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落世间
江凡生转头，有些不解道：“道友，我忽然有些疑惑，此界如此贫瘠，甚至道也尚未起步，你的一身修为是从何而来的？
方才我稍微探视过你的体内，修为虽然有些散乱，但明显有一定的体系，听说你还懂一些阵法……”
清水脸色一红，双手抱胸道：“你你你……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子。”
江凡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既入道途，你我皆是道人，我原以为道友能在如此贫瘠之地，修行至如此境界，必然心静如水，没想到竟然还在意如此俗礼。”
清水面色一怔，随后略怒道：“我修行是因为无聊，什么心静如水……”
“那你这修行必然有道书指导……”
清水道：“我捡的。”
她举起左手，指尖上有一枚白玉扳指，道：“这里面别有洞天，有好多好东西……”
随后她又一愣，警惕道：“你不会要抢我的东西吧。”
江凡生失笑道：“我不过是一具化身，要什么东西也带不走，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能从这初生的一界捡到乾坤戒，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并非不可能。其他现世里若是有上真争斗，就有可能撕裂混沌，让一些宝物借助混沌落入其他界中。
不过能捡到并且修行到如此境界，也说明此人福缘深厚，天资也极为惊人。
江凡生想了想，道：“天陨之物，必定不凡，它落处距离此地不远，我打算去看一看。”
能跨过混沌，并且闹出如此大动静的东西，少说也是道器那层境界的宝物。
清水一撇头，道：“我不去，这个东西差点把我给震死，我才不会看这么晦气的东西。”
江凡生点点头：“那我就自己去了。”
倒不是江凡生想要多管闲事，只是他隐隐感觉，自己能在现世里，通过法相穿越一界，来到此处，或许并不是偶然。
那处落点距此处不过三十里左右的距离，江凡生腾空而起，片刻即至。
“喂你真去啊，不怕危险吗……”清水大喊道，只是江凡生的速度实在是太快，甚至都没有听到她说的一个字，就已经消失在天边了。
“嘁，这家伙跑的真快，我追都追不上……”清水一跺脚：“算了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拿到什么宝物呢？不能都让那家伙给私吞了。”
说罢，她也化为一道蓝色的流光，往那处飞去。
虽然清水并不知道那东西落在何处，但只要看地面上的痕迹，就知道方向在哪里了。
密密麻麻的沟壑，将地面填满，那些山川水色，皆夷为平地，无论是何生灵，几乎都尸骨无存，偶尔能看到地面上裸露的被烧的焦黑的树根，只是再往前，就连树根也看不到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恶心的味道，还并有一股惊人的灼热，让清水极不舒服。
清水施术隔绝了周围的环境，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只是，那股灼热的气氛哪怕是被隔绝，却似乎依旧在心底燃烧，难以抑制。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神异的事情，清水从未经历过什么艰难险阻，因此眼前之事，让其忍不住有些退缩。
远远望去，一片迷蒙的白雾，萦绕不开，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在清水犹豫要不要继续前行的时候，白雾散开，江凡生走了出来。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清水一眼，道：“你的脸……有点红。”
清水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好气道：“废话，热的。”
周围的热气无法隔绝，只是她看着江凡生什么动作都没有，却神色如常。
江凡生道：“这热同样针对神识而来，你不护住灵台真魂，怎么都觉得热的。”
“原来如此……”清水点点头道：“可是我不会啊。”
江凡生道：“不会就回去吧，这东西砸下来的时候将混沌的一块都撕裂了下来，因此走不进去的，虽然只是混沌不起眼的一小块，却依旧具有无限的空间。
你我皆是凡体，是踏不进混沌的。”
清水愣愣道：“听不懂。”
江凡生道：“且回去吧，混沌在现世里也会很快消散的，估计两年内，就可以真正接触到那里面的东西了。”
方才江凡生试着踏入其中，然而立刻又转了出来，混沌便是如此，若是没有道神的力量，是万难踏入的。
江凡生距那中心不远处盘膝而坐，清水也随之跟了上来，道：“你竟然不觉得热吗，我没感受到你身上有什么道法的痕迹啊……”
江凡生理所当然道：“当然热。”
“嗯？”清水疑惑道：“热你还靠的这么近？你不怕被烧死啊？”
江凡生道：“反正都要进去的，再说，我这只是一具化身，就算是消失了，也没什么。”
这里虽然灼热，然而江凡生皮糙肉厚，神识强大，这些许热量，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
更何况，实际上这里的混沌仅仅用两年，根本就不可能消失。
混沌的腐蚀性极强，只要混沌气凝结，成为混沌，那就足以毁灭一界，更何况，此处是从混沌中撕裂的一小块。
若是无人干预，这一小块混沌会很快地蔓延，而且随着面积增大，蔓延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
怕是两年之内，这一小块混沌就可以将这处初生的世界坏去，让其再归混沌了。
不过，有江凡生在，必然便不会发生。
江凡生可以以自身的力量，转化混沌中的道，使其落于现世之中。
既然混沌就在面前，那江凡生对于江凡生来说，此事就更加简单了，他甚至不需要寻找现世里缺少的道，直接去转化面前的混沌便是。
混沌就是万道合一，只要转化混沌，它自然而然就会化为此界缺乏的道，然后具象化，并落入现世当中。
也就是说，江凡生只要坐在这混沌之前，自然而然地便可以把这具道身化去，估计最少也要两年的时间。
只是，江凡生心中也隐隐地有些担心，毕竟此界虽说初生，但也已经成长的极为完备，若是江凡生借助混沌，将这现世里所有的道都弥补十全，到时候仍旧没把面前的这混沌化去，那时该当如何？
托身化生灵
江凡生抬手一指，周围泥土涌动，缓缓升起，很快，一座普通的石屋就坐落在清水面前。
“若是觉得热可以进去躲躲，再过几日，此处热量也消退的差不多了。不过最好还是躲在这足以里，长时间接触混沌，你的修为都有可能倒退。”
清水满面震惊，道：“你……你这是怎么做到的，为何能凭空拔起一座石屋？”
江凡生道：“你身为元婴真人，竟然不识五行之道么？”
“不懂……不然给我讲讲？”
清水进入石屋内，果然就没有那么热了，应当是江凡生坐在屋前，挡住了部分热量。
江凡生想了想，道：“左右无事，也好。
五行乃万物之始，万物之理，亦藏万物之道……”
若是和江凡生论五行一道，少有能出其右者，更何况清水天资聪颖，往往一点就通，不过这一讲道，也过了有三月之久。
“哎呀……”清水正思考间，忽然觉得左脚一痛，却见一浑身生刺的小兽，贼兮兮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一溜烟跑到门外去了。
“这是什么……”
江凡生道：“这是刺猬，一种野兽。”
清水道：“我怎么从未见过。”
她伸了个懒腰，从她头顶又落下来几个蜘蛛，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到底过了多长时间，怎么这四周多了这么多虫子……”
她走出屋外，面色一震：“这……我到底在这里面过了多久？”
原本被烧成白地的平原，此刻却生机勃勃，随处可见奇异的灵果神树，各种异兽珍禽皆或卧或坐，在江凡生面前，神色虔诚。
更远之处，隐隐能看到些人影，细细看去，原来都是些化成人形的妖兽。
那片巨大的混沌气已经离这石屋很远了，只是仍然令人一眼望不到边际，似乎一直是如此大小。
江凡生笑了笑，道：“不过才三个月，道友修为便有精进，可喜可贺啊。”
清水撇撇嘴，道：“反正怎么也不如你的……咦？”
不知为何，江凡生的面容似乎变化了一些，原本是清秀的少年道人模样，现在脸庞却有些棱角，身形也高大了一些。
只是身上的气息下落了一些，感应起来反倒没有那么强大了。
江凡生点点头道：“道友很快就再有突破，届时便可以成为元神境界了。”
清水懒洋洋地靠在门口，晒着太阳，道：“什么元神，我不感兴趣，我现在就挺好的。”
下面有鸟身蛇首的怪鸟忽然口出人言道：“大人，不知能否详细讲述一下……”
随后，众妖齐齐伏身道：“请大人讲道。”
江凡生叹道：“所谓生灵，生而有灵也，向道乃是万物天性，来于道又归于道也。”
清水撇撇嘴，道：“装模作样。”
然而耳朵还是忍不住被江凡生的言语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就靠在江凡生的背后，生怕落下一字。
元神之道精深驳杂，片刻难以讲述，如此竟然一晃一年过去。
江凡生座下再难见得被毛戴角的野兽，皆是形色清正的道人。
他们仿制江凡生身上的衣饰，穿在身上，又在四周兴起土木，建造宫殿，热闹非凡。
江凡生笑道：“如此，便是元神之道。”
众人皆叹道：“多谢大人指点。”
清水却如梦初醒，道：“我看这什么元神，反倒是听起来不错，却有些舍近求远。”
江凡生点头道：“不知道友有何见解？”
清水道：“元婴即是自灵之中诞生的无垢神灵，那便以元婴继续修成大道便是，却转而再成为元神，这不是说，元婴反而是有垢在身，无法直指大道么？”
江凡生想了想，道：“污垢非是污垢，而是业障，元婴祛除凡心，成就真身，然而凡心岂可能尽去之？元神亦是元婴，不过是元婴的一个境界罢了。
如凝元，灵基，皆是凡境，是凡人的境界，而元神，也可以称之为一个境界。
况且，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物？就算是道，亦有瑕疵，我等才可以在这瑕疵之中寻觅，最后执道为神。不然大道秩序井然，完美无缺，找不到缺点就永远无法掌控真道。”
清水道：“有几分道理，也罢，我便试试，看看能不能成就元神之位。”
江凡生道：“化婴成神，哪里是这么容易就……”
话音未落，只听凭空炸响一声惊雷，有万道流光自天边而落，白日退缩，行云隐没，阵阵歌声隐隐在耳边响起。
那一众妖修，皆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仰头看去。
但见流光化为幕帘，自天外落下，正落在江凡生的身后，随后幕帘拉开，有一青龙破光而出。
那青龙一声长啸，在空中恣意展现身姿，伴随着翻腾飞舞，有云雨异象，那青龙的独角上雷电闪耀，看起来威严不可侵犯。
