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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耕心堂一学童     崛起烽燧txt下载     崛起烽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心归处

    九月的天,风吹的有些大,要不是贼人撞断了细线,守夜丫鬟还不是那么容易发现有贼人潜入后院,两个贼人拉到前院,嘴里一直求饶。

    李常和一众家丁没有严刑拷打这两个贼人,只因刚才后院的丫鬟们抓到两人后,用刀鞘打断了两个贼人的双腿,剧痛之下,两个贼人很快就把自己的来历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竟是两个蟊贼,李常问清楚两人的来历,也不准备动私刑,只因脚下这块地方是长安,天子脚下,一切须遵循王法。

    第二天一早,李常就差遣四个家丁带着十贯钱把两人送去长安县衙。

    两个蟊贼昨夜没有偷到东西,依照乾律,诸盗窃不得财,笞五十。让家丁带着钱去,不是想着贿赂衙役,而是昨夜府上的丫鬟下手太重,这两人腿被打断了,这些钱是给两个蟊贼请大夫的。

    虽是盗贼,但抓住人了,后面却把腿打断,这已经和用私刑沾上了边,所以为了不生出别的事端,李常通禀了苏策便出了苏府,他需要把后续的事情了结掉。

    搬来新家的第一天就遇到蟊贼入府,按理说苏策应该很生气,不过李常早上说的事情却让苏策提起了兴致。

    不过碍着身份,苏策不可能跟着李常一块去,只见李常出了府,先是会合苏庄运酒的车队去了各大酒楼,把百果酿和酒楼做了交割。

    回府的时候,李常故意绕去了西市,在西市有一家很是破旧的小店,这家小店是做羊汤的,形形色色的人进进出出,只是这些人却不做过多停留。

    李常走进小店,走到西南角的桌子而去,让店小二端上两碗羊汤,和一盘饼,不过羊汤和饼李常却不吃,把羊汤碗里面的木勺把冲着对面。

    不一会儿,只见从小店的后门走过来一个身穿褐色短衣的壮汉,直奔李常而来,倒也不客气,拉开李常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昨夜西南,两个新手,年纪轻,要扬名,踩错了梁,腿不该断,往后日子不好过!”汉子看着李常闷声说道。

    李常嗤笑一声:“立戟高门,瞎了狗眼,断腿也是活该!”

    汉子眼睛眯了起来,眼中狠色闪过:“踩了梁,断然没有止步一说。”

    李常把桌子上的两碗羊汤往对面推了推,从怀里掏出来两锭一两重的金块,用手指按着往前一推,开口说道:“以金换腿,不亏!”

    汉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伸手揽过金锭,揣到怀里,指了指盛着羊汤的碗说道:“汤中无肉,饿!”

    李常笑了笑,从怀里又掏出来两锭金块放在碗旁,指着羊汤说道:“肉有了!”

    汉子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右手把被李常推到桌子中间的两碗羊汤拿过一碗,左手把两锭金块揽到手中塞进怀里,接着抓起桌上的饼,大口的咬着饼,时不时喝一口羊汤。

    李常把剩下的那碗羊汤端了起来,喝了一口汤,嘴里夸道:“汤浓味美,某还有事,先行一步!”说完话,李常从怀里掏出来十枚用麻绳串起来的铜钱放在桌子上,起身便离开了小店。

    从李常进到小店到出门,只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出了门,李常便在西市上转悠了一圈,看到有炒板栗的小摊,便走了过去,从炒好的板栗中摸出一枚,放在嘴里尝了尝,问了问价格,把摊主炒好的十来斤板栗全部买了下来。

    摊主满脸带着笑把板栗装在一口麻布袋子中,李常没有伸手去拿,旁边一个穿着短衣的半大小子,快步走到李常旁边,嘴里说道:“贵人可要力夫!”

    李常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两串铜钱,铜钱一共二百枚,丢给立夫:“剩下的都是你的。”

    等李常回到苏府,已经过了午时,下午苏策抱着嘟嘟来了一趟前院,李常便把中午的事情讲给了苏策听。

    国有国法,行有行规。

    长安城中上有王侯将相,下有三教九流,平民百姓,可谓什么人都有。

    长安城中一半是庙堂,一般是江湖。

    苏策是站在庙堂的人,但是遇到江湖的人,也得按着江湖的规矩做事。

    倒不是怕,只是有些麻烦没必要去沾染。

    今天中午李常去的那家小店就是长安县盗贼的窝点,开店的店家就是长安县所有盗贼的头目,不过他们却不会去偷盗东西,所有在长安县的盗贼都会给盗贼头目交份子钱。

    这些钱的用处有两个,一个是寻求庇护,受到同行欺压,头目会出面摆平,要是被抓到官府,头目也会尽力去捞人。

    而李常去接触这些盗贼的头目,给了四锭金块,看似软弱,其实是给盗贼头目留足了面子。

    长安城中盗贼有两种,一种是在街面上偷东西的,一种是入户偷东西的。

    前者只是小贼,抓住了打一顿就打一顿,但是后者则有个雅称——梁上君子,这些人还有个名字叫做“侠盗”。

    所谓侠盗,便是能够做到侠盗入户的人,算是鸡鸣鼠盗的奇人异士,这些人只偷富户,偷来的钱,一份为三,一份留着自己,一份交给头目,另一份则会散给平民。

    虽然行的是不法之事,但是却因为有一份道义在里面,所以两个蟊贼被打断了腿,李常会给钱请大夫。

    今天李常去找头目也是把事情做个了解,能够入户的侠盗,那都是从小跟着头目学过偷盗本事的,昨夜丫鬟们打断了连个蟊贼的腿,若是没有治好腿,这两个人就算是废掉了,身无长技,只有沦为乞丐的份,所以那个头目才会多要了一份钱。

    四两金子,换成铜钱,足足有四十贯,用这些钱可以支起来两个小摊子,这两人被打断腿的蟊贼也算是有了营生,不至于活不下去。

    反过来说,若是李常今天不去找盗贼的头目了结这件事,只要是盗贼头目还想再江湖上混,便必须把折在苏府的面子找回来,手下盗贼们恐怕会前赴后继的来苏府,直至从苏府偷到东西,偷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挣足面子。

    苏策嘴里吃着焦香的板栗,嘟嘟嘴巴留着口水看着苏策,只是板栗太顶胃,苏策可不敢给她吃。

    听完李常的解释,苏策觉得又学到很多,老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因为防卫再好也有疏忽的时候,李常这样处理着实不错,苏策和李常聊完,抱着嘟嘟在新府邸中转悠,走到府中小湖上的亭子,苏策抱着嘟嘟看着湖面发起了呆。

    苏策前世今生的记忆早已经混淆为一团,但是这依旧是苏策最大的秘密,心中守着秘密,苏策其实一直以来都不敢敞开心扉的融入,因为有了过多的防备之心,苏策一直以来都会的很封闭。

    上过战场后,比其他人很严重的心病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对于大乾的认知不是很充足,小时候家中大小事情有苏父打理,苏策整日读书,后来入了折冲府,学到的都是战场杀敌的本事。

    上辈子人情世故这方面就是苏策的弱点,到了大乾也是一样,不争不抢也是因为苏策压根不知道该和人怎么打交道,所以苏策就只能敬而远之。

    来到长安这一两年苏策总是喜欢拉着李常闲聊,正是因为李常可以把很多以往苏策不知道或者不屑于了解的事情讲给苏策听。

    越是早熟的人就越是晚熟,苏策觉得自己便是如此。

    战场杀敌,苏策自认不弱于人,事实上,许久没有经历过厮杀的苏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全力以赴的战力如何,苏策在军中的名气不大,但是身上挂着骁将的标签,说明苏策的个人武力在军中也是公认顶层那一批,不然立功封爵的时候也不会有苏策的份。

    泾阳县伯的爵位很大原因是李思哲看到了苏策的潜力,加上兵部储将,圣人更迭勋贵,种种因素才有了苏策少年得爵的结果。

    休养的这一年半载,苏策感觉自己的气力还在缓慢增长,还没有到极限,学到的杀招已经成为了本能,苏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有了斩将夺旗的能力,只是没有机会施展而已,所以苏策才会第一次用心机谋求一官半职,毕竟没有人愿意平庸。

    人前沉默寡言是不擅交际,冷面示人是因为不知道用什么表情,苏策一直以来除了家人外,几乎都是冷峻对人,久而久之,这副冷峻便成了苏策自我保护的伪装。

    只是伪装太过,苏策最近也没有什么好友,虽然李常这些人和苏策已经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但身份上只是依附于苏策的追随者,算不上好友。

    苏策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孤独的,这一点苏策也早已经发现了,但是苏策却不知道怎么去解决,曾经苏策以为军中泽袍就是朋友。但是几年过去,物是人非,战死的,失联的,疏远的,这种孤独苏策只能用亲情来缓解。

    苏父苏母还有妻子王兰早已经习惯了苏策的性子,他们并不懂苏策的孤独。

    “爹,嘟嘟,吃!”忽然苏策怀里的嘟嘟软糯的声音让苏策回过了神,看着自己闺女的一双小手捧着一个板栗,小乳牙咬着板栗却咬不开,急的话都说不全,苏策狠狠地在闺女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苏策苦笑的拍了拍脑门,自己差点想魔怔了,帮着嘟嘟剥开板栗,掐一块米粒大小的板栗,抹在闺女的小嘴里。

    吃到板栗的嘟嘟小嘴巴巴的抿着,人类对碳水的特殊满足感让嘟嘟眯起了眼睛。

    苏策把缺了一块的板栗丢到自己嘴里,看着怀里眯眼的嘟嘟,苏策第一次有了灵魂的归宿,自己有父母,有妻子,还有这么可爱的闺女。

    血脉相连的牵引,让苏策心头忽然为之一松,怀里是自己的血脉,自己的孩子,前世的记忆不应该再干扰自己了。

    在这一刻,苏策什么不去想,只觉得心中很充实,埋在心底的孤独感一扫而空,他就是苏策,府兵出身的大乾泾阳县伯,心安大乾,大乾便是归处。

    傍晚太阳落山,苏策一家吃晚饭的时候,苏父苏母只觉得苏策身上有了一些变化,不过再变也是自己的儿子,以为苏策是因为有了值事高兴,就没有多想。

    但是身为妻子的王兰却察觉出来苏策的变化,两人一起长大,苏策知道自己的变化瞒不过王兰,只是苏策有苦难言,不过王兰倒是主动提了起来:“以前总觉得你想是风筝,我抓着线,但是线却是断的,只怕你飞走。”

    “现在呢?”苏策动了动胳膊让王兰贴紧自己的胸口。

    “现在嘛!”王兰侧了侧头,听着苏策胸腔跳动的心脏接着说道:“这根线能拽住风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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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一品

    官:太保、天策上将

    从一品

    职官:太子太保

    武散官:骠骑大将军

    正二品

    职官:

    武散官:辅国大将军

    勋:上柱国

    从二品

    职官:太子少保、大都督、大都护

    武散官:镇国大将军

    勋:柱国

    正三品

    职官:十六卫大将军、太子宾客、太常、中都督、上都护

    武散官:冠军大将军、怀化大将军

    勋:上护军

    从三品

    职官:、光禄/卫尉/宗正/太仆/大理/鸿胪/司农/太府卿、左右散骑常侍、国子祭酒、殿中监、少府监、将作大匠、诸卫羽林千牛将军、下都督、上州刺史、大都督府长史、大都护府副都护

    文散官:银青光禄大夫

    武散官:云麾将军、归德将军

    爵:开国侯

    勋:护军

    正四品上

    职官:黄门侍郎、中书侍郎、尚书左丞、六部侍郎、太常少卿、太子左庶子、太子左右卫率、中州刺史、军器监、上都护府副都护、上府折冲都尉

    文散官:正议大夫

    武散官:忠武将军

    爵:开国伯

    勋:上轻车都尉

    正四品下

    职官:尚书右丞、尚书诸司侍郎、左右千牛卫/左右监门卫中郎将、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下州刺史

    文散官:通议大夫

    武散官:壮武将军

    从四品上

    职官:光禄/卫尉/宗正/太仆/大理/鸿胪/司农/太府少卿、秘书少监、殿中少监、内侍、大都护府/亲王府长史

    文散官:太中大夫

    武散官:宣威将军

    勋:轻车都尉

    从四品下

    职官:国子司业、少府少监、将作少匠、京兆/河南/太原府少尹、上州别驾、大都督府/大都护府/亲王府司马、中府折冲都尉

    文散官:中大夫

    武散官:明威将军

    正五品上

    职官:谏议大夫、御史中丞、国子博士、给事中、中书舍人、都水使者、万年/长安/河南/洛阳/太原/晋阳/奉先县令、亲勋翊卫羽林郎将、中都督/上都护府长史、亲王府典军

    文散官:中散大夫

    武散官:定远将军

    爵:开国子

    勋:上骑都尉

    正五品上

    职官:谏议大夫、御史中丞、国子博士、给事中、中书舍人、都水使者、万年/长安/河南/洛阳/太原/晋阳/奉先县令、亲勋翊卫羽林郎将、中都督/上都护府长史、亲王府典军

    文散官:中散大夫

    武散官:定远将军

    爵:开国子

    勋:上骑都尉

    正五品下

    职官:太子中舍人、内常侍、中都督/上都护府司马、中州别驾、下府折冲都尉

    文散官:朝议大夫

    武散官:宁远将军

    视正五品:萨宝

    从五品上

    职官:尚书左右司诸司郎中、秘书丞、著作郎、太子洗马、殿中丞、亲王府副典军、下都督府/上州长史、下州别驾、殿中省六局奉御、诸王友[1]

    文散官:朝请大夫

    武散官:游骑将军

    爵:开国男

    勋:骑都尉

    从五品下

    职官:大理正、太常丞、太史令、内给事、上牧监、下都督府/上州司马、驸马都尉、奉车都尉、宫苑总监、上府果毅都尉

    文散官:朝散大夫

    武散官:游击将军

    正六品上

    职官:太学博士、太子司议郎、中州长史、亲勋翊卫校尉、京兆/河南/太原府诸县令、武库中尚署令、诸卫左右司阶、中府果毅都尉

    文散官:朝议郎

    武散官:昭武校尉

    勋:骁骑尉

    正六品下

    职官:千牛备身、备身左右、下州长史、中州司马、内谒者监、中牧监、上牧副监、上镇将

    文散官:承议郎

    武散官:昭武副尉

    从六品上

    职官:起居郎、起居舍人、尚书诸司员外郎、大理司直、国子助教、城门郎、符宝郎、通事舍人、秘书郎、著作佐郎、侍御医、诸卫羽林长史、两京市令、下州司马、左右监门校尉、亲勋翊卫旅帅、上县令

    文散官:奉议郎

    武散官:振威校尉

    勋:飞骑尉

    从六品下

    职官:侍御史、少府/将作/国子监丞、司农寺诸园苑监、下牧监、宫苑总监副监、互市监、中牧副监、下府果毅都尉

    文散官:通直郎

    武散官:振威副尉

    正七品上

    职官:四门博士、詹事司直、左右千牛卫长史、军器监丞、中县令、亲勋翊卫队正、亲勋翊卫副队正、中镇将

    文散官:朝请郎

    武散官:致果校尉

    勋:云骑尉

    正七品下

    职官:内寺伯、诸仓/诸冶/司竹/温汤监、诸卫左右中候、上府别将/长史、上镇副、下镇将、下牧副监

    文散官:宣德郎

    武散官:致果副尉

    从七品上

    职官:殿中侍御史、左右补阙、太常博士、太学助教、门下省录事、尚书都事、中书省主书、左右监门直长、都水监丞、中下县令、京县丞、中府别将/长史、中镇副、勋卫太子亲卫

    文散官:朝散郎

    武散官:翊麾校尉

    勋:武骑尉

    从七品下

    职官:太史局丞、御史台/少府/将作/国子监主簿、掖庭/宫闱局令、下县令、太庙诸陵署丞、司农寺诸园苑副监宫苑总监丞、公主家令、亲王府旅帅、下府别将/长史、下镇副、诸屯监、诸折冲府校尉

    文散官:宣义郎

    武散官:翊麾副尉

    视从七品:萨宝府祆正

    正八品上

    职官:监察御史、协律郎、翊卫、大医署医博士、军器监主簿、武库署丞、两京市署丞、上牧监丞、执乘亲事

    文散官:给事郎

    武散官:宣节校尉

    正八品下

    职官:奚官/内仆/内府局令、备身、尚药局司医、京兆/河南/太原诸县丞、太公庙丞、诸宫农圃监、互市监丞、司竹副监、司农寺诸园苑监丞、灵台郎、上戍主、诸卫左右司戈

    文散官:征事郎

    武散官:宣节副尉

    从八品上

    职官:左右拾遗、太医署针博士、四门助教、左右千牛卫录事参军、上县丞、中牧监丞、京县主簿、诸仓/诸冶/司竹/温汤监丞、保章正、诸折冲府旅帅

    文散官:承奉郎

    武散官:御侮校尉

    从八品下

    职官:大理评事、律学博士、太医署丞、左右千牛卫诸曹参军、内谒者、都水监主簿、中书/门下/尚书都省/兵部/吏部/考功/礼部主事、中县丞、京县尉、诸屯监丞、上关令、上府兵曹、上挈壶正、中戍主、上戍副、诸率府左右司戈

    文散官:承务郎

    武散官:御侮副尉

    正九品上

    职官:校书郎、太祝、典客署掌客、岳渎令、诸津令、下牧监丞、中下县丞、中州博士、武库署监事

    文散官:儒林郎

    武散官:仁勇校尉

    正九品下

    职官:正字、奚官/内仆丞、内府局丞、太史局司辰、典厩署主乘、下县丞、下州博士、京兆/河南/太原府诸县尉、上牧监主簿、诸宫农圃监丞、中关令、亲王国尉、上关丞、诸卫左右执戟、中镇兵曹参军、下戍主、诸折冲队正

    文散官:登仕郎

    武散官:仁勇副尉

    从九品上

    职官:尚书/御史台/秘书省/殿中省主事、奉礼郎、律学助教、弘文馆校书、大史局司历、太医署医助教、京兆/河南/太原府/九寺/少府/将作监录事、都督/都护府/上州录事市令、宫苑总监主簿、上中县尉

    文散官:文林郎

    武散官:陪戎校尉

    从九品下

    职官:内侍省主事、国子监录事、崇文馆校书、书学博士、算学博士、门下典仪、太医署按摩/祝禁博士、太卜署卜博士、太医署针助教/医正、太卜署卜正、太史局监候、掖庭局宫教博士、太官署监膳、太乐鼓吹署乐正、大理寺狱丞、中下州医博士、中下县尉、下关令、中关丞、诸卫羽林长上、诸津丞、诸折冲府队副、诸率府左右执戟

    文散官:将仕郎

    武散官:陪戎副尉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军中布置及立威

    隆盛十三年十月初一,左右神武,左右神威四军兵员入营。

    从羽林军抽调的校尉旅帅队正总共八千余人,加上从北苑及各皇庄选出的青壮八万余人,近九万人让之前被抽调一空只剩左右羽林卫一卫的北苑大营人声鼎沸。

    “咚!”

    “咚咚!”

    “咚咚咚!”

