听到了砍树开路的动静,这一停下,他就看到了姜零染。
云白色的斗篷下是一袭浅藕荷粉的窄袖束腰长裙。
往日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却轻而易举的拉了个满弓出来。
成功后的那一笑,明朗的直刺人心。
燕柒不自觉的眯起了眼,想要看的更加仔细,却猛然听到木捷中的话。
心头一跳,侧目看去,没错过他脸上的笑。
又想起了那日送到姜零染手中的名帖,燕柒忍不住的错了错后槽牙。
他们在高处,阳光十分的刺眼,万景西学着木捷中的动作,遮了遮光,仔细分辨片刻,猝然睁大了眼,吓得低呼道:“这祖宗怎么在这里!”
说完也不管燕柒几个,飞奔着跑了过去。
王荃看着万景西的背影,撑着树笑了起来:“错不了了,那边必然有他妹妹在。”
苏孜沽道:“咱们是不是要去打个招呼?”
燕柒警觉道:“打什么招呼,又不认识!”
木捷中笑道:“去了不就认识了?”
燕柒眸光晦暗,微微偏头看着木捷中道:“少见你这般急不可待的与姑娘家的打招呼。”
木捷中坦然道:“我是好奇那射箭的姑娘是哪家的,竟这般英姿飒爽。”说着又忍不住看了眼,笑的更是愉悦:“瞧,不射箭的时候却又这般的柔弱多姿。”
“实在妙哉!”
燕柒脸一寒,沉声道:“胡说什么呢,被人听到,人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木捷中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又一想,不免笑道:“不就咱们几个在?还能传谁耳朵里去。”
苏孜沽看着万景西已跑到了她们那处,思忖着道:“这么遇着了,不去打个招呼是不是不太好?”
燕柒道:“素日里也不见你们几个多么守礼,怎么这会子倒是较起真来了!”
王荃道:“哪能一样吗?万千千可是万景西那厮的命,咱们不去打个招呼,他只当咱们小瞧他妹妹呢。”
说着笑起来:“等会撕闹起来,谁挡得住?”
苏孜沽和木捷中听了都是点头。
燕柒还要再说,却看那边万景西不知说了什么,那一行人齐齐的望了过来。
王荃道:“得!看到咱们了。”
这若再不去打个招呼,那可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燕柒咬牙,紧握着弓箭僵硬的转身,步伐沉重的往回走。
枝蔓才微微抽了芽,一眼望过去光秃秃的,仍是冷日里的萧条之色。
顺着万景西的手看过去,姜零染看到了不远的一处平坦的山石上站着的几个人。
为首的那个穿着一袭黑衣。
纵是万景西没说,她也已猜到了是谁。
暗暗叫苦,这可真是...这么大的宝山,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怎么就这么巧,赶在同一日,同一处!!
万千千想到自己难过的不得了,万景西竟还有心情来狩猎,一时闹起了小脾气:“二哥怎么来这里了?母亲知道吗?”
万景西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哼道:“这话我问你才对吧!”
姜零染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万景西这些人。
一听万景西这话,心中惶恐起来,忙解释道:“是我带着千千来的,二哥哥别怪她。”
万景西皱了皱眉道:“你们姑娘家进山太危险了。”
万千千听着万景西话中隐约有责怪姜零染的意思,不乐意了:“危险什么啊,我们又不往深处去,再说,有文叔他们在,能出什么事儿?”
“而且今雪也是为了带我出来散心,你凶什么啊!”
万景西听万千千连珠炮似的,懵了懵道:“我哪敢凶啊,不一直是你在凶吗?”
说着忙又冲姜零染揖手道:“多谢四妹妹了,我绝无怪罪之意。”
姜零染抿笑摇头,忽的看那山石上的人往下走,顿时急了。
忙道:“既然山中危险,那我们就回去了。”说完拉了万千千的手要走,却反被万千千拽住了。
“你别听我哥的,咱们来都来了,这么走岂不可惜了!”万千千刚开了眼,还想再看姜零染多射几箭呢,哪舍得走。
万景西一看姜零染要走,忙也劝道:“是啊,就再玩会吧。”说着又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危,并没有责怪四妹妹的意思。”
姜零染并没认为万景西责怪了她。
她只是不想与那一群越走越近的人打照面罢了。
眼下被兄妹二人劝住,她若再走,就真像是生了万景西的气一般,暗暗叫苦。
文叔已经看到了燕柒,皱了皱眉又看了眼姜零染。
万景西看着走来的几个人,骄傲的笑着介绍了万千千。
又指了指姜零染,道:“这是姜家的妹妹。”
燕柒扫了眼姜零染,闲散的揖了揖手,道:“燕柒,幸会。”
这模样,要多不耐烦有多不耐烦,姜零染想不到哪里惹着了他。
苏孜沽温声与二人打了招呼。
王荃笑着揖手道:“我听家父提起过你兄长。”
姜零染抿笑回了一礼:“我也听兄长提起过,说王统领很照顾兄长。”
“多谢。”
王荃摆手笑着:“谢我做什么,也不是我照顾的你兄长。”
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抑塞的摇了摇头道:“不过自从我父亲见过你兄长,我每日的晨练便早了一个时辰。”
姜零染看王荃面露苦色,疑惑道:“这是为何?”
王荃叹息道:“说我太差,唯勤奋能弥补一二。”
姜零染觉得王荃这番话逗趣儿的成分居多。
却又不好实诚的应了这话,抿笑屈了屈膝:“公子廖赞了。”
木捷中看王荃说个没完,将他拽到一旁,笑着揖手道:“在下木捷中,幸会姜姑娘。”说着又对着万千千揖手:“幸会万姑娘。”
第一四二章 想法
万千千还礼。
木捷中?姜零染想起燕柒给她的那张名帖,忍不住多看了眼,对上他温和的笑,亦是轻轻抿了个笑。
木捷中笑道:“刚刚姜姑娘的那一箭,精准又迅猛,令在下折服。”
姜零染想到她的举止被他们看到,便有些不自在。
轻声回道:“多谢木公子赞赏。”
“其实并不见得我的箭术多么好,是那只兔子冻坏了,行动迟缓,被我赶了个巧而已。”
木捷中“噗嗤”笑了出来:“姑娘好生风趣。”说着觉得后颈发凉,却又没刮风,他不在意的拢了拢斗篷,道:“你们还要狩猎吗?”
万千千点头,又看向万景西。
万景西被万千千看的无计可施,道:“那你们就跟着我们吧,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姜零染张口就要拒绝,万千千却先她一步开了口,欣喜道:“好啊!”
文叔眉头皱的更深,朝姜零染看了过去。
姜零染轻轻扯了扯万千千的袖子,笑着道:“其实我们也呆不久,就...就在外围转一转挺好,各位不用管我们的,自便吧。”
燕柒低头,手指蜷曲轻轻的勾了勾弓弦,又松开。
绷紧的弓弦登时发出压抑的一声嘣响。
他抬头,嘴角带了些笑道:“不管怎么行,怎么也是条人命。”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一定会遇到猛兽一般!姜零染颇为无语。
万景西一听燕柒这么说,更是不敢让万千千离开他的视线了。
“其实我们午膳前也要赶回去的,既然遇到了,就结伴而行吧。”
万千千还是点头:“好啊好啊。”
姜零染:“...”
谁来救救她。
于是结伴而行。
像是迁就她们一般,他们放弃了原本爬山的那条路,选择了直行。
走了两刻钟不到,王荃停住了脚,道:“听,附近有动静。”
众人都站住了脚,各自举起了手里的弓箭。
燕柒走动着晃到了她身旁,瞥了眼她身上的箭囊,道:“原来姜姑娘还会射箭。”
姜零染看他一眼。
就看他神色说不出的别扭,对上她的视线,竟给了个白眼。
姜零染一头雾水,她当真得罪了他不成?
什么时候?!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王荃警惕的望着四周,惊呼道:“来了!”
说着目光一定,手中的箭唰的放了出去。
没中!