那青龙直在半空中舞动了半刻，这才落下，化为清水的模样，喜悦道：“怎么样，我说我是龙吧……”
江凡生摇摇头：“只有龙形，未有龙实，难称为龙。”
清水大怒，举手欲打：“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看我……”
只是她的手举在空中，却怎么也没打下去。
如今的江凡生两鬓斑白，看起来苍老衰败，浑身皮肉萎陷，骨骼都清晰可见。除了那双清亮的眸子，还如刚见时那般。
江凡生的气息也落至极点，甚至他前面的那些妖修，任何一位都比他强大的多。
“喂……你怎么了？”清水一直醉心于修行，这才发现江凡生的异样，她有些心疼道：“你怎么老的这般快，我还以为你是故意隐藏起来了……”
江凡生却未曾回答，只是看着远方那已经缩小了很多的混沌，微微皱眉。
方才，他已经明显的感受到，这处现世里的道已经发展至顶点，极为完备，他想要转化混沌，已经难以做到，因为这世界里已经不再缺乏什么了。
不过，难以做到，并非是无法做到，他仍旧可以继续转化混沌，只是这个过程极为缓慢。而且那些转化而来的道，却不知最终去向了哪里。
浑元藏人道
这里面似乎说明，哪怕是道神，依旧无法洞悉这混沌中的道，甚至有些道是道神这一境界所无法接触的。
江凡生虽然隐隐明白这种事情，但是当自己拼命感应那些道所化成的东西的时候，却一无所觉，仍旧有些失望。
江凡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只觉得身躯僵硬，行动不便。
他的气息，已经低落至顶点，甚至连灵基修为的道人都不如。
“哎哎哎……”清水连忙扶住江凡生，道：“你干嘛啊，你现在的身体，还能走动不？”
江凡生摇摇头，勉强笑道：“有点勉强，还是你带我过去吧。”
他抬手一指，道：“带我去那边的混沌附近，我在这里已经感应不到了。”
“好。”
清水长啸一声，化为一条青蓝色的苍龙，托起江凡生，便往那处飞过去。
那混沌虽然萎缩到远看只有一小块，然而它原先占据的地方，却没有恢复正常，而是变成一片奇异的黑渊。
那黑渊远看便有种心神恍惚之感，稍微靠近，意志不坚之人便会忍不住投身其中，然后湮灭在黑暗之中。
这黑渊不知道有多深，总之那些妖修里修为高深之人，也未曾探出过此处之深。
反倒是那混沌尚未退却之地，外围尚且有些土地。
众妖见一条神龙倏忽之间便越过黑渊，飞向那混沌，不由伏身行礼。
纵然清水已经是元神道人，她对于混沌的恶感反而更大，稍微靠近，身上的修为便有流失之感。
待两人落地，江凡生便缓缓往那混沌中走去。
片刻后，他又从混沌里回转而出，叹道：“哪怕只剩下一小块，仍旧无法以距离来揣测混沌的大小。”
清水有些紧张道：“你……要做什么？”
江凡生笑道：“待化去这最后一块混沌，我便可以回归本身了。”
清水面色黯然，道：“我就说，这什么混沌无物不吞无物不化，甚至路过的空间都被吞噬掉了，如此东西，怎么可能会自然消亡。
果然是你以自身的力量将其化去的么？”
江凡生摇头的：“非是我自身的力量，只不过是我自混沌里借来的力量，更何况这混沌并不是现世里应该存在的，我将其化去，也算是这身力量还得其所。”
“可是……那你不就是死了么？”
江凡生笑道：“我不过是回归本身，哪里是死了？”
“那……那你对我来说，就是死了。”
清水靠在江凡生的肩头，道：“你曾经说过，你是来自其他的世界，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努力的修行，我想等你离开的时候也去你所在的地方看看，是什么样子的。
是不是什么天宫，或者是神殿，那种真正的仙境，仙人天神生活的地方……”
江凡生静静地听，不发一言。
清水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久，转头看去，却见江凡生闭上了眼睛。
她忍不住面色涨红，探手拍了一下江凡生的肩头，怒道：“我刚刚说了这么多，你就没什么表示？”
江凡生转头平静道：“我若是不管这处混沌，两年以后，这处现世会被这混沌吞噬，里面的生灵皆重归混沌。
对我来说，倒并不算什么，此处现世坏去，我仍有归处，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原来是这样么？”清水怔怔道。
“那……那你估计我要多久，才能够跟着你去到你所在的那处现世？”
江凡生摇头道：“你不行，若想跨越两界，非道神不可。纵然藏身宝物之内进入混沌，宝物不坏，人也依旧会坏去。”
江凡生淡淡道：“你根基不够，虽然天资惊人，然而修行之初根基未曾牢靠，因此元神便是顶端，难成道神。”
“我不信。”清水怒道：“老娘什么做不成，什么狗屁道神，你能成，我就不能？”
江凡生道：“你切回去吧，混沌乃万道之源，你身上的道法如日中天，在这混沌附近承受不了多久的。”
“我不走。”清水坐在江凡生的背后，道：“不过只剩这么点的混沌了，估计也要不了多久，我起码最后送你一程。”
江凡生闭上眼睛，心神再次沉浸其中。
实际上，到底能不能彻底将这最后一块混沌化去，江凡生心中也难以确定。
最后这一块混沌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就毁去，想想也的确如此。
将最后的混沌坏去，是从本质上抹杀这混沌的存在，和之前削减混沌的力量并不一样。
江凡生粗略估算，按照现在的这个速度，待他力量耗尽，可能都无法将这混沌的最后一块坏去。
最好的办法，是看看能不能和这混沌里包裹着东西勾连，若里面是什么宝物之类，只要激发它的力量，从内部发力，或许更为轻松一些。
江凡生坐在地上思量半晌，道：“先带我回去吧。”
“啊？”清水正修行间，忽然听江凡生如此说，不由疑惑道：“这才过了十日，怎么了？”
“这最后一块混沌，我似乎是无能为力了，需要思考一段时间。”
清水笑道：“话说的挺慢，看来还是不行了。”
她托起江凡生，飞回石屋里，道：“无妨，你且慢慢想吧，反正少说也有两年的时间。”
江凡生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那处混沌，随后道：“这混沌里面有一个强大的修士，强大到我从未听闻，竟然真的有人，可以穿透混沌的。”
只要进入混沌，就没有了表里之分，也就是说，就算是你藏在什么坚硬法器的内部，你也等同于直接面对这茫茫混沌的侵蚀。
而道人单凭肉身，是无法比拟道器的，因此很快就会化为虚无。
江凡生在这最后一块混沌前只坐了十日，然而他却感受到，这混沌里竟然传出一股神识落到他的身上。
也就是说，里面应当是有生灵存在，而这个生灵，有跨越混沌的力量，甚至在这片混沌碎片里，甚至还有力量将神识透出，观察江凡生的一举一动。
原本，元神以后就是道神境界，然而，这里面的道人，或许就是那种超越元神却并未成为道神的道人。
力破混沌
“这种物事，里面竟然有人！”清水惊讶道。
“不论如何，这块混沌若是不清理掉，现世便会崩塌，因此就算里面是什么恶客，也要放他出来。”
清水摇头道：“我看里面的人来者不善，说不定就是他故意撕下混沌，引导进入我们这片现世的。”
清水说的也有些道理，此人既然能够透过混沌看到外表，至少也已经半只脚踏在道神的门槛上了，这等修士有可能有实力撕下混沌，侵入现世的。
“可是，你不是没有力量破开最后这块混沌了么？”清水疑惑道：“那也没必要担心这件事了，待现世毁灭，他又会归于混沌……难道这就是他的目的？”
江凡生道：“此人能居于混沌中不灭，必定有破开的手段，我消磨混沌时，他怕是早就在一边窥视了，因此我故意在他面前言明，自己的力量不足以破开混沌。
若此人真是被困在混沌之中的，应该是有足够的手段破开混沌的。只不过他故意不出力，想要坐享其成，等我将这混沌坏去。”
“这么说，此人应当是有其他的心思的。”
江凡生点点头，道：“所以我们便等着吧，他必然通晓混沌的特性，估计没几日，便会尝试破除这混沌了。”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门外有人高声道：“大人……有个人族的小姑娘来找您，说是您的旧识。”
江凡生一怔：“旧识……那就带她过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女子便被带了过来，她的目光四下张望，在江凡生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便移开了。
她四顾了许久，见周围没有认识的时候，便低声道：“听说此处有神人传道，九儿还以为是我师父……请恕在下唐突了。”
江凡生失笑道：“我不是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师父。”
九儿不由一怔，随后细细地看着江凡生的面庞，倒是有三分相似，只不过才过了两年，她想象不到江凡生会苍老的如此迅速。
江凡生道：“我传你的道书，你应当也修习了吧。不知有没有去山上，寻那黄风大王报仇？”
九儿犹豫片刻后，道：“修习了，只是九儿蠢笨，如今也不过刚刚入门。
至于那黄风大王……我是去寻过他，一番交谈，他态度也算可以，而后自断三指，自誓绝不再轻易杀生，也会好好约束下人。我便离开了。
你……真是那位前辈？怎么苍老的如此之快。”
江凡生道：“你且走吧，你我没有师徒缘分。”
九儿沉默一会儿，道：“那我也留在这里，听前辈讲道，他们这些妖兽听得，我为何听不得？”
江凡生淡淡道：“随意。”
说罢，便回转屋门之中。
九儿刚想跟进去，那边上的妖修便将他拦下，闷闷道：“你不能进去。”
她气道：“为什么？”
“那里面是大人的居所，是圣地，你不能进。大人有教无类，允许你人族听道，那你就要守规矩。
你且去附近静等，等大人要讲道的时候，我会敲钟提醒，届时你来就是了。”
九儿不服道：“我和前辈是旧识，而且他屋子里也有别人啊，不是有个女的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人外表虽是玄龟妖身，然而却是天之四灵之一，大神玄武，那里面的女子从来和他形影不离，想来便是龟背上的蛇了，和他一心同体，如何算别人。”
九儿争辩道：“什么跟什么啊，我见前辈的时候，他身边哪有什么妖蛇？你这都是从哪里听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的，你要是想听道，就老实一些，不老实的话我就不让你来了。”
九儿抬头见那妖修面带不悦，然而她又无可奈何，那妖修少说也是元丹大妖，她那里是对手，只得悻悻离去。
屋子里，清水笑道：“看起来你认识那个小姑娘啊，怎么对她如此冷淡？”
江凡生叹道：“她避重就轻，耍些小聪明想糊弄我，我自然不愿和她多说什么。”
“糊弄你？”
“你有所不知，这东海之滨还是那黄风大王告诉我来的，我还给他留了一门道法。
他修行有碍，自然来寻我，半年前他就在前面听道了。
我也问过他一些事情，九儿修行稍有成就，就藏在山中猎杀他落单的手下，时间一长，他便有所察觉。直到一天二人撞上，黄风大王便自断去三根手指，以化解二人之间的仇怨。因此，九儿才离去寻我。