    ……

    鼓点越来越急,各部将校们抽打着胯下的战马来回巡视着自己的驻地。

    北苑大营总共分为六个大营三座军衙,六座大营分为两排,每排三座大营,同军大营分置对面,左卫在北排,右卫在南排,营地称为北左,北中,北右,南左,南中,南右,后缀大营。

    三座军衙处在中央,每军一座军衙,军衙周围是平坦的草地,用于全军演武所用。

    中央两座大营属于羽林军,神武军大营在西边,神威军大营在东边。除了羽林军因为要驻守南山离宫,大营常年只有一卫人马,总是轮空一个大营,剩下的四个大营就是划分给神武神威两军。

    属于每卫的大营的布置基本相同,不是四四方方的营地,而是长方形,分为六座小营,东西走向排成两排,每排三块营地。命名类似大营,后缀单字小营,例如北中大营南右小营。

    靠近军衙的一侧中央营地都是坐落着一座卫衙的校场,剩下五块营地则分给各府。

    属于各府的营地中央是校场和卫府,所谓卫府就是每卫下属的前后左右中五府的小衙门,平日里统领禁军的中郎将就坐镇于此。

    大乾各军的军阵多有差异,比如安北都护府军阵后发制人,兵种均衡,安西都护府军阵雷霆雨露,以轻重骑为主。安南都护府军阵坚如磐石,以步射为主,安东都护府军阵诡异莫测,以轻骑为主。

    大乾军阵因战场环境的不同,兵员要求不同,虽然都是前后左右中五军布置,但是各军阵之间的差以很大。

    而作为天子六军的北衙禁军还有南衙十六卫坐镇帝国中枢,担任着守卫国都,援助各个边府的职责,因而追求军队的调动速度,而为了能够适应各种环境的战场,极为重视兵员的全能。

    南衙府兵其中的外军,也就是除官员子嗣为主,不领府兵的四卫外的十二武卫,各有职责,因而并不是直接抽调单独的某一卫外出作战,遇到战事时,惯例从各卫抽调兵员组成大军,因而各卫侧重不同,兵种纯粹。

    看其军号就知道各卫训练的侧重,左右卫曰骁骑,左右骁卫曰豹骑,左右武卫曰熊渠,左右威卫曰虎贲,左右领军卫曰射声,左右金吾卫曰佽飞。

    具甲,重骑,轻骑,轻步,重步,弓弩,各色兵种都有。

    而北衙禁军做为皇帝亲军,在南衙兵力不支之时,随时都能开拔作战,上马骑射,下马步战是最基本的要求。

    陵卫和牡丹内卫神秘,除了圣人和太子外,其他人根本不清楚这两支军队的人数,即便二皇子赵载承曾经执掌过牡丹内卫,但是二皇子也只是掌管了牡丹内卫的一部,并不是全权掌控。

    南衙十六卫的武备依照各自兵种,盔甲武器各有差别,而北衙六军的盔甲武器则十分统一。

    羽林军各朝各代都是红衣黑甲,甲胄形制为明光铠,神武神威虽然各项都和羽林军看齐,但是还是和羽林军有所差距。

    毕竟羽林军那可是历代圣人的心头肉,大乾立国百年,羽林军全员武备明光铠,人手一杆画戟,三石强弓,骑弩更是标配,只是刀具用的还是环首刀,这也是除了画戟外羽林军不同于大乾其他军队的特点。

    不过这也让人说不出羡慕,毕竟羽林军都是府兵遗孤,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的,画戟这种使用复杂的武器可不是一般府兵可以玩的转的,就连苏策估计也用不好画戟。

    不过即便如此,神武神威也比南衙十六卫强出来一些。兵员都是来自羽林军的子嗣和皇庄,虽然没有经过折冲府的两年锤炼,但是这些从小就习武的人,比起拿到选锋令的同龄府兵强出来不少。

    苏策所属的神武军左卫就在北左大营,而苏策的前军府就在北左大营的北中小营中。营地中都是土坯制作的营房,站在长安城的城墙下远眺,苏策营房整片区域呈倒凹字行,空出来的那块地方是校场,卫府正对校场。

    此时,三通鼓已经停了下来,苏策带着前几日刚认识的两个郎将登上了点将台,说是点将台实际上就是一个用黄土堆起来的方台,在土台上搭建的三四米高的木台,木台有三杆旗,中央最高的是大乾军旗,军旗左侧是营旗,右侧是代表着苏策的将旗。

    大乾军旗制式统一,红底黑字,中央一个大大的“乾”字。

    营旗也就是苏策所率前军府的军旗。

    青龙白虎掌四方,朱雀玄武顺阴阳。

    军前宜捷,前用朱雀,旗色红底黑图。

    军后宜殿,后用玄武,旗色黑底红图。

    军左为阳,左用青龙,旗色蓝底白图。

    军右为阴,右用白虎,旗色白底蓝图。

    而中军旗帜最是复杂,一般以麒麟为图案,旗色黄底红图。

    圣人在军中的旗帜,以九龙纹为图案,旗色为明黄底,图案用金线绣成。

    太子则以四龙纹为图案,旗色为杏黄底,图案用银线绣成。

    至于亲王,以盘龙为图案,旗色为圣人赐色,但是不能用黄底,图案用丝线绣成。

    北苑大营中旗帜林立,军中旗帜等级分明。旗帜的名称各异,分别代表着不同的等级。军中旗帜分为四等,一曰麾,以供军将。二曰旞,以供师帅。三曰枿,以供旅帅。四曰旆,以供倅长。

    军中统兵大将用纛,也就是大旗,设六面大旗,立于中军,以示大本营所在地,军门立两面红旗,又设五方旗分别指向五个方位,也立于中营,在六面大旗后面,以方便将帅及士兵辨别方位。作战时,立于指挥作战的木台前方,由军中骁勇护旗。

    旞为帅旗,偏师将军所用,将帅旗的形制都是正方形或长方形,一般以姓氏为画,比如苏策为了区别和自己顶头上司神武军左卫将军独孤靳的帅旗,用的是正方形的将旗,绣了一个“苏”字,代表着苏策是一军偏师主将。因为独孤靳的帅旗用的是长方形的旗形。

    枿为旅旗,为队旗,旅帅身旁的旗手所持。旆为队旗,一般是队正持旗。为了让各队士兵便于归队及听旗号令,除了红色不得使用外,其他颜色及图案由各队自行设计,多是飞禽猛兽类,当然前提是不得超越上面所规定的用旗等级。

    军令如山,战阵之上,若是有一队人不听号令破坏了军阵运转,很可能就被敌军抓住空隙将军阵扰乱,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为了避免引发军阵崩溃,大乾军律规定,大军主帅可以让中军弓弩手攒射,不分敌我,消除混乱。也可以派督战队,斩杀不尊军令者,且以逃兵论处。

    所以真等到了战阵之上,麾前则前,麾后则后,麾左则左,麾右则右,视麾所指。如有不听旗令者,只有死路一条。

    总而言之,旌旗代表着一个人的权利和地位。

    苏策的官职是中郎将,这是军中划分将校的分水岭,中郎将为将,而苏策刚认识的两个部下,虽然官职全称为:“神武军左卫前军府左/右郎将”。这名称里面有个“将”字,两人也身处将军这个层级,不过军中郎将只是品阶最低的将军。

    苏策是一军主将,挂出自己的将旗时,他们两个就不能挂出自己的将旗了,只有苏策不在军营的时候,他们两个在值的人才可以挂出自己的将旗。

    这两个郎将年纪比苏策大出来不少,不过在这次神武神威两军四卫中的将官年纪普遍很“轻”。

    神武军左卫将军独孤靳,刚刚四十岁,府兵遗孤,从小就在北苑大营外的周边皇庄长大,十五岁入了长安折冲府,拿到选锋令就去安西都护府,赶上了齐国公姜卜用驼城在西域杀出的戈壁赤血河一战。

    当时,年近三十的独孤靳奉命守卫戈壁绿洲的一处水源,疾驰百里到达绿洲后,未等修整,便面对三百多西域百国联军的进攻,还是旅帅的独孤靳以边军百人,已攻代守,以一敌三,斩级二百三十余,其余敌军溃逃戈壁,到达绿洲的第二日,百国联军千余骑兵进攻,独孤靳所部战死七十余人,仅剩二十几人的时候,齐国公姜卜带着驼城走到了绿洲,这才保住了戈壁滩上方圆百里唯一的绿洲水源。

    还是安西都护的姜卜,率领的驼城追击百国联军至此,只守不攻,牵制着百国联军,后续在戈壁中对峙的四天时间里,正是靠着独孤靳守卫的水源,硬是拖得百国联军杀马解渴。

    最后,姜卜趁着百国联军缺水力竭的时候,全军压上,硬是在戈壁杀出来一条赤水河,当年姜卜的亲卫也是在那一战中最先撕开了百国联军的军阵,一战杀出血屠卫的名头。

    神武军右卫将军封泽安,出自安北都护府,按理说苏策应当认识,实则不然,苏策戍边安北都护府,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隆盛九年年底。

    当年八月安北都护李思哲,率四万人渡河。与九胡人战于无定河北岸,四万大乾边军与十万胡骑连战十日,李思哲率安北军和九胡人在无定河北岸大战一场,安北军以少敌多,虽然击碎了九胡人南下的企图,但是自身损兵折将,回到河南岸的不到万人。

    那场大乾十年未有之恶战的前军主将就是封泽安。

    至于神威军左右两卫的两位将军,苏策还没有见过,十月初一大营竖旗,在九月下旬的时候苏策就到了北苑大营。

    整个前军府一个中郎将,两个左右郎将忙的脚后跟都不着地,调兵文书需要核对军籍数量以及军籍中的姓名,籍贯,年龄是否符合,因为这些兵员不是折冲府从头到尾用两年时间练出来的,只是在折冲府按着选锋令的标准筛选出来的兵员,很多兵员的军籍都是临时造册的。

    为了不出现冒名顶替的事情出现,长安折冲府的折冲都尉送兵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眨,就怕出现乱子。

    前军府中配有属官十几人,满共不到二十人的前军府,最后把前军府的卫兵们都喊到了堂内一起审核军籍,虽然军籍一式四份,折冲府一份,军衙一份,兵部一份,秘书监留档一份,苏策审核的就是军衙的那一份,如果没有问题,苏策和两位郎将需要加盖每个人的将印,然后将军籍送到神武军军衙,虽然这座军衙没有主人,但是军衙中的属官却是丝毫不差。

    说到军衙,这里面的主事之人来自宫中,是个公公,同时还有身穿牡丹紫袍的牡丹内卫,两者对于神武军并无管辖之权,只做监察。

    苏策审核了足足七天的军籍,又跑去军器监领取武备,之前这些新兵的武备都是从长安折冲府的武库中临时“借用”的,所以成军之后是需要给长安折冲府还回去。

    到底是新兵,鼓声一响,军营里乱成了一锅粥,乱跑的,穿戴不齐的,校场列队,三通鼓响完才在伙头、队正的叫骂声中找到自己个位置。

    “止!”苏策大喊了一声,临时充当督战官的都尉和校尉们,在木台前齐齐迈出一步,大声呵斥道:“令,全军止!”

    苏策皱着眉,身后的左郎将关熠和右郎将张朗也是皱着眉,眼睛微眯,神色严峻的看着校场上的新兵。冲着木台下的督战官喊道:“鼓声一响,便是战时,督战官,凡未归队者,笞三十,武备不齐者,杖二十,擅动者,革除。”

    军令如山,此时台下四名都尉,二十位校尉眼中杀气外溢,嘴里喊着,手拉脚踹的从队伍中队伍外揪出来上百新兵。

    军中除了新兵,剩下的都是羽林军调过来的老兵,这些羽林军出身的老兵,小时候身子骨还没长好的时候,气力没发打磨,那段时间就在皇庄里面读书,学的第一篇文章,就是上万字的大乾军律,这是一群将军律刻在骨子里面的人。

    队伍中也有求饶的人,只是这些发错的新兵找错了人,指望督战官放他一马,不如求他们给自己一刀。

    没让苏策再去下令,这些临时的督战官们就开始拿起校场旁,昨天晚上苏策让老兵们准备的皮鞭和军杖开始抽打一百多的新兵。

    没有人说话,整个校场只能听到皮鞭和军杖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打完一个,新兵的伙头就过来领走一个。

    二十四人,四个都尉监刑,二十个校尉甩着皮鞭,挥着军杖惩罚起来犯错的新兵。

    “噼啪!噼啪!噼啪!……”

    “噗,噗,噗……”

    ……

    等到最后一个新兵被自己的伙头带走,督战官们也各自立于自己的部下前面。

    “前军!大战死伤最多,加官晋爵最多。

    前军要的不是强大,而是视死如归的坚韧,坚韧决定胜负!

    前军要的是能抗的人,要的是知道军令如山四个字的人。

    贪生怕死的只会害得自己和同袍丧命。

    现在军籍还未上报军衙,害怕的,想走的去找前军府属官拿走,不会以逃兵论处的,都好好想想,免得日后上来战场,连累他人。

    渴了,一柱香后,我会再回来。”

    苏策喊完一通话转身带着身后左右郎将下了木台,走进了前军府,此时校场上开始有了支支吾吾的声音。

    每排的伙头呵斥着不要说话,苏策说是要走的人不算逃兵,但是走了的人这辈子只能一辈子抬不起头的种地了。

    大乾尚武,胆怯恐惧的情绪谁都会有,以前的府兵压根不需要苏策去“吓唬”,折冲府两年时间里那些折冲府的白发老军早就给新丁们正过性子了。

    但是据苏策知道的,这批八万多人的新兵,根本没有经历过折冲府长达两年的精心打磨。

    而所谓的精心打磨,实则是一项一项能把人身体和心智逼到极限的折磨,心志弱点的根本拿不到选锋令。

    这批兵武力超出折冲府的新兵标准,但是心志,苏策不想猜,也不想去猜,留下的就是部下,走的人总比战场上拉后腿强,拉后腿的连累他人战死,这种人压根就不应该加入军队。

    看着两个抱着温茶喝的昏昏欲睡的左右郎将,苏策领取武备的这几天可是把这俩人累坏了。

    “再熬一会,下午让各部好好讲讲规矩,晚上巡营,我来!”苏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站起来喊着两个快要去见周公的人。

    苏策率先往外走,只见身后两人慢走了几步,关熠小声地说道:“年纪轻,手腕很硬!”

    张朗抬头看了看十几步外苏策背影应道:“那可是太子亲口说的东宫领将,没点本事,能压住那群小世子。”

    关熠点了点头接了一句:“听说还是李帅的亲传?”

    张朗摇了摇头:“可不是那回事,我听我家阿爷给我说,此子自剑南归来后,助李帅在长安站住了脚,什么事情,阿爷没说,只是让我好好做事,这位不压人!”

    关熠听到后诧异的看了一眼张朗连脚步都慢了下来:“不压人?什么意思!老张,话说明点。”

    “屁个老张,我还没你大呢!老子都没成婚呢,被你这样说,那家姑娘能看上我!”张朗叉开了话题,显然这会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

    苏策走到点将台的台阶,看到两人落在后面,招了招手,示意赶紧跟上,关熠刚要开口的话又咽了下去,嘴里小声的说道:“初五休沐,得胜楼!”

    “早说啊,就这么定了!”张朗咧着嘴想要笑,不过这会到了点将台的台阶处,把笑憋了回去。两人上了点将台,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表情!

    “大军卸甲!伙头整理好甲胄,武器,赵都尉!”苏策呼喊了一声。

    校场南边的辕门处,长安折冲府的折冲都尉带着折冲府的主事还有折冲府中养老的白发老军以及没有拿到选锋令的府兵备选们,赶着马车分散到队列各处,将被借用的武备登记造册放在马车上。

    等到马车陆陆续续的到了辕门处,前军府的属官们和赵都尉核对无误后,冲着苏策点了点头,苏策站在点将台上,行了一礼,赵都尉洒脱的摆了摆手,往马车上一跳,赶着马车出了辕门。

    十月秋高气爽,新的武备苏策没准备今天就发给新兵,这些新兵还需要磨磨性子,不然脑筋转不过来容易闹出乱子。

    下午,校场被一分为四,五百亩的校场足够容纳四千多人的新丁。按照兵部给的建制,前军的兵只有四千人,多余的人要么陆陆续续淘汰出去,淘汰太多缺人的话,可以从长安万年两县的折冲府选兵补齐,或者南衙十六卫想进北衙六军的人也是不少。

    人肯定是不缺的,这也是苏策现在没打算和这些新兵们掏心掏肺的原因,而且掏心掏肺那只适用于同样层次的人,兵将之间需要距离,这个距离既不能太疏远,也不能太亲近,否则要么失去军心,要么失去威严,其中的度需要苏策慢慢去琢磨。

    下午左郎将关熠和右郎将张朗没有回去后院呼呼大睡,而是把兵籍再次轻点了一遍数目,之前内容无错,数目再三清点,和调令上没有出入,两人这才再给兵部的回执上盖上了自己的将印。

    苏策在看完两人写的回执后,字句干脆利落,事情写的清楚,数目也对,苏策也没有锦上添花,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将印。

    军籍装在四十口箱子里,再次对照后,三人用火漆封好箱子,一起把印盖在火漆上做好标识。

    下午没让苏策等多久,军衙的属官就过来抬走了军籍,同时也收走了送给兵部的回执,北苑大营是半封闭的,将官们休沐日轮流出营,士兵们则是每月只有一日可以出营的机会,所以都是轮流出营。

    出营的禁军,只有一个去处就是长安城,往返兵部和禁军的文书,这些出营的人很愿意去送,因为这样一天公事,一天休沐,可以送完文书后,回一趟北苑大营,让禁军军衙确认送达后,就可以不用归营,这么算下来,每月可以多休多半天时间,重要的是可以在外过夜,只是休沐期间不能将武备带出军营,不过随身防身的横刀和障刀可以随身携带。

    军中之人,性子直,有时候惹出乱子,若是事情不严重,南衙街面上的府兵看到犯事之人带的制式横刀,多半会场面上狠狠教训,然后扭头就给放了。

    不过这是南衙府兵和北衙禁军的潜规则,毕竟街面上,府兵,禁军,不良人,管辖区域重叠交叉,小事情不严重,也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引得两军不快,毕竟军中最是护犊子。

    事情该忙的都忙完了,没忙完的需要拿出时间去慢慢来,苏策下午靠着椅子,拿着上个月底李思哲送到苏庄的手札,这本手札是李思哲的日常随笔,都是记录了他统兵之后遇到的听到的一些小事。

    没有说教,类似于日记,只是记录了一些事情,苏策也明晰老帅的意思,显然李思哲是打算让苏策自己去悟,毕竟要想成为军中的统兵大帅,只靠模仿前人,那样只能被敌军抓住破绽,到时候损兵折将,丢的可是实打实的人命。

    军中统兵大帅的风格各有千秋,而军中的传承,从来不是模仿复刻,更多是一种用兵思维的传递,这需要有足够的悟性。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行小人行径

    十一月份初,天气转寒,在北苑正热火朝天的练兵之际,东宫太子赵载承突染寒疾,在南山离宫温泉安养的圣人赵钰民连夜回宫主持国事。

    圣人赵钰民性子慵懒,隆盛十二年之后,圣人赵钰民便将国事交由太子处置,自己只做斧正。

    只是,监国大权在握,对于太子赵载承来说不亚于一副天大的重担忽然压在身上,太子赵载承殚精竭虑,政务无缺。

    但是大乾各州府每日送至长安的文书少说也有千份,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二十三位紫袍重臣加上千余位各部属官虽然将文书分出轻重进行批奏,但是每日送至东宫的文书也有上百封。

    诸多事情都需要二十出头的太子和三相商议之后才能中枢批阅,下达政令。

    整个隆盛十三年已经走到了尾声,长时间的劳累,让太子赵载承累倒了。

    监国太子病重,圣人赵钰民回宫,并不存在权利交替。

    但是,这件事情却引起了朝堂上的一些议论。

    太子赵载承身子骨从小就不是很好,当年圣人赵钰民登基之初,战事政事繁多,圣人赵钰民也没有心思看护年幼的太子,便是在那个当口,刚刚被立为太子的赵载承染过一次气疾。

    而比太子只小两岁的二皇子文治武功不弱于太子,十四五岁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两人年纪只差一岁,三皇子自幼喜武,四皇子跟着太子学了不少政务上的学问,一文一武在南方坐镇,年纪虽小,初见角笛。

    “易储!”

    当这两个字出现的时候,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

    皇家之事,本就是绝密之事,也正是因为有人猜测太子赵载承可能身有隐疾,所以在大乾一直有人支持二皇子入主东宫。

    现在太子赵载承染疾,这个话题又被人提了起来。

    圣人赵钰民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南衙十六卫全军上街,配合长安万年两县不良人抓捕散播谣言的人。

    要知道平日里南衙十六卫中的十二武卫并不是全员轮值于长安城,只有一半府兵在长安城中,剩下一半府兵则在长安城东边的霸上大营。

    太子赵载承染疾,本就是圣人赵钰民的心病,现在有人散播谣言,圣人赵钰民怒气涌上心头,命令兵部调动霸上大营府兵深夜入长安。

    整座长安城进入战时那种军管的状态,十六卫大将军甲胄不立身,长安万年两县县令,命令各坊官及不良人排查城中。

    闹了半个月,东宫传出消息,太子只是因为劳累寒气入体,已无大碍,而长安城中因为管不住嘴的人抓住了上千人。

    都是平头百姓,还是天子脚下的百姓,本就多事,妄议朝政,大乾还没有到听不了坏话的程度,但是议论到太子身上,圣人赵钰民这个好脾气的性子,也是忍不住怒气。

    太子痊愈,圣人赵钰民这才轻拿轻放,让长安万年两县放了被抓起来的百姓。

    不过刑罚可免,却要受些皮肉之苦,上千百姓中揪出来最早散播谣言的十几人,拖到东宫门外,每人笞五十给太子出气。

    只是这份迟来的关爱,让太子赵载承苦笑不得。派遣宫人送去了十几张牛皮,说是太子仁慈,衙役们用鞭子抽打,隔着牛皮伤不了人。

    帝王威严笼罩在长安城的上空,好像帝王就应该有所威严。

    而太子仁慈之名又传了开来。

    传这个话题的还是那批说太子身染隐疾帝王人。

    看似圣人闹脾气,但是效果却不在民,而在朝堂,所谓无风不起浪,很显然若是没有人操纵,谣言怎么会散播的那么快。

    一天时间,太子身有隐疾的话头就传遍了长安。

    在这场闹剧一样的事情中,要说谁的压力最大,无疑是二皇子赵载校。

    二皇子虽说不出十六王府,看似赋闲,实则从益州归来后,重新执掌牡丹内卫。

    “中书舍人安昌醉酒溺亡!”