懊恼的“哎呀”了声,急道:“你们快点,是两只狐狸!”说着又是搭了一支羽箭,迅速瞄准,放了箭,这次倒是中了。
却还有一只个头稍小的狐狸窜的极快。
木捷中箭术一般,看了眼小狐狸的敏捷,自觉是白浪费箭矢,也就没动弹。
扭头看着姜零染,含笑道:“姜姑娘,你怎么不射?”
姜零染看着狐狸,微微笑道:“这狐狸个头太小,动作又灵敏,我怕是射不中的。”
说着就看燕柒拉满了弓,眉目凛然,手臂端的极平,箭尖随着狐狸的跑动,缓慢的移动着。
姜零染顺着他的箭尖看向狐狸,暗道:可以了。
几乎是同时,他放了箭。
箭矢破风,直中狐狸。
燕柒放下弓箭,皱了皱眉,兴致不高。
姜零染明白,箭射在了狐狸的身上,这样狐狸皮就要不得了。
因着万景西放了两箭皆都钉在了树上,一时有点在万千千面前抬不起头。
万千千忍着笑,拍了拍万景西的肩膀,正义凛然道:“不怪二哥箭术不佳,是狐狸跑的太快。”
万景西:“...”
王荃看了看小厮捡回来的狐狸,道:“这狐狸肚里没食儿,是出来觅食的。”
说着扫了眼四周,笑的狡猾:“这附近必有吃的!”
万千千不明白,疑惑的问万景西:“什么吃的?”
万景西道:“许是山鸡,野兔之类的。”
众人继续往前。
燕柒看着不远不近缀在姜零染身后,且时不时的总要找些话题的木捷中,与抿笑善谈的姜零染...。
暗自喘了几口气,他紧走了两步,竖起耳朵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
“...姜姑娘的箭术可是被名家教过?女子之中少见姜姑娘这般英武的。”木捷中由心说着。
英武?燕柒心中哼了哼。
这厮若是见了她用匕首抵着他脖子的模样,不知还敢不敢跟这么近,三句话两句夸了。
“英武什么啊,就那种水平,下次遇着大点的动物就别往前凑了。”
姜零染和木捷中回头看着燕柒。
阳光直射下来,明媚的刺眼。
照在她身上,纤毫毕现。
燕柒无比清晰的看着她琉璃一般澄澈的眸子。
声音不自觉的慢了些,轻了些,柔了些。
“...免得一箭射不死,再惊了它,冲撞了你。”
姜零染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
这会子倒是和缓了神色。
刚刚那是闹哪样?
刚要说话,就听走在前面的王荃欢喜的叫喊道:“快看,很多山鸡。”
说着怪笑一声:“还有鸡蛋!”
万千千一听就笑了,拉了姜零染道:“快,射只山鸡,咱们回去烤着吃。”
姜零染被拉着走了。
姑娘家少有能这般玩耍的机会,万景西心疼妹妹总是拘在府里的方寸之地,眼下看她开心,也跟着开心。
却又怕她们被枯枝烂叶绊了脚,皱眉跟了上去:“你们慢着点。”
木捷中笑着招呼燕柒,道:“咱们也去看看。”
燕柒觉得心口闷闷的,没说话,捏着弓箭跟了上去。
苏孜沽走到木捷中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揶揄道:“你怎么老看人家?快招,是不是有想法了?”
燕柒心下慌乱,紧张的看着木捷中。
木捷中笑着撞回去:“别胡说。”
嘴上这么说,可脸上的笑和追着姜零染而去的眼神都说明了,他确实有了想法!
燕柒觉得日头太大,晒得他头脑有些懵。
略有些晕眩感,他皱了皱眉,抬手撑住了树干。
王荃和万景西各射了几只山鸡,姜零染也射了两只。
苏孜沽和木捷中讨论着怎么做才好吃。
姜零染看了眼靠着树干站着的燕柒。
燕柒察觉到她的视线,背过了身。
姜零染拧了拧眉,这厮到底是怎么了??
想着,她走了过去,问道:“公子是不是不舒服?”
燕柒淡淡道:“我很好,不劳费心!”
姜零染皱眉看他片刻,语调中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忧虑,道:“你今日有些怪,确定没有不舒服吗?”
第一四三章 在意
燕柒听了这话,望着远处的眼睛收了回来,落在她身上。
姜零染被他审视的目光看得莫名:“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燕柒垂了垂眼,片刻道:“我在想你为什么在意我好与不好。”
他这样身份的人身边流连的不乏阿谀奉承取利者。
原来他把她也归于哪一类人了。
姜零染的眸光恍了恍,睫毛颤了两下垂了下来。
低声道:“公子帮过我。”
燕柒看着低垂着头的她,轻声道:“喜欢吗?”
“什么?”姜零染惊然抬头。
燕柒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木捷中,声音似漠然似赌气:“上次还说不喜欢,眼下聊的不是挺好?”
“若需我帮忙,尽可告知。”
姜零染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眸光微定,道:“我是和离了不假,可我也不是见个男人就喜欢的。”
燕柒本歪靠在树干上,闻言站直了身子,定定看着她道:“你不喜欢他?”
姜零染想起他们上次因为名帖一事闹的不欢而散。
事后她命厢竹收集了那些名帖,仔细看后发现惧是京中家族不显,儿郎却都知礼明仪,正直上进,且身边都非常的干净。
她意识到他的那句“千里挑一”不是空话。
再想到他被自己气的脸色铁青口不择言的样子,她就歉疚的厉害。
此刻他又犯了这毛病,姜零染却气不起来,反倒有些好笑,这人倒比兄长更上心她的终身之事。
微微笑了笑道:“木公子他很好。”
“只是我并没有再嫁的打算,公子您的一番好意,我却要辜负了。”
燕柒皱起了眉:“那次你说若去了边关你兄长会替你找夫婿的。”
姜零染道:“他找他的就是。”
燕柒明白了。
姜霁尽可找,姜零染却不见得会答应。
此刻他觉得眼前的人狡猾极了。
轻笑道:“小丫头,人生还长,有些话不要说的太早。”
姜零染看他脸上带了笑,心中略略松缓,道:“听说你遇到了刺客?”
这件事情并没有传扬出来,想来是被皇上或太子给压了下来。
她也明白这么问他或许会有些犯忌讳,但不问一问,却又总不安心。
故而没敢在他不悦的时候问,眼看他心情好转,忙问出了口。
燕柒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你消息倒灵通。”
看她神色紧绷,笑着安抚道:“小事而已,无须挂怀。”
却也不问消息来源的途径。
姜零染看他混不在意,皱了皱眉道:“刺客的事情没查清楚,你就轻装简从的来这里狩猎,有些不妥。”
燕柒斜睨着她道:“你就妥了?”
姜零染不解道:“我怎么不妥了?”
燕柒道:“你一个小丫头跟着十几个男人进山狩猎,怎么想的?”
姜零染思着他的话,愠怒道:“你下流!”
燕柒一怔,旋即明白了什么,急道:“你误会了!”
“我的意思是在你不能保证这些人是真心忠于你的时候,这般做不安全!”
“下次再来,让你兄长陪着你才好。”
说着看她面上愠色稍减,似非笑的低下了头,凝着她道:“你这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啊?”
姜零染觉得脸颊瞬间便灼烫了起来。
又是羞又是,看着他调侃的模样,气的咬牙,抬脚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脚上。
燕柒吃痛,却没敢表现出来。
手指抠着树干,隐忍的瞪着她道:“小丫头,你想谋财害命是吧!”
姜零染轻哼一声,颇有些无所顾忌道:“是啊,公子要小心了。”说完转身走了。
苏孜沽等人终于讨论出了吃法。
万千千在一旁听得馋的不行,看姜零染过来,悄悄扯着她的袖子问:“咱们能搭他们的伙食吗?”