修习了我留下的道法，黄风大王已经是元丹修士，驾风乘云不在话下，因此他早来了半年。”
清水点点头：“那也有可能是黄风大王在扯谎蒙骗于你。”
“这反而没必要，以黄风大王的实力，若是有心，直接把九儿杀了便是。”
“嗯……这倒也是。”
江凡生面色怅然，道：“人修在道之一道上精进最快，心思也最为斑驳繁杂。”
清水撇撇嘴，道：“我看还是妖修修行快，我见过那些凡人，偶尔入道的，就作威作福，或者是守护一方，无论是哪一种，皆会耗费大量时间，哪有这么多时间可以挥霍？”
江凡生想了想，道：“但是在我看来，这样才最接近凡道，功利心重，感情繁杂，反而利于修行。”
“那你呢？”清水目光炯炯，道：“那你当初修行，又是为了什么？”
忽然，晴空雷动，地面微微震颤。
江凡生目光一凝，道：“果然来了。”
他微微抬手，一股清光落下，笼罩周边十几里地。
清水抬首望去，只见那处原本距离极远的混沌，开始极速膨胀，只一瞬便来到了她面前。
清水连忙抓住江凡生的手，道：“这是怎么了？”
若是从天顶往下，便能看到，此刻整片大陆，混混沌沌，仿佛天地未开一般。
“这混沌果然不是这么好清除的，我看，那位道人也难以做到。”
混沌遍布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面的生灵立时便有一股疏离之感，似乎自己已经游离在世界之外。
修为越高，这种感觉越加明显，尤其是清水这等元神道人，一身的修为似乎正在飞速流逝。
虚实之隔藏魂魄
混沌乃是万物之源，万物之始，同样也是道的归宿，修为愈高之人感受就愈加强烈。
实际上，道神也是归于混沌的过程，成就道神后，无身无魂，一切归于混沌，只是自身化道，这才可以不被混沌磨灭。
江凡生很难想象，那混沌里的道人，修为不至道神，竟也能长存不灭，甚至试图反过来破灭混沌，实在是令人震撼。
江凡生已经登顶过山峰，见得道神风光，因此对于上界其实并不看中，毕竟元神道人就可以化道为神了，想来上界之人应当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现在看来，这灵界绝不是这么简单，里面的修士怕是找到了另一种不输于道神的境界。
那膨胀的混沌虽然达至整个世界，不过消退的也极快，混沌里的道人很快便发现，以自己的蛮力，是不可能将混沌撑破，纵然这混沌已经变的极为薄弱。
那混沌消退至原来的大小，不过看起来却更加浓厚，它接触了天地间的灵，反而增加了其伟力。
原本江凡生还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雾气中的影子，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那位道人反而将自己困的更加牢固。
浓郁的雾气翻涌不息，变化成不同的形状。隐隐能看出手脚和一些锋利的东西从雾气里露出各种形状。
雾气里华光闪烁，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透到外面。
清水望着不停变化的混沌，不由心有余悸：“不知……不知那里面的人能不能出来。”
江凡生摇头道：“恐怕不行，他若是真能从这块混沌里脱出，就说明，此人早就有足够的实力逃出虚空，破开混沌而去了，又为何还在这里？”
就在此刻，江凡生忽然心有所感，他细细看去，只见混沌里有一光点忽然亮起。
“让开！”
他将清水推开，随后见一光线从混沌里直射而出，往江凡生而来！
这光线快的不可思议，他从混沌里射出的一瞬，已经来到了江凡生的面前。
随后这光线径直射穿江凡生的胸口，没入江凡生身后的石壁里。
“你……你没事吧？”
清水连忙捂住江凡生的伤口，不过创口处却没有任何东西流出，很快这创口便愈合，只是仍旧能够看到一丝白印。
道神所形成的身躯，和道一样恒长存在，如果不将道化去，江凡生这具躯体是无法毁灭的。
只是那光线仍旧可以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足以说明其威力已经足以伤害到混沌里的大道了。
江凡生摇头道：“我没事。”
他微微招手，没入石壁中的物体便缓缓飘起，落入他的手中。
只见此物乃是一柄短剑，剑身约摸三寸长短，气息晦涩，然而能够穿破混沌而出的东西，又怎可能是凡物？
剑身上仍旧环绕着丝丝白气，江凡生随手拍了两下，将白气震散，上面残留的混沌气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
短剑轻鸣，江凡生将其轻轻放在耳边，只听得一声急促而模糊的声音从剑中传来：“道神大人，请祝我一臂之力，我必有回报！”
清水惊讶道：“他还能传音出来？”
江凡生将这短剑收入袖中，方才他已经检查了一遍，这剑上祭炼的痕迹已经被混沌磨灭了。
那道人利用剑鸣刻下自己的话语，然后将剑送出混沌，着实是个极为巧妙的办法。
混沌还是要去除，不然这处现世就要坏去，江凡生坐在门口，低头沉思起来。
冥冥之中，有道音轻颤，他忽然明白，这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也许，这就是自己可以无意间穿透混沌的缘由。
有因就有果，他救下这混沌里的道人，并且保住这现世，就是因。
同样，江凡生漠视这处现世衰亡在混沌之中，同样任由混沌里的道人困在混沌之中，也是因。
至于这些因将来会造成什么结果，眼下他还无法看清。
清水坐在他身边，道：“我觉得不该帮他，此人的话不可信。之前他隐藏实力故意骗你消磨混沌，这次就有可能是故意示弱再骗你继续耗费力量。
不然就等上一等，看看此人还有什么手段，你所剩的力量应当也不多了，不应该随意挥霍。”
江凡生转头，他忽然发现，清水的面容有些熟悉，之前自己并未在意她的样貌，因此却没有注意到。
清水见江凡生一直盯着自己，面色有些微红，嗔道：“你看什么？”
江凡生站起来，沉声道：“你别跟过来。”
“你……你做什么？”
江凡生缓缓往前走去，他的步伐有些缓慢：“不论如何，这混沌必须要坏去，不然这现世就要崩散了。”
“可是……你的力量不是也要消散吗？”
江凡生笑道：“我这只是具化身而已。”
那处混沌不停地变化形状，数次将江凡生揽入混沌中，又退出去。
江凡生眼前有些恍惚，他似乎是坐镇混沌，统御道法的道神，又似乎是步履蹒跚，力量几乎用尽的普通道人。
蓦然，江凡生一头没入混沌之中，外界的人和那些妖修再也看不到了。
这里是混沌和现实的交界之处，按理来说，本应当没有这样的交界处存在，因为混沌无有距离分别，也就没有边界一说。
不过，这交界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交界，而是一种演变的过程。
站在这里，江凡生就能看到，混沌正缓缓地化为世间万物，而世间万物又复归混沌。
这是种循环，如今江凡生正站在这循环之上，这里是混沌却又不是混沌，是凡俗唯一可以窥探到混沌大道的地方。
只是，此处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寻觅的到的。
江凡生抬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头顶，却有一个七色光球，正缓缓旋转。
这个道人能在混沌里找到此处，然后栖居此处，减少来自混沌里的压力。
在现实里找到这处，对于江凡生来说并不困难，然而，在混沌里却比现世里难上百倍，此人竟然也能找到。
江凡生开口道：“道友，不知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一眼相隔两重天
江凡生头顶的光球缓缓旋转，其上蕴含的道法千变万化，华光隐隐，看不清内中实际，也就无从辨别这道人的模样。
“没想到，未曾离开的道神，竟然还有一位。我方才远望还有些不敢相信。”
这人的声音同样粗糙奇异，像是藏在瓮中说话一样，听不分明。
这也正常，两人看似距离不过一尺，实际上却相隔混沌。
江凡生眉头一挑：“你还见过其他的道神？”
“还见过两位，一位自称为古，另一位我也知之不详。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大人，你莫非是从下界就成得道神？不然我为何在灵界，从未听过大人的名号。”
江凡生并未回答：“你且说一说，你是如何落到这步田地的？”
那道人沉默半晌，道：“我名号绿衣，昔年与人争斗，被人暗算，那人以法器盛来混沌三斗，将我装在其中。
随后将我抛入混沌，我便一直漂浮至今，也不知是多久。”
江凡生点头道：“那我应当如何帮你？”
“很简单，你只要施术将我身上缠绕的混沌尽量消去便是，我出不了混沌，但是可以将它暂时压制在体内。
或者是大人您亲自出手，将我身上的混沌收去。”
绿衣道人说的亲自出手，当然是他认为的江凡生在混沌中的躯体，若说有能打破并离开混沌的，那就只有道神才能办得到了。
不过，他并不知道，江凡生已经失去了道神之力，眼下他根本没办法帮其把混沌直接打破。
江凡生点点头，道：“可以，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那道人道：“待我回转灵界，就将自己收集的天术交给大人，以全大人的道法。”
江凡生心下一凛，原来，道神的道法却是不完整的。
随后他一想心下便释然了，或许并不是说不完整，而是道神哪怕在混沌里也有成长的空间，只是他还不知道这天术是个什么东西。
看来，不论如何，这灵界他总有一天要去看看，这灵界和如今的下界必定大不相同。
那道人见江凡生在低头沉思，不由急促道：“大人，我的话绝对可信，如今我在混沌里消磨了太多的力量，恐怕纵然离去后也活不了多久了，这天术已经对我无用。”
修行至如此程度，什么誓言都影响不了这些道人了，他们甚至连大道都可以动摇，区区誓言，岂可约束？
江凡生道：“好，我倒想看看，你如何能将这混沌压住。”
他缓缓抬手，那光球上有丝丝华光落下，那是被江凡生剥离而出的混沌气。
如此近的距离，江凡生能够清晰地看到，被自己转化的混沌里的道，去往了这世界的背面。
这听起来有些奇怪，世界的背面便是虚界，而江凡生所处的混沌乃是出于阳面。看来，阳面的混沌，可以直接和虚界交互，不必通过现世的生灭来进行。
江凡生身为道神处于混沌中时，并未发现阳面和虚界之间有任何通路可以交互。
而现在处于这处现世里的时候，借助这一小块混沌，江凡生隐隐看到了这条道路的存在。
只是，这通路应当是被什么东西阻挡，每当江凡生想要仔细寻找的时候，它便会忽然消失，仿佛在刻意回避江凡生的视线。
这一找便是三个月的时间。
江凡生的身躯已经老朽枯败，他盘膝坐在地上，像是枯树一桩。
只不过，他的目光却穿透自己的双手，仿佛从那里看到了什么。
江凡生的目光随着混沌里的道，来到了虚界，他看到一片虚无，看到了巨大的由虚石组成的大陆，以及上面盘膝而坐的无生道人。
最后，他的目光深入虚界深处，在那里，他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目光。