    长安城又出了一个新的话题,堂堂庙堂上身穿绯袍的中书舍人因为醉酒,回家的路上,栽到了路边水渠中溺亡,长安城百姓又多了一份谈资。

    但是真正在朝堂中有话语权的重臣们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调查中书舍人安昌溺亡之事的人是牡丹内卫。

    这就有趣了,长安城的事,一般而言,这种事情,都是交给两县不良人、衙役,各坊坊官去管,什么时候轮到牡丹内卫去管这种事情。

    不过哪怕知道这是二皇子做的,也没有人去提,装作不知情,便过去了。

    苏策在北苑大营中练兵,知晓太子病重的事情,也只是笑笑,上次太子在苏庄校场上,全套甲胄在身,狠狠地“揍”了自己一回,全套甲胄几十斤套在身上,可不像是体弱多病的人做的事。

    很快,太子就痊愈了,圣人赵钰民怕累着太子,回宫之后开始处理政务,到了十一月底,太子赵载承出东宫来到北苑大营。

    而苏策看着眼前一身戎装来北苑大营的太子巡查的样子,可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苏策猜测太子赵载承生病估计是为了让圣人回宫。而圣人赵钰民知道太子没在东宫休养,而是去了北苑大营,两天一道口谕,召太子回东宫。

    只是每次圣人口谕一来,太子赵载承就“病”了,还是那种躺在床榻上一挪就断气的病。

    连着三道口谕,太子六天病了三回,现在是个人都明白了,太子那是生病,分明是逼着慵懒的圣人回宫。

    毕竟太子监国,那是帝王亲征,不在国都时的法子,什么时候有太子监国,帝王在国都外离宫躲清闲的例子。

    太子赵载承知兵,却对于各军战力的了解不深,在北苑大营待到十一月底,冬月初一就去了霸下大营。

    看来太子真正的目的是找时间看看兵将是否可用,大乾不征四方,周边各国以为大乾国力衰退,今年时常扰边,蠢蠢欲动。

    太子抚军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虽说大乾国策是三年不征,但是所谓不征,却没有说不伐。

    征是征服,开疆扩土!

    伐是攻伐,施以雷霆之威!

    征伐这个词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字,都是说的战事,但两者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战事。

    凡以征字,前面大军作战,打下来的土地,紧接着迁移百姓。需要九寺五监,三省六部通力合作。

    而伐就不一样了,只需要兵部调令,抽调一支精兵,不求占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打出军卫。

    看出来太子的意思,整个北苑大营中在一日之内因练兵受伤者过百。

    哪怕是苏策也不能例外,战争不可避免,战争意味着荣耀和牺牲,行伍之人,从来都不会去管战争的对错,战争,只论胜负。

    “昨日伤的七人退回长安折冲府,明天初五,关熠你休沐,你亲自去一趟,请赵都尉去得胜楼一趟,账目挂在我府上,得胜楼与我府上有些往来。”苏策扔下手中的笔,把退兵文书吹干放到竹筒中封好。

    苏策指了指旁边正在往嘴里塞肉脯的张朗:“喜欢吃,下次我让府上管家给你也带一份,明日去兵部一趟,多去要些兵,后面估计还会退不少兵,既然要兵,去的次数不能多,不如一次多要点。

    按理说,各位都年长我几岁,这话本不该我说,不过做弟弟的得说说你俩了,关兄,你老丈是长安富商,嫂嫂自小没受过苦,跟着住你那个小院子里受苦,你不心疼,人家老爹心疼,三进得院子都给你备好了,硬是不住,老丈半个爹,花他的钱不丢人,以后对嫂嫂好点便是。

    还有张兄,你老丈是新任兵部侍郎,听说朝廷发的那些俸禄都被他喝酒用掉了,至今还租房住着,这就是你不懂事了,明天你先去一趟苏庄,让管事给你拉一车百果酿,带我送予长辈。

    另外在永和坊那里我那空着好几套院子,整个坊当年因为点事,都买下了,都是新修德,一两进的院子,本来就是打算给军中弟兄们住的,你明日带着老丈去挑一套。

    长安居大不易,九月份,南衙一个都尉喝兵血,差点引起营啸,这种事不能出在你我手上。

    左军邓天鹤说我前军一帮泥腿子出身,你们能忍,我忍不了。

    兵,我要兵,精兵都是大浪淘沙,现在咱们的沙子越多,以后咱们的精兵就越强,若是真有战事,我定给诸位争一个先锋主攻,我们可是前军,理应是全卫最强,还有你们四个,还没有成家吧,张朗,你挑院子顺便给他们挑四套小院,看上哪家姑娘,我去找人说媒。

    最后,苏某说些丑话,钱,我不缺,你们要什么,我都能给,但是要是上了战场,谁拖我后腿,军法无情。”

    左右郎将,四大都尉,这就是苏策在军中的班底。

    刚才那番话,若是按着以前苏策的性子,苏策可说不出来,不过李思哲札记中记录的军中趣事,却提醒了苏策。

    军中之人,争得就是一口气,不争就是怂货。

    对部下,不说收买,那是施恩之举却不能缺少,特别是遇到年纪比自己大的部下,年纪轻威势不足时,便以利导。

    苏策刚才说的话,虽然都是赤条条的利益,但是在谁手下不是当差,有份好处拿,不拿不成了傻子。

    禁军不比边军,边军纯粹,禁军中背景出身好的人比比皆是,苏策话里面提到的左军邓天鹤就是一个县侯之子,其祖上可是郡公,这样的老牌勋贵最是抵触军中新晋的勋贵。

    苏策不想与人争斗,但是军中就是这样,被人踩了,踩回去便是,若是不敢去踩,那还留在军中做甚,不如回家中地算了。

    苏策装傻充愣的说完这番话,目的可不是想着用些钱财就能让这些人对自己唯命是从,这压根不可能,这六人那个不是是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只是仗没打赢,军功策转太低,弄得有职无爵。

    说一千,道一万,有本事的人才能在军中吃的开,虽然有钱是最容易被人看不起的本事,但是本事就是本事。

    李思哲札记的一句话:宁学小人胜,不学君子败。

    军中主将心中唯有胜利,胜利面前,百无禁忌。

    而苏策理解是一个将军的责任不是让士兵崇拜,而是让士兵在战场上歼灭敌人,活着回家!只要胜利,只要部下少一些伤亡,被人视为小人,又有何妨!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九胡至(发错卷了)

    既然做好了孤城一战的准备,整座左武关在第二日便忙碌了起来。

    赵羽带着一百轻骑去了狼烟山。

    七校尉手下三千五百老卒与左右都尉手下两千新卒出关。

    坚壁清野!

    谷中有九胡游骑,苏策从一开始就没有没想瞒着九胡游骑。

    左武关周围的林木遭了殃,粗壮的林木最先被砍伐,一股脑的运回了关内,除此之外,细一点的也被砍伐殆尽,

    大军所过犹如蝗虫洗地。

    林木变成了木材,处理下来的杂木变成了柴火,苏策和手下将校们忙着谋划布防。

    而马背上的赵羽换马不停的往狼烟山送信。

    事从紧急,三天后,左武关的求援文书刚到,赵羽带着苏策的信也到了。

    三关都护公孙宗知道老帅李思哲的谋划,

    这是安北十二军头两年的布局,

    如今到了收利息的时候了,他自然不能拖后腿。

    中午到的赵羽都没有来得及休息,连夜赶路赵羽的大腿内侧都磨出了水泡,都护公孙宗在起草调令,赵羽就在堂中脱去裤子,秦山明拿着铁针把棉线穿过赵羽大腿内侧的水泡中。

    “拿好调令,立即出发,左一左二两座守捉城的粮草军械能拿多少那多少。两城守捉郎会帮你们一起运送。此战,孤城在外,护好军主,去吧。”公孙宗在写好的布绢上用印,塞到铜管中,用火漆密封,盖上自己的私印。

    其他两位副都护,长史,把抄录好的文书副本盖印放在铁盒中留存,日后若是朝堂发难说三关都护府擅起边衅也有个说法。

    “喏!”秦山明扶着赵羽走出三关都护府,赵羽呲牙咧嘴的爬上马背,一个骑兵用布条把赵羽捆在马背上。

    秦山明呼号了一声:“出!”

    五百轻骑从三关都护府所在的狼烟城西门奔出。

    身后是四千新卒在狼烟山的新军都尉带领下往西赶去。

    骑兵有调令在身走在前面,

    他们需要通知左一左二守捉城运输粮草武备去左武关先行一步,而后面的跟随的新军护送着从狼烟城出来的车队。

    五月廿五日至,此为军令,失期者,斩!

    将作营三百人齐上阵,一根根原木被分割,武库中床弩构件被启用,在将作的手下一架架床弩成型,学徒们用工具切削着床弩所用的弩箭箭杆……

    谷北一支二十万人的大军在大地上绵延几十里,骑兵,步军,羊群,走的不紧不慢。

    谷南左一左二守捉城抽调了八千守捉郎,押送着粮草,武备,草药,驽马吃力的拉着大车把一车车的物资送进左武关。

    如今的左武关可谓没有下脚的地方,众曹参军忙的每天只睡三个时辰,很快将作监对面的四个百米长宽的仓库十几天就被堆满。

    人头大小石块垒在三里长街上,

    两千步卒分去了左右塞,左右都尉成了空头将军,

    不过过几日四千新军到达,他俩手底下又有兵了。

    左武关一共有三座主箭楼,高两丈半,分为三层,占据了三十米的城墙,宽两丈,后面留着一丈的通道,另外还有六座角楼,长宽皆为三丈,坐落于城墙拐角,另外还有城墙每隔五十米一座凸出城墙的马面,马面上有箭楼,长宽皆为三丈,三面面敌,高两丈,分为两层半,下面两层是砖石结构,上面半层是露天的木制女墙,这样的马面箭楼左右御五十座,左右塞五十座。

    而在普通的城墙段,则是由将作监抽调部分将作和学徒,指点边军们制作木廊,所谓木廊是在原本女墙的基础上固定木框,分为两层,一层为原城墙部分和木排组成,上面则是木板和铁钉连接,构成穹顶,顶上是木制女墙,这里不设兵员防守,只有敌军登上来的时候,这里才会派兵将敌军赶下去。

    木廊即可防止敌军箭矢抛射,又可作为弩手的站位。每隔一米一个孔位,用于弩手防守,在木廊后面的空地上是弓手的战位,他们可以在这里向外抛射羽箭,也可以登上木廊二层攻击爬到近前的敌军。

    除此之外槎牌、遮箭架、叉竿、抵篙、铁提钩、守城木立……也制作了不少。

    至于之前制作好的床弩到十九日已经搬上了各楼中。

    主箭楼十二具床弩,另有六具床弩备用,凸出城墙的角楼设有十六具具床弩,另有八具备用,马面上的箭楼设有两具床弩,另有一具备用。

    三座主箭楼,六座角楼,一百一十二座马面箭楼,总计床弩五百三十四架,三分之一为备用床弩。

    当城墙上如火如荼的建设初具雏形后,各军开始选兵,守军分为三等。

    一等为弩手,关内原有臂章弩六百张,后面将作营有制作了四百架,凑足了一千张,一千弩手多出于老边军。

    二等为弓手,刀盾,枪盾,床弩手,共计三千人。

    三等为辅兵,共计一千五百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那两千新卒。

    廿三日,赵羽和秦山明赶回了左武关,随之一同前来的还有四千新卒和第三批物资,也是最后一批物资,两座守捉城被搬空了,除了给自己留下来四分之一用于谷南段葫芦口防守,剩下四分之三都送给了左武关,这让左武关越发拥挤。

    秦山明的五百骑兵,苏策一封调令归左一守捉城暂管,汇合左一左二守捉城的骑兵巡守狼烟山南麓,防止小股九胡人翻山潜入。

    腾下来的骑军坊被推平了马厩,用木材搭建了两层的木楼,这才勉强塞下了四千新卒,跑马的平地成为了了伤兵营,一百多位从狼烟城左一左二守捉城的军医在此坐镇,军医和四千新卒是苏策敢于孤城独守的底气。

    之前的六千守军都上了城防,左右塞各五百战兵,前哨前关后关各五百战兵,左右御各一千战兵,一千五百辅兵等比分散在各处,还有一千战兵作为轮换。

    新来的这四千新军则成为左武关的第四等兵员,每等递补。

    廿四日,九胡游骑已经不在隐藏形迹,在关北五百步遥望左武关。

    左武关这二十天一天一个样子的加固城防。

    九胡人心急,却不傻,手头上有五万室韦人,怎么会用自己的人命去填左武关这个血肉磨盘。

    廿七日,九胡大军入谷,廿九日,九胡兵锋至左武关北两里,以此为界安营扎寨。

    九胡首领阿拉格巴日知道这是回到北原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此战胜,按照他与罗斯众公国的盟约,罗斯人将会起兵百万南下,代价是北原割让北侧中部,南侧则能重回九胡之手。

    不过前提是九胡人能扫出一条跨越狼烟山的通道,而左武关则是这条通道上九胡人不得不碾碎的阻碍。

    阿拉格巴日骑着战马带着自己的狼牙卫到了关南一里处的一处十几米高的小丘上,看着露出獠牙的左武关,几十米上百米高的石脉上遍布的木制拒马,不用想还有空隙间还会有铁蒺藜。

    雄关险要,不过阿拉格巴日也不着急一时片刻。

    九胡人整个五月末都没有派兵叩关,只是一味地修整营地,东西宽六里,南北绵延二十里。

    苏策也乐的与九胡人拖时间,安北一脉拖的起,九胡人却拖不起。

    只有阿拉格巴日知道,他不是在拖时间,而是手中二十万大军,是九胡南归的最后希望,他不得不慎重。

    夜里阿拉格巴日拿着九胡游骑画好的左武关地图,眉头就没有松下来,就连最喜欢的百果酿都没喝完,顺手赐给了亲卫孟巴图。苏策要是看到这一幕,估计回长安会狠狠地夸赞李常。自古以来酒就是奢侈品,他都不知道李常把酒都能卖到狼烟山北。

    此时的左武关很安静,战位上的边军抱着武器席地而睡,箭楼上的哨兵,三人一组,眼神锐利的盯着城墙下的一举一动。

    城中五人一队的辅兵正在巡逻,城中粮草武备军械众多,可不敢失了火,苏策此时也没有睡,领着亲卫在关中察看城防和储备。

    前几天在城中心各处泉眼都用青砖铺成几米见方的水池,苏策捧起一捧水,饮了几口,有股子砖头味道,想来过几天就没味了。

    城中的这些泉眼水量有大有小,集中在后关那块,扩大了泉眼,水量增加了很多,除了每天供应上万人还有几百匹战马饮用外,还有不少漫出去的,顺着青砖暗道连接着各处茅房。

    自古以来,缺粮,疫病,火灾都是城破的主因,粮草左武关不缺,一万多人吃到明年开春也够了,就怕疫病和火灾。每隔五十步放着大木桶,辅兵们每天会给这些木桶中添水,小火几桶水下去就灭了。

    况且关内四千新卒们也不是闲在营房中,之前在厢军中剿匪见过血的两千多人抽调出一千人和一千老兵混住住在城墙下的联排房下,随时补充到各战营,剩下的一千多,抽出一千作为后备营。

    最后挑剩下帝王两千人,五百人划给军医,负责战时运送伤员,现在跟着军医们学着处理外伤。

    五百人的伙头营,两百百人专门做饭,一百人专门烧热水,两百人运送食物水袋到城墙下,交给辅兵,再由辅兵分给战兵。

    五百人的关防营,负责关城中的日常巡逻,防止火患出现,五百人的运输营辅助将作营,将武备军械送上城墙。

    苏策巡视了一夜,把关城和左右塞都转了一遍,战前巡视,鼓舞军心这点事情,苏策不用别人提点,这点为帅之道,在长安时,老帅都叮嘱过了。

    黎明时分,苏策转到了前哨,前哨校尉谢开峥此时正在主箭楼中巡视,时不时的给士兵们掖掖被子,殊不知五月末天气热了起来,人睡觉怎么盖的住被子。

    “都尉!”前哨校尉谢开峥看到苏策,小声喊了一声,苏策招了招手,走到了主箭楼外,苏策让放哨的哨兵回去睡会儿,带着亲卫和谢开峥走上露台,苏策扶着厚实的木女墙,看着两里外灯火阑珊的九胡营地。

    谢开峥站在苏策身后,苏策缓缓开口:“九胡人阵仗挺大的,不过也是秋后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后面我不会来前哨了,这里交给你了,也不知道这是个机会,还是个死局。翁城中有一千兵力,给你的,稀罕着用!兵部给我安北的将军罐只有一万个,前哨重任交给你了,莫让你父,我等安北将失望!”

    苏策说完话叹了一口气,望着九胡人的营地,这一仗,九胡人只会死战,不知道多少好儿郎陨命此地。

    前哨校尉谢开峥吸了一口带着黎明寒意的空气,看着苏策背影回道:“都尉,某懂。”

    苏策看了一会九胡人的营地,整齐有序,看来九胡人从大乾和罗斯身上学到了不少本事,这一仗不好打,这是他苏策奠定军主之位的一战,一战成名则还罢了,若是败,苏策没想过会败!

    天色亮了起来,苏策的身上积了一层露水,露水汇聚顺着甲胄的甲片滴在地上,头上铁胄留下来的露水让苏策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苏策转动有些僵硬的身体,看着陪着自己肃立了快一个时辰的前哨校尉谢开峥,想到怀里还有一袋蜜饯,伸手从怀里拿了出来,递给谢开峥:“东市买的岭南蜜饯,苦的时候吃一枚。”

    前哨校尉谢开峥接过布袋,行了一礼:“谢都尉!”

    苏策拍了拍谢开峥的肩膀,故作豪爽的说道:“回长安,请你喝酒!”

    等到苏策走下露台,听到身后谢开峥喊了一声:“都尉!”

    苏策扭头看向谢开峥,谢开峥举了举手中的布袋,朗声喊道:“都尉,某家在宜平坊,快十年了,还没回去过,戍边前,阿耶带某去过得胜楼,那里的羊肉好吃,某想吃!还想喝一口百果精酿!”

    苏策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地冲着谢开峥喊道:“好,回去后,定让你吃个够,喝个够!”说完,苏策转身拉下面甲,头也不会的走下前哨城墙。

    沿着三里长街走过前关城墙,沿途的各营边军各司其职,苏策也没有再打扰,战事一起,前关处的城门也会封死,前哨和左武关就只剩下两座砖石廊道连接了。

    回到都尉府,此时天亮了,往日吵闹的兵戈厅中也只剩下苏策和李怀民两人,李怀民附身低着头端着铜盆,小声说道:“少军主洁面!”

    苏策掀开面甲,涕泗横流的脸上冲李怀民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伸手洗去脸上的狼狈,面巾一擦,恢复了往常的冷面。

    本为棋盘一落子,怎见不得他人苦。

第一百二十章 练兵

    太子去了霸下大营,北苑大营在初雪之下仍然三日一练,整军备战,羽林军的骑兵也参与了北苑练兵之中。

    先是军阵演练,之后便是木枪木刀的小队演武,虽无战损,但是每每演武,必有伤残,苏策之前训练旅贲军时,用活牲畜让旅贲军见血,但是那些毕竟是牲畜,和人不能比,更何况还是羽林军亲自下场。

    “苏将军,兵部安排的演武太过频繁了,我手下两营兵,这半月受伤一百九十余人,其中致残三十一,不能再这么搞下去了,我足足折了一成兵力。”关熠走进前军府前厅,说完抄起苏策桌子上的茶壶牛饮了起来。

    “最近的邸报看了没,罗斯人派来了使者,鸿胪寺在长安城划了一处院落给罗斯使者暂居。”苏策头也没抬,手上的毛笔在纸上写着文书,折损兵员肯定不能空着,苏策要从长安折冲府调兵,起码要补齐兵员,至于伤残的只能退回折冲府。

    要说长安折冲府也是难,神威神武两军四卫训练这一月折损上千兵员,紧赶慢赶的练出来的兵,各军都抢着要,谁也不想自己手中兵员不齐。

    “九胡人和罗斯人决裂了,九胡人到了狼烟山北也不安分,三十多万九胡人全民皆兵,灭掉了罗斯国一侯一伯,后面被公爵利沃夫率领大军镇压,一个活口都没留,有伤天和啊!”关熠放下喝空的茶壶,说道细处,语气有些寂寥。

    “寄人篱下便要做好弃子的准备,老罗斯王老迈,公爵利沃夫估计也不安分,三年之内必成大患,只是不知道安北都护府是要北上,还是守着狼烟山?”苏策对于周边诸多势力并无个人仇恨,不过食君禄,忠君事而已。

    关熠点了点头:“北上只会让公爵利沃夫不敢篡夺王权,守着狼烟山,等到罗斯人自己乱。不过西边有些不安分啊。”

    “何止西边,南边六诏狼子野心不死,吐蕃人和其结盟,剑南道的府兵六成划给了剑南厢军,十万厢军守着山口,吐蕃人也不敢下高原,我们的人上去了有气疾,真是让人恼火。”苏策锤了一下桌子,之前茂州战事无疑是卡在苏策心头的一根刺。

    张朗此时走了进来,身上的甲胄上还落着雪花,皱着眉头开口说道:“我手下两营今日折了三十余,这羽林军下手也太重了!”

    “重?”苏策闷声喊了一声,接着说道:“总比上了战场没命强!”

    张朗看着苏策发火,不由得面色发紧,苏策摆了摆手说道:“不是冲你,只是这月折损有些太多了,四营兵,这还没到月底,就折了快五百人,长安折冲府的兵都不够调了,只是不知道太子让兵部做何谋划,三日一练,九日一演武,就是在边军也不是这个练法!”