姜零染笑着捏了捏她的掌心,哄道:“咱们该回了,庄子上已经准备了午膳,再有刚刚猎的兔子和山鸡,午膳保准你满意。”
与他们一起同行这小半个时辰是为了安全着想,若再留下吃野味便属实不太妥当了。万千千点头道:“好,那咱们这就回去吧。”
告辞之后,万景西送他们回庄子。
燕柒站在山上,轻而易举的就看到了马背上的身影,嘴角略略带了笑。
木捷中也走了过来,还没分辨出那十几骑谁是谁,就被燕柒搂着肩膀推走了。
万景西回来时提了一个大食盒。
里面是姜零染给他们带回的点心与两壶庄子上自酿的桂花酒。
燕柒觉得点心眼熟的紧,捏起一块咬了一口,暗暗点头。
软糯可口又不会太腻。
与之前在温泉庄子上吃的一样。
苏孜沽问燕柒:“好吃吗?”
燕柒点头。
苏孜沽笑了起来:“能得你夸奖的点心,我倒要尝一尝。”说着捏起一块,嚼了几下,道:“没觉得特别出色啊。”
燕柒咀嚼的动作一顿,淡淡撩他一眼,很有把他手里那吃了一半的点心夺回来的意思。
不着痕迹的把盘子挪到了自己跟前。
王荃盘腿坐下,看了眼距自己甚远的点心盘子,伸手道:“给我尝一块。”
燕柒看了眼王荃,又看了看盘子里的点心,正色道:“不是我小气不给你吃,实在是这点心又甜又腻,不合你的胃口。”说着看了眼木捷中手里的桂花酒,道:“你喝酒吧。”
王荃最烦甜腻之物,闻言果然绝了心思。
木捷中家中酿酒,对姜零染带回的桂花酒十分的感兴趣,迫不及待的倒了一小杯抿了一口,品了品,微微皱眉道:“口感太涩。”
万景西道:“就知足吧,若不是四妹妹心细,你这会儿想喝酒都没处寻去。”
木捷中听他说姜零染心细,笑了笑道:“这是自然。”
都是嘴巴刁钻的主儿,信不过小厮们的手艺,几人亲自下手烤山鸡。
涂了层细盐便架在火上烤起来。
油脂滋滋的响,肉香很快便溢了出来。
木捷中薄薄的刷了层油,苏孜沽拿出从蜀中带回的细磨的辣椒麻椒粉洒了些。
燕柒做起了甩手掌柜,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指挥道:“那陶罐里是蜂蜜。”
王荃拿起陶罐,用手指沾了点吃,道:“好吃。”
木捷中无奈笑道:“你是小孩子不成?”
王荃问燕柒:“哪里得的?送我一点。”
万景西一听就道:“好吃吗?我尝尝。”说着学着王荃用手指沾着蜂蜜吃,点头道:“不错哎,送我点,我回去让我妹妹冲花茶喝。”
第一四四章 花蜜
燕柒想到什么若有所思道:“回去等着吧,我让人给你们送去。”
木捷中恐这两个嘴馋的把蜂蜜偷吃光了,忙抢了过去。
刷了一层在烤的焦黄的鸡肉上,一时肉香更加的浓郁。
苏孜沽用匕首割了块肉吃,只觉齿颊生香,笑道:“秦云融那厮若知道错过这等口福定然是要后悔的。”
燕柒掏出匕首也割了块肉吃。
王荃看着燕柒手里通体银白纂刻着螭龙纹的匕首,道:“这匕首精致的很,哪里买的?”
燕柒笑了笑:“记不清了,好像是别人送的。”
一旁的百香闻言睃了眼燕柒,无语摇头。
几人赏着景,喝着酒,吃着肉,吹着山风,都是心生畅快。
燕柒把一碟子点心全下了肚,也不饿,抿了两口酒便搁下了杯子。
看王荃的魔爪伸向了另一只犹在火上架着的山鸡,忙碰了碰万景西的胳膊:“把烤好的肉给你妹妹送去些吧。”
万景西恨不能把最好的都给万千千,闻言自没有不答应的。
拍掉王荃的爪子,用食盒装了鸡肉,点了小厮快马送去了。
而庄子上,午膳刚上桌。
厢竹进来道:“万二公子派小厮来送食盒。”
姜零染道:“是不是还带了其他的东西?”
若不然她只管收下食盒就是,没必要再来回话。
厢竹道:“是万二公子把他们烤好的山鸡送来了一只。”
万千千手里正捏着经由庄子上的厨房做出的烤山鸡的一只鸡腿,闻言道:“在哪儿呢?端上来尝尝。”
厢竹去吩咐了。
等到两只烤山鸡摆在一起,厢竹自觉的上前把庄子上烤出的山鸡撤了下去。
饱餐一顿,姜零染等人返程。
远远看到城门,万千千的好心情又变得涩重起来。
她叹了口气,依次抽开了几个暗格。
厢竹道:“千千姑娘要找什么?”
万千千神色恹恹道:“我想吃块甜的点心,缓解一下我的心情。”
厢竹闻言看向姜零染。
就看正看书的姜零染抬起了头,看着万千千道:“点心我给二哥哥拿去了。”
万千千想到万景西逍遥自在,轻哼道:“给他做什么,他又不爱吃,白白浪费了。”
姜零染抿笑道:“不会浪费的。”说完又低下头去看书。
厢竹盯着姜零染看了会儿,微微皱起了眉。
姜霁回来听说了姜零染带着万千千去宝山狩猎的事情,皱眉道:“多危险啊,下次不许这样了。”
姜零染看姜霁一脸的认真凛然,缩了缩脖子,可怜道:“哥哥别生气,你这样子我看了害怕。”说着眨了眨眼,真就露出了惶惶的神色。
姜霁忙道:“我没有生气,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姜零染受教道:“我知道错了,下次再出城,就等哥哥休沐,可好?”
遇到认错态度这么好的,姜霁还能说什么?摇头失笑道:“你就是拿话堵我,小机灵鬼。”
姜零染跟着笑了起来,与他说起了打理田产的事情。
傍晚时文叔来见姜霁,说了在宝山遇到燕柒等人。
姜霁皱眉道:“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文叔摇头:“同行了小半个时辰,交谈也不过只有寥寥数语。”
“公子知道的,咱们姑娘十分自持。”
姜霁自然是知道姜零染的。
可怎么就这么巧?诺大的宝山也能遇到!
轻叹了口气道:“也不知留在京中是好,还是不好。”
恰逢小厮来传话,说燕柒送了东西来。
姜霁皱眉道:“人呢?”
小厮道:“搁下东西便离开了。”
姜霁又道:“送了什么?”
小厮道:“是两罐花蜜。”
姜霁默了片刻,又问道:“可留了什么话?”
小厮摇头:“未曾。”
姜霁道:“既然是送给我的,便拿来吧。”
小厮颔首去了。
文叔皱眉道:“公子这是?”
燕柒怎么可能给姜霁送花蜜,明显是给姜零染的。
姜霁这般截下来,若被姜零染知道了,兄妹之间岂非要生隔阂?
姜霁道:“您注意着些,但凡是他送了东西来,尽数拿我这里来,后院不必去说了。”
文叔思忖着道:“可若被姑娘知道了?”
姜霁道:“我自有办法应对妹妹,文叔您照做就是。”
文叔颔首称是。
晚膳前路娘来了,带了万千千和姜零染都爱吃的点心。
万千千倒是接了点心,不过对于路娘劝她回去的话却充耳不闻。
姜零染送路娘回去的时候与她说起了今日出城的事情。
今日见了万景西,这件事情瞒不住,况且姜零染也没想到要隐瞒。
路娘道:“夫人很感激姑娘能照顾我家姑娘。”
“只是您身子骨也才将养好,夫人说切勿为了迁就我们姑娘就辛劳了您自己。”
姜零染抿笑道:“庄子上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哥哥不在,我自己一个人去也是无聊。今日与其说是我陪娇娇,倒不如说是她陪我。”
“娇娇她性情坦率,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伯娘忽然提起婚事,于她而言太过突然,不过她不是胡闹不懂事的孩子。”
“您回去转告伯娘,让她不必着急,我会再劝劝她的。”
路娘还没见过比姜零染更体贴人心的姑娘,得了这番话,满心的感动,谢了又谢,这才告辞离开了。
这日燕柒进宫。
太子和巡防营追查了多日,刺客的来路丝毫未知,甚至于连那批埋在燕山上的人的身份都未能查明。
皇上放心不下燕柒的安危,让他在宫中住些日子。
燕柒以宝山事忙拒绝了,又恐皇上三天两头的用这个借口召他进宫,道:“我身边的侍卫也有几个能干的,再说我自己的身手也不弱,您就别担心了。”
趁着吏部官员觐见,燕柒趁机溜了。
勤政殿外遇到了等着他的小光。
没有不明白的,燕柒去了飞鸾殿,把燕两仪带出了宫。
燕两仪一出宫门仿若是鱼入大海,畅快又自在。
挑着帘子往外瞧,只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用。
燕柒好笑道:“外面就这么好吗?”