那道目光从空虚的虚地深处透过来，同样顺着阳世混沌的化生的痕迹，看向了江凡生。
这一刻，江凡生心神大震，透过两界，江凡生竟然看到了自己。
原来，自己遗失的鬼身，仍旧藏身于虚界，并未消散，只是虚地深处和现世的相隔如深渊一般，平日根本无法感应。
在江凡生和自己对视的一瞬，许多记忆纷至沓来，只是这些记忆，他都难以理解。
虚界和现世的差距极大，这些经历和虚地鬼身所明了的道，在现世中的江凡生并没办法明白。
不过至少，他眼前有了一个略微具体的画卷，勉强对于虚地有一个可以理解的框架。
莫要小看这模糊的框架，对于眼下的江凡生来说，他在现世里所能看到的关于虚地的道书，几乎都可以用这个框架所解释。
只可惜，这对视不过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之间信息的交流并不足以让江凡生了解眼下鬼身的现状。
或许想要得到更多，只有以后自己想办法再深入虚地，才可能办得到。
江凡生的力量逐渐沉寂，他有些艰难的抬头，道：“道友，这几乎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多谢道神大人了。”
江凡生定睛看去，只见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一袭绿衣，正俏然站在那里。
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叹道：“可惜了，这法宝我炼化不了，不然这块混沌我就可以掌握了，如今却还要分出去力量压制在体内，唉……”
她装模作样地叹息几句，随后抬手抚摸江凡生的面庞，娇滴滴道：“古，听说醉那家伙借助你的躯体，成就了道神，我还以为你死了……原来还有具躯体藏在这里么？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和你结合呢？你借我的力量，我借你的境界，这样你重回道神之境，也不过在弹指之间。”
江凡生瞥了她一眼，道：“我并非是古。”
“是或不是，我总之都要试一试，不然损失了这么多力量，怎么找那些个仇家报仇？”
“你要做什么？”
一阵清风抚过，清水将藏在身后，警惕道。
她在外面等了三个月，早已焦急万分，只是她根本冲不进混沌，待混沌忽然消失的那一刻，清水立刻赶来了。
江凡生微微抬手一点，那绿衣道人忽然面色大变，她身上再次有淡淡的白气升腾。
“你……你做了什么？”
孤掷天术镇混沌
江凡生道：“我什么也没做，只是你高估了自己的力量罢了。”
原本以江凡生的力量，可以将混沌化至最后一丝，只是无法将其彻底灭去。
而绿衣道人方才挣扎的时候，将整个混沌都撑开，反而让混沌的力量更加强大。
绿衣道人以为自己可以压制住混沌，没想到她的力量消耗太多了，仍旧被混沌困束其中。
那白雾在绿衣道人周身氤氲，逐渐形成一个鼎的形状，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从未逃出过那法宝的掌心。
江凡生身上的皮肉忽然涨起，面容也很快变得年轻，他微微整了整衣衫，又变成了那个俊秀的少年道人。
清水面色苍白，道：“你……你要走了么？”
江凡生转头，微笑道：“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此时此刻，江凡生将一身最后的力量转化，这是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力量，在此刻，他扭转生死，道成阴阳，短暂拥有了刚刚落在此界时的法力。
江凡生从袖中摸出那柄短剑，道：“道友，看来你该上路了。”
江凡生持剑刺破绿衣道人周身的白雾，直接将其胸膛贯穿。
绿衣道人惊怒道：“你，你敢挑衅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死么……不好！”
江凡生一身的力量在飞速流逝，他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便一跃而起，化为一道流光，往天穹而去。
绿衣道人被江凡生钉在剑上，不受控制地随着飞剑往天上而去，偏偏她的一身力量正用来和困束自己的法器对抗，若是稍微松一口气，立刻就会被镇压在这法器的最深处。
她消耗了不知多少力量，才来到这法器的最外围，如何肯放弃？
只是江凡生借以她的身躯为媒介，成功的搬起这块混沌，如果绿衣道人再迟疑片刻，江凡生就能将其再扔回混沌之中！
这一小块混沌若投入混沌之中，如水滴落入大洋，自己想要再撕裂混沌，落到现世，除了运气，也同样要耗费极多的力量。
两难之境，对于绿衣道人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思考的时间了。
转瞬之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九天之上。
江凡生心中忽然一动，他仿佛嗅到了什么，定睛看去，却见绿衣道人手中握着一块绿莹莹的石头，形状有些不规则，也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此物能引起江凡生的注意，定然不是凡俗之物。
“道神，我这块天术哪怕在和仇家争斗，生死一线之上，都未曾那处，不曾想竟然要用在这处。”
绿衣道人眼光冷冷：“道神不死，贯穿过去未来，今后，我必会去寻你复仇。”
她将一身伟力贯穿到这块天术之中，手中的天术化成一道光芒，从穹顶滑落，不知飞向了何处，但是江凡生肯定，这天术应当还落在此界之中。
绿衣道人在放开和那法器对抗的刹那，立时就消失不见，应当是被压制在了这法器的最深处。
这等宝物，哪怕没有完整的自我意识，其灵性也是天生就有的，绿衣道人露出一丝破绽，便会被其抓住。
然而，在她身形消失后，忽然有股奇异的力量油然而生，将那整块混沌连带法器一起压制在那绿衣道人的体内。
她的身形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她似乎已经逃出混沌，又似乎仍旧在混沌之中。
看起来根本分不清是她压制住了混沌，还是混沌将其困住，不过江凡生认为，应当两者都是。
方才那天术迸发的力量，仍旧不超过道神的法则，然而却是在不超过道神境界的前提下，几乎是最强的力量。
也就是说，这股力量再强大一丝，它就足以破开混沌了，不过绿衣道人应当知道，天术仍旧在道神以下，因此她并未试图以此力量破开混沌，而是选择将其压制。
这样一来，她似在混沌中，又似在混沌外，反而有离开的机会。
在绿衣道人消失的同时，江凡生手里的剑自然也失去了目标，而他身上的力量，也很快随之流逝殆尽。
江凡生低头，看着绿衣道人混合那法器和混沌，往地面上掉落，他手里的短剑也随之滑落。
很快，江凡生的思绪被不断拉扯，逐渐被拉扯至无穷远的地方。
他的身躯也化为流光，一同散去。
地面上的一众妖修，皆抬头仰望，他们只见，一道流光自下而上，转瞬间几乎同太阳并齐。
随后，清水一声厉啸，化为青龙，直追那流光而去。
然而，她的速度如何追的上江凡生，她尚未升到半空，就见一彩色流光一笔而过，如同是彩虹一般。
那青龙怔怔地抬头，却只接住了半空中落下的短剑。
她将短剑握在爪中，这剑还没有她身上的鳞片大，却有着别样的温度。
青龙忍不住一声凄啸，声震云泽，久久不息。
而下面的那些妖修，却只能听到这啸声中无尽威严和澎湃的力量，忍不住跪伏下去。
那龙啸良久终止，清水喃喃道：“既然你说，我成不了道神，追不上你的脚步，那我便找出一门能长生的法门，等你来找我罢。”
忽然，她的目光一转，只见一个东西飘飘忽忽也从天上落下。
那东西时而是个人型，时而又是个鼎型的法器，偶尔又什么形状也看不出，只像是一块白云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清水尝试探手一抓，那物却重似万斤，她的利爪竟被轻易贯穿。
这东西看似缓慢，却难以阻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飘到那混沌腐蚀而出的虚空之中。
只听沉闷的雷声响起，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到了地面上，地面都下沉了一丝。
那物落到地上，化为一片山脉，远望只能看到山脉上云雾缭绕，看不清内里的虚实。
稍微靠近，便能听到这山脉里有金石之声不歇，偶尔却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清水落地，却是化成龙首人身。
她望着四周的妖修，淡淡道：“此处不宜久居，立时搬迁吧。”
清水微微抬手，江凡生建的那石室却连带的泥土一起从地面上挖出，随后清水背着这石室，化龙而去。
“若是有能跟上的，便跟过来吧。”
请兵誓昔年
“掌门，我们当如何去做？”
殿下站着一众道人，皆气息深沉，难以揣测，然而这些人皆面色忧虑，犹有阴霾萦绕。
汤新会站起，沉声道：“阵法已经布好，宗门根基所在，众位道友，这次万万不可再退一步！”
汤新会面色虽然镇定，可心中也免不了有些慌乱。
原本，谁也没想到，魔劫一向只在宁云洲掀起，而这次，魔军却攻入五阳洲，甚至连汤新会整合八方力量的时间都来不及。
他匆匆上任，得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魔军已经攻破了五阳城，正向内陆进发。
五阳城忽然遭敌，城主冀北方以大法力连战三位真人六日，然而终究是寡不敌众，只得败退。
万万没想到，五阳城竟然是支撑最长时间的城池。其后诸城，无论是何人主事，支撑的日子都不过三日，有的城主甚至临阵脱逃，弃城而走。
若不是魔军谨慎，每至一地必筑城修阵，一阵连接一阵，防止后方稳定，怕是两月就能攻伐至五阳宗门下了。
绕是行进如此缓慢，却还是两年有余，就来到了五阳宗门前。
按理来说，五阳宗地势特殊，藏于虚无之内，这些魔修应当根本就不得其门而入才是。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有巡查在五阳宗抓到过潜入的魔修，那魔修明明不是古七玄门的弟子，却仍旧能够悄然进入。
审查方知，魔神太清曾手书一道符，只要佩在身上，就可以进入五阳宗地界，畅通无阻。
众人皆不知原因，然而魔神的力量原本就难以揣测，有此异术，也当是正常。
只是，这样一来，五阳宗的天堑就不复存在，反而是宗门一向没有外敌入侵，因此各处管理并不甚严格，甚至连像样的阵法也没有，只能匆忙补救。
汤新会背后盘膝坐着一个道人，正是江凡生，只不过他身上被画满了花纹，到处是阵法的痕迹，手上还抓着两个法器。
“诸位放心，我们有这道神躯壳为核心，再加上龙神传下来的阵法，必不会有什么事情。”
虽然汤新会如此说明，但下面的人仍旧是忧心忡忡。