    张朗松了口气,别看苏策比他和关熠年纪小,但是两人可不敢小瞧苏策,这可是两百骑兵就敢冲阵的狠人,而且还给他破了敌军军阵。

    破军,斩将,夺旗,自古便是大功,而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要想实现三者其一,领头之人武艺,眼力,魄力都是万中无一。

    因而,关熠和张朗两人也没觉得苏策这个二十出头的人压在自己头上,也不敢轻视苏策。

    神武神威两军和南衙十六卫府兵不同,一切向羽林军看齐,上马骑射,下马步战,这是神武神威最起码的要求。

    只是这样一来,两军的将士们在平日里就得剥皮刮骨了。

    高伤残的训练换来的是高端战力,精兵只有在这种近乎残酷的训练中才能练就。

    苏策从怀里掏出来两个纸包,里面是两块酱牛肉,大乾有了草原,反应到吃食上,牛肉就不是那么难得了,只是律法规定耕牛不可屠宰,因而大乾每年牛肉来源都是因为耕牛出现意外而死,这才有了牛肉的来源。

    现在有了草原,那些牛不能耕地,商队便将这些牛定为肉牛,不过缴纳的税却极高,一斤牛肉比十斤羊肉还贵,所以牛肉是一种很贵重的吃食。

    关熠和张朗虽然品阶不低,做为大乾的中级军官,牛肉还是一种很奢侈的吃食。

    不过,这要看和谁比较,苏策家中殷实,而且苏策也不是死守钱的人,亏了什么也不会亏了自己的嘴。

    两个半斤的牛肉块甩给两人,苏策拿着刚写好的文书,出了门。

    到了卫府门口,看到了后中左右四军的中郎将,五人相视一笑,都明白彼此为什么来这里。

    平日里众人忙于练兵,彼此都不熟悉,但是身在一军之中,彼此之间的配合,意味着手下儿郎们可以少一些伤亡。

    因此,就算是真的看不惯对方,也会尽力维持彼此的关系,私交和公事不能混为一团,不然五人也不会在中郎将这个位置上,军中校尉就是没有脑子的莽夫能晋升的极限了。

    千人在勇,需要的是敢于拼杀的猛将,而在此之上,就需要智慧了。

    “见过泾阳伯!”

    “众位兄长折杀苏某了!”苏策翻身下马,面上带笑,把战马缰绳递给门口的卫兵,拱手行礼,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了爵位就高人一等。

    花花轿子抬人,苏策可没有少居高位目空一切的坏毛病。

    中军中郎将甘凌,汾阳县公次子,出身安东都护府,戍边之后调任左领军卫,神武军新立,其父甘尧走的魏国公上官征的门路。

    左军中郎将公孙华,杜陵县公公孙宗次子,和苏策一样出身安北都护府,不过比苏策年长几岁,之前在右武卫任都尉。

    右军中郎将郭军,渑池县公郭申次子,安南都护府戍边,阵斩獠人百级,得渑池县开国子爵,本来在右骁卫任职,不过其精于步战,右骁卫都是骑兵,因此来了神武军。

    后军中郎将蒙定海,华阴县公蒙斌次子,出身安北都护府,其父曾是卫国公部将,因失期误打误撞的焚烧了敌军辎重,晋县公,父辈荫萌,长子袭爵,剩下的落在这个次子身上。

    五人相聚于此,目的就是求见神武军左卫将军独孤靳,说道独孤靳,除了战场上的功绩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是当朝独孤皇后的侄子,独孤家乃是陇西新晋的豪族,其中关系复杂,大乾君王娶妻不娶世家将门传世,只是寻地方良善之家,择其女为妻。

    目的就是让皇后母族底蕴不够,没有国戚干政的麻烦事,太子妃母族郑氏闹出乱子,也是在朝堂之外,从中就能看出来大乾君王对于皇亲国戚的防备。

    说完国戚,再说说皇亲,多从军,除卫国公这个固定的爵位外,其余皇亲只能监军,并无统兵之权。

    苏策和四人客套了一番便进了卫府衙门。

    五人目的一致,来这里就是要兵的,显然五军伤残的数字让包括苏策在内的五位中郎将都难以忍受了。

    不过五人却没有见到独孤靳,此时独孤靳正在长安,万年,盩桎,鄠邑四县折冲府要兵,只因为之前手中的一千新兵早已经补给了五军。

    北苑大营周围也有几个不挂折冲府名的折冲府,这些不存在于兵部的折冲府都是羽林军的地盘,都是收养军中遗孤,长安人给称呼散布在北苑内的村镇一个统一的名字——小郎庄。

    小郎庄顾名思义这些村庄内都是小孩子和羽林军的家眷,每户羽林军属都会领养几个遗孤,这也是羽林军的兵源。羽林军自成一体,虽然苏策他们的神武神威两军和羽林军都是北衙六军,但是地位却不能相比。

    国之羽林,皆是府兵遗孤,也是对大乾帝王最为忠诚的军队。所谓的皇庄就是用来安置羽林军的。

    五人跑了一趟空,相顾无言,在卫府衙门口聊了一会儿,蒙定海,公孙华还有苏策出身安北都护府,自然亲近一些,而郭军和甘凌也没有见外,五军齐心合力,战事才可顺遂。

    军中之人,争强好胜,本就是本性,不过到了中郎将这一级,再去争强好胜只会沦为军中异类,成为全军的公敌。毕竟影响军中团结的人没有人会喜欢。

    告别四人,苏策七骑着马往回走,这一趟虽然没有要到兵,不过和公孙华还有蒙定海聊了一会儿,也不算是没有收获。

    主帅独孤靳出身安北都护府,苏策三人也是安北都护府出身,出身决定态度,这是大乾军中的潜规则,四边出身的人彼此之间是确确实实存在竞争的,毕竟官职就那么多,虽然没有文臣那般党同伐异,但是念着旧情份,力所能及的彼此帮助还是可行的。

    只是即便是帮也要站在理上面,军律压在每一个大乾将士的头顶,没人敢去在军中拉帮结派。

    军中可争,不可结党,这是军律中明令禁止的事情,苏策这些军中将领都不是傻子,战场上依靠彼此,战场之外,要独!

    只有军中领兵之人独,皇宫中的帝王才能睡安稳,南衙北衙互为牵制,各卫中四边出身的人互为节制。

    所有的节制用军律摆在明面,那种战场见死不救的事情不是节制,军律:见而不救,主将可斩。

    与其说大乾军中团结,不如说大乾军律让大乾军队不得不团结,一本军律画好了圈子,在这个圈中争,争得是军力,一旦踏出这个圈子,群起而攻之。

    皇亲监军,维护的便是军律,同时军律也是每一个大乾军人保护自己的倚仗。

    苏策回到前军府,关熠和张朗正在校场上练兵,所谓练兵练得是军阵配合,大乾军阵从军中最基础的伙开始,小阵和小阵连接便是大阵,每个人都需要成为大阵的基石,练习中冒进者和落后者都是受惩罚的对象。

    军杖打人,伤筋动骨不可取,皮鞭抽人足够留下深刻的教训。

    苏策当年在折冲府中就没少挨鞭子,有时候军中开玩笑,没被抽过的都不是好兵。

    也正是在这些惩罚下,才有了大乾震慑诸邦的强军。

    苏策把战马丢给门口的卫兵,转头去了伤病营,军中的医官最是宝贵,虽然身无品阶,都是流外官,但是这些人就是苏策这个主将也不敢得罪,毕竟谁也不敢说自己不会受伤,因而苏策要是无事就会来伤病营这里。

    医之十三科,曰大方脉、杂医、小方脉、风、产、眼、口齿、咽喉、正骨、金疮肿、针灸、祝由、禁。

    军中医官的医术并没有长安那些名医高超,但论起正骨,金创肿两科,这些军中医官足以自傲。

    苏策来到伤兵这里,也不仅仅是和这些医官套近乎的,二百多伤兵,都是断骨的硬伤,驻扎在长安旁,军中不缺伤药,但受伤致残这种事情也无法避免。

    苏策感觉自己不该来这里的,伤兵们的眼中并无多少神色,之前眼中有多少光芒,现在眼中就有多少失落。

    致残意味着不能留在军中,前途尽失,虽然有着成为府兵分到的田,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但是没几个人会自甘平凡。

    苏策走到每一个伤兵面前都会停下来聊几句,虽然这些人在苏策写好文书,等到兵部盖印后便会调去之前来的折冲府,之后被折冲府去掉军籍,成为平民,但是现在他们还是苏策的部下。

    苏策看着这些伤兵,心中愧疚,只是这份愧疚只能忍着,等到苏策出了伤兵营,太阳已经落山,校场上的新兵们在各自上官的带领下回营。

    很快营地中便飘散着饭菜的香味,军中饭菜并不好吃,毕竟谁也不能指望拿惯了横刀的手能做多好吃的饭菜,但是军中饭菜却能管饱。

    现在军中还没有分正军和辅军,所以做饭的事情是各旅轮流去做。

    成军之日迟迟未定,这些兵还只能称为新兵,只有兵部考校通过之后这些新兵才会成为禁军一员。

    南北两衙都是禁军,但是南衙禁军通常更喜欢被人称为南衙府兵,这只是一个称呼,而称呼需要用实力来名副其实。

    现在这些新兵们还没有称为禁军的实力,只有什么时候这些新兵们可以以四敌一的和羽林军打个平手,他们才能被称为禁军。

    苏策吃着碗里面盐巴放多的菜,想着前几天羽林军和手下演武时表现出来的战力,不由得发起了愣。

    羽林军人手画戟,身披明光,千人演武,没有结阵,而是每隔五米一骑,连成四排,苏策手下四千多人,轮番进攻,却无一人可以冲破四排羽林军。

    当然,苏策关熠张朗以及四位都尉没有上,练兵不是练将。

    “头疼!”苏策放下手中的碗筷,有些发愁,每一位羽林军都有着不下军中队正的武力,彼此之间心意相通,兵部给的成军标准是:攻可破阵,守则不败。

    按着这样的标准,神武神威两军成军之日估计还得到年后才可。苏策只觉得压力太大,现在这些羽林军只是以个人实力就能让四倍于己的前军无可奈何,若是结了军阵,只怕难度会更大。

    每次和羽林军交手,虽然结果都是败,但是前军这四千新军的实力却是与日俱增,只是苏策并不喜欢这种失败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得胜楼选夫

    十一月底,轮到苏策休沐,关熠和苏策两人下午要去北苑大营,出门有些早,两人相约去了得胜楼,长安城繁华,却不奢靡,大乾战事百年不休,虽说如今不征外,但是战事却从未停歇。

    两人去了得胜楼,在二楼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要说起羊肉,长安城中羊肉做的美味的地方不少,但是军中之人最喜欢去的还是得胜楼。

    得胜楼有三绝,羊肉,歌姬,老兵。

    羊肉,不放香料,歌姬,歌声婉妙,老兵,粗犷豪迈。

    说起歌姬,按照常理来说,都是地位卑贱的可怜女子,不过得胜楼的歌姬歌喉却有着军中豪情。

    府兵遗孤有男有女,男孩多住于北苑,女孩则被收入教坊司,教坊司听起来不是什么好地方,往往让人联想犯官女眷,但是府兵遗孤却是特殊,宫中的老嬷嬷会教授琴棋书画,让这些女孩子有技艺在身。

    待到双八年岁,便会来得胜楼演奏,军中的莽汉,若是瞧着顺眼,便会为君一曲。

    郎有情,妾有意,军中莽汉报备兵部,宫中会以皇后的名义给女子出一份嫁妆。

    苏策和关熠两人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取乐,只是军中生活枯燥乏味,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没准今天还能瞧些乐子。

    两人吃着羊肉喝着苏策从家中带来的一瓶百果精酿,聊着军中的校尉旅帅,此时从楼梯处走上来一名穿着全套崭新甲胄的年轻小校,苏策端着酒杯,半眯着眼睛看着,小将年岁不大,浅绿衣色,显然是个军中七品军官。

    苏策冲着关熠眨了眨眼,挑起下巴,示意关熠去看。

    围坐在旁边的桌子的人也看向了这个小校,甲胄崭新,兜率却少了雉羽。

    “怕是来讨媳妇的吧!”关熠小声的冲着苏策说道,苏策嘴角带笑的点了点头。

    两人不在说话,周围桌子的客人显然和这个小校一般打扮的人不少,兜率雉羽缺失,不是军仪不齐,而是求亲。

    得胜楼的小二噔噔的跑上楼,扫视了一圈,客满了!

    一个老嬷嬷捧着乐器,一个双八年纪身穿红衣的小娘跟着嬷嬷走到二楼中央,面掩红纱,看不清长相,但是身段却是很好。

    银铃般的声音出现在得胜楼的二楼。

    小娘在演奏中扫视着周围,忽而停下了演奏,从嬷嬷手中拿过来雉羽,走到身穿崭新甲胄的府兵身前,将雉羽插在兜率上。

    “吾乃右领军校尉常安北,得姑娘赐羽,日后必不负姑娘。”

    ……

    不断的有老嬷嬷带上小娘,雉羽一根根的送出,雉羽相赠不可拒绝,女子选夫,便是将一生交由一人,若是拒绝,便是轻视。

    来得胜楼的人,若是吃饭饮酒就吃自己的饭,喝自己的酒,若是来讨一房媳妇,则要摘去兜率上的雉羽的人,不过却不能他们去挑,这些小娘的娘家人可是大乾皇后,只能让这些小娘自己去挑。

    一顿饭吃的有些久,关熠中途摸着自己兜率上的雉羽,唉声叹气,一副成亲太早了的模样,被苏策斜了一眼。

    得胜楼选夫那是皇后怜惜这些苦命的丫头们,这些丫头只能娶,不能纳。

    这些小娘可以说是皇后“养”大的,教养,礼仪,姿态比起平头百姓家的闺女好的不止一星半点,所以这些女子无疑是军中糙汉们最佳的选择。

    这种女子选夫的事情没有具体时间,碰到了便是缘分,苏策身穿绯衣,无疑是二楼中官阶最高的人,此时时候不早了,苏策和关熠晚上要回营。

    不过这种的事情遇到了,在场的官阶最高者就需要站出来,以娘家人自居,可为叔伯,也可为兄长,苏策看了一圈,身穿绯衣的好像只有自己和关熠两人,作为官职最高的人,苏策也不能装醉,视而不见,况且这种喜事,沾沾喜气也是乐事。

    苏策拿起酒杯,走到中央,环视一周:“苏某乃神武左卫前军中郎将,今日得佳人垂青者,战事之外,当顾家以承夫责,负心之事不可为。

    雉羽不得者,切勿失意,大丈夫何患无妻。

    苏某军中事务繁多,喜酒喝不到了,小二,劳烦将今日新人名册送到永和坊泾阳县伯府,仪礼不可缺。

    告诉姑娘们,日后若是夫家对其冷落,可寻苏某,已成苏某兄长之责,众位做个见证,饮胜!”

    “饮胜!”

    ……

    苏策也没想到和关熠喝顿酒得了一帮妹妹,今天下午送出雉羽的女子有十六人,也就是说苏策喝了顿酒就多了十六个妹妹。

    若是日后,这些女子中有谁在夫家受了委屈,就会来找苏策,而苏策也必须派人主持公道,这说起来是麻烦事,但这是大乾军中的泽袍之义。汝之儿女,吾为父兄。

    人不管是在何时何地,活的都是名利,这种事就是名,富贵荣华来自军中,也意味着有一些责任必须去担。就像李思哲每年都会给战损部下的妻儿送一份钱粮这种事情,军中其他勋贵也在做,勋贵起于军伍,维护军心的事情不得不做,也不能不做。乱军者,群起而攻之,这是大乾军中的潜规则。

    苏策和关熠两人饮了酒,话多了起来,归营的路上两人闲聊,又聊起了一些军中往事。

    关熠从军时间比苏策长,遇到的听到的事情比苏策多,虽然有些事情道听途说,有夸大其词的感觉。

    “我也是听军中老兵说的……”关熠和苏策两人骑马缓行。

    关熠嘴里的事情,苏策还是第一次听到,何时发生,关熠没有提,只说是安东都护府的旧事。

    说是一年冬天,天降大雪,一队边军前往一个上戍戍边,原本戍堡的边军本应调回都护府再行分配,却因大雪困在戍堡中。

    鹅毛大雪飘了整整一个月,戍堡内的粮食本来只够一队人吃,只是戍堡内本应调走的人走不成,两队人吃着一队人的粮食,积雪没化,路都找不到。

    粮草分到每个人头上无疑是不够撑下去的。

    这还不是最惨的,室韦游骑还总是过来袭扰。

    说道这里关熠买了个关子:“将军,你知道战场上弃尸为什么被开膛破肚?”

    苏策摇了摇头,他还真不知道为什么。

    关熠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是被摸哨捉去的俘虏,杀了,看看胃里有什么就知道,这处戍堡的粮食多不多……”

    “室韦游骑足有两团人之多,戍堡高耸,易守难攻,求援的边军,没走出二里地,就被室韦游骑抓住了,刨腹观看,肚子里面只有可怜的一把粟米。

    因为失期不归,都护府派了两团骑兵过去侦查,这才发现了被抛尸的边军。

    后来赶走了室韦游骑,整个戍堡的两队百余人全饿得皮包骨头。

    我去戍边的时候,累功添为侦骑旅帅,战场后方,侦骑伤亡很大,大营周围总是可以看到双方被开膛破肚的弃尸。

    那是被互相摸哨捉去的俘虏,原因和那处戍堡发货时生的事情一样。杀了,看看胃里有什么就知道还要对峙多久,以此推断决战时间。

    我亲手带出来的一个兵被室韦游骑摸哨捉了去,绑在木架子上推到了木寨墙上,那些禽兽一刀一刀地割,逼迫我军进攻。

    室韦人不同于其他诸邦,嗜杀残忍,就连小孩子也不要信,我好几个手下就是被这些狼崽子用侵了粪的箭头戳了腿,炎症不消,只能锯腿求生。”

    关熠的眼眶红了,苏策没有说安慰的话,战场上没有道义,大乾府兵对外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府兵心中还有人性,可杀不可虐的底线没人会去逾越。

    即便是战场上拼杀的血流成河,大乾军中也没有发生过几次坑杀降俘的事情。要是打出火气,大乾军中主将也不会迂腐,不受降便是,大乾军中恪守为人的底线,就是不希望大乾军中出现嗜杀成性的人,那种人已经失掉了人性,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苏策和关熠到了北苑大营就不在聊天了,入营前,两人可以随意聊天,入营后,苏策为一军主将,关熠为一军辅将,主次有别,就不能像之前那样了。

    苏策和关熠回到前军府,关熠路上说的话似乎引起了往日伤悲,早早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苏策则去了大厅,张朗此时坐在大厅的侧位上处理今日军中事务,苏策进去了,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油纸包裹的羊肉。

    “得胜楼的羊肉,今日军中可有事情?”苏策把羊肉递给张朗,转身坐在主位上。

    张朗解开油纸上的麻绳,松开油纸,用手捏着一指厚的羊肉片塞进嘴里,边咀嚼边摇头。

    苏策点了点头,军中无事便可,看着张朗狼吞虎咽的吃着羊肉,苏策忽然心中有个打算,战事军中有正军辅兵之分,而平日里则没有。

    战时辅兵组成有弱力府兵也有民夫,构成复杂,但按着神武神威两军的承担的战事,民夫很可能是不配备的。

    现在军中没有辅兵,军中杂务轮到谁就是谁,这有些不合适。

    就拿军中的饭食来说,平日里好坏看运气,战时却能保证食物可口,根源就是善庖丁的府兵,战时一般都会归到辅兵中。

    苏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不在平日里就分出正军和辅兵,念头一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不过现在苏策还只是一个想法,施行起来并不完善。

    “这会儿也到了晚食,吃完肉,早点休息,下午饮了酒,我回后院睡觉了!”苏策站起身子,给张朗打了个招呼就回房休息了,不过躺在床榻上,苏策却睡不着,刚才在大厅中的那个念头又浮上了心头。

第一百二十二章 火耀长安

    人一生起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苏策睡不着了。

    点燃案牍上的油灯,铺开一张宣纸,寒夜凉意十足,苏策裹着着被子,手里的狼毫笔舔着粗制的墨汁。

    只是提起来笔,苏策却迟迟没有落笔,大乾边军中战兵六成,辅兵四成,这个比例实际上有些不合适,或者说不适合禁军。

    首先,边军多是新府兵,战力不显,因而作战更多靠的是弓弩杀敌,边军作战一直以来都避免近战接敌,边地广袤的土地有足够的地方让边军横贯荒野。

    但是对于北衙禁军而言,真要动用这支军队作战,已经是边军和南衙府兵被打的兵力不足,陵卫不出,北衙禁军便是大乾最后的底牌。

    底牌,断胜负!