燕两仪道:“反正比宫里好。”
“兄长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让你在宫里住上一年,保准你身上都要发霉。”
燕柒默了默。
若能与家人相守,谁又愿意四处飘荡呢。
第一四五章 听戏
燕两仪听他没了话,转身看他:“兄长不开心吗?”
燕柒忙收敛了心绪,抿笑摇了摇头,道:“城门落锁前我要出城。”
“你这小半日想怎么玩?”
燕两仪想了想道:“我想听戏了。”
燕柒看着她身上的宫装,敲了敲车壁道:“去庆华街。”
这边,姜零染正被俗务缠身,头晕脑胀,就看厢竹走了进来,说燕两仪来了。
姜零染疑惑起来。
她上次就因出宫而被皇后罚了禁足,这怎么不长记性啊?
厢竹递上了燕两仪的玉佩,道:“就在府门口等着您呢。”
也不容她细想,姜零染接了玉佩忙迎了出去。
马车旁边站着燕两仪的贴身宫女小光,见了她抿笑屈膝道:“姜姑娘请上马车。”
姜零染还以为燕两仪是来找她玩的,现在看却不是,依言上了马车。
撩开帘子,却看车厢里端坐着一个男子。
玉面墨衣,不是燕柒又是谁!
她惊愕着,脚下不进反退。
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往里一带。
车帘落下。
小光抿笑看着厢竹道:“公主与姜姑娘有要事要谈,厢竹姑娘就在府中等着吧。”说着坐在了车辕上。
车轮滚动着往前走。
厢竹觉得怪怪的,这怎么还不让跟着?不过姑娘都没反驳,想来是无碍的。
目送着马车走远,厢竹才回了府。
姜零染甩开燕柒的手,怒道:“公子自重!”
察觉到马车动了,她顿时急了,蹭的站起了身,却忘记了此刻身处狭窄的车厢内。
脑袋重重的撞在了车顶上。
姜零染低呼一声,捂着头跌坐了回去。
燕柒皱眉紧张道:“磕坏了没有?”
姜零染拍开他的手,冷道:“公子搞什么鬼!”
燕柒揉了揉被她拍红的手背,呵笑道:“你这么怕我啊?”
“我又不会吃了你。”
姜零染气极反笑:“公子性情放纵,我却不敢苟同!”
“立刻停车,放我回去!”
燕柒心下叹气:“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值得信任的人吗?”
姜零染一哽。
避开他的眼道:“两仪公主根本没出宫对不对?”
燕柒笑了起来:“难道你没收到两仪的玉佩?马车旁站的小光你总该认识吧?”
小光隔着一道车帘清楚的听到了车厢内的对话,恭声解释道:“姜姑娘,我们公主在戏楼等您。”
姜零染松了口气。
燕柒在她舒缓的神色中掏出了折扇,慢慢的摩挲着扇骨。
姜零染睃了一眼,瞧见他不笑不怒,内敛的样子看得她心里发虚,抿了抿唇没敢搭腔。
折扇“唰”的打开,燕柒扇了两下风,看着她道:“怎么不说?”
姜零染不解道:“说什么?”
燕柒挑眉“啧”了声,手肘撑在膝盖上,欺近她道:“你错怪我了,你觉得该说什么?”
姜零染往后避了壁,低声道:“...抱歉。”
燕柒看她低眉顺眼的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心生好笑:“公子我呢大人大量,就原谅你了。”
姜零染:“...”
马车停下,燕柒下了车。
姜零染踌躇着没动。
传话的时候也不说是来戏楼,她穿着家常衣服,连个帷帽都没准备,如何能入戏楼!
车厢外小光道:“姑娘,请下车吧。”
姜零染硬着头皮下了马车。
却不是戏楼。
不解道:“这是谁家后院吗?”
小光含笑道:“回姑娘的话,这是庆华街上的一家成衣铺的后院。”说着进了左边的厢房:“姑娘请随我来。”
姜零染进了厢房,看到燕两仪的宫装整齐的叠在桌子上。
正疑惑,就看小光捧出一套云白色的衣服,抿笑道:“姑娘也请换件衣服吧。”
衣服抖开,是男子的衣袍。
她愕了愕道:“这是何意?”
小光看姜零染一脸的防备,笑着解释道:“戏楼人多眼杂,乔装一番,出入更为方便。”
姜零染想到燕两仪说她穿着男装外出行走的事情,恍然点了点头。
没敢让小光服侍,七手八脚的换了衣服。
房门打开,已不见小光的影子,院子里,燕柒负手站着。
听到开门声,他转身看过来。
云白色窄袖对襟长袍,领口和袖口用同色丝线绣了连珠纹,腰带下缀着一块白玉佩。
光看衣服,是男子衣服。
可穿在她身上,好像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姜零染本就不自在,看他一脸的笑就更不自在了。
嘟囔道:“傻笑什么啊。”
燕柒走了过去。
姜零染不明所以,脚下退了一步。
燕柒看她一眼,啧了声,按住她的肩膀,道:“躲什么?”说着抬手给她扶正了簪子,端详两眼,点头道:“可以了。走吧。”
姜零染压下抚一抚发髻的念头,垂首跟上他的脚步。
二人从铺子正堂走出去就到了庆文街,远远就看到了梨园的匾额。
看着喧哗热闹的街道,与往来的人擦肩走过,姜零染觉得新奇。
她还是第一次这般走这条街。
眼前忽然横出他的折扇。
姜零染顺着折扇看过去,却见他脸色铁青,疑惑道:“你怎么了?”
燕柒刚瞪走了一个眼睛不老实的男子。
看她懵懂的什么都不明白,燕柒又气又无奈,把展开的扇子糊在她脸上:“挡好!”
姜零染立刻便明白了,接过扇子挡在了脸前。
燕柒把她拽到里侧,又因她挡着脸阻碍了视线,他少不得走的慢些。
走了几步,他低头看了眼过分乖巧的小丫头,道:“你脑袋还疼吗?”
姜零染摇了摇头。
燕柒道:“你今日在府里做什么呢?”
姜零染把折扇揭开细微的缝隙,看着他道:“我这几日都在看铺子和田庄的旧账呢。”
燕柒知道她留在京中必定要打理田产,道:“你哪几家关张的铺子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姜零染摇头。
燕柒看她提起这事情就一脸的迷糊,好笑道:“那账册,你看的明白吗?”
姜零染听出他话中的调侃,没好气翻他一眼:“尚可!”
燕柒拉着她的手臂,避开了她没看到的一个挑着扁担的小贩。道:“我要在京中开几家新铺子,你有兴趣加入吗?每个月都有分红。”
姜零染看他一眼,默了默道:“不要。”
燕柒得到这个回答一点也不意外,笑着又道:“你那温泉庄子上被我占了,我心中觉得亏欠,所以有了这个建议。”
“眼下你不加入,那我回去便把建好的屋子拆了,把地皮还给你吧。”
第一四六章 布梨
姜零染无语瞪他片刻,实在没忍住,道:“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皇上给您治了吗?就这么让你出门他放心吗?”
“我真怀疑齐家商行怎么在你手里壮大起来的?”