“掌门，虽说据传龙神极擅阵法，然而就算如此，也是极为古老的阵法了，如今不一定比现在的阵法高明。
更何况，魔门来势汹汹，又似乎别有深意，我看……”
汤新会眼光一凝：“周兄，你觉得当如何？”
周道人道：“我听闻，魔修在找那天的通天之树，如今那树正长在道神躯壳的胸口。
魔兵之所至一步一营，也是为了防止宁云洲玄门反扑，足以说明玄魔两边仍旧如火如荼。因此，若是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些魔兵也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应当就会退去，不会再分出力量应付我等了。”
周道人说的话也是许多人的心声，道神躯壳虽然听起来唬人，但是这些年来，他们在江凡生身上所得的东西甚少，倒不如说根本就看不懂江凡生身上泄露而出的道法，因此若是送出去能息事宁人，也是愿意的。
又有道人道：“周兄说的是，我等还未整理出能够稳定突破限制，升入七重境的切实办法，眼下就起冲突，并没必要。
不若暂且蛰伏，以待时机，我等修为再上一层后，就挥兵而进，届时必然摧枯拉朽。”
汤新会摇头道：“这才只是些魔兵，为何让诸位师兄弟如此惧怕，要知道，那些魔兵主事的，只是三位元婴真人。
就连元神道人也尚未见得，我们面对三位真人，就要避其锋芒了么？”
下面诸位真人皆掩面低首，实在不是他们惧怕，而是根本斗之不过。
若是江凡生这等对手，正面相抗，虽也难以胜得，但仰仗阵法外物，未必就会败退。
而那些魔修的手段变化莫测，甚至连他们的衣角都摸不到，只不过是空耗力量，有时候打斗半日，才发现对手竟然是自己的同门，种种手段，实是匪夷所思。
站在这里的道人，少说有三分之二支援过五阳洲各处城池，然而结果是屡战屡败，甚至还有两位道友不幸折损。
五阳宗能进龙神会的道人，皆拥有几乎无尽的寿元，虽说他们平日里经常明争暗斗，但彼此也是少说相识千年的道友。短短两年多，便折了两位，这对士气是极大的打击。
那周道人淡淡道：“魔修只有三位真人，不过是冀北方的一面之词，实际上我们每次应对之时，无不觉得腹背受敌，如芒在背，我看对面绝对不止三人。
更何况，如何知道那阵里没有元神道人藏匿其中？我闻宁云洲元神道人，以婴成神，凌驾于五行阴阳之上，头顶混沌，脚踩四方，有破灭一洲之实力。真有此人藏匿，我等如何抵挡？”
说罢，那道人上前一步，横眉指道：“汤新会！你说，若是我等抗争，引来魔神亲至，五阳宗就有灭门之虞！”
汤新会面色一沉，道：“未战先怯，不敬掌门，我以五阳宗掌门令，将周木空逐出龙神会，禁其再妄议大事。若有违抗，必有重罚！”
周木空怒视汤新会，后者面色冷然。
他一甩衣袖，叹道：“今日我跨出此门，必不再回来！”
“周兄……”
“周师弟……禀掌门，周师弟一向是心直口快，而且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说实话，我等许多人心里应当也是如此之想的，只不过不好明言。”
汤新会抬手，抓住一杆五尖叉，道：“此便是我五阳宗信物，号杀生。据传乃是龙神之爪所炼而成。
龙爪，锋利非常，乃龙之兵刃，为何我五阳宗信物是龙爪？我等本来就是龙神一手建立的第一个宗派，也是其直接传承道法的宗派，是龙神手中之剑，剑锋所指，无不披靡。”
汤新会道：“今日，我将此兵器请出，便是宁折不弯之意。诸位，我五阳宗之人，有多久没有并肩作战过了！”
长生终不论
“上次，我五阳宗出手一战，还是在天妖为祸，震破洲陆之时，同龙神同战天妖，最后将天妖封于暗星山，我五阳洲也分离而出。”
汤新会沉声道：“昔年和龙神并肩作战的前辈皆纷纷离去，我等却是安逸太久了。如今不过是区区三位真人，不过尔尔，如何能和天妖相提并论？
明日，我只带三人冲阵，其余人等在后掠阵。不知有没有同仁，愿随我一行？”
此言一出，立时便有人道：“此事不可，既已成掌门，便是万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况且，我五阳宗从上到下，元婴真人少说也有九九之数，就算是真要打，为何非要掌门前去？”
汤新会道：“此事我心中已定，毋需再议，更何况，我已经是元婴七重境修士，不会有什么意外。”
“我随你去。”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怒号：“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必不安分。当年我师死前嘱托，犹在眼前，我不能让我五阳宗基业毁于一旦！”
汤新会面色淡然：“好，那除了周木空外，还有谁想随我同去？”
“……罢了，老夫跟你去。”
“也算我一个吧。”
“我也要去！”
……
很快，便有十余道人愿随汤新会同往，他们面色上都有不愿，但内心却又无可奈何。
若汤新会不是掌门，那他自己要去送死，没人会拦着他，然而现在却不同。
他身上有掌门信物、印信，有门派秘册，有宗门重器等物，假若失陷，不堪设想。
就算是从宗门考虑，也要有人去护他周全。
汤新会展颜道：“多谢诸位道友，既然如此，那便让周，林，王三位师兄明日陪我一闯阵地罢。”
众人皆面色不悦，心中暗骂，只是眼下却也不好表示，只盼明日汤新会可以顺利归来，然后到时候再将他冷嘲热讽一番，以舒此气。
毕竟，五阳宗道法以力为长，并不善于变化，而那些正传魔修，皆是以变化见长。因此，大多数人认为，汤新会就算是能平安归来，也占不了什么便宜，被戏弄的灰头土脸的可能性居多。
第二日清晨，几人带足了丹药法宝，便悄然离去。
裘万金则守在江凡生的身边，若是汤新会这边动手，他便张开这阵法，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汤新会几人藏于山峰，远望那些魔修的阵地，只见玄气清朗，风吹不动，也见不到人影，似乎那里空无一人一般，不过这几位皆眼力过人，还是能看到，隐藏在阵法下的道人。
周木空忍不住道：“这就是魔修阵地？为何我看着像我等玄门的五行大阵的变化。”
汤新会道：“魔门中的万神，星月，皆是传自龙神，有此阵势也不奇怪。只是他们身上的气息好生清正，丝毫没有一丝邪气。”
那林道人道：“这是自然，魔门有两种道路，一是认为魔玄在乎行，因此一身道法污秽不堪而内心澄澈，二是认为魔玄在乎心，虽内心为魔而道法看不出什么污染。”
汤新会点点头，道：“我亦听过此言，只是如今见得方知。”
王道人忽然道：“周师弟，你我同门同出，你却不要骗我。昨日之事，是不是你同掌门合起来做戏给我等看？我可不记得，恩师仙逝之前说过什么。”
周木空坦然道：“果然被师兄识破了，此前我欠过掌门一个人情，此次便还他了。”
王道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不过师弟你还真舍得，龙神会的职位说不要就不要了。”
周木空却道：“这有什么留恋的，有掌门在，他一人可否决一切提议，我在或不在又有什么意义，还浪费我喝酒的时间。”
汤新会忽然道：“两位师兄，我心中一直有一事不明，当年随龙神同战天妖的前辈有许多，只是后来多随之仙去，剩下的也渐渐杳无音信。自三万年前，两位的恩师潘前辈亡故，便再无随龙神出征之人了……我入门尚晚，不知两位知道些什么吗？”
周木空踌躇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和师兄拜师之时，恩师已经是独自一人了。
那日恩师忽然说他大限已至，我当时才是灵基修为，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师兄当时已经是元婴修士了……”
王道人道：“我也不知，那时我正好闭关，甚至连师父最后一面也没有赶得上。”
汤新会缓缓道：“按理来说，我派道法是足以长生的，尤其是潘前辈已经度过了如此多的岁月，除了外敌入侵，没有什么能坏的了他的性命才对，可竟然莫名死在门中。因此我心下一直不解。”
林道人若有所思道：“我倒是听说，天妖只是被封印而未身死，所以他仍旧通过某些手段，控制一些余孽在暗地里企图破坏这封印。
那些前辈皆是封印的参与者，或许此事和这封印有些关联。”
“我倒不如此认为。”汤新会道：“或许这门道法并不能让我等拥有无尽寿元，不然若不是龙神大人如今不再，如何轮得到那魔神来逞凶。”
四人皆有些沉默，是了，就连龙神都逝去，他们如何能借此长生？
汤新会道：“罢了，不提这些，马上就是他们换班之时，我们便借此潜入吧。”
几人已观察了一段时间，这些魔修每一个时辰将换一批道人值守出入要道，虽然换岗之时不会出现空场，但这也是相对不易被发现的时候。
“来了！”
汤新会等人在心口贴上道符，化为一道清烟从阵法缺口出溜了进去。
庞大的阵法威力极大，但是这也很难注重细节，几人早早就看出了些破绽，很容易便潜了进去。
阵法中，几个黑衣道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将位置让给后来的几人，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背后已经轻飘飘地附着了几粒微尘。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道人忽然停下，侧耳似乎在听什么，然后便像没事一样往左手边的建筑走去。
入阵遇险境
那道人撩开屋帘，走了进去，屋内两旁皆是同样的黑衣道人，跪坐在软垫上，面色淡然。
刚进来的几个道人也找到位置做好了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不一会儿，屋帘再次被撩开，一个身着锦裘软帽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笑道：“几位道友，倒也沉得住气，是因为探查不到什么信息么？”
他身上的气息微微波动，随后，在屋角，汤新会等四人的身形显露出来。
汤新会面色讶异，道：“道友，想不到你竟然能够发现，我以为这附着虚地的藏匿手段，你等不识之人难寻踪迹，想不到还是被发现了。”
那男子笑道：“小技尔，你借我化身的一刻，我就发现了。”
“原来，这一屋子的道人，皆是你的化身么？”
“不错，我以为你等不识我之变化，没想到果然不识啊。”
汤新会几人皆面色难看，莫说是方才，就是现在，他们也没发现这满屋子十余位元丹修士，皆是一个人的化身。
那男子随后面色一肃，道：“我原来只是以为有备无患，没想过真有人敢潜入进来，看来五阳洲还是有道人有些许的气魄的。
不过，如今四位也只好留在这里了。”
随后，一股庞大的思绪从天而落，在四人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位道人，那道人目光扫过四周，在汤新会身上停了下来。
“好强的力量，我曾见过几个五阳洲修士，从未见过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人。”