    苏策眯着眼睛看着橘黄色的烛火,豆油在棉线上不时发出“噼啪”声。

    北衙禁军,步骑皆可战,全员战兵,但是一支军队若是没有了辎重,只能逞一时之强。

    前军八十队,四十战队,四十驻队,若是依照兵部给出来的数字,起码需要配备四十队辎重辅兵。

    而真正想让前军四千禁军发挥权利,不是全员战兵就行,而应当从战兵中分出来一部分人作为辎重辅兵,只有这样全军作战才能持续。

    不过这种事情,兵部应该有了考量,苏策听说在建章监和北衙禁军大营中间就有一座新建的大营,只是不知道这是建章监要新立一军,还是给北衙禁军配备辅兵。

    苏策睡也睡不着,索性拿起笔在纸上推演着前军遇敌的战法。

    说来简单,大乾各军间,军阵有别,但是根本上都是战驻交替,所谓战驻交替意思是战队在前近战搏杀,驻队在后弓弩攒射,根据阵中将领指挥交替作战,战队变驻队,驻队变战队,至于辅兵则在两队之后补充武备,不管是射空的箭矢,还是打斗中掉落的横刀,长枪,盾牌等等都由辅兵进行补充。

    以前就有说法,兵部的甲胄武备充足,恨不得十成十的让大乾军队装备铁甲,但是战场不是想当然,辅兵们配发皮甲,有些辅兵甚至不穿皮甲,只是身着战袍,身无片甲。

    兵部武备志要中明确规定了乾军武备,全员配齐弓刀枪,弩陌刀各两成,棒一成,铁甲六成,皮甲四成,而类似于锤斧钺这类武器,也都有配备。

    大乾军中的武备无疑是超额配备的,战时依照战况战兵在辅兵那里自行领取。

    辅兵的不可缺失,不管上官们怎么考虑,苏策既然想到了,就不能不说,在其位谋其事,藏着掖着算是怎么回事。

    想了一会儿后苏策提笔撰写关于辅兵的想法。

    写完后,苏策吹灭油灯,准备睡觉,刚刚躺下,忽然听到了大营中想起了鼓声。

    苏策连忙翻身下榻,抓起榻旁的甲胄就往身上套,此时张朗冲到了苏策的屋中,今夜是张朗值守。

    “将军,南边大火!”张朗看到苏策穿甲,快步上前帮着苏策披甲。

    苏策一听南边,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大营南边,那是长安啊!

    “不用管我,令,所有士卒不可出帐,快去,万不可炸营!”苏策一把推开张朗,张朗点了点头,炸营就是营啸,营啸有多么恐怖,张朗一想便头皮发麻,赶紧冲出屋子。

    苏策身上的甲胄没有穿好就往前院走,正好碰到同样衣甲凌乱的关熠

    “先披甲!”关熠点了点头帮着苏策穿好甲胄,苏策拉过前军府卫兵递过来的战马,翻身上马,对着关熠说道:“张朗已去弹压,你速带前军卫兵助他,某去卫府听令!”

    “喏!将军小心!”关熠没有废话,让院中卫兵帮他披甲。

    “某晓得!”苏策听到一通鼓声响了一半,第二通鼓迟迟不响,也不多言,拍马从前军府离开。

    一遍鼓,聚将。

    两遍鼓,聚兵。

    三通鼓,整军备战!

    苏策一骑在前,身后是七八个前军府中的卫兵,深夜聚将,肯定是大事。

    路上碰到其他各军的中郎将,没有人有心思闲聊。

    “长安大火!”

    “某看到了!”

    ……

    短暂的交流后,所有人汇合在一起快马加鞭的赶去神武左卫的卫府。

    此时卫府中,独孤靳身穿武袍,亲卫正在帮着披甲,看着急匆匆赶来的五个中郎将大喊一声:“某在,莫慌!”

    独孤靳须发略有花白,一生戎马,此时不管是苏策还是其他四位中郎将,都被杀气纵横于一渐老身躯震慑住了心神。

    “鼓声来自长安,城中有南衙十六卫,还有羽林军,旅贲军,不是敌袭!”独孤靳说着自己的决断,但是看着南边夜色中光亮,此时长安城中如何,独孤靳也不得而知。

    不幸中的万幸,神武神威两军四卫多是新兵,若是营中都是老兵,深夜响鼓,炸营的可能太大了。

    此时从夜空中往下看,长安城中有两坊燃起了大火,冬季干燥,难免失火,但是能够同时燃起两坊的大火,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相比起北苑大营中越来越小的声响,城南大营中的十六卫就不一样了。

    十六卫的府兵都是老府兵,都是从边军中厮杀出来的悍卒,夜中惊醒,很多老府兵浑浑噩噩之中便做起了傻事。

    十六卫的值守将校们带着夜中值守大营的府兵们,正在弹压这些暴起杀人的老府兵。

    没有对错!军中一旦营啸,大军不存半数,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与其由几处蔓延至前军,不如在一开始便下死手。

    “众军回帐,出帐者斩!”

    “射!”

    “杀!”

    ……

    此时城南大营悲剧正在发生,北苑大营中各军郎将带着值守禁军在营地四处喊话,倒是没有厮杀。

    但是长安城不管是城外还是城内的军中将校们脸上都戴着寒霜。

    从长安城吊篮而下的传令兵,在夜中奔往城外诸多大营,迎面遇到派往长安城的骑兵们也不多言,骑兵伸手,传令兵拉住骑兵的手臂,两人共骑一马。

    坠马的骑兵牵着自己的战马,此时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去到路边。

    一把大火,扰动了几十万大军,此时大乾将校们唯一能够安心的就是大乾严苛的军律。

    也只有军律才能在人心惶惶之中,稳住军心。

    “卧虎将军令,各军不得擅动!擅动者以谋逆论处!”传令兵的到来让卫府中的众人松了口气。

    所谓卧虎将军,不是谁的官职,而是长安城独有的一个空职,即无人任职的一个军职。

    而所谓卧虎将军下的命令,其实是长安城各城门上的守将下的命令。

    夜间管制,卧虎将军最大,城门守将军阶不高,但是此时即便是北衙禁军的三品将军们也得听从以卧虎将军名义下达的军令。

    苏策等人没有多留,城中再没有响起鼓声,说明城中局势还没有到城外军队入城军管的地步。

    苏策回到前军府,关熠和张朗在前军营地中巡视,苏策坐在前军府前院一眼不眨的熬了一个晚上。

    等到第二天天亮,苏策才松了口气。

    张朗回到前军府,此时营中值守的事情轮到了关熠,张朗坐下痛饮了一壶凉透的茶水,对着苏策行了一礼,瘫坐在座榻上,声音沙哑的说道:“昨夜之事,不知多少人受过!”

    张朗说完话,苏策没有搭茬,实际上苏策已经疲倦到有些神游物外。

    张朗想到昨夜,万一要是营啸,前军府中,苏策受责,罢官去爵,关熠贬职,而他张朗作为军中值守将军,首当其冲,掉脑袋肯定是逃不了的。

    索性军中中下层军官都是羽林军老兵,而普通禁军都是今年的新兵。

    营啸,炸营,两词一意,营中老兵越多,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就越大。

    平日里就是夜枭惊鸣,都有惊神失神暴起杀人的老兵,只是人数不多,一两人而已,军中大将多以失心疯汇报兵部。

    而昨夜可是战鼓声响了半通,很明显这里面有些猫腻,张朗心神松弛了下来很快趴在案牍上呼呼大睡起来。

    “来人,送张郎将回后院休息!”苏策对着门口的卫兵喊了一声。

    昨夜前军府没有发生营啸已经是幸运,军中有关熠值守,苏策疲倦不堪,却没有去到后院,而是趴在主位的案牍上睡觉,万一有事,苏策在位,也不至于出错。

    只是苏策入眠钱,心中却犯着嘀咕,昨夜大火还有那半通战鼓都太过蹊跷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异族不可信

    长安城的大火终究还是灭掉了,但燃于屋檐的火光熄灭,人心中的怒火却燃了起来。

    南大营营啸,府兵损失一时间超过万人,其中伤七千余,残千人,陨两千,十六卫丢了脸面。

    圣人赵钰民震怒之下,四位正三品大将军被免,从三品卫将军七人被免,一人被斩。

    南衙十六卫,八军十六卫位大将军,共计大将军八人,卫将军十六人,如今存者只剩半数。

    一道圣旨,南衙十六卫可谓面子里子都丢完了。

    长安大火前,南衙府兵八位正三品大将军,十六位从三品卫将军,反观北衙禁军,只有六位正三品的卫将军。

    一夜之间,南北两衙的南强北弱的态势被打破了。

    独孤靳上朝时,原本属于南衙将军们的位置上只剩下了一半熟悉的面孔。

    军中竞争不可动用武力,但是那里没有竞争?

    军械,粮草……诸多辎重,谁先谁后?

    战场主次不争?

    何来功勋!

    限于天子六军的天然限制,北衙禁军虽然超品置级,但是高品将军人数上的劣势却始终拿不到军中的主导权。

    北衙禁军是天子亲军,南衙府兵是大乾正军。

    禁军听命圣人,府兵听命兵部!

    圣人赵钰民罢免南衙将军,兵部关于南衙将军的任职折子就在圣旨刚刚宣读后宣读了出来,圣人赵钰民苦笑着一言不发,九寺五监的寺卿沉默,三相与六部尚书连发九声:“可”。

    三相当着圣人赵钰民的面用印,定下来新的南衙将军任命,南强北弱的态势又恢复了往昔。

    圣命难违,但,国有法度。

    大乾从来都不是帝王的一言堂。

    君臣共治,乱臣可斩。

    这八个字是齐献帝禅位乾太祖,大乾立国大典时,告天金贴中写在首句的八个字。

    前四字是大乾帝王的自我约束,后四字是大乾臣子给自己君王的承诺。

    大齐献帝少年存志,壮年征伐四边,文治武功双全,若不是听信谗言,导致国乱,失掉民心,不得不禅位,余生中这位昔日帝王以臣子之礼奉昔日臣子。

    圣人赵钰民看着朝堂上那些会错意的大臣们也不去解释,轻叹了一口气:“昨夜大火乃是意外,天干物燥还需提醒百姓小心火烛,兵部户部昨夜折损儿郎的抚恤,以战论处,全数发下去。年关年关,呼……”

    一场大火落停,朝堂上的变化转瞬即平,但是长安城中那两个烧焦的坊,还有那烧死烧伤的两万多百姓却让圣人赵钰民难以平静。

    “令北衙禁军抽调精骑四千,灭关山草原折箩部,速战速决,一年事,一年毕,长安的百姓不能哭着过这个年。”回到深宫的圣人赵钰民面带寒霜的伸手接着天上飘散的雪花,对着假山说道。

    布满老茧的手掌丝毫看不来这是养尊处优的人的手掌。

    “买卖不成,便敢在我大乾国都放火掠夺,害我百姓,内附,狼子野心不死,异族不可信啊!”圣人赵钰民看着手心的雪花融化,手心的寒意却让这位所有人眼中慵懒的帝王生起了无边的杀意。

    “喏!”冷冽的声音从假山中传出。

    “狼就是狼,喂不熟!”北衙禁军军衙中独孤靳看着牡丹内卫送来的圣令,压着怒火,咬着后槽牙,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

    “羽林军令,神武军令,神威军令,各卫抽调骑将精骑,圣人要从祖地运些宝物,年节送于诸位大臣勋贵。”

    北衙三军六卫,上将军之位空悬,军令只有两位卫将军全数同意才可签发。

    而让人奇怪的是,往年祖地押运的事情都是羽林军亲自负责,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三军齐上。

    说是抽调,那便抽调。

    苏策的前军府中只抽调了一旅百余精骑,张朗留守前军府,苏策与关熠率领从军中抽调的百余精挑细选的精骑前去卫府。

    押运宝物的军令,有功劳没苦劳,只是一次行军而已,但是苏策和关熠到了卫府汇合其他军府后,五百余骑却由独孤靳亲自率领。

    关熠首先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将军,辎重的车辙印深了!”

    苏策骑在马上定睛一看,辎重马车车轮压过路面留下深深地车辙印,若不是关熠提醒,苏策还真发现不了。

    苏策没有说话,只是催着战马往羽林军辎重车队的方向靠了靠。

    “吱呀吱呀……”辎重马车发出呜咽,显然车上可不是空载,而是拉着重物。

    临近年底,官道上想要趁着过年大赚一笔的商人们赶着马车往长安运送年货,军队和商队擦身而过,苏策看到辎重马队旁的一个羽林校尉松了一口气,白色热气在冬日的寒冷中凝结成霜。

    苏策裹紧身上的棉麻披风。因为不是战事用兵,所以这四千精骑与一千辎重都是轻装,也就是穿着皮甲。

    只是走了快七日,马上快到乾州祖地的时候,整个队伍却依旧向西而行。

    此时不仅是苏策关熠,其他的军中将领们也发现了端倪。

    “慎言!”苏策看着关熠的询问的眼神连忙制止了关熠的发问。

    “此去关山!”关熠催马到苏策身旁小声的说道。

    “关山?”苏策疑惑的小声问道。

    “将军不知,我大乾在关中有处小草原,大乾对百年时间一直对九胡用兵,昔日草原大部落共有拥有超过十万牛羊的大部落九支,这也是九胡名字的来源,但是除了这些大部落外,还有拥有万余牛羊的小部落几十个。

    安北都护府,两年一伐,十年一征。现在只剩下了九支大部落,至于那些小部落,要么被大部落吞并,要么就是内附了我大乾。

    那些内附的草原部落都被安置在了关山草原为我大乾牧马。

    你也是边军出身的,草原上的马牛羊骆驼五畜,供养不了那么多的九胡人,因而九胡人年年秋高之时便会南下抢粮。

    今年北衙禁军新立,咱们胯下的这些战马就是关山草原养出来的马匹。”关熠说的兴起,苏策也觉得新鲜。

    于是询问道:“说到战马,我自小长于水乡,相马之道不精,不妨多说说,打发些时间。”苏策递给关熠一个小铜壶,里面是离开长安时带的烈酒,四十几度的烈酒饮上一口,浑身的寒气转瞬即逝。

    关熠前两天行军的时候就闻过苏策喝的酒,明显比军中配的祛寒酒烈。

    “嘿嘿,谢将军!”关熠接过铜壶却不喝,揣进怀里,百果酿的名头在长安隐约已经有第一烈酒的名头,想来主人家喝的酒比起市面上的酒好出来很多,若是用来祛寒未免有些浪费,好酒就要慢饮。

    “你啊!”苏策指着哭笑不得,一壶酒而已,不至于,关熠撇了撇嘴小声说道:“某好酒,您家的酒都被炒到十贯一斤了,喝不起啊。”

    “在这等我呢?以后下值后自己去苏庄拿酒。”苏策没有说拿多少,关熠也不追问,苏策不是小气的人,置办家业后,苏策一家人也不是奢靡之人,苏策也没有用太多钱的地方了,百果酿过了今年苏策就准备纳税了,再用封地产出免税的名头可堵不住户部的税吏。

    说道税吏,这些为国收税,以酷吏自夸的“疯子”,即便是大乾的国公们都不想招惹。

    毕竟这些“酷吏”最擅长的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恨不得死在勋贵富商的家门前,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谋求三代官身。由吏晋官,就像军功得爵一样,不就是一条命吗?

    苏策打了一个寒颤,显然苏策也听说过税吏的事情,苏策承认自己是有些怕了这些“疯子”的。

    既然苏策想问,关熠也正好讲到兴起之处,便接着说道:“大乾马匹分为军民两种。民马因各地气候不同,血脉退化,除了那些百里挑一的骏马外,剩下的马匹只能用于拉车运货,您说说,咱们大乾军中的战马,就像咱们现在骑的战马都是哪里来的?”

    关熠卖了一个关子,苏策不由得想起自己从军时买下的第一匹小马驹,自己好像都没有骑过一到安北都护府就卖掉换了钱粮:“别卖关子了,你的意思是这关山也是军马马场,但是军中马场可没有提到这个关山啊?”

    关熠看着隐约看到前方的一处军驿,也不卖关子了:“关山马,民马第一,因为关上草原上都是草原内附的九胡人,说到底咱们大乾人养马还是比不过这些草原上长大的九胡人,关山草原本是大齐最大的马场,后来因为战事,马场的马匹被抽调一空,伤了根子。

    后来内附的九胡人不管是放到哪里,咱们大乾都不放心,索性丢去关山草原,内附了便是大乾百姓,给了条活路,为大乾养马,可以交易给兵部,换取钱粮。

    八十年余年下来,关山马似乎又有重振雄风的势头,咱们北衙禁军新到的战马就是关山草原的马!

    将军您说,这到了乾州地界怎么还往西走啊?难道这次圣人封赏大臣准备用骏马吗?”

    苏策摇了摇头,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没有回答关熠的问题。

    到了军驿,说是军驿,不如说是小型的军营,大不过只能容纳千人,冬天天色晚的早,估计今晚又要露宿了,苏策吩咐了关熠一声:“安排人扎起帐篷,夜里凉,注意保暖,莫要冻伤。”

    望着血色的夕阳,苏策回想着这几天的奇怪天气,这几天也不下雪,瑞雪丰年,似乎长安的大火赶跑了云彩,也不知道此去是否如同关熠所说那样,只是去买些骏马。

    不过,买马怎么需要四千精骑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折箩谷

    咽喉呼吸之关,锁钥关键之固。

    关山草原自古便是关中西北咽喉,兵家必争之地。大乾让内附九胡居于关山草原牧马,看中的是九胡人擅长养马,但是关山地势太过于紧要。

    大乾在关山草原的关口山溢处布下了重兵,一是作为马场的防务,二是防备这些九胡人叛乱。

    随着四千精骑进入关山地界,气温骤降,辅兵们给骑马前行的精骑们送上了棉衣,但是干冷的寒气还是让这四千精骑中出现了减员。

    随着靠近关山草原,辅兵押送的马车也掀开了神秘的毡步。

    整套的大乾制式甲胄,强弓硬弩,长枪横刀,箭矢盾牌……这是停留在兵部纸面上关于北衙禁军的武备。

    从西域传来的锁子甲,大乾的铁扎甲,两甲合一,内为全身锁子甲,外镶铁扎甲片,胸口后心则是大片的圆形明光甲片,整套甲胄既有匹敌具甲的防护,却不失札甲的灵活,再加上锁子甲的内衬,这套甲胄无疑是大乾甲胄与域外甲胄的综合体。

    “这甲恐怕不便宜吧!”苏策拿到甲胄穿在身上一边活动一边对着正在披甲的关熠说道。

    关熠手上没停,头也没抬的小声说道:“刚才去打听了一下,圣人让军器监做的,冷锻的甲,贵的要命,攒了十来年了,至今不过万副。”

    苏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圣人之前用那些自己“抄”来的方子留了部分,剩下的都给了乾州祖地的皇族,得了八百万贯。

    神武神威两军四卫近十万人,匀下来每人不过八十贯,军营是现成的,甲胄武备说是不会比羽林军差。

    但是实际情况呢,都是府兵出身,身上的甲胄多是自家花钱定制,说是国家配备武备,但是实际上军中之人只是取制式札甲的样式,材料多是自备。

    大乾民间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民铁军钢。

    百姓十炼为铁,军队百炼成钢。

    实际上大乾军队也并不像民间那样所有的武备都是用钢制作的。

    制式武备,箭矢甲胄都是是铁制,武器用所谓的百炼钢。

    在百炼钢之上还有泛着湛蓝色光泽的金钢,一两斤一斤钢,谓之金钢。

    圣人亲军前至,关山草原上的牧马九胡们,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圣人降恩荣,关山无刀兵。

    “何人触犯大乾帝君!”

    “折箩部前段日子运回来了不少粮食财物,怕不是他们吧!”

    ……

    随着四千精骑和两千辅兵车队进入关山草原,正片草原并没有因为降雪沉寂,反而每日有游骑往返于各个部落之间。

    两天时间,关山草原上的大小部落就在不断的推论中,越来越接近真实答案。

    “折箩部,杀人越货!”

    “不仅如此,放火长安!”

    “嘶!点起儿郎,不能让天子亲军动手,不然我等在世间再无牧马之地!”

    “折连,阿毒,狼坎三部已经抽出青壮前往了折箩山谷。看来他们也和我做了同样打算,我们可不能落于人后。”

    ……

    茫茫雪原,铁衣难着,只是在折箩部所在的山谷中,却没有人笑得起来。

    “知错吗?”

    “阿父,何错之有,乾人狡诈,上等战马,就给我们百贯钱,他们转手就能卖五百贯,我等开价四百贯,却被嗤笑,某忍不了!”

    “啪!”折箩部首领狠狠一巴掌抽到梗着脖子的长子,只说百贯收马,五倍卖之,却不想这是圣人默许,不然关山草原的马匹都是圣人天子的私产。

    昔年内附,圣天子允之,关山草原众部落为奴,不为民!太多人忘记了他们的身份,忘却了他们部落濒亡时,是谁给了他们粮食,是谁给了他们草场。

    “首领,天子亲军携关山九部兵临!”一个只有二十出头,身穿棉衣的壮实汉子掀开了帐篷。

    “绑起来,随我去谷口,只盼圣人怜惜,否则今日便是我部灭亡之日。”折箩部首领面色阴沉开口说道。

    帐篷中的亲卫们拿着麻绳将少首领捆绑起来。

    折箩首领掀开帐篷,闷声喊了一句:“让天狼卫着甲。”

    “儿郎少不更事,还望天使看在折箩部为圣人养马的份上,饶过折箩部。”折箩首领骑着马匹,马鞍后面拖着一根麻绳,绳子的尾端拖着自己的长子。

    草上有薄雪,折箩部少首领看着狼狈,实则没有受伤。

    “圣人口谕,折箩部纵火长安,伤我百姓性命,当灭!”

    “风!风!风!”四千骑兵随着独孤靳亲卫齐声喊出的圣人口谕,一声怒吼,战马齐整的迈步前行一步。

    三声怒吼,战马走了三步。

    “折箩部纵火长安,罪不可赦,天使稍后,我等九部愿为圣人前锋!”