燕柒哈哈笑了起来。
这一笑引的旁人侧目。
姜零染忙把扇子遮好,紧走几步,不想被人瞧出与他是一起的。
燕柒跟上她,道:“我坐拥金山,帮帮你权当做做善事了,你不必有负担。”
姜零染道:“多谢公子。但公子的善意还是分给需要的人吧。”
燕柒丝毫不气馁。
笑着又道:“你上次还说要谋财害命。我怕了你,眼下自觉的分给你,你倒又拒绝。”
“小丫头,你耍我呢?”
“...”对于这样的燕柒,姜零染无话可说。
燕柒睨了眼抿唇不开口的人,笑意深了深。
他总有办法让她开口的。
“还是说你对我的银子根本不感兴趣,只对我感兴趣啊?”
姜零染忍无可忍,脚下一顿,扇子一撤,捏拳咬牙道:“你给我闭嘴!”
仿佛是一只小猫受了欺负,恼怒的炸了毛一般。
燕柒看她这般模样,一时笑的乐不可支。
姜零染又怒又窘,看着四周投来的视线,她咬牙就要走,却被他拽住。
她算是看出来了,他真就是个傻子!
合起折扇当做棒子使,在他胳膊上狠敲了下,警告道:“你再笑,我可不去听戏了。”
这话终于对燕柒有点用了。
短短一段路,姜零染有种历经坎坷的艰辛感。
进了戏楼,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直接上了二楼。
燕两仪招手道:“我在这里。”
小光吓得忙压下燕两仪的手,低声提醒道:“公子,您小点动静。”
二人走过去落座。
燕两仪笑着打量姜零染的衣着,点头道:“你这样穿很好看嘛。”
在这里没办法行礼,姜零染落座后恭敬的颔了颔首,低声道:“民女见过两仪公主。”
燕两仪哑然失笑:“你看你,又把你那一套老学究的模样给搬出来了。”
燕柒给她和自己各倒了杯茶,端着慢慢的抿了一口道:“现在都是男子,行止上洒脱些,莫要被熟人给识破了。”
这话主要是对姜零染说的。
刚才还不显,如今她与燕两仪同坐,相比较起来,差距可谓是十分之大。
燕两仪本就是个大咧的性子,且身子骨还没有抽长开,穿上这男子衣服虽然白净瘦弱些,但也不会太惹人注目。
可姜零染不同,该瘪的地方不瘪,该粗壮的地方却又过分的纤细柔弱。
想着皱了皱眉,光遮着脸也没用啊?
待会披件斗篷或许会好些!
燕两仪点头应下,像模像样的谦谦一揖手,道:“姜公子。”
姜零染含笑还礼。
咿咿呀呀听了两场戏,喝了两壶刮肠的茶,燕两仪觉得腹中空空,饿的不行。
几人离开了戏楼,去了华盛楼。
酒菜已备好。
燕两仪看着满桌的饭菜,眼馋嘴又馋,笑道:“上次还听白芙说这里的饭菜好吃,没想到我今日便吃到了。”
燕柒拧眉看她一眼,道:“你素日里就这么称呼她的?太子也同意?”
燕两仪看他一脸严肃,往姜零染身边蹭了蹭,低声道:“你瞧瞧他,板着一张脸,真吓人。”
姜零染闻言看了一眼,抿唇低笑。
前世她觉得燕柒是老虎。
捡荷包那次,他眉眼间的凛冽,与从骨子里渗出的戾气都让她心中生怯。
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越发认为燕柒是个纸老虎,一点都不可怕。
燕柒不理会她们交头接耳,自斟了杯酒。
燕两仪瞧见了,厚脸皮的举着杯子道:“兄长,我也想尝尝。”
燕柒直接拒绝道:“不行!”
“被皇后知道,你又要被罚禁足了。”
燕两仪一听禁足二字就没了胆儿,湮了心思。
燕柒看她可怜的模样,道:“这里的梅子果酿味道不错,你们要尝尝吗?”
燕两仪忙不迭的点头。
百香忙去吩咐了。
有燕两仪在,就一定会热闹。
一顿午膳用了近两个时辰。
用了膳,三人喝了着茶,眼看着时辰不早了,燕柒便道:“我送你们回去。”
燕两仪虽然还想再玩,但也知道燕柒事忙,闻言点头道好。
路过一个卖布娃娃的摊位,燕两仪停下了脚,挑拣了几个递给小光道:“回去送给平乐和景宁。”
燕柒也挑了一个,递给了姜零染。
却是一个布梨。
她愕了愕,没敢接。
燕柒不明所以,看了眼手里的布梨:“觉得丑啊?”
“不丑。”姜零染摇头道:“只是,我...我不用这些,还是送给公子的妹妹吧。”
燕柒看了眼小光怀里的娃娃,道:“她已经挑了,这个就给你吧。”说着便塞在了她怀里,付了银子。
布梨缝制的极其逼真,圆滚滚的塞着棉花,柔软又可爱。
姜零染抱着却仿佛是抱着一个烫手山芋。
布梨寓意不离。
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左思右想,姜零染仍旧不敢收,更衣后故意的落在了厢房里。
却被小光给取了出来,道:“姜姑娘遗忘了这个。”
燕柒顿时眯眼瞧她一眼。
姜零染缩了缩脖子,谢过后忙接在了手里。
马车上她趁着燕柒与燕两仪说话,把布梨塞到了角落里,下车时故意的没拿。
没走到府门口,就被小光追了上来。
看着小光手里的布梨,姜零染有些绝望。
厢竹早等的急了,眼下看姜零染安好无虞的回来,顿时松了口气,吩咐云梦道:“去给公子传话,说姑娘回来了。”
云梦点头去了,厢竹则迎了上去:“您怎么去了那么久?”
姜零染道:“两仪公主要听戏,我陪她听戏去了。”
说着又道:“兄长回来了是吗?”
厢竹点头:“已问过三四遍了,差点要出去找您。”说着看到了她怀里的布梨,疑惑道:“这是公主送您的吗?”
姜零染滞了滞,点头道:“是,两仪公主送的。”说着递给了厢竹:“你拿回去吧,我去见哥哥。”
厢竹点头称是。
马车上燕柒皱眉不解,一个布梨罢了,她三翻四次的不收,是什么意思?
送了燕两仪回宫,燕柒直接出了城。
将要到宝山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的笑了起来。
“小丫头,脑子转的倒是快!”
百香不解的看着沉默了一路的燕柒忽然笑成了花,奇道:“公子笑成这样,是想到什么了?”
第一四七章 认真
到了宝山,却见去江南办差的隋风回来了。
燕柒把鞭子递给百香,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怎么这么快?也不提前给个信,我好给你接风。”
隋风跟上他,笑道:“我比送信的走的还快,写来做什么?”
二人进了书房,就江南地区商行的现状谈了会儿。
燕柒多么想回去,却不能。
情绪略显低落,叹了口气,道:“任何地方都能出问题,江南不行!”
隋风明白。
齐家商行就是从江南发家的,且燕柒生在江南,长在江南,母亲和外祖父的坟也都在江南。
虽然如今定居京城,但在燕柒心里,江南才是他的根。
故而,对于江南的商行,燕柒是有这不一样的情感和期望的。
“按照您的吩咐留了妥帖的人监看着。”
“而且这一次的大换血让他们惊惧不已,想来以后都会有所收敛的。”
燕柒点了点头:“你做事,我很放心。”
隋风得了这句话才有了种真的交了差的感觉。
抿了个真诚的不能再真诚的假笑,道:“家主此次能准我几日的休假呢?这一路坐船,晃的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燕柒一听这话,顿时面露疼惜。
殷切道:“你可是商行的的定风针,万勿保重身体啊。”
“就在这儿休息吧,依山傍水,还能泡温泉。”说着拍了拍胸膛道:“酒友也在。”
“...”一个月不见,这厮越发的厚脸皮了!
隋风白他一眼道:“您把监工一职说的真真雅致啊。”
燕柒笑了起来,辩解道:“我可没这心思,不过你若有这个想法,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隋风很想唾弃他。
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着,道:“不过,您这气色倒是挺好。”
“瞧着心情也是极佳的,一月未见,有什么好事要分享一下吗?”