这道人的声音晦涩难听，让人感到从心底里的厌恶，他淡淡道：“星月，姜茶。”
汤新会眯着眼，把此人从上而下细细打量一遍，拱手道：“阁下应当是元神道人吧，我见阁下身上的气息也和刚才那人略有不同。”
姜茶微微一笑，道：“我还差一些，如今不过是在半山腰上，称不得元神道人。”
他微微抬手，竟划破虚空，姜茶将手直接探入黑黢黢的虚空之中，从里面又拉出一个道人来，
这道人面相凶恶，双目猩红，皮肤苍白而眼眶黝黑，看起来犹如是恶鬼一般，令人生寒。
“这位师弟名为水工，那位名为王秋，我等皆是星月宗之人。”
三人齐齐施礼，汤新会等人也同样回礼。
“这位水工道友……我看你有些面熟，不知……”汤新会面色犹疑，从那水工道人刚出现，就有些不自然。
“什么？你说我什么面熟，我可没见过你们几个。”那水工道人张口，露出根根白牙，仿佛欲要择人而噬。
周木空道：“我其实也有些疑惑，不知为何，此人和那个江凡生生的着实有些像。”
“确实如此。”林道人也点头道：“几乎是一模一样。”
水工怒道：“那个什么江凡生，老子要是再见到他，必把他斩为两段！”
姜茶开口道：“两位师弟，多说无益，将他们四位拿下。”
其实，汤新会等人心里皆有些没底，这姜茶虽然说自己没有元神境界，然而此人可以借一股意识凭空化生出身体，又可以随手打破虚空，从外面将别人从虚空之中拽出来，这等手段，当真令人匪夷所思，根本不像是元婴真人就能做到的事情，甚至完全不知道这其中可能涉及什么样的道法。
正警惕间，忽然汤新会等人只觉得身上一沉，随后和周围环境的交互也停了下来。
这种感觉极其特别，好像是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在排斥自己一样。
元婴真人和天地万物有天生的亲和力，这是他们身上的道法决定的，如此在天地之下窒息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汤新会心知此事不妙，他稍微示意，四人身上的力量齐齐爆发，直接将整个屋顶掀飞出去，屋内的那些元丹道人也被这股巨力吹的七零八落，有的直接被打碎，露出皮肉之下的稻草，原来这些元丹修士竟然是稻草人装扮的。
屋顶被掀开，头顶却不是朗朗晴天，而是被一层黑雾笼罩头顶，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周木空惊讶道：“什么时候设下的这层阵法，我等竟然完全没有任何察觉？”
汤新会叹道：“恐怕在我们进入这屋舍的时候，就已经入阵了，这里除了我们这几人，哪里还有其他人的气息？”
五阳宗龙神殿里，裘万金正全神贯注地等待着。
当然真正的龙神殿已经被木生毁去，现在不过是众人合力按照原来重新建造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刻上了许多阵法，让它不至于这么容易就坏去。
虽然最先那座极具象征意义的殿已经被毁了，不过五阳宗内，除了龙神会内的诸位管事，其他人皆不知内情，那颗突兀而出贯穿天地的巨木也对外宣称是龙神遗留的力量导致。
裘万金身下的阵法极为古朴，虽然看起来错综复杂，然而每一个环节却又简单易懂，颇有些大道至简的意味在里面。
此阵名为五源生虚阵，其核心阵法甚至有一部分是借助虚地放可设立完整。
此前，阵眼核心位置一直是放置一个神异之物，据推测是龙神从虚地中得来的宝物。不过此次却将阵法换成了道神之躯。
那神异之物一刻不停地吸取周围的力量，自身却不增不减，而且没有办法可以从这物身上取得一丝的力量。
以此物为基石，将力量灌注进去，便可以凭空在这现世里创造出一处虚地，这虚地类似于一处阵法，唯有掌阵之人可以操控。
此阵退可守，进可困，只是为了护住核心那神异之物，最好将其藏在门中要好一些。
不过，汤新会发现，以江凡生为阵法核心，所能达到的效果更好，而且江凡生身上的力量不增不减，灌注进去的力量不会消失无形，而是又会传递出来，回补阵法，使此阵更加强大。
有此作为后盾，这阵法所成的虚地可以多扩散三里，完全可以将那些魔修包裹进去。
裘万金手握阵盘，面色略带焦急，已经是正午时分，按理来说汤新会等人应该动手了，可是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这阵法启动一次需要的丹药灵石不计其数，因此裘万金也不好轻易开启。况且若是汤新会等人此刻正在蛰伏待机，自己擅自启阵，反而打草惊蛇。
“裘道友。”
裘万金随口应道：“何事？”
“嗯？”他忽然反应过来，这龙神殿明明只有他一人而已。
裘万金连忙回头，只见作为阵法核心的道神之躯竟然坐了起来，正笑着看着他，道：“裘道友，你在我身上做的这个阵法倒也有趣的很，我且一试究竟。”
聚力毁阵势
裘万金心下大震，道：“你……你想要做什么？
不对，你是？江道友么？”
江凡生却未回答，他微微抬手，裘万金只觉手下异动，却见这阵盘未曾启动，竟然自行运转起来。
“什么？！你……江道友，这一启动，我五阳宗损失半年收益啊！”
这阵法核心原本一直是放着死物，如今却换成江凡生，裘万金哪里来得及阻止，此阵便启动了。
一股庞大的力量似缓时急的注入江凡生的体内，这股力量很快就达到了江凡生力量的极限，他忍不住张开自己的法相，浑元天初自他体内扩散，转瞬间就破开五阳宗内的结界，逸散至外间。
魔修的阵势里，核心筑有一座高台，其上坐着一个清秀的道人，他立刻察觉到外间有异，忍不住站起：“这是……什么？”
原本一碧如洗的晴空，却忽然影影绰绰地出现了连绵不断地建筑，亭台楼阁，飞鸟游鱼，宛若人间仙境。
在这仙境之中，有一道人昂然走来，他似乎是从画中走出一样，身形越来越大，如顶天立地一般。
那伴随那道人出现，有翻涌地混沌气自他身上泄出，很快就将整个阵法包裹进去。
清秀的道人喃喃道：“难道被发现了？不应该啊，内间的场景外面肯定是觉察不到才是。”
立刻便有人来报：“禀姜真人，这雾气轻易就穿入我阵法之中，眼下未见任何异状，我等该如何应对？”
下面的魔兵皆有骚动，在这混沌的白气之中，他们竟有天地之大，自身渺小之感，仿佛一身修为，随意可灭。
姜茶面色镇定，道：“无妨，吩咐下去，莫要轻动，我早已看穿，此不过障眼法，当心敌人混入。”
“是！”
其实姜茶根本看不出这些混沌气有什么作用，他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其实就算凶险至极，他也要看上一看。
注入江凡生体内的力量到达极限后，仍旧在不停地注入进去，在这力量的带领下，江凡生的思绪顺着阵法无限延伸，遍布浑元天初的各处。
纵然江凡生一身法力通天彻地，也有发泄力量的出口，可是这阵法带给他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庞大，就连他也无法承受。
如今江凡生的意识自天外落回，他的身躯不再是道神之躯，不过是肉体凡胎，哪里承受的住这无穷的力量。
姜茶只见那通天彻地的道人，举起手掌，便拍向这阵法，冲着自己而来。
然而这整片地域，皆被浑元天初所困束在这里面，在这一刻，姜茶忽然分不清方向，也想不明白自己的位置，眼睁睁地看着大手拍下。
就算是坚固的阵法，也不可能抵挡的住这等天威，只一瞬便崩裂，随后将高台上的姜茶和那高台一同压为齑粉。
残垣断壁之中，忽然有什么断裂的声音，随后半空中出现一道裂缝，里面有几个人掉了出来。
方才，汤新会等人正如临大敌的时候，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站立不稳，还以为是对方的什么手段，没想到忽然空间破碎，自己也随之落了出来。
眼下，他们方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入了姜茶设下的手段之中，这似乎是类似于阵法一样的手段，只是他们对于魔修知之甚少，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水工和王秋面色惊惧道：“这……师兄，发生了什么？”
姜茶道：“我那化身被打破了。”
“什么！”水工惊讶道。
他还没来得及细问，便看到天穹之上，一双大手再次压过来。
立刻，姜茶三人毫不迟疑地分开往三个方向飞去，虽说姜茶的化身已破，不过里面藏着的元婴也是他费力修行得来的，坏去了可惜。
而水工和王秋都是真身，肯定也更不能有所损伤。
水工行进迅速，速度甚至比姜茶还要快一丝，然而他背后的风声不停，那巨手竟然无视另外两人，直冲着他追来！
他心中暗骂：“为什么就冲着我来？我一不是管事的二跑的最快，为什么盯着我不放？”
然而未等他细思，那大手便将其一把抓住，在惊恐中被抓了回去。
那大手的力量强大的不可思议，让人根本就生不出反抗的意识，水工只觉耳边风声大作，而后便被惯在地上。
他抬头望向那顶天立地的道人，心下不由一颤，忍不住伏在地上。
那道人目露奇光，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声音仿佛天威浩荡，如晴空霹雳一般响彻在水工心头，他低声道：“水工。”
那道人一怔，道：“水工，水工……哈哈，你是想要把我劈成两半么！”
水工面色大惧，颤抖抬头，却对上一双冷然的双眸：“你，你是……”
江凡生不发一言，一掌拍在水工的身上，一掌便把他打回原形，却是一柄长刀，刀身清亮，刀头却有一点漆黑如墨，深邃如渊。
刀身中传出一声求饶：“主人，饶过小的吧，我之前是以为你不幸身故，今见得旧主，不胜欢喜……”
他话音未落，江凡生再拍一掌，这一掌就将那残歌刀中的那丝意识震散。
江凡生手握残歌刀，叹道：“昔年枯冢中，何闻英雄泪。”
残歌刀中的刀灵已经被江凡生毁去，灵性几乎全无，原本已经是玄器的凶兵，现在就是个威力稍微强一些的法器而已。
江凡生远望，王秋和姜茶已经逃到了极远的距离，纵然他体内的力量，也鞭长莫及。
江凡生一手握住那些魔修修缮的阵法，随后怒啸一声，这阵法轰然倒塌，蔓延三里方歇。
远远地，姜茶看着自己的手下辛辛苦苦修筑的法阵，一下子被毁去如此之多，却面无表情。
王秋面色担忧道：“师兄，我们该怎么办？这五阳宗果然不比那些外围的小城，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解决的。”
姜茶沉思半晌，道：“你可曾看清那道人的面目？”
王秋道：“不曾注意。”
姜茶道：“我见那云雾中的道人虽面色模糊，但却有些眼熟。
魔神大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师父，日日常伴左右……我观那道人的模样，和大人的师父极为相似。
想必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应当也是个大功劳吧。”
借目窥人身
“这……这就完了？”裘万金惊愕道。
这阵势一开始，少说能支撑七日时间，但似乎江凡生在半刻时间里，就将阵势里的力量挥霍一空。
江凡生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他抬手，将残歌刀握在手中。