    “圣人口谕,九部愿为前锋者,为民的机会就在今日。传令列阵!”独孤靳看着谷口聚集的上万身穿棉衣,手拿弯刀的九部骑兵,怒意涌上心头,关山无刀兵。

    “左卫前军府的,等会儿跟紧我!”苏策看到升起的战旗,怒吼了一声,说完话,苏策开始检查身上的甲胄,湛蓝色的甲胄是二皇子给的,手中的马槊还未染血,掏出坏中的皮袋,拿出精制的弓弦,乾弩无双,但是军中为将者却更喜欢强弓。

    装好弓弦,苏策把手中强弓放在弓套,抽出腰间一长一短的两把战刀,长刀为横,短刀为障。

    平原最适骑战,辅兵居中护住战旗,四千骑兵环于外圈,衔尾缓行。

    战马踱步,加速,很快战马提速至疾行的速度。而外围由骑兵组成的圈越来越大。

    “亲军动了!”

    “各位,莫做犹豫,喊杀声大些,折箩部曾有恩于九部,只愿今日天使是个心软的,儿郎们随我入谷。”

    ……

    折箩部首领似乎早已有了准备,狠狠地抽打胯下马匹,马儿吃痛,往谷口奔回。

    山谷中三千披着皮甲的天狼卫,看着首领返回,身后是上万无甲骑兵。

    “前队冲,后队射!杀!”

    “杀!”

    “折箩部违圣令!屠!”

    “屠!”

    ……

    山谷中的厮杀声在瞬间爆发!

    只是喊杀声很大,但是两方伤亡却不大,只有战马滑倒,摔下马的倒霉蛋被乱马踩踏。

    而谷外的四千精骑和两千辅兵却不紧不慢的压着前方的九部无甲骑兵入谷。

    三千对一万,胜负看似很简单。

    但是一方有甲手持刀弓,另一方无甲,手中只有随身弯刀。

    “就这么看着吗?”关熠跟着苏策侧面,看着谷中厮杀。

    “看着?都打了一刻钟了,信不信等会我们进入山谷,九胡人伤亡不过千,这帮九胡人在演戏呢!等着吧,看看独孤将军怎么说吧!”面甲下,苏策声音凌冽,让旁边的关熠打了一个寒颤,苏策平日里说话温声细语,一派南人做派。

    此时关熠看着身前侧方的苏策却觉得荒唐,那刺透面甲的杀气,让关熠不寒而栗。

    没有让苏策失望,很快从战旗下传来独孤靳的军令!

    “战旗所向五百步,入者为敌!迫!”

    “迫!”

    “迫!”

    ……

    独孤靳面带寒霜,听着谷口的“厮杀声”,冷哼一声,这些九胡人堵着谷口不让自己进去,打的什么主意,独孤靳一想便知。

    “左卫前军入谷探查战况!”独孤靳不会把大军全数放入山谷,而是派出两部二百骑兵入谷探查。

    “走!”苏策听到军令,没有迟疑,带着前军部的百余骑兵从环形军阵中脱离出来。

    关熠带着疑惑跟着苏策身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苏策就带兵进入了山谷。

    只是看到的景象却让苏策恼怒不已。

    关山十部,每部衣色不同,只看到两千齐木部骑兵被折箩部的三千骑兵围攻,而其余八部却在战场之外,丝毫没有动手的想法。

    “掉头回去,请独孤将军决断!”

    ……

    “前军中郎将苏策来了!”独孤靳的亲卫让开一个口子,苏策带着本部骑兵进入辅兵车阵。

    “独孤将军,齐木部被折箩部围歼,八部作壁上观!”苏策掀开面甲,捶胸行礼,言简意赅的说明谷中战况。

    “啪!”独孤靳手中的白瓷茶杯摔在地上。

    “九部看到你们了?”

    “看到了!”

    “可敢再入谷一次?”

    “敢!”

    “传我军令,告诉关山九部,齐木部两千,我要见到一千五百个活口,山谷中我要两万人头。齐木部一千五百人,少一个人,山谷里面多十个脑袋!”

    ……

    苏策转身就走,似乎这道军令和之前入谷探查的军令没有区别。

    只是折箩部人口一万八,剩余两千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历史阴影下的腌臜

    苏策大喊一声:“喏!”拉动马头缰绳,呼号了一声:“转!”

    单骑在前,百骑随后。

    湛蓝色的甲胄在阴冷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战场上敢着异色甲胄的人均为军中猛将,这是约定俗成的惯例,武艺不到一定程度没有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猛将当有自己的傲气,苏策自从蜀地归来,一直身处于压抑之中,自责,恼怒……压得苏策一度喘不过气。

    猛将当战于边野,莫要困顿于安逸。

    胯下的战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滔天战意,马速又快了一分。

    “令,山谷两万人头。齐木部一千五百人,少一个人,山谷里面多十个脑袋!”苏策冲到九部的阵列前,大喝一声。

    但是却没有得到九部首领的响应,反而有近百布衣骑兵冲着苏策而来。

    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苏策只觉得此时身体中有一股压制不住的战意,此时苏策索性也不再压抑自己身体的杀气。

    左手抓弓,右手拂过箭袋,三枚制式白羽箭挂于弓弦之上。

    “嘣!”强弓发出嘣鸣之声。

    三道白羽划过长空,三个九部骑兵随着箭羽划过闷哼三声,齐齐坠马。

    “近五百步为敌,可杀!死!”

    言毕,又是三道白羽箭。

    此时追来的关熠看着正在拉弓射箭的苏策,只觉得眼前之人怕是疯了,单骑面对近百布衣骑兵,一把强弓,转眼间就射空了一壶箭,禁军制式一壶箭,白羽五十,红羽三十,黑羽二十。

    苏策一壶白羽箭射空,双臂已有酸感,射出的白羽箭也没有百发百中,但是地上气绝的近四十个布衣骑兵还有那接近四十匹战马,却证明了此乾将的勇力。

    苏策将强弓放回箭袋,调转马头从得胜沟勾取下马槊,会合跟随而来的关熠,大喊了一声:“随我杀敌!”

    丝毫没有顾及,从阵列中联袂而出的八位首领。

    此时八位首领面色十分难看,只想着做场戏,却没有想到乾军主将是个硬心肠的人,而传令的这个乾军将军,也是杀戮滔天的人物,湛蓝色的甲胄显示这是乾军中的猛将,只是看不清苏策的脸,但是这个暗亏却不得不吃。

    眼看着被此将将百骑杀掉近半,在会同黑甲禁军骑兵后,从阵中跑出来的近百骑竟然在这些禁军的一次冲击下连十个呼吸都没有撑住就成了坠马亡魂。

    “独孤将军令,战毕,山谷中要两万人头。齐木部活一千五百人,少一个人,山谷里面多十个脑袋!”关熠看着苏策似乎没有把跟随八部首领的近千骑兵看在眼中,但是有句话说蚁多咬死象,关熠右手从两粗一细的细箭壶抽出一支响箭,搭在弓弦上,防止这些布衣骑兵脑袋犯蒙。

    “莫慌!”苏策甩了甩马槊上的血珠,瞪了关熠一眼,阵前谨慎是好事,但是此时非彼时,关口四千精骑在侧,这万余布衣骑兵闹不乱子。

    正如苏策所想,八位首领走到近前并未带领族中亲卫,翻身下马行着大乾拱手之礼。

    只是苏策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抹过之前百骑来袭的事情,苏策将马槊放在得胜勾上挂好,端坐于马上怒斥道“吾乃大乾泾阳县伯,见爵不跪,以下犯上,关熠掌嘴!以奴犯上,要不是看在你等是圣人奴隶,今天非得斩了你等不可!”

    关熠没有上前,这等小事,还不用他去做,只见身后的骑兵奔出十几骑,下马毫不留情的将八人压住跪下,一个禁军旅帅摘下手上的鹿皮手套,巴掌狠狠地抽打在这八个首领的脸上。

    苏策看了一眼五百步外蠢蠢欲动的八部亲卫,微微低头,凝如寒冰的眼神扫视着八个脸上被闪的红彤彤的首领,似乎就在等着远处的骑兵们过来一战。

    “将军,莫要再打了,是我等鬼迷心窍,这就亲率儿郎灭掉折箩。”领头的年长首领,须发花白,人老了见识的事情多了,天子亲军来关山是要屠掉折箩部,若是再起风波,关山草原十部九胡,少的可就不是一部而是十部了。

    “倒是有个明白人,滚!”苏策扬了扬手,手下的禁军放开八人。

    八人转身之时,眼中有恐惧,也有杀意。

    苏策没有看到这些眼神,但是这八人谁也活不到太阳落山。

    身为天子亲军,为圣人分忧乃是本职,独孤靳要是真的只是过来屠掉折箩部,这位老将军就真的老了!

    “杀!”

    ……

    谷中小草原上的战场随着八部首领率领的族中青壮不再作壁上观,很快就出现了胜负之态,只是布衣对皮甲,关山十部中除了齐木部外剩下九部是真的打出了火气。

    时间过得很快,随着独孤靳带着精骑进入谷中,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齐木部正在打扫战场,而八部布衣骑兵在折箩部的殊死反击之下,伤亡超过了五成。

    此战禁军一人未死,只有几十个染了风寒。

    真就像独孤靳所下的军令一样,整个折箩部,一个活口都没有留,进入军队,怜悯之心就要丢掉,这是折冲府教给每一个新兵的第一课。

    大乾军队的良心和同情只有大乾百姓才有资格享受。

    夜里,两千辅兵用马车堵住了谷口,事情还没有做完,独孤靳那会就此撤兵。

    苏策夜里没有睡觉,事实上,四千精骑此时全员整装待发,齐木部傍晚从辅兵那边拿走了一千副镶铁皮甲,还有相应的武备,这些都是之前禁军换下来的。

    夜过三更,整个折箩山谷中刚刚埋下两万多具尸骨后,又一次发生了厮杀。

    折箩部,一部皮甲对八部布衣。

    辅兵操纵着马车上的强弩,想要出谷的九胡人都被当场击杀。

    这是一次有计划的大屠杀,目标是关山草原十部的青壮。

    第二天一早,齐木部刚刚年满三十岁的首领木托带着不足五百人的部属走出关口时,独孤靳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一个青衣公公开始宣读圣人口谕。

    “齐木部首领木托,勇武过人,闻折箩部等九部谋逆,亲率部属青壮于折箩山谷击溃谋逆万人,朕深感其之忠勇,封木托为关山校尉,其下设贰旅帅,领两团亲卫,替朕靖安草场。”

    “臣木托,谢圣人恩泽。”齐木部首领木托一脸苦涩的跪倒在地冲着东方长安的方向三拜九扣,如此礼成。

    快要过年了,独孤靳命木托派兵弹压其余八部,而八部此时失去了过半青壮,加上关山草原上的大乾驻军不停的宣扬齐木部首领木托的“战绩”。

    木托的名头一时间在其余八部中有了小儿止啼的效果。

    四千禁军中除了苏策一人手上染血外,也只有辅兵们捡了些人头,说是人头,不是战功,只因为这是九胡人是奴不是兵。杀良冒功的事情,可是乾军军律中抄家问罪的大罪,再说这点功劳也不值得一提。

    所以四千精骑来时一人单马,回长安的时候却一人三马,说是来运送战马,那就一定是来运送战马的,至于关山草原中折箩谷的事情,外面传着说是齐木部首领木托干的,那就一定是木托干的,事情谈到最后,看的是结果,至于过程?

    禁军只是去关山运送良马赶上了,还没有赶到战场时,勇武的齐木部首领木托就结束了厮杀,真可谓忠勇之士。

    关山草原的事情都没有在苏策心中停留多久,毕竟只是一次有计划的镇压而已,消息传的那么快显然牡丹内卫也插手了。

    对于大乾的勋贵来说,事情有了牡丹内卫插手,就不要多打听,也不用多在意。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这点觉悟苏策还是有的,身在什么位置就考虑那个位置的事情,越俎代庖的事情,多做多错。

    苏策很满意自己这次的关山之行,军中一直有议论,背后说人闲言碎语,不管是何时何地都会有。

    苏策也不能幸免,苏策身上东宫的痕迹太深了,这次苏策大开杀戒,一方面是想在独孤靳面前露露脸,日后若有战事,希望这位顶头上司不要以年龄论能力。

    另一个方面,苏策也是想着顺带给军中那些看着自己年纪小就觉得自己是幸进的人看看,他苏策的爵位和官阶也是靠横刀强弓一刀一刀,一箭一箭杀出来的。

    军中异色甲,沙场猛飞将。苏策随着刚刚步入壮年,正是要攒军功,让自己的爵位再上一层的年纪,显然苏策是不会允许军中出现闲言碎语,辱没自己名声的苗头出现的。

    身在大乾二十载,大乾人活的还是一个名,这是时代所致,大势所趋,苏策改变不了,也不想改变。

    有了孩子,苏策考虑的事情就不能再以自己的喜好为导向了,女子有为母则刚,身为人父,苏策显然也不想做的太差。

    年关将至,很多人还在为利奔波,苏策跟着大军回到长安,去北苑大营一趟,心中想着家中妻女,处理完军中杂务,骑着战马就进了长安城,拍马赶回府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定军主(本卷完)

    赶在年底,北衙精骑们很是低调的回到了长安,关山草原上的灭折箩部的消息成为了市井流言,清贵的史官们用自己的笔墨描述着隆盛十三年大乾的变化,大乾止戈的第一年有纷乱,但是在史官的春秋笔法下,隆盛十三年成为了隆盛盛世的开端。

    三年止戈,第一年已经过去了,武将们枕戈待旦,数着数字过日子,数目臃肿将官们在一轮轮变故中去老存少,青壮派的上位,让施恩于下的圣人赵钰民在朝堂上的话语更为强硬,至少户部再也不敢去克扣圣人的“月钱”了。

    时代之下,人为蝼蚁。

    苏策把军中事务交给关熠和张朗后,回到了自己的新府邸。

    长女嘟嘟现在满岁正是可爱的时候,要不是新军初建,苏策需要把控住军权,苏策恨不得天天待在府邸陪着闺女玩。

    有道是杀戮过剩,子嗣难得,王兰在苏策前往关山草原的时候小产了。

    刚到家的苏策,才知道自己的第二个孩子没了,男孩,李常跪在前院两日,苏策没有理会,此时苏策需要冷静,脱去甲胄,围上了围裙,去厨房熬着鸡汤,亲自端到后院。

    熬鸡汤的时候,苏策已经在亲卫口中知道了王兰为什么会小产,这并不是意外。

    意外,哪里会有什么意外?

    “大夫说小产了可能日后……”苏策看着王兰只是喝了半碗鸡汤,眼泪刷刷的掉,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钱,苏家不缺,要不是把百果酿的大部分收益给了老师李思哲让他分给军中遗孀,苏家挤进长安富商的前十不是难事。

    地位,苏策年二十有二,沙场得来的泾阳县伯,早已经步入了大乾贵族之列。

    但是苏家缺一个能够传家的男孩。

    苏策扮着鬼脸逗着王兰,苏策少老成,王兰就喜欢小大人的苏策孩子气,现在成了大人,王兰还是喜欢苏策扮鬼脸,只是现在这招失效了。

    毕竟那是自己的孩子,要是自己不去寺庙,也不会在街上碰到江湖游侠当街厮杀,王兰此时内心无比自责。

    看着床榻上王兰愁眉不展,苏策更是内疚。

    哄着王兰睡着,苏策端着没有喝完的鸡汤,走到前院。

    李常跪在前院,他是管家,亦是家臣,家主在外,家小托福给他,现在少夫人小产,这让他怎么给苏策交代。

    “李常死罪!求家主赐死!”李常跪在雪地上,身上那孕养几年的富商气态不复存在,自从前天少夫人小产,李常水米未尽,跪在前院整整两天多,嘴唇干裂,面容缟素。

    “死?李常,你是与苏家融过血的家臣,游侠厮杀,惊扰了夫人导致小产,你就是傻子一样跪着吗?说,这些游侠的出处!”苏策一脚踹倒李常,刚才亲卫已经说了,夫人是用了午膳后,腹痛难忍,之后小产的。

    “是终南剑派与太白剑派的游侠!”李常瘫倒在地上,苏策刚才踹他可是没有省力,李常只觉得左肩无力。

    “接老夫人和老爷回府,苏庄亲卫备甲!某去老师那里!”苏策转身,穿上上午脱掉的甲胄,将华丽的刀鞘换成素面刀鞘,整理好武备,苏策带着四个家丁前去定北县公府。

    李常说的两个游侠门派,是南山上开宗立派的剑派,以剑道出名,为了争南山第一剑派的名头多有搏杀。

    江湖游侠是大乾人,也不是大乾人。侠以武犯禁,只要不伤百姓,游侠多出身道门,与佛门类似,只是佛门在民间,道门在山野,这些人都是归属太常寺管理。

    大乾的主要精力是对外征战,对内则相应柔和很多,而且道门中的高人多在太常寺履职,太常寺筹备了近一年时间,想要定下天下十二宗,把道门佛门这些宗门统一管制起来。

    终南剑派和太白剑派地处南山,为了南山第一派的名头,争了几百年,比大乾立国的时间还长。

    现在太常寺要立册封宗,江湖上的宗门都想来分一杯羹。

    这让长安城中的江湖人士多了太多,南衙府兵轮番的人现在都上了街面,这些江湖游侠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毛病有所收敛,只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有时候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却让王兰遭了殃。

    苏策骑着战马走在街上,周围百姓们看着全套甲胄的苏策,纷纷让行。

    苏策到了李思哲府邸后,就如同进了苏府,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苏策拜李思哲为师,定北县公府视苏策为半个少主。

    “哈哈,还以为你过几日才来,怎么今天就来拜年了!”李思哲现在在建章监的教教军策,日子很舒服,征战一生,苏策送来的钱粮,李思哲都送给了军中遗孀,现在李思哲虽然不带兵了,但军中的地位却很高。

    只是李思哲的笑声在看到苏策腰间的素面刀鞘后戛然而止。

    武将佩刀无战事华丽无比,而有战事则都用随用随丢的素面刀鞘,现在苏策腰间的刀鞘是素面,说明苏策要去作战,只是现在大乾除了四边之外哪里来的战事。

    “怎么回事?”李思哲面色严肃,对于苏策这位徒弟,李思哲很看重,大乾勋贵要是子嗣中无人可传衣钵,往往会收一个徒弟,这样自己的军中势力可以照料交给衣钵传人,从而照料自己的子嗣。

    李思哲的几个儿子的性子太软,不适合待在军中,做了文官,有了这层关系,李思哲把苏策看的比自己的子嗣还重要。

    要不然,苏策仅凭那些赚钱的法子怎么会那么轻松的就在北衙禁军中拿到一枚将印。

    “游侠厮杀,兰儿小产!”苏策所谓的坚强在这位老帅面前彻底没有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在苏府,苏策是家主,虽有父母,但是作为家中的主心骨,苏策不能再难受也不能流一滴眼泪,这个世上,只有自己的老师面前苏策才能流露自己的软弱,两人的师徒关系虽然一开始掺杂着利益。

    但是李思哲在苏策拜师后,可谓倾囊相授,李思哲崛起于安北都护府,十几载时间,在安北都护府中的地位极高,等到李思哲认为苏策可以承担安北一脉的重责之时,便会将安北一脉的势力交给苏策,而他则可以功成身退。

    看到自己选的衣钵传人如此悲痛,李思哲扶起苏策,要是苏策有办法也不会来自己府上,别的少军主现在还在军中历练,详细的问了苏策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位在长安养尊处优了两年的老帅暴怒不已,一身杀气腾空。

    “本来打算让你过了除夕在聚将的,不过是提前些时候,正好今年无战事,人也齐,也让你小子看看咱们安北一脉的势力了,李安,传军主令,聚将,安北将一个时辰后至!陪老夫下盘棋,临山崩而不动,静心!”李思哲冲着堂外喊了一声,李思哲拉着苏策下棋。

    苏策此时心乱如麻,哪里有心思下棋,但是李思哲说下棋,苏策也拒绝不了。

    很快,往日清冷的定北县公府便门庭若市。

    “军主,十二位军头都到了!”李安冲着李思哲耳语,李思哲拉着苏策的胳膊从偏厅去往正堂。

    只见正堂主位一大一小两把椅子。在正堂中四大八小十二把椅子分列两侧。

    安定郡公项城!

    广平郡公刘吉!

    任城郡公晏政!

    扶风郡公周巍!

    南陵县公公西专!

    杜陵县公公孙宗!

    新丰县公宗正定军!

    郑县县公尤雍!

    华阴县公蒙斌!

    蓝田县公云溪!

    栎阳县公赵坦!

    高平县公农崇山!

    四位郡公,八位县公,一共十二位勋贵相继到达,其中还有栎阳县公这位宗室大将。

    “见过北军军主!”

    ……

    看着四个郡公给李思哲这个县公行礼,苏策一时间有些凌乱,大乾位阶观念很重,哪里有郡公给县公行礼,而且李思哲还没有还礼,苏策嘴角抽动,倒吸一口凉气。

    李思哲坐在正堂主位,四位国公坐在左侧椅子上,却留下了首位,,五位县公坐在右侧五个椅子上。

    李思哲指着身旁的椅子,对着傻掉的苏策说道:“坐吧,咱们北军的少军主,这是你的位置。”

    苏策有些战战兢兢,此时苏策身着甲胄,也坐不了,只能站在椅子前,落于李思哲的椅子旁。

    “懂事儿!安生看着!”安定郡公项城看到苏策没有坐下,微微点了点头,嘴里打趣道。

    李思哲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安北一脉,隆盛十三年,安北勋贵资军中泽袍遗孀计二十五万贯!”