燕柒听了这话,眼底顿时涌出浓厚的笑意。
面上倒绷着,却也绷不太住,要笑不笑。
隋风看的一阵膈应,抖了抖肩膀,恶寒道:“您有话就说,笑成这样,多吓人啊。”
燕柒翻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文季两日一封信给你,信中就没说?”
隋风道:“倒是说了点。”说着神色正了正,道:“不过,您不会认真了吧?”
燕柒挑眉看他一眼,道:“这种事情如何能不认真对待。”
隋风点头,认真道:“这种事情确实是该认真对待。”
可...可...隋风有些头疼,试探着又道:“您不会已经与姜四姑娘互通了心意了吧?”
燕柒闻言叹了口气。
脸上的笑慢慢的收敛,恹恹的靠进椅子里:“我多见她一面她都防备的什么似的。”
“我若是挑明了,怕是再难见到她了。”
隋风皱起了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您干嘛这么低的姿态?”
说着想起什么,语调冰凉又带着些不喜道:“您这在感情上没什么经验,不会是她欲擒故纵...。”话没说完就对上一双犹笼了深渊浓雾般的眼睛,他心下一窒,忙改口道:“当我没说。”
也不怪隋风这样想,实在是姜零染这个人有些特殊。
是个和离过的。
像燕柒这样的天之骄子,他们二人之间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哪里值得燕柒这般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燕柒与隋风是在江湖上认识的。
一见如故,私交甚笃。
后来燕柒被禁在京城,便请了他来帮忙打理商行。
这些年一直尽职尽责,为他分忧解难。
燕柒也明白隋风是为他考量才说了这一番的话。
但是,在他这里,谁都不能说姜零染一个不好。
看他改口,燕柒神色稍霖,但还是沉声警告道:“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隋风看燕柒这般,便知是犯了他的忌讳。
也知他是真的上了心的。
一棵铁树终于开了花,却是这么一朵花,隋风不知实在喜不起来。
燕柒看他郑重的揖手道歉,打消了心里的别扭,轻笑着摆了摆手:“这一路舟车劳顿,你快去休息吧。”
提起这个话题,隋风哪里还能睡得着。
直起身道:“您对她情真意切,可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这段情不会有结果的。”
“若还能收手,您及时收手吧。”
燕柒眸光恍了恍,像是蒙了尘的黑曜石一般黯淡下来,靠在椅子里半晌没说话。
隋风看他这般,心下叹气,略有些发愁。
思忖片刻道:“不过,若是纳做妾室...。”
燕柒的眼风扫过来。
隋风心中一凛,立即咽下了话头。
放不下,又不愿委屈她,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棘手。
隋风皱眉道:“那如今姜姑娘是个什么心思?”
燕柒神情低落道:“她说她没有再嫁的打算,且对我避之不及。”
隋风松了口气。
看来,姜零染是个懂分寸的,明白这一步,进不得!
若能由姜零染结束这段情,自是最好的。
燕柒或许会伤心难过一段时间,但总好过被皇上知道后降罚。
隋风的神色略有舒展,道:“您既然知道她的意思,为何还要继续强人所难?”
他的本意是循序渐进的劝着燕柒放手,可话音一落,却见神情低落的燕柒不知想到了什么,邪邪的勾着唇角,语调轻慢,字句却坚毅道:“她坚持她的,我坚持我的。”
说着想起她担心他的样子,笑意慢慢洋溢起来,轻轻的低喃道:“我会赢的。”
隋风哪里见过这般模样的燕柒,登时哑口无言。
燕柒打起了精神,看着隋风道:“你回来就好了,我明日就回城去了。”
隋风觉得不能让燕柒回城。
不然他怀着这满腔的热血,不定怎么作妖呢。
劝着他留下。
燕柒道:“我回城是有正事的。”
看隋风一脸的不信,燕柒又道:“我琢磨着开几间小点的铺子,此次回城就是要去找合适的地点。”
找借口也不知找个像样的,隋风好笑道:“这种小事也值得您亲自出马?交给文季去办,一百个妥帖的。”
燕柒瞥他一眼,道:“这铺子我是要邀姜四加入的,自然要亲眼看着才放心。”
“...”隋风有点想哭。
隔日姜霁休沐,陪着姜零染一起去看了另几座庄子。
庄头该敲打的敲打,该撤换的撤换。
又让金老汉日常四下巡看着,也算妥帖。
第一四八章 可怜
这日牙婆过来,带了十五个婢女,十五个小厮。
看着上位端坐着的身姿柔弱,容貌姣好的小姑娘,牙婆心中暗道,长的这般也能被和离?真真是没王法了。
不过有这般家世容貌,再嫁应也不难。
却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人家了。
至少比不过平肃侯。
再想到她是被一个妓子给算计了,又是感慨,这小白兔一般的性情,高门深宅里如何能站住脚?
再嫁怕也是同样受人欺负。
心中正想着,就看小姑娘朝她看了过来。
清凌凌的眸光带着些许的冷锐,直刺人心。
牙婆也算是见过不少的人,却还是第一次看到拥有这般漠然的姿态的人同时会有这般一双锐利的双眼。
心中发紧,牙婆收起闲杂的心绪,忙挤出了个笑,陪着小心道:“姑娘看看可有合眼缘的,若不喜,我再给您挑选。”
姜零染颔了颔首,道了声稍等,派人去请姜霁了。
最后留了七个婢女,十个小厮。
厢竹负责教导婢女。
小厮则带去让文叔教规矩了。
姜霁看着姜零染坐在书桌后。
小小的稚嫩的身子骨,一丁点的浮躁都看不出。
雪白的脸上带着些健康的红润,比起他刚回来,眼下终于是胖了点。
他在躺椅上坐了下来,看着窗外的春景,温声道:“妹妹,我明日不当值,陪你去皇觉寺吧?”
姜零染捏笔的手一顿,合上了账本,奇道:“哥哥明日怎会不当值?”
她记着自己当值的日子也不奇怪。姜霁笑着道:“我同上峰告了假。”
说着敛了笑,道:“我听说你最近总梦魇,昨晚又哭醒了。”
“那孩子与你无缘,你也该学着释怀...。”姜霁说着就看姜零染的笑意僵在脸上,眼眶也泛了红,他忙止了话头,转而道:“皇觉寺的平安符最是灵验,明日我陪你去求一个,悬于床头,必然安眠的。”
姜零染微微笑了笑,重新低下头去看账,道:“谁在兄长面前胡乱嚼舌根子?没有的事。”
姜霁也不拆穿她,道:“你若不去,那我明日就自己去。”
姜零染不想他担心,含笑道:“那就一起去吧。”
燕柒这边很快得到了姜零染去皇觉寺的消息。
本欣喜着,再一听姜霁同去,便笑不出了。
百香道:“那咱还去吗?”
燕柒道:“当然要去!”
他都多久没见她了,好不容易遇到她出门,岂有不去见的道理。
想了想,道:“走走,咱们现在就去,免得她明日见了我要说我跟踪她的。”
有这么个机灵的主子,百香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
姜霁看着大殿门外站着的一袭素衣春袍的燕柒,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他怎么在这里?!
莫非是姜零染告诉了他今日要来皇觉寺?
这般想着,姜霁皱眉朝姜零染看了过去,却见她也是一脸的疑惑。
暗暗摇头,是他想多了。
燕柒自然察觉到了姜霁的情绪。
心里朝他翻了一百个白眼,可面上却平静温和,谦谦如玉。
淡淡揖手道:“姜副统领。”又看向姜零染,清冷的脸上险些笑出褶子:“姜姑娘,好巧啊。”
姜零染看着热情的燕柒,再听着身旁姜霁的一声轻哼,头皮有些发麻。
屈膝回了一礼,低声道:“见过柒公子。”
燕柒温声道:“姜姑娘来求什么?”