此刀乃是他亲自炼成，也颇有一番往事，只是那狐狸所传的锻刀之术，他还是失败了，残歌生出意识，有了自我之意，魔性难以抑制，只得毁去了。
只是若就将其弃之不用，心中也着实有些犹豫。
江凡生想了想，将自己胸口的那株幼苗拔了出来，落到地上变成一个小男孩，只是那男孩仍旧昏迷不醒。
木生那一刻的确是冲破了这桎梏，窥探到混沌的本真，只是他虽然隔着现世和混沌的交界窥探到了混沌的奥妙，却无法承受传入意识里的巨大信息，因此承受不住险些身躯崩溃。
若不是他那时正好和江凡生合为一身，落回现世的时候，借助江凡生的道神躯壳稳固了身躯，此刻已经粉身碎骨了。
江凡生把手放在木生的胸口，片刻后又犹豫了。
这一刻，他忽然有种冲动，自己的灵器归元身尚且空缺，而木生乃是道器之中最为顶尖的存在，若是能够趁眼下的时候，将其归元，那自己就将拥有一具超越元神的化身，那魔神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奈何自己分毫。
江凡生身躯忽然一顿，道：“人常言登上山峰又一峰，然而前山之风景婀娜多姿，让人流连忘返，难以下山啊……”
自从自己破开眼前迷障，舍弃一身道神之力，将那个篡夺道神之位的道人揪出来后，江凡生的心境便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曾经坐在混沌之中，手握万道，身化混沌，现世生灭一瞬间。
眼下却困在泥沼里，挣扎修道，再图道神，危机四伏难预料。
哪怕江凡生道心恒定如斯，都难免生出恶感恶念。
江凡生叹了口气，看向手中握着的残歌刀，心下有了决定。
此刀通体皆是上等之材，唯有刀头那一点漆黑乃是掺杂进铁精，亦是影响了它的威力。
眼下残歌也正是由玄器被打下尘埃，正好同江凡生境遇相合，或是天意如此。
在江凡生收手的那一刻，转天盘中，那道人忽然睁目，道：“将那通天宝树归化，你立刻就可以借助他的力量，直达灵界，莫要放过这个机会！”
江凡生闭目，心神沉入转天盘之中，道：“道友，我一直有些奇怪，你为何会指点我修行，而非行他事。”
那道人淡淡地看了江凡生一眼，道：“我同你不一样，你难道未曾细想过，任何道神的力量都相差无几，即使将这些力量汇合起来，也不可能达到更高的境界，甚至连掌控混沌也是完全不可能的，那我做这些事情，又是为何？”
江凡生也想过这件事，只不过以他的境界，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因此便不去想他，此事想必踏出混沌后自然明了。
那道人道：“道友，你我，包括其他道友，我们皆在道之下，皆欲反道自主，我们都是同一阵营，不该互相算计，计较他事，徒然内耗，结果始终在道之下而已。”
江凡生道：“我未见混沌外之景色，因此难以回答道友，不过，我之意不平，道心亦不平。”
那道人摇头道：“或许我看错你了，你的归元道法，若发展下去，和我之道相合，因此我出言助你，是想让你尽快破开混沌，来我正身之前，成为我之臂助。
现在看来，你竟还以道心为先，殊不知，大道无心！”
江凡生道：“然而人有心，若是以来无心求道，最终能得道的只是道本身。”
说罢，江凡生挥袖道：“道人，首先要有人，如此方称道人，否则，只是道傀罢了。”
江凡生睁开双目，这道人境界虽然自己无法望其项背，但自己和他道不同，注定不相为谋。
江凡生握住残歌，道：“便是你，来做我灵器之身，也算是缘分。”
他抬指点到刀头那一点漆黑之上，力量轻易地便透过整个刀身。
此刀原本就是江凡生所锻，对刀身结构洞若观火，再加上刀头上那一块铁精也是极大的破绽，江凡生只呼吸之间，就将此刀归入归元神之中。
想当初，江凡生第一次施展这归元之术时，还无法炼化玄武之甲，甚至要自己化入这硬甲之中，才得以功成。就算是如此，也差点被玄武残余的力量影响，带来种种危机。
现在，自己的力量能够轻松地解决刀中残留的影响了。
残歌刀中的杀意极重，他能混到星月宗中，必然是靠行杀伐之事才有可能。
这些杀意冲向江凡生的灵台，灵台中的魂魄不过随意挥手，便将这些杀意化去。
随后，一幕幕情景从江凡生眼前划过，这是水工残存的记忆，他的魂魄尚且没有破碎多久，记忆还极为清晰。
在江凡生那日行险，自戕以成道神之时，他也断开了和江凡生之间的心血联系，得到了自由。
残歌刀心知此事难得，因此即远遁而去，结果被武氏某元婴真人所截获，一同带到了魔土。
随后不久竟然是魔土大乱，魔门中数个宗派出手，欲在魔神尚且幼时，将其夺至自己的手中。
动荡的时间并不长，数年时光，魔神便踏入元婴，掌控了局面，不过残歌刀也在此乱之中吸取了极多的气血，屡立战功，最终在那道人修行出岔子的时候，一举噬主，随后借助魔门道法，自身化为元婴，借居在此人的丹田之中行走，从而得到姜茶赏识，在其身前为马前卒。
身为玄器，残歌已经有了极为完善的魂魄和自主意识，他残存的记忆几乎和一个正常道人一样。
江凡生粗略地看过一遍，最后心下忽然一动。
他看到，水工在随着姜茶出征五阳洲之前，曾经随着一起来到魔神殿前，谒见魔神。
虽然在殿外，未曾进得殿内，不过水工也远远地看了眼魔神太清的样子。
太清身边，坐着一眼神呆滞的道人，看到此人的一瞬间，江凡生几乎确定，这应该是自己曾经舍下的人身。
在江凡生在记忆里看到自己的时候，那个江凡生的眼神忽然恢复了灵动，笑道：“道友，我等着你。”
虚实之辩论道真
他轻轻挥袖，指着对面的座位道：“请坐。”
江凡生面色有些震惊，他借助残歌刀内残留的记忆得以窥见这以前发生的事情，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和记忆里的人对话，而此人竟然和自己一个模样。
江凡生默不作声，他堂然走入大殿，殿中一种道人皆是虚影一般，被江凡生穿透而过。
太清的右手边坐着另一个江凡生，而左手边坐着姜瑞，江凡生便坐在另一边，和姜瑞并肩而坐。
“你……究竟是何人？”江凡生目光闪烁，道：“道友所用的，应当是我的那具舍弃的人身吧。”
“然也然也，至于我是谁……道友不是方才才和我说过话么？”说罢，他不由地哈哈大笑。
这个江凡生自顾自在殿上大笑不止，引的下面的一种魔修忍不住侧目而视，不知道魔神大人为何非要带着这么个疯子，还要拜他为师。
这些皆是实际发生的场景，只不过，江凡生好似借着这记忆，隔空同这个江凡生对话而已。
“原来如此，你便是窃取我道神道果的那位道友。”
“不错。”那个江凡生挑眉道：“你既舍去人身，那我便窃而居之。”
他面色一肃，道：“道友，在下自号，灵玄。”
江凡生面色淡然，道：“灵玄道友，我却有一事不明，你既然可以在我体内同我对话，为何却非要花如此大的力量，跨过时空同我言谈？”
灵玄笑道：“我并未花费什么力气，原本，道就是跨越时空的存在，道神自然也有此力量，不过是你视野太浅薄，看不到这层而已。至于为何非要这样同你对话……”
灵玄认真道：“因为我已经超越了道神，所以我想要在混沌里行动，也受到多处限制，需要积累特殊的力量才行，不然连意识也不会存在。
现在你已经失去道神之力了，我在你体内留下的种子吸收不到什么力量，自然就会意识消退，无法言语。”
江凡生点点头，认真道：“那道友，你现在同我对话，这力量又是从何处积累来的？”
灵玄笑道：“你舍去人身，又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身上道神的力量消耗殆尽。但你的人身却未曾消耗道神之力，他仍旧可以和混沌里你道神的根本交互，所以我自然可以从他身上窃取些力量。”
说罢，他面色严肃道：“道友，你的归元之术若能在混沌里形成自己的道，然后走出混沌，将一众道人皆归入一体，便有抵抗道，最终彻底将其掌控的可能。”
江凡生摇头道：“我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自有我之路，至于走出混沌，应当如何，也由我自己判断。”
“不过。”江凡生忽然话锋一转，道：“我却认为，道友之所以能如此流畅地同我对话，是另有原因。”
江凡生忽然抬手，拍了拍身边的姜瑞，道：“方才我一直觉得有些东西仿佛和这记忆格格不入，如今我才发现，为何殿下之人皆是虚影，就连太清也是个模糊的影子……唯有此人，我竟可以碰触的到。”
灵玄含笑道：“我不能言也，道友，你要相信，我是为你着想，盼你能舍去这现世中的虚影，早些来混沌之外，我且等着你的到来。”
江凡生还待说什么，这块记忆忽然破碎，周围的人的虚影皆化为粉末散去，似乎在验证灵玄此前之言———现世皆虚影。
江凡生睁开眼睛，他仍旧坐在龙神殿之中，周围一切皆有些模糊，似乎是虚假一样。
他微微一笑，道：“我却以为，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思一绪，一情一感，皆有力量，既然有力量便不是虚伪之物。”
裘万金听的莫名其妙，道：“江凡生，你胡说些什么？”
江凡生并未回答，他低头思索，那灵玄道人话中的意味。
若说有什么东西，横跨时空还能保留本真，那便只有道了。
而姜瑞这个人竟然也能做到这点，难道他也是道神？
这显然并非如此，江凡生和他也有过交集，此人行为举止和身上的气息根本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若说他真是道神的化身，那他也太能隐藏自己了，况且伪装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若说他不是道神，那又是什么？
灵玄道人把自己拉入这过去的时空里，又装模作样地和自己论道，并且在自己发现姜瑞的异状后就离开，明显是想要暗示什么。
不过灵玄若是点破，恐怕会有其他事情发生，因此他只是隐晦地提及此人。
眼下江凡生虽然不知道姜瑞此人身上到底藏有什么秘密，然而可以确定的是，此人身上的秘密有可能是江凡生再修道神的关键所在，至少也可以给与他极大的臂助。
只是，不知道此事太清是否清楚，但她将姜瑞留在身边，恐怕也隐隐知道些什么。
忽然外边一阵骚乱，江凡生抬首，只见汤新会身后带着一众五阳宗道人，走到江凡生面前，躬身道：“道神，请带领我等。”
“道神，请带领我等！”
数十位元婴真人的声音掷地有声，江凡生却低头道：“我非道神。”
“当初，龙神亦说自己非道神，然而，他可踏混沌，摘日月，倒悬乾坤扭转四季，这岂是常人所能为之？”
汤新会道：“我闻道神，早已踏出时间长河，前踏一步，现世崩塌，后退则天地初开。
道神焉知自己不是在回望过去的时候呢？”
江凡生想了想，道：“也罢，我需要力量同魔神对抗，便同你等携手为盟。”
汤新会笑道：“此是我派之幸。”
太清的力量江凡生尚且不清楚，只是不论如何，应当不会比眼下的自己要差。
况且，自己的人身既然被她带在身边，那沈清茗应当也落到她的手中。
若自己背后没有力量依靠，恐怕连太清身边的魔修都难以应付，虽说这些五阳宗修士安居已久，但底蕴深厚，必然能够成为自己的一大臂助。
易道难求