    接着指着苏策说道“此子撰写军策,此为兵法,隆盛十三年拜老夫为师,一年时间借老夫之名资军中泽袍遗孀计二十一万六千四百贯,此为仁义,军主者,善兵法,护泽袍,今日定为少军主。诸位军头可有异议?”

    听到钱的数目后,九个军头看着苏策的眼神中无疑多了一份认同,还有好奇。

    军主并不是谁给的钱多就称谁为军主,但是历代少军主中如此“多资”的,苏策还是头一位。

    除了安定郡公项城按照国公府的规格给了三万贯,郡公府三万贯,县公府一万贯,县侯府五千贯。

    军心怎么来的,这是实打实的用钱砸出来的。

    为什么自大齐到大乾的皇帝从来不怕勋贵篡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勋贵穷!

    要知道造反是需要钱的!

    而苏策这时候冷汗直冒,给多了,他哪里知道李常能用一个百果酿能赚这么钱呢!

    要知道苏策之前给李常说的是留下一些,剩下的都送来定北县公府。

    看着堂中其余十人,苏策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苏策不是傻子,这十个人手中握着大乾六分之一的军力,苏策现在只觉得自己的钱多也不是好事。

    苏策就要开口解释,不过李思哲却接着开口说道:“苏策以后家资可留一成,剩余九成老夫做主,资助泽袍!”

    “哈哈,苏策,你小子倒是找了个好老师!本公无异,苏策可为少军主,楚国公府会全力支持泾阳县伯!”安定郡公此时哪有军中大帅的威仪,就像个长辈一样打趣着苏策。

    听到安定郡公项城开口,其他八人互相点了点头齐声说道:“吾等全力支持泾阳县伯!”

    “好了,大事定了,现在解决点小麻烦,少军主因游侠街头厮杀,痛失子嗣,安北一脉战场上都没有吃过亏,现在游侠倒是骑在吾等头上了!打还是忍?”李思哲老帅虎威犹在,苏策似乎又看到了那日与罗斯九胡决战时老帅的风采。

    “忍?灭了!”栎阳县公赵坦看着主座上李思哲玩味的眼神,知道这件事只能支持,别看他是宗室大将,身为皇族中人,他在这里代表的可不是栎阳县公府,而是皇族,甚至是圣人的态度。

    安北一脉定军主,再想想其他五脉的军主和李思哲年岁相近,恐怕军方这些老匹夫们早就想找个由头了,就他所知,整个建章监现在就像是苗人养蛊一样。

    除了安北一脉,其余五脉的勋贵们都把自己的子嗣扔了进去和军中后起之辈争夺军主。

    反观安北一脉,到底是大乾军方的最能打的一脉,立国时乾太祖将立国大军一分为五,大齐帝军去了安西都护府,这一脉的第一代军主选了最艰苦的安北都护府,一是揪着九胡打,二是掐着河西命脉,防止有人想要复国。

    赵坦知道自己这个态不表不行,要是在苏策这位未来安北军主的心里埋下一根刺,赵氏江山坐的不安心。

    “好!”李思哲大笑一声战了起来,脸上笑意瞬间收敛。

    “明日最后一次大朝会,吾等安北将攻伐太常寺。”

    苏策看着威风凛凛的李思哲,心中没有羡慕,或者吾可取而代之的念头,实际上,苏策此时脑袋里面一团浆糊。

    之前,苏父只是提过一嘴兵部选将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苏父所说的将只是这堂中人的棋子。

    兵部养将为棋,军主为帅执棋。

    苏策忽然觉得自己被忽然扔在肩上的责任压的喘不过气,自己只是来老师这里借些亲卫报仇而已,但是忽然之前却涉及到了朝堂之上,这让苏策有些难以置信。

    太常寺,那是圣人的九卿,而李思哲刚才说的是攻伐,以臣伐君。

    郡公县公们出了正堂,站在院中,李思哲咳嗽了一声,严肃的对着苏策说道:“自今日起,你之荣辱关乎安北一脉几十万人,军主擅势,国公擅权,记住这八个字,晚上留宿在府上,我会派你师母人去你府上照顾兰儿,做大事者不可有儿女之情,记住男儿有了权势才能护住家人。匹夫报仇,不过十人百人。军主报仇,万人可灭怒火!去吧,他們都在等你。”

    苏策走出正堂,看着李思哲那刺眼的白发,喊了一声:“安北不退!”

    是的,苏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自己这重活一生的意义在哪里了。也许就是这四个字。

    人生在世,总要活出个名堂来,现在苏策已然找到了自己这一生的意义,毫无意义的一生只能叫过完一生,而活一世人,总要给这一生中加上点滋味。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安北磨刀

    隆盛十三年,大乾整整一年没有大军在外征伐,三年不征的第一年很是平静,但是水面下却是暗潮汹涌。

    军方闷着头练兵建军,朝堂上民政之事一派欣欣向荣。

    而隆盛十三年新政,大乾也将原有的官制做了些许调整。

    外朝三省六部一监,多了一个建章监,内朝一省九寺五监一台,多了一个内侍省,其中尚书省的权柄被极大的加强了,新设正二品尚书令,从二品尚书左右丞,而这三人也成为文官之首,打破了文不过三的惯例。

    放在以前,文官做到最高也只是正三品的三省六部主官,现在将尚书省地位提高,实则是圣人赵钰民需要文官施政,毕竟武将身上或高或低身上都有着爵位,县公就是从二品,而大乾如今县公以上者五十有二,民政施为,必定会触碰勋贵的利益,因此文官的地位不提不行。

    至于内侍省则选用宦官,主要是处理宫中杂务,品阶也只在正三品。毕竟侍奉圣人赵钰民的内侍们也需要给些甜头。

    三省六部权柄加强,在三年不征的第一年,确实做出来不少实事,作为外朝,政令清明,百姓称赞,一时间风头无两。

    反观内朝九寺五监,除了军器监今年储备军械上做出了些文章,其他九寺四监却没有太大建树。

    因而作为九卿之首的太常寺卿便琢磨着做出些成绩来,要不然世人只知外朝,内朝迟早有一日会沦为摆设。

    圣人赵钰民不是好大喜功之人,因而太常寺卿另辟蹊径,选中了化外之人这块外朝官员没有注意的地方。

    而且九寺中很多人都与道门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很多人甚至出身就是道门,日常都是道士打扮。

    事实上,太常寺卿的选择也不算错,前几年安北都护府与九胡罗斯大战,道门派出了九成门人北上,只是没想到安北军太能打,这些门人几乎没有出上力,不过也有护民之功。

    反观与道门分庭抗礼的佛门,却无一人北上,只知道撞钟念经,而且这一次还有着二皇子的支持,之前二皇子和牡丹内卫可是灭了好几个佛门寺庙,毕竟是外来教派,和番邦眉来眼去的。

    作为道门正宗出身的太常寺卿李安然这一次一定要狠狠地整治这些口是心非的和尚,了结佛道之争。

    忍着澎湃的心情,李安然听完了大朝会关于隆盛十三年的诸多汇总后,和宗正寺卿赵无极互相对视一眼后,宗正寺卿赵无极咳嗽了一声,只见宗正寺丞孟子义斜跨一步,捧着牙牌,朗声说道:“启禀圣人,宗正寺崇玄署前些日子汇总了大乾天下诸观监院送来的文书,定北一战,道门道众上万人护民卫边,兵解一千三百五十有七,道门正宗方丈特送书信一封。”

    “念!”圣人赵钰民面无表情的说道,对于佛道之争,圣人赵钰民从来没有偏薄过一方,毕竟这些化外之人,求解脱,拜的不是帝王,而是神袛,不过大乾征战不休,这些佛道门人念经超度,安抚民心还是有些用处的。

    “……道门起于春秋,至今已有千年,化外之人,亦是中原之人,凡遇盛世,道门之人云游山野,寄心天地,而若国难,必持三尺青锋入世,然……世人好名,道门化外,不求名利,道众在世,求圣人怜惜道众,正本清源,以安道众之心……紫薇帝星光耀星辰,盛世将启,道门亦应出世,纵情天地山野,歌大乾盛世,已达天听,入世百余载,黄白之物坠身,特献予圣人,圣人可用之于民,以全道门之义……”

    读完信件的孟子义,稍微喘了一口气,这封信实在是太长了,不过却是诚意满满,道门百年累财三十余万贯,如今献给圣人,以退为进,看看那些只会给佛身贴金的和尚们如何自处,想到这里孟子义嘴角带着笑意。

    只是还没等到圣人赵钰民开口,一声冷哼从左侧传了出来,武左文右,不用想肯定是勋贵武人打岔了。

    “圣人,吾有一言。”栎阳县公赵坦斜跨而出,扶着仪剑开口说道。

    “族叔请讲!”对于栎阳县公这位宗室大将,虽然只是县公,但是赵钰民却极为尊重,这位族叔可是改姓为乾,真正起于卒伍,从安北都护府的戍卒做起,累战五十余,身创三十有四,他的爵位是袭爵而来,但是这个县公爵位却和他的战功不符,以战功而论,封个郡公也是应当,只是这位族叔却守着栎阳县公的爵位,三次拒绝了郡公爵位。

    “道门之义,吾等武将感激不尽,每历大战,军中侦骑不足,道门道众潜入异邦,提供了不少战报,只是一垄地归一垄地,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些日子长安城的游侠厮杀却是为何?听说太常寺与宗正寺联手准备给这些江湖门派正名?道门是道门,江湖门派是江湖门派,希望太常寺卿莫要自误。”赵坦的话说的委婉,太常寺卿李安然和宗正寺卿赵无极听得一头雾水。

    “栎阳县公还请明言!”宗正寺卿赵无极算起来还是赵坦的堂兄,因而说起话来直接了很多,没看到太常寺卿李安然这会皱着眉头想问却敢问。

    赵坦扶着仪剑冷笑一声:“就在前几日,长安街头厮杀,惊扰百姓,这里面有一位夫人因之小产,是男娃,今日吾不是大乾县公,也不是宗室将军,只是一个安北老卒,只想问一问,什么时候城中无功名者可配兵刃,什么时候无民籍者可随意出入大乾城池。”

    “这!游侠可曾抓住?”太常寺卿李安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大乾民籍两千万户,但是征战百年,对于人丁看的很重,李安然知道此时不管怎么解释都不行了,只是希望些许游侠厮杀的小事不要黄了道门压过佛门的事情。

    “哼,昨日夜里吾去长安县狱提人,狱卒说是两人比武,点到为止,没有闹出人命,太常寺交了罚金把人领走了。”赵坦说完话,看着太常寺卿李安然很是不爽利。

    “此事,太常寺一定给栎阳县公一个交代。”太常寺卿李安然还有要事没有说出来,这会儿不管是不是太常寺的错,这个事情得担下来。

    “哼!”赵坦也知道圣人和太常寺的双簧还没有演完,刚才只是冲动了一些。

    “你呀,还是忍不住性子!”赵坦回到武将队伍,安定郡公项城摇了摇头小声的说给赵坦,本来是准备让赵坦把事情说明白,朝会后直接用兵平了这两个门派,现在倒是让太常寺有了准备。

    很快在圣人赵钰民和太常寺卿李安然的一问一答中,关于道门道众十二宗的事情定了下来,腊月十五日,长安城外评定十二宗。

    “有事奏报,无事退朝!”

    随着内侍的喊声,大朝会到了尾声,但是安北一脉的事情还没有做完,这怎么可以。

    “臣有一件事要说!”安定郡公项城扶着仪剑大步迈出。

    “说!”项城虽是郡公,但谁都知道楚国公的名头早晚都得给他。

    郡公之位,国公之威。

    “刚才栎阳县公没有把话说清楚,臣来说,那位小产的夫人是泾阳县伯的夫人,泾阳县伯出身安北都护府,也是定北县公李思哲的亲传弟子,这件事,臣不得不管,太常寺要给个交代,可是臣却不想要这个交代,还请圣人裁决。”说到这里,项城不再多言,而身旁安北一脉的公侯一位接一位的从武将队伍中走出,站在项城身后,皆是一言不发。

    圣人赵钰民有些头疼,这太常寺做事确实有些考虑不周了,被人抓住了把柄,还评什么十二宗呢!

    “此事,朕知道了,评定十二宗之事到此为止,剩下的事,交于东宫,朕乏了,退朝!”圣人赵钰民揉了揉眉头,前几日牡丹内卫来报,安北一脉的未来军主选定为苏策,太子与苏策交好,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朝堂上处理有些不合时宜。

    这些头疼的小事还是交给太子去做,前些日子皇后对熬汤起了兴致,得找个地方躲躲了,那鸡汤,他可是不想再喝了。

    退朝后,太子赵载承看着自己的父皇哀声叹气的回宫,心里不由得感到庆幸,自己的太子妃郑氏熬的汤就很好喝,也不知道母后怎么对熬汤起了兴致。

    不过一扭头看着那帮等着自己的勋贵,赵载承的头皮有些发麻,文臣还讲究个君臣之道,这些勋贵们都是叔伯长辈,正式场合还好,私底下自己就是个小辈。

    “哎呀,太子比起昨日消瘦了不少哇,自从太子监国,这帮文官们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送过去东宫,过两日我家的牛染了风疾,太子来我府上,好好补补!”

    “染了风疾还怎么吃,还是来我府上,前些日子家里老二从安北都护府寄来了几只狼,狼肉滚三滚,神仙坐不稳,太子一定要来!”

    “……”

    看着这帮没有正形的勋贵们,赵载承送了口气,这些叔伯长辈们面上装着大老粗,实则心思比谁都细,说是鄙夷文官,可是谁的书都没少读。

    战场上谋人性命的将军,有谁的头脑简单,现在装的这副样子,也就是不想给自己压力。

    很快到了东宫,没用东宫的内侍招待,这些勋贵们就按着爵位落座了,非要看东宫的舞女跳舞。

    只有安定郡公项城跟着太子赵载承来到了偏殿。

    “世叔交个底吧,你们安北一脉准备怎么了结这件事?”赵载承说话很随意,别看朝堂上安北一脉的勋贵整日闹腾的最厉害,但是最让人放心的却是安北一脉,安北一脉在无定河和九胡打了上百年,每次都是以少胜多,原因何在,那是安北一脉的兵有相当一部分都在河西放着,防着安西都护府生乱子。

    国公封号,都是有说法的,楚字,那是春秋最大的国家,同样的安北都护府也是大乾军方六脉中最大的一支。

    齐国公府说到底那也是前朝皇族,大乾君王们怎么会不多留个心思。

    “行,那就交交底吧,苏策,出身安北都护府,定北一战中,有献策,破阵之功,当年北军军主要选亲传,一口气封了十几个县伯,其他人都住进了长安城的府邸,至于分给他们的食邑看都不看一眼,让人寒心,只有这位卖了伯府,换了钱粮,拉着一百府兵遗孤去了封地,看着最可怜,但是现在那十几个县伯可就剩了他一人。

    之前齐国公府拉拢过他,不过这小子还算聪明,没有入套,这些年大功没有,小功不断,太子怕是不知,安北一脉公侯一年捐出来的抚恤还没有他私底下用定北公的名义给的多。

    知进退,名利单薄,心中有义,诸多考验,出乎意料,因而定北公与我父商议后,定为少军主。

    与您的东宫也颇有渊源,以后若是他统领北军,有这层大义在,北军稳固。

    不过,当时安排苏策入东宫,也是个考验,只是没想到太子您还给人封了个东宫领将的名头。”项城一口气说完,看到内侍端来茶水,停了下来。

    太子挥退内侍,被人戳破了心思赵载承老脸一红,对于苏策,赵载承确实很欣赏,安北一脉考验苏策,他这个太子何尝没有考验过苏策,本来打算留着登基之后自己用,没想到苏策是安北一脉的军主备选。

    “朝堂上你们说的事情,详细说说,苏策卸任东宫后,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东宫送一份,孤前些日子还让内侍给苏府回赠了些老参。”太子赵载承喝了一口茶水,这茶杯里面泡的茶还是苏策府上送来的,睹物思人,想来也是有些日子没有见过苏策了。

    “好东西?苏家百果酿吧!”项城心里想却没有说出口,毕竟太子虽然年少,但毕竟是君,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于是讲事情的始末说给太子听。

    当听到苏策配刀换了素色刀鞘,太子赵载承对这件事就有了决断。

    这是起了杀心了,所谓念头不达,诸事不利。

    赵载承与苏策是有过君臣之谊的,围着太子的青年才俊,说白了都是冲着名利来的,像苏策这样不求名利的人少之又少,因而太子视苏策为无数不多的友人,对于帝王来说友人这个词太过奢侈,因此即便是为了这份难得的友情,做事出格一些,想来也是划算了的。

    “孤意已决,既然这些游侠不尊教化,道门入世太久了,也该明白既然入世便要遵守王法,化外之人归于化外,藕断丝连的,这天下还不乱了,世叔,随孤入宴。”赵载承下定了主意,拉着项城去了前殿。

    圣人新选的太子少傅康朗,是礼部将要荣退的老臣,学了一辈子的礼经,脑袋里面除了规矩就是规矩,而太子赵载承说到底二十出头,正是不喜循规蹈矩的年纪。

    而康朗却用条条框框的礼经约束赵载承的言行举止,太子赵载承最喜欢夜里处理完政务后,独自一人烤些肉串,再饮上一杯低度的百果酿,之后安寝。

    但是自从康朗到了东宫后,说是唯有天子可一日四餐,太子赵载承每晚睡前夜宵就这样没了。

    而一日三餐中也是按照礼经去安排,做的饭菜样式虽多,但不可口。

    最关键的是天天照例,东宫的钱没少花,但是赵载承只觉得没胃口吃饭。

    今天这些勋贵来了,康朗这么守规矩的人,怎么能看的惯这些放浪形骸的勋贵,然而太子太傅地位虽高,却比不得大权在握的勋贵,索性言:眼不见心不烦,捧着礼经做注解去了,这还不由了赵载承。

    再说了这帮叔伯喜欢吃什么,无非酒和肉。

    整只的烤全羊,架上!

    银质的签子串着羊肉,烤上!

    宴会上谁也没有说怎么解决游侠的事情,这件事情其实也是安北一脉对于太子赵载承态度的一种试探,毕竟军主的身份非同小可,而安北一脉的特殊性,让安北一脉必须慎重选择未来军主。

    项城借着敬酒的时机不着痕迹的和其他安北勋贵们沟通好了,这次有了太子的首肯,苏策就可以放手施了,而且这次一定要让苏策看到安北勋贵对他的支持,军主在外要争,在内要让,成为军主的第一步一定要踏结实了。

    赵载承抬头看了一眼,就忙着对付餐盘中的烤羊肉,安北一脉要举刀,杀的肯定不是游侠,这些老匹夫们心思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不过有些时候该装糊涂还是要装糊涂的。

    安北一脉的人心思缜密,却也单纯。

    现在苏策还不是军主,军主在势,用横刀比喻,高手用刀,从来都是刀出必斩,而要斩人,刀不利可不行,现在正是安北一脉磨利苏策这柄刀的时候,这柄最利之时,便是苏策成为军主的时候。

    而赵载承很清楚,现在六军军主,只有北军定了,苏策这柄刀不仅要磨,安北一脉还希望苏策成为众矢之的,只有这样苏策才能在成为军主前经历足够多的捶打,要有韧性,这样的刀用的时候才不会断。

    而一把刀捶打刀身的时候就断了,这样的刀用不了,只是废铁一块,即便是这块铁最后成了一把刀,那也是断过的刀,这样的刀,成不了帝王佩刀。

    “嘶!好吃!滋!好酒!”赵载承一大口羊肉,一小口百果酿,吃的不亦乐乎,焦糊的羊肉香味混着香料的辛麻味道,还有百果酿的果香和酒香让赵载承很是满足。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家事国事天下事

    东宫盛宴之时,苏策也等来了东宫兵符,太子赵载承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实战机会,抽调了两千旅贲军给苏策,同时来自安北勋贵的亲卫也凑出来了两千。

    “监国令,太常寺交人!”

    苏策大朝会前几日都在家中陪着刚刚小产的王兰,今天是大朝会,安北一脉与太常寺的争斗苏策看在眼中,一下朝,苏策就回到府中取了兵刃,来自安北一脉的两千亲卫早就在城南树林等候。

    只等旅贲军去太常寺拿人后,两军汇合,前去南山。

    此刻,太白剑派与终南剑派还不知道大祸临头。

    东宫宴会上,安北一脉的勋贵除了栎阳县公赵坦外,其他人只顾饮酒作乐,对于苏策而言的大事,在这些顶级勋贵面前只是些许小事而已。

    不过这次重点不在剿灭两个江湖门派,而是向着其他五脉宣告安北一脉少军主的身份,以及这位少军主背后的支持者。

    朝堂需要均衡,东宫饮宴之时,自皇宫中传出五道口谕,一模一样的五句话。

    北军已定,众军安于人后乎?

    没有让苏策等多久,两千旅贲军从太常寺没花多少时间就带走了两名游侠,两千旅贲军未做停留,街面南衙禁军开道,约莫半个时辰就与苏策汇合了。

    来自安北勋贵的亲卫皮甲颜色各异,不过皮甲之下的悍勇杀气却不弱于精挑细选,日日苦练的旅贲军,能做勋贵亲卫的人放在军中,最小都是队正一级的悍卒。

    而旅贲军虽然兵甲整齐,年轻有股莽劲,两军若是死战,旅贲军一个也活不了。

    笼子里面圈养的猛虎哪里打的过流于荒野的饿狼。

    “监国令,着泾阳县伯苏策平南山流寇!”