又一想,难道她出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姜零染低垂着头,轻轻咬了咬唇,没答话。
燕柒看她这般,更觉她出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心下焦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霁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不劳柒公子费心。我妹妹是来替我那外甥求往生的。”
燕柒笑意一僵,脸上霎时一片空白。
姜霁轻哼一声,拉着姜零染走了。
百香看燕柒神色晦暗,皱眉不悦的瞪了眼姜霁的背影。
轻声道:“公子,咱回吧?”
这姜霁明显是故意说出来气燕柒的,而姜零染也没有反驳,足以可见是于姜霁一个意思的。
心中不免替燕柒抱不平。
这些日子燕柒为了那两家小铺子日夜奔劳,就是一个地区的商行的建立也不见他这般耗费心神。
今日兴致勃勃的来,却遭这般冷嘲热讽,心情可想而知的难过了。
燕柒木然的挪动着脚步,慢慢的下了台阶。
百香忙跟上。
到了山门,燕柒席地坐在了石阶上。
百香看他脸色灰败,双眼无神,紧张道:“公子,您没事吧?”
燕柒摇头叹道:“我太冒进了,竟完全没顾虑到她的心情。”
这才两个月不到,她纵是对孟致沛死了心,绝了情,但那无辜的孩子,她必然是放不下的。
她的伤心难过,他竟一丁点都没有察觉。
懊恼,后悔,自责充斥在心间,他有些没脸再见她。
啊?什么意思?百香迷糊不解道:“您说的是谁?”
燕柒却不再说了。
殿内,姜零染跪在蒲团上,脑袋空空的仰望着悲天悯人的菩萨金身。
姜霁跪在她身侧,看着她清冷的脸上布着怔忡迷茫,皱了皱眉道:“你很在意他吗?”
姜零染睫毛颤了颤,垂下来盖住布着纷杂情绪的眼睛。
片刻摇了摇头:“哥哥不该那么说,他并没有恶意的。”
姜霁冷笑道:“他缠着你,与你而言是灾祸。”
“纵然他的初衷不是这样。”
姜零染无话可说。
走出大殿,已不见燕柒的身影。
姜霁求了平安符回来,看她站着发呆。
拧眉片刻,才叹了口气上前道:“妹妹,咱们回家。”
姜零染收敛情绪,抿笑将平安符接过攥在手里,点头称好。
皇上听说燕柒从宝山回来,召他进宫。
小住了两日,要出宫时被燕两仪给黏住了。
索性这几日都在城里,燕柒便把她带了出来,陪着她玩了一日,送去了太子府。
路上燕两仪听燕柒说起姜零染在打理商铺的事情,皱眉道:“兄长今日总提起她?”
说着疑惑道:“兄长很在意她吗?”
燕柒一愕,忙摇头道:“我哪有。”
燕两仪道:“怎么没有,你今日提了她好几次了,还有上次一起去听戏,兄长也很照顾她。”
燕柒对上燕两仪圆滚滚的眼睛,一阵结舌,辩解道:“我...我是觉得她可怜。”
“再说你不是喜欢她?你的至交好友,我自然要礼待几分的。”
第一四九章 不找
燕两仪狐疑的看了燕柒片刻,直到燕柒觉得燕两仪的眼睛还算有两分犀利劲儿的时候,她才转开了眼,点头道:“原来兄长也觉得她可怜。”
燕柒悄悄的吁了口气,胡乱的点头。
到了太子府,太子留燕柒吃晚膳。
燕柒自然不可能和白芙同桌,告辞离开了。
信王府。
燕辜盘膝坐在临窗的炕上,炕桌上摆放着一个白玉描金的棋盘。
棋盘上黑白棋子势均力敌,棋局刚过半便已僵持不前。
像极了燕辜眼下的处境。
万寿节一事,他不仅没能给太子重创,反倒把自己坑进了泥沼地。
事后皇上虽然没有罚他,但在文武百官的心里,却认为他不具才干。
若早知是如此结局,他必然不会这般冒失行事的。
想到今日他在勤政殿向皇上讨要差事,瑞王的冷嘲热讽与皇上眼中的不信任,燕辜就觉得胸口梗着一团气,硌的五脏六腑都疼了。
雷简敲门后进了书房,揖手禀道:“殿下,属下已查清楚了,那日在皇觉寺里,燕柒与姜零染确实见了面。”
“不过陪同姜零染的还有姜霁。”
“且那在殿中清蜡油的小沙弥说,他们二人并没说几句话,只是寻常的打了个招呼。”
燕辜慢慢的摩挲着指尖的棋子。
晦涩的神情逐渐变得阴冷,沉寂片刻,似笑非笑道:“前朝后宫都在找姜霁的靠山。”
“我却忘了还有一个人最得圣宠。”
“他的话,父皇可从没拒绝过!”
雷简顺着燕辜的话想了想,惊道:“殿下的意思是说燕柒帮了姜霁?”
燕辜冷笑道:“不无可能。”
雷简想到什么,恍然抚掌道:“是了,在皇上升姜霁做副统领那两日,燕柒是住在宫里的,定是他在皇上面前进了言。”
燕辜神色舒展开来,缓缓笑道:“如此一来更可说明,燕柒和姜零染有私。”
他又想起了那日牢中单逸安与单志远对他说过的话。
雷简明白燕辜的手段,试探着道:“这件事情是不是要传扬出去?”
若是姜霁任职的事情有内幕,那他的仕途可就到头了。
这么一来,也就不必再费尽心思的把这枚棋子收入囊中了。
再有,这件事情传出去后,燕柒以后再想插足朝政,也难得到朝臣的信服!
燕辜明白雷简的意思。
凝思片刻,随手把棋子撂进了棋篓子里,起身道:“若是这般做,父皇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到时候燕柒和姜霁是落不着好,但是背后搅局的人,也难全身而退。”
有了万寿节的前车之鉴,他不敢再冒险。
雷简道:“若不然把消息透给瑞王?那位可是想打压燕柒想疯了。”
燕辜道:“祸水东引固然好。”
说着笑意变得讥讽:“不过,他虽然没脑子,但在燕柒的事情上也不敢妄动。”
“消息透给他,他去威逼利诱姜霁的可能性更大。”
“况且,燕柒是否具有威胁,最终还要看父皇的意思。”
圣宠,他穷其一生也得不到的幸运!
燕辜负在背后的手慢慢的捏紧,语调也低沉下来。
幽深的眼睛盯着窗下的水仙花,冷道:“所以,究其根本还是要让父皇对他失望。”
“父皇觉得他难当大任之时,就是他彻底失去威胁之日。”
雷简听燕辜这一番话,笑道:“殿下是不是已经有了计划了?”
燕辜笑了笑,没说话。
......
百香觉得很奇怪,明明燕两仪在宫外,燕辜怎么不让燕两仪请姜零染出府呢?
燕柒看百香脸上持续了两日的疑惑与欲言又止不减反增,有些怕他被话给憋死。
大发慈悲的问道:“你是想说什么吗?”
百香一看被燕柒瞧出来了,忙胡乱的揉了揉脸,揉走了一脸的情绪,挤笑道:“没有没有,属下能有什么想说的啊。”
燕柒抬眼扫他一眼,又低下头看铺子的图纸,道:“就这一次机会,说不说?”
百香踌躇片刻,道:“那还是说说吧。”
说着近前两步,低声问道:“公子怎么不去找姜姑娘了?”
燕柒没想到百香想说的是这个。
听后沉默了下来。
他何尝不想去找她呢?
可姜霁对他怀有强烈的抵触与防备。
看姜零染的样子,对姜霁的态度也是顺从的。
他若再冒进,必会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百香度着他的神色,却也瞧不出什么。
走过去趴在桌沿边上,看着燕柒的脸,悄声又问:“公子是不是不在意了?”
燕柒一个眼角也不给,音调轻缭道:“你很闲吗?”