汤新会想了想，从乾坤戒里拿出一本薄册，珍而重之地放在江凡生的手中，道：“道神，我派之人昼夜不息，严长老以惫伤之躯，仍孜孜不倦，将我们二人破镜之法推演计算，意图重立一门道法，以弥补我派道法的不足。”
五阳宗道法虽然传自天龙，然而龙神传下的道书晦涩艰深，无人可以读懂，只有龙神留下一石壁解释道书真意，可惜这石壁被人坏去半边，余下之意最多讲至元婴方止。
因此，这些人的修为才会万年无有存进。
不过，眼下他们决定，以龙神道法为根基，重新立下一门道法。
龙神为五阳宗首代掌门，而二代掌门虽说记载极少，然而他却做了件大事，便是从五阳宗道书之中另创他术，并且把这门术法传扬了出去。
这门术法便是五阳洲眼下大小宗派皆收藏的道法，通过这门道法，他们一样可以修行元婴的境界，达到极强的程度。
虽说祖训，龙神道法严禁外传，不过自己创立的道法却没有这等限制，因此，实际上二代掌门传出这等道法，一定程度上也促使了整个五阳洲的强盛。
汤新会和他身后诸人皆目光灼灼，在他们眼中，自己的思虑有限，多有不周之处，而道神之目无穷，定能替他们指出疏漏，完善道行。
这虽然是本聚集众人心血之物，然而在汤新会心中，此书完成后必然要传出去，造福众修，因此也不会敝扫自珍。
江凡生郑重地接过这本道书，粗略翻看了一二，便合上了道书。
他也看过冀北方送与他关于如何修行虚元的道书，这修行虚元等若将虚地作为自己丹田气海，将虚地抗起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因此此术虽然威力巨大，然而很快就会修习至尽头。
而汤新会和严久重的办法说来也简单，严久重分割自己的魂魄，大部分仍旧在自己体内，而另一部分却附着于自身心血相连的兵器，在兵器上再开辟一处存储虚元的空间。这样，只要心血联系的的兵器够多，也可以试图攀登更高的境界。
而汤新会则是以道符代替承托的压力，道符平常放在乾坤戒之中，需要的时候拿出来便可以相互联通，发挥其中的力量。
听起来简单，只是不论是借助法器还是道符，都是让外物承托来自虚地的压力，能够让外物承托的力量可以为自己所用，实际上几乎难以办到。
就算是现在，汤新会每使用道符提升自己的力量后，道符内封存的力量都会大大减弱，需要多年苦修，方能再恢复全盛，这种像是一次性的力量，并不适合作为范本，推广出去。
虽说经过诸人的研究，已经有很大的进步，然而其中缺陷仍在，一旦承托压力的东西离体或者是受到什么重创，就会像严久重长老那样，整个人承受不住虚地的压力，几乎被压的形神俱灭。
江凡生思虑片刻，道：“我认为此法不对，修道法门，最终目的便是成道，而此法也是外技，根本和成道没有什么关系，因此算是走偏了。”
汤新会道：“如此一来，不知道神有何高见？”
江凡生道：“可否让我一观龙神所传道书原本，或许能够从上面找到办法。”
谁知此言一出，面前的众人面色各异，汤新会也是神色一僵，随后缓缓道：“此举不妥。”
江凡生奇道：“这是为何？”
“有违祖训。”
“虽说道神与我等为盟，然而门规所致，恕难以从命。”
“龙神所传道书，为我等立身之基，成业之本，此事……”
见诸位道人皆面露难色，江凡生有些愕然，他心中有些明白，这些道人寿元漫长，同时也固执的可怕。
不然，同为道门，也不会因为是否要对抗魔神而如此瞻前顾后。
固执守己数万年的时间，想要将这些人说服，三言两语是不可能办到的。
老实说，江凡生对于那龙神留下的道法的确是极为在意，至少也传说是道神留下的道统，必然是非同小可。
他手中有从赵元手里巧合而来的《玄虚阳实道经》的拓本，也是龙神传下之物，至少现在的江凡生看来，此书精深莫测，以他对于道文的理解，也难以轻易解读。
江凡生想了想，划开一道裂隙，将手探入裂隙之中，把浑身捆着青绿色藤条的赵元抓了出来。
“赵师弟果然还活着。”汤新会松了口气，他原本早就想提及此事，只是怕万一赵元遭遇不测，会引起下面的人的骚乱，毕竟眼下他做掌门不久，还无甚威信，而且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出世争斗的。
赵元刚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被捆了两年之久，突然眼前一亮，转头便见得众多前辈师兄，不由瞪大了眼睛，怔怔道：“小弟以为从此见不到众位同门了……”
江凡生蹲下去，拍了拍赵元的肩头，道：“此人，完璧归赵。”
赵元转头，不由被唬的一耸肩头，道：“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江凡生面色淡然，道：“此人无恙，然而他手中道书，被我取走了。”
汤新会面色极其难看，他自然知道赵元手中有龙神道法的拓本，虽然《玄虚阳实道经》并非是五阳宗根本道法，然而却是修行极为广泛的道书，宗门内几乎无人不习。
“请道神将道书还与我等。”
江凡生起身，负手道：“若是我不还呢？”
久日以来，五阳宗内的道书偶尔也会有泄露出去，皆是暗地里的交易，有些被发现后追回，而有些人拿到道书后便逃出五阳洲，无法追回，也只能束之高阁。
这次还是头一回，有人堂而皇之地拿了道书，还面不改色的站在众人面前表示自己不会归还。
汤新会皱眉，刚想要说什么，忽然听得外面嘈杂之声大作。
外面听得周木空大声道：“结阵，将这魔修困住，莫要让他再前进一步！”
觅一线天机
“何事喧哗？”汤新会皱了皱眉头。
忽然一声尖啸声响起，在场之人无不面色一变，汤新会一跃而起，转眼就来到了殿门外。
只见面前一片狼藉，许多五阳宗修士东倒西歪，只周木空尚站在那里，也是一脸惊骇之色。
他方才正操练五阳宗修士，忽而感觉到异样的气息，便带着人追了过来，却不想这人的实力如此强劲，这些下境修士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
半空中，一青玄色道袍的道人飘然落下，他将双手收入袖中，施施然走上前来。
周木空忍不住后退一步，肩头却搭上了一只手，他转头看去，汤新会面色严肃道：“可是星月宗修士？”
那人拱手施礼道：“星月，姜茶。”
姜茶执玄门正礼，一丝不苟，汤新会也不敢怠慢，同样回礼道：“五阳掌门，汤新会。”
姜茶面色一凛，他没想到一向是一盘散沙的五阳宗真还就弄出个掌门来，当下肃然道：“原来是五阳掌门，在下唐突了。”
汤新会眼神微斜，见姜茶的衣摆之下挂着一枚小巧的道符，看来他便是凭借此物，悄然进入五阳宗地界而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虽我七道门曾同气连枝，然而自龙神镇压天妖之后，魔门便同玄道渐渐分别，如今随意侵我地界，更是敌非友。不知阁下来此，却是要说什么？”
姜茶微微伸长脖颈，一眼便看到在众人之后出来的江凡生，他笑道：“不知我称呼你为道友，或是道神，亦或是称你江道兄呢？”
江凡生走出人群，笑道：“皆可。”
江凡生在苍凌宗中也曾经争得过些许的名声，对于姜茶认识自己，他倒是丝毫不讶异，只是不知道此人来却是做什么的。
姜茶盯着江凡生，看了半晌，忽然单膝跪地，恭敬道：“道神，我愿投入麾下，效犬马之劳！”
江凡生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茶笑道：“对我来说，跟着魔神并没有什么用，她的目的不过是成就道神，而现在道神就在我的面前，我又为何舍近求远？”
江凡生道：“我并不能让你成就道神。”
姜茶道：“但是我认为，跟着你比跟着太清要有价值的多，太清从上古时期开始，不知重生了多少次，依旧没能超脱于世，这一世，同样难成。而至少你做到了。”
汤新会见江凡生在沉吟，不由道：“江道友，此人之言不可信之，魔修诡计多端，防不胜防，如何能够肯定他真的一心投诚，而不是什么阴谋诡计？”
姜茶笑道：“在来之前，我已经将两年来和各位道友交手的细节皆编纂成册，交给手下，并叮嘱他们守好阵势，以待敌袭，同时发书信回门中求援，还将道神的消息也一并带了回去。”
汤新会面色不善：“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茶道：“在其位谋其政，我在魔神麾下哪怕已经决定明日离开，那今日我也会将我该为之事一一为之。”
江凡生想了想道：“我有一事，不知你和你弟姜瑞，是一胞同出吗？”
姜茶老实道：“其实我并不知道，我魔土人族皆是被圈养在一片地界，安排道人按时巡视，找到有天资之人便带走。
我先被带到星月宗之中，那时我不过一岁有余，瑞弟还未出生，待我们修道有成，机缘巧合下方才兄弟相认。我亦回去寻过父母，不过魔土里的人族国度乱的很，最后也没有找到。”
姜茶道：“不知瑞弟是有什么蹊跷么……”
他亦是聪慧之人，原本便奇怪为何太清要将自己的弟弟带在身边，姜瑞的天资秉性都算不上出彩，也不是什么善于谋略之人。
甚至还有大胆的魔修私下称呼姜瑞为魔后以调笑，不过姜茶清楚，太清乃是断情绝欲一心向道之人，绝不可能被什么男女情事所累。
如今道神竟然也问自己弟弟来历，姜茶回想起来，自己这个弟弟身上的确有些令人疑惑之处，不然也不会让魔神和江凡生都感兴趣。
姜茶抬头，正好对上江凡生清冷的目光，不由又低下头去，道：“道神，我实在不知更多的事情，我魔门只重传承，对其他并不在意，其实我和姜瑞也不是很熟，他一直跟在太清身边，而我则四处征战……”
江凡生淡淡道：“我知你心思，若是接下来我占上风你便跟着我，若是太清占上风你或许就要对我下手。”
姜茶肩头微耸，没有反驳。
江凡生道：“让他带一军，归入周木空下辖管理吧。”
周木空一怔，随后略急道：“可是……我实在是信不过此人。”
姜茶道：“不必，我自有手下，一人可成一军。”
江凡生点头：“放心，除非我彻底败退，不然姜茶应当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姜茶大喜，连忙躬身道：“多谢道神，多谢众位道友。”
他和旁人不同，在意的并非是魔玄之争的胜负，而是修道，魔神不知几万年过去，仍旧没有成就道神，因此对于他道途上的帮助并不甚大。
尤其是步入元神之后，太清就再无一句指点，一切自由着他们自己感悟。
但实际上，能走到姜茶这一步的人，都非常清楚，除非当真是那种绝世之姿，根本没有任何踏入道神的可能性。
就算是魔神依靠秘术，可以将自己的生命延续如此年月，都依然无法功成。
到了这一步，已经并非是坚定道心辛苦修习或者是上乘道法就可以走通道途的。
道是高高在上之物，想要凌驾于上，唯有依靠那冥冥之中的一线天机运数而已。
姜茶随后又道：“愿跟在道神前后，效犬马之劳。”
“哼哼，姜茶，你唤我来，便是让我看你说这句话的？”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少女背手踏云而来，身后跟着两个道人，皆兜帽遮面，看不清面容。
“是谁？”汤新会皱眉道：“何人擅闯我五阳地界？”
姜茶回头看了眼，却面不改色，道：“太清，我这些年来征战四方，算是立下些许功劳，也抵了你授道之恩，今日我便要走自己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