    官字两张口,既然东宫用兵,肯定是师出有名,这些游侠千不该万不该在长安拔剑,大乾不限男子配刀佩剑,但是在国都街面亮出兵刃,勇于私斗,怯于国战,说的就是这等游侠,因为有志向的游侠早就被吸纳进了牡丹内卫。

    苏策看着两个被浑身衣物乱糟糟的游侠,给押送的旅贲军道了声谢。

    话音刚落,腰间横刀拔出,一刀挥过,两名游侠捂着脖子倒地不起,苏策猛挥了几下横刀,不愧是将作监精心打造的横刀——血不沾刃。

    苏策虽然痛恨这两个游侠,但是却没有做出虐杀的事情,血仇血报,足矣!

    “旅贲军去太白剑派,我带人去终南剑派。”

    “喏!”

    ……

    都是骑兵,傍晚的时候就赶到了地方,旅贲军要稍晚一些,旅贲军有自己的主将,虽然苏策带过旅贲军,但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旅贲军有自己的练兵计划。

    所谓困兽之斗,苏策不会拿自己人的性命去争时间。

    “围!”到了终南剑派的山门之下,苏策只说了一个字,这些亲卫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卒,对付江湖门派,牛刀杀鸡而已

    老卒谨慎,因为不谨慎的都留在了沙场。整个大乾可以配备强弩的只有军队,至于亲卫虽然也跟随着自家的家主上战场,但是说到底已经没有了府兵的身份,所以强弩不可能配发的,就连身上的防护也只有皮甲。只有发生战争的时候,兵部才会配发甲胄。

    不过对于这些老卒来说也不需要强弩,三石的强弓才是最适合他们的武器。

    苏策也是如此,不过苏策是武勋,所以日常可以将甲胄穿在身上,湛蓝色的细鳞甲胄,让苏策在众人中显得与众不同。

    当终南剑派看到山下忽然来了一支骑兵,而且就在自己的门派所在的山头下安营扎寨了,这让终南剑派的门人们都慌了。

    终南剑派的少门主,年岁刚过三十,硬着头皮下山,若是大军行军路过还好,最怕就是冲着自家门派来的。

    说是门派,实则是一个披着门派的小家族,至少牡丹内卫送给苏策的江湖门派详解中,终南剑派就分为内外两门,内门刘氏,外门则是异姓。

    说是流寇倒是没有冤枉他们,占山为王,逍遥自在,整个终南剑派所在,最高处就是内门,中间则是外门,最下面则是梯田,现在冬天看不出来什么。若是夏季,这里山上云雾缭绕,山下阡陌纵横,倒像是一副人间仙境。

    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苏将军,营帐已经搭好了,夜里一半人值守,这座山一只鸟也飞不出去!”来自安定郡公府的亲卫头头,走到苏策旁边说道。

    苏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对于武将来说有三样东西别人不能触碰,家人,兵甲,最后一样就是亲卫,亲卫是武将战场上的第二条命。

    所以苏策不可能和这些亲卫有什么交流,一是身份不同,二则是避嫌。

    这些亲卫可以暂用,但是苏策却不能不懂事的与这些亲卫有什么过多的交流。

    “终南剑派少门主刘峰求见将军!”

    山上忽然传出来大喊声,只不过山下的军队却没有像刘峰所想的那样有人引自己入营。

    只有沉默,刘峰一边靠近营地一边大喊想要见到军中主将连,只是却无人回应,无奈刘峰硬着头皮从林中走了出来,值守的亲卫很快就发现了刘峰,“嘣!”一声弓鸣,射箭的亲卫一箭射在刘峰脚下,开口说道:“来人止步!”

    “军爷,某是终南剑派少门主刘峰,大军所至,可需热食相助。”刘峰话说的客气,只不过他不知道山下这支军队是来取他们人头的,刘峰还想着能否和军中主将搭上话,讨个前程,以自己的武艺,上了战场立些功劳,就可以去长安城安家了,虽然刘峰是一派少主,但是山野自有,却也物资匮乏,条件恶劣。

    要不是祖父为逃兵役,自家怎么会来到这南山中沦为山野之人。

    “军爷,某……嗬……”刘峰还想说什么,不过一支红羽箭划破长空扎进了他的脖子,值守的亲卫嘟囔着骂道:“山野之人,断是逃民!”

    夜里刘峰的尸体被人偷偷运回了山上,只是终南剑派却不敢讨要一个功劳。

    因为他们没有民籍,整座山上人都是逃役脱籍,甚至还有在别处作恶,流窜到此的贼人。

    人力有穷时,大乾的国土内总有些不适合人定居的地方,这些地方就被那些在明面活不了的人占据了。

    以往朝堂对于这些地方也不看重,毕竟这些地方土地贫瘠,野兽蛇虫横行,说白了压根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朝堂上的精力一直放在民政战事上,而且兵部也一直反对彻底清缴这些地方,用兵部尚书的话讲,没了这些地方,折冲府去哪里练兵。

    这些人不遵王法,自由惯了,难免有些人心思变坏,于是流民变流寇,那些聪明点的想法设法的拜到道门佛门门下,摇身一变小河成了道众,最后就形成了江湖门派。

    说一千道一万,这些人身上无籍,无籍者类兽,天下山川皆为王土,这些人就被认为是野人,而且山中的屋奇珍异宝也需要人拿出来,上天有好生之德,历代帝王就没有清缴他们,毕竟身为帝王怎么会和野兽有什么冲突,一来二去,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面对这些人,大乾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都是冷眼旁观,甚至在大乾还有类似捕奴者的猎人,专门钻山入湖抓这些无籍者,送到城里当做奴隶卖掉换钱。

    苏策坐在帐篷里夜里想了一夜,在杀掉那两个游侠的时候,苏策心中的怒气就散了,冤有头债有主,报了仇,只是这心里却不痛快。

    第二天清晨,苏策没有出帐篷,两千亲卫老卒,对付一个只有百余人的江湖门派,绰绰有余。

    结果也正像苏策所想的那样,两千老卒一人未死,只有两个受伤的,伤势不重,都是滑倒摔伤的。

    而终南剑派所谓的一百余剑客,真正能拿的起剑的一个也没有,拿起来的也变成了雪地上横尸。

    “吾先回城,你等自行回家吧。”苏策看着衣着简陋的妇孺,心中的最后一点仇恨也消散了,不过心中的不快却更甚。

    他看了牡丹内卫的江湖详解后,就陷入了不断否定自己的情绪中

    因为从那份册子中,苏策看到了大乾了另一面,在这一面中,连年徭役,百姓将将吃饱,军户还好说,那些土地足够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而民户虽然也分田,但是对抗天灾人祸时,那些土地只能卖掉换钱,往往最后就变成了佃农,各不更甚一步就变成了流民,最终沦为山川野人。

    耕者有其田!

    这简单五个字一直在苏策的脑海中浮现。

    赶在太阳落山前,苏策回到了家中,路上苏策想了很多,从一开始的愤怒,到最后自我否定,入了成长安依旧繁华,只是这份繁华就像是空中楼阁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成为泡影。

    苏策骑着战马,傍晚街面的人很多,也许是因为昨天净街,今天百姓们有些小买卖还没有做完,今天街上的人很多。苏策胯下战马缓步慢行。

    忽然从苏策嗅到了一股羊汤味,这些天苏策照顾妻子,都没有怎么吃东西休息,忽然腹中的馋虫叫了,苏策索性翻身下马,将战马栓到摊贩旁的木桩上。

    “老丈,闻着味道是北边的做法!一碗汤,一盘肉,酥饼来两个!”苏策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身旁的食客们看着苏策一身甲胄,连忙端着自己的碗去了一旁。

    苏策默默的吸了冷气,从周围食客的眼中,苏策看到了羡慕,恐惧,尊敬……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眼神,苏策的心却被刺痛了。

    “将军,您的餐!”老丈端着一个餐盘发在苏策面前,生意也不做了,就站在一旁,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苏策低下了头,轻轻的嗅了一口,羊肉是草原羊身上的,膻!羊汤汤色清澈,上面飘着芫荽,鲜!酥饼金黄,上面点缀着芝麻,一口下去,又酥又脆!

    军中之人吃法历来没有细嚼慢咽的,三四口下去巴掌大的酥饼囫囵吞枣般吞咽了下去,粗陶碗中的羊汤一饮而尽。

    “坐!有些话问你!”肚子里面有食,苏策看着老头伸手指着对面的矮凳。来到长安这么久了,苏策还真的从来没有和长安的百姓说过话,苏策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长安的答案。

    “唉!谢将军!将军您问!”老丈连忙坐在矮凳上。

    苏策往嘴里夹了一块羊肉,厚实的羊肉片,应该是羊肉块,腥膻味道让苏策想起了战死的老戍主李寂,他做饭不好吃。

    苏策有些贪婪的咽下羊肉:“老丈的手艺应当是北边的吧,何时来长安的?”

    “去岁来的,家中大郎,嘿嘿,战场上斩了四个首级,这不就选到了禁军中,我家大郎把一家人都接来了长安,说是长安好!”说起自己儿子,老丈身上的拘谨劲烟消云散,眉眼中都是骄傲。

    “长安好,长安哪里好呀?”苏策笑着追问了一句。

    老丈咧着嘴说道:“不管哪里都好,以前在北边老家,没到秋天就怕九胡人抢粮,幸好咱们的安北军能打,现在草原都是咱们大乾的,羊肉都降价了,吃的人也多了,老丈这不闲不下来,几个孙子都输大胃口,想来以后也是好兵,支个羊汤摊子,家中娃娃们就有肉吃了。”

    苏策又吃了几块羊肉,笑着说道:“老丈你还没有说哪里好呢?你给说说!”

    老丈看到苏策客气,胆子也大了不少:“平康坊歌姬的歌舞,曲江池的花船,上元节的灯会,还有长安的好吃的,还有老头子的羊汤摊!”

    苏策微微点点头,不在多说,反倒是老头的话匣子打开了:“以前在老家,总是怕胡人抢粮,日子过得害怕,现在在长安,才知道什么是好日子,坊东的郑安安,小伙子身体棒,去米店抗米,说是要给他爹娘修一座青瓦院子,坊西边的刘绣娘,做的针线活和画一样,说是要是没有圣人,她家里早就饿死人了,她就想着给圣人做身衣服,我家大郎只是个队正,见不到圣人,若是将军有办法就好了,家里老二想娶刘绣娘,不过刘绣娘说只要能帮她给圣人送衣服,她就嫁……”

    老丈和苏策聊了一柱香,苏策也吃完了东西,从怀里掏钱,脸色却是一变,怀里空空,苏策已经很久没有身上带过钱了。

    老头子看着苏策脸色有变,还以为那句话说的苏策不高兴了,赶忙说道:“难得将军来老子摊子,这顿老头子请将军,将军就不要给钱了,折杀老头了。”

    倒是人老成精,苏策这会离自己家就隔了两三个坊,从战马身上取下一把备用的横刀,这样的横刀,李常给苏策备了十几把,苏府不差这点钱,所以除了甲胄,苏府并不缺武备。

    “听你说你家大郎在禁军任职,好儿郎要配好刀,这把横刀赠予你家大郎,明日让刘绣娘把衣服送到永和坊苏府。”苏策把横刀放在桌子上,翻身上马离开。

    刚才听着羊汤摊老头的一番话,让苏策心里面念头通达了,每个时代都有着弊端,这不是谁能改变的。

    时代如河,一人一沙而已。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留遗憾便够了。

    回到家中,李常帮着苏策卸甲,顺手递上了来自东宫的请柬。

    苏策看着请柬,最后一次大朝会结束,整个大乾都开始筹备过年了,四边历兵粟马随时准备反击来犯之敌,南北两衙兵甲不离身,护卫长安安定。

    苏策也不用去前军府值守,有关熠和张朗两个副将在,苏策每月去十日便可,年关将至,张朗和关熠主动轮值,让苏策回家过年。

    人情世故便是如此,苏策这个主将总不能过年在军营值守,他们两个副将在家中过年,要是真这么做了,关熠和张朗在军中就再无前程可言,身为副将不能为主将解忧,这样的人留之何用。

    不过苏策也不是苛刻之人,李常没少给两人府上送东西。

    两人在永和坊的府邸都是苏策半送半卖给的,李常说是两人家中有宝,花了和卖府邸差不多的价格卖下了两件宝物,李常经常给苏府置办用度的时候,顺手给两人府上带一份。

    人情往来,苏府真不差这一点钱,苏府差的是底蕴,差的是上了战场有可以生死与共的部下。苏父没事就和两人的父亲游山玩水。这就是交情,苏策可以不在乎,但是李常不得不重视,而苏父也在帮着自己的儿子维护着军中部下。

    这些苏策有时候会有些抗拒,但是大乾就是这么个环境,苏策索性交给李常处理,至于苏父,年近六十,苏策可管不了自己的老爹要干什么。

    回来后,苏策的去了后院,王兰小产,嘟嘟有四个丫鬟贴身照顾,不过现在嘟嘟学会跑了,丫鬟每天累的够呛。

    一到后院,一个小粉球就抱着苏策的腿,苏策弯腰抱起闺女,进了屋子,王兰此时的面色红润了不少,不过大夫说是要静养段时间。

    这几天王兰和苏母总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却瞒着不让苏策知道。

    王兰看着苏策又被闺女当成大马骑,看着苏策是真的喜欢孩子,心中的委屈就消散了,主意也定了下来。

    苏府子嗣单薄,这几年还好,若是再过几年,肯定是会有人议论的,王兰可不想被人称为“妒妇”,看着苏策和闺女在毯子玩的开心,王兰嘴里小声的骂道:“过两年便宜你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周为诉冤

    苏策因为妻子小产要陪护妻子,这几天都没有出门,临近年关,长安城都在筹备过年,但是苏府却没有多少欢声笑语。

    王兰身子骨这些天缓了过来,人也没有那么憔悴,脸上每天都带着笑,只是这强颜欢笑看的苏策揪心。

    这一日,苏策看着王兰喝下骆驼奶,把碗交给丫鬟,扶着王兰在屋子里面漫步,这时从院子中传来女儿嘟嘟的声音:“娘,娘,你看,嘟嘟抓住小白了!”两岁的嘟嘟双手中抱着一只刚刚满月的小白狗,踉踉跄跄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家中有小孩,虽然下雪了,但是前后院帝王雪都被扫成堆,早晨用板车拉出了府邸,因为家中小姐现在闲不住,总是在院子里面跑,因而苏府的下人们总会在天亮前将夜里的积雪清理干净。

    两岁的孩子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苏策看着小魔头嘟嘟一手抓着小狗,一手扶着门槛,粉嘟嘟的脸蛋被外面的寒风吹的泛红。

    “呀!”只见嘟嘟一个翻身从门槛上滚了下来,苏策和王兰都看着没有扶起嘟嘟,厚实的棉衣和地上的西域毛毡,摔不痛孩子的。

    小白狗想要跑,不够脖子被一只小手抓着,无辜的小眼睛看着四周,嘴里发出呜呜的奶狗叫声。

    嘟嘟从地上爬起来,苏策看着闺女的棉裤腿上混在的泥土,一看这大早上了追狗撵鸡的没少忙活。

    看到苏策在,嘟嘟眼中一亮,之前苏策练兵每月有一旬都不在家待,王兰就告诉要爹的嘟嘟,她爹是将军,去了军营。

    嘟嘟看到苏策,手里从狗窝里面抓的奶狗,瞬间就失去了宠爱,一把丢在地上,小奶狗连忙往外面跑去,一个纵跳,卡在门槛上了一下,飞跃变摔跤,小脑袋咚的一声撞在门口的地面上,四条腿乱蹬,摇头晃脑的往自己后院的狗窝跑去。

    嘟嘟伸手,让苏策抱她:“爹,嘟嘟今天抓住小白了,咦,小白呢,爹,骑大马!”

    嘟嘟要骑大马,王兰挥了挥手,丫鬟们退下,屋子里面留下来一家三口,嘟嘟骑着苏策,苏策在地上爬,让女儿过着骑大马的瘾。王兰看着丈夫和女儿玩的开心,心中的阴郁也散去了不少。

    正是阖家欢乐的时候,李常匆匆忙忙的跑到了苏策的院子中,让丫鬟去通禀苏策说是有事情需要苏策出面。

    李常这几年越发富态,对下人也十分和善,不过,前些日子家中少夫人小产,李常狠狠地收拾了一次府上的丫鬟和家丁。

    在苏府的下人有三种,一种是苏母在人牙行用钱赎买的丫鬟,第二种是苏庄庄户家的小子,这些念书习武不行的孩子,来苏府上做家丁磨磨性子,等到年岁差不多了就会跟着李常做事,虽说商贾之名不好听,但是起码比起在地里讨食来的轻松,最后一种就是以前和苏策融了血的老兵。

    不过现在苏府上的老兵不多了,前院留着两个年轻点的统领家将,苏庄有几位领着苏策亲卫守着百果酿酒坊,剩下的年岁过了四十,人老体衰,而且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残疾,去了南山庄园守着苏家的退路。

    而现在苏府中最后一种下人,实则不算下人,他们都是老府兵们的子嗣,老府兵是家将,他们亦是,人数定为二十,每三个月调换一次。

    这些家将显然比苏庄那一百亲卫更令苏策信任。

    百果酿毕竟是独门生意,虽然也有人想要模彷,但是打听到东家是军方上升势头很快的苏策就打消了年头,既然是独门生意,李常打理起来不用花多少精力,因而大多数的精力都留在苏府上,但是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让府上夫人受了惊吓,苏策不怪他,但是李常却十分自责。

    现在连苏府的丫鬟出门都有家将护卫。既然是家将,就和普通的家丁不一样,穿着父辈的甲胄,这些甲胄都是在兵部有名册可查的,虽不配弓弩,但一把横刀加上身上刀砍斧噼的甲胄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阿郎,管家说是有急事找你,人在院外!”名叫“小翠”的丫鬟硬着头皮在房门外喊了一声,苏策一手扶着嘟嘟,从地上站了起来,在嘟嘟粉嫩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爹,去处理事情了,以后别去狗窝里面抓小狗了,乖!”

    苏策把嘟嘟递给王兰,笑了一下,迈步走出,来到院外,李常拉着苏策往前院走,边走边说:“阿郎,刚才一个断臂府兵带着军旗去了兵部衙门,您的兵。”

    “神武左卫可是新军哪来的断臂府兵?”苏策一脸疑惑。

    “不是神武军,是东宫六率,去岁去草原摔断了胳膊,后来起了疮,截断左臂。这小子硬气,白拿的钱不拿,所以我记得这小子。”李常拉着苏策一边走一边往外走。

    “周为!”苏策想起来了这个兵,东宫左率北上,途中落马一死一伤,死的旅贲军叫何涛,伤的叫周为,后来从草原回长安的时候苏策还和周为一起去看过何涛的家人。

    “备马,擅闯兵部衙门可是死罪,这小子肯定是遇到难事了。”苏策转念一想,能入旅贲军的都是关中良家子,军律从小都是当做故事听的,现在一个连府兵身份都没有的残兵,要是没有天大的冤屈,怎么会敢去兵部衙门闹腾。

    不管如何,苏策总不能放任自己的旧部犯浑,能阻止当然是最好的。

    “哒,哒,哒……”事从紧急,苏策的骑马就往皇城中的兵部衙门而去。

    苏策一边策马,时不时停下来沿街询问,却总是得知人在前面,兵部衙门可不是别的衙门,兵部是秋部,主杀伐,可不会像其他衙门好声好气的说话,想到这里,苏策的马速又提了一分。

    等到苏策从永和坊到达皇城时,苏策发现周为被绳子捆绑了起来,正由监门卫的府兵交给旅贲军。

    大乾每年都有府兵醉酒做煳涂事,按照军中惯例,都是交给所属的军队处置,显然周为也被当做闹事的府兵了。

    看到旅贲军将周为就要押解走,苏策拍马,战马吃痛,勐窜到城门口,此时周围的的人正在围拢看热闹。

    “周为?”苏策大喊了一声,断臂府兵抬起头,哭喊着说道:“卫率,替周家主持公道!”

    看着被绳子捆绑周为满脸委屈的哭喊,苏策心中一阵怒意涌上,但是苏策依旧压着怒气对着东宫的旅贲军喊道:“吾是泾阳县伯苏策,此人已经因伤退出军中,可否行个方便。”

    “是苏将军呐,您知道的军律不可违!”为首的旅贲军旅帅也是难做,边说边向苏策使眼色,军律是压在所有军队头上的横刀,军律不可违,苏策当然知道。

    “苏某不是让你等放人,只是想知道事情原委。”在面前旅贲军旅帅的眼神示意下,苏策冷静了下来。

    “军令在身,姜卫率说了,要吾等拿完人,送去万年县衙!”领头的旅贲军卫率向着苏策行礼,一挥手带着周为就走。

    苏策到现在为止,什么情况都没有摸清楚,而刚才旅贲军旅帅的话提醒了苏策,姜澜让拿人,那么姜澜肯定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对着要离开的旅贲军喊道:“既是军令,还不速去!”

    苏策故意将速字喊的重了一些,旅贲军旅帅