百香明白他若说出一个“是”字,那燕柒能找出一百件事情给他解闷。
闻言忙不跌的摇头,站起身后退了三四步,笑道:“那个,那个啥,就就是铺子里的柜子打的差不多了,属下去转转。”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
这日宋蕴带着外甥女金敏佳进宫拜见皇后。
宋蕴是秦明浩的嫡妻,也是皇后的嫂子。
而金敏佳的父亲是徐州的徐安侯,母亲宋依是宋蕴的胞妹。
此次金敏佳独自进京,是徐安侯夫妇托秦家给金敏佳在京中寻一门亲事的。
眼下宋蕴带她进宫,是想让皇后看看她,心中有个数,日后也能帮忙一起相看。
若能得皇后赐婚,那就再体面不过了。
二来,金敏佳若在京中成亲定居,多与承乾宫往来,那便是与太子夫妇和燕两仪交好,于金敏佳而言没有坏处。
皇后与宋蕴的姑嫂关系处的十分好,今日宋蕴把金敏佳带到她面前,其中用意,不消说明,皇后也是通透明白的。
笑着看向了下首坐着的金敏佳。
肤色白皙,眉毛比起寻常姑娘的弯眉略显得平些,有股子英气。
杏眼黑亮有神,笑起来时会露出一排贝齿。
今日着一袭嫩粉色束腰长裙,发间簪了支金累丝镶红宝的蜻蜓发簪,耳垂下挂着灯笼花造型的耳坠。
装扮的不素不艳,再配着她这一脸的笑,令看的人都明爽起来。
温声笑问:“敏佳在京中住的可还习惯?”
金敏佳自进京便在秦家住下了。
秦家上下对她都极其亲和,姨母宋蕴更是无微不至。
除了有点想家之外,其余再没有不舒坦的了。
闻言笑着站起了身,恭敬福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觉得秦家便像是臣女的第二个家,安心又自在。”
第一五零章 相亲
宋蕴目光慈爱的抿起笑意。
皇后笑意更深,虚压了压手道:“坐下吧,在本宫这儿就像在你姨母跟前儿一样,别拘束。”
金敏佳从善如流谢恩落座。
皇后吩咐行墨道:“去太子府上把两仪请回来,就说宫里来了个有趣儿的姐姐。”后半句话是看着金敏佳说的。
行墨含笑应下,悄步退了出去。
当晚皇上去了皇后处,问起了金敏佳。
皇后狐疑的蹙了蹙眉心,皇上国事繁忙,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问起一个臣女?
想着金敏佳进京的目的,皇后心中暗道,莫不是皇上有意做媒?
朝臣之子自然是没福气让皇上过问终身大事的,皇子的话,现如今只有燕柒还未娶妻。
另外,自从信王妃去世后,燕辜身边也一直没人侍候。
皇上想把金敏佳许配给谁?
皇后问出了心中的猜测。
皇上抿了口茶,含笑道:“听说这个金敏佳性情率真爽朗,皇后看过后觉得如何?”
听到这里皇后便明白了,皇上这是有意替燕柒相看。
毕竟,燕柒最厌烦女子木讷。
燕柒二十有四,这些年皇上与她给他提过的书香世家的才女足有一沓了,他却没一个能瞧上眼的。
眼看越拖年岁越大,皇上焦急的什么似的。
好不容易听说从徐州来了个不木讷的,可不就动了心思了。
皇后抿笑道:“徐安侯是行伍出身,他家的姑娘自然是爽朗的。”
“哦,听说还会使鞭子。”说着又恐皇上认为她粗犷,忙又补了一句:“今日看着也是明礼知仪的。”
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如今要想办法让燕柒见她一面。
若直接说是相亲,他必然是极反感的,少不得要寻个合适的场合。
思忖着道:“秦家若办宴,子安多半是不会参加的。近日让太子妃办场春日宴吧。”
皇后明白皇上的意思,苦笑着道:“太子府办宴,子安更不会去了。”
皇上道:“秦家的那个小公子不是与子安交好?让他想想办法。”
若由秦云融去说,确实比他们更有效果。皇后点头道:“臣妾且试试吧,若不成,咱们再换别的法子。”
皇上含笑点头。
皇后忙让人去给秦家传信了。
隔了没几日,就传出了太子妃要办春日宴的消息。
秦云融受了秦云浩和宋蕴的严令,当日务必把燕柒给带过去。
自觉功力不够,又拖上了万景西和苏孜沽。
三人齐齐去劝,燕柒仍是兴致缺缺,只埋头鼓捣他那破图纸。
正无计可施之时,信王燕辜来了,为的却是同一件事情。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邀请了许多的人,你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趣,倒不如陪我一起去走动走动。”
燕辜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再有秦苏万三人虎视眈眈,燕柒只好应下了。
转眼到了春日宴这日。
秦云融唯恐燕柒反悔,早早的就去了燕府,同燕柒一起用了早膳,出发往太子府去。
骑在马背上,燕柒恍然想起还和太子约了赛马。
这些日子忙,也没顾上。
扭头冲秦云融道:“待会儿宴会后若无事,一起去马场吧?”
只要燕柒愿意参加宴会,让秦云融做什么都成,闻言欣然点头应允。
一路到了太子府。
太子早得了秦云融的信儿,算着时间等在府门口。
远远看他们驰骋而来,稳稳停在府门口,利落翻身下了马,自带着一番意气风发的洒脱。
笑道:“真真是稀客。”说着侧了侧身,伸手迎道:“欢迎。”
燕柒抬步上了台阶,与太子相对而站,道:“怎敢劳烦太子殿下亲自相迎,被人瞧见,怕要弹劾我罔顾尊卑纲常了。”
太子笑道:“你还有怕的?”
燕柒听出他话里的调侃,没好气翻他一眼。
秦云融看的新奇。
前不久这二人碰了面还尽是硝烟味儿呢,这怎么就缓和下来了?
燕两仪从门里窜了出来,一把抱住燕柒的胳膊,笑着赞道:“兄长今日真好看。”
燕柒好笑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颇有些骄傲自满的道:“你兄长那日不好看了?”
秦云融听着这话,得意的拍了拍胸膛道:“衣服我选的,我选的。”
太子和燕两仪顿时给了秦云融一个赞赏的眼神。
几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府。
太子府里前后院连接的地方有一个廊桥。
廊桥往左有个水榭。
水榭里太子妃与金敏佳相对而坐。
想是从宋蕴口中得到了些口风,金敏佳有些急不可耐,眼睛不住的往水榭外看。
石桌上放着红泥小炉,此时茶水咕嘟咕嘟做滚。
盈彩上前给二人倒了茶。
白芙优雅抿笑道:“太子和两仪一定会把人带来的,金姑娘耐心等等。”
“尝尝我府里的茶点。”
金敏佳忙收回了眼睛,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捧着茶盏轻声道:“多谢太子妃。”
进了府,却不往前院走,燕柒疑惑道:“这是去何处?”
太子扭头看他:“你不是不喜欢那些人围着你?咱们找处清净的地方坐着喝茶,宴会开始,你再去不迟。”
燕柒听太子这般安排,觉得十分合心意,遂点头应允。
沿着廊桥走下去,就看到了水榭上的太子妃,燕柒登时蹙起了眉。
燕两仪站在桥上欣喜的冲着白芙挥手。
白芙笑着回应,又看着金敏佳:“金姑娘可看出是哪一个了?”
金敏佳抿笑道:“同两仪公主走在一起的那位吧。”说着多看了一眼,眸光愈发的晶亮。
几人来到水榭,各自见礼后落座。
秦云融收到太子的眼神,忙介绍道:“子安,这是我表妹,徐安侯的嫡女,来京中玩儿的。”
金敏佳起身福了一礼,眼睛看着燕柒,笑意明亮道:“我叫金敏佳,柒公子叫我敏佳就行。”
燕柒不知道秦云融还有个表妹。
淡淡揖了揖手,温声道:“原来是金姑娘,有礼了。”
金敏佳眨了眨眼,歪头一笑道:“柒公子不必这么生疏的,可以和我表哥一样,叫我敏佳。”
燕柒滞了一息,淡声道:“我不是金姑娘的表哥。”
金敏佳鼓着嘴,委屈的看着燕柒,又看了眼白芙。
白芙用眼神安抚着她,拉着她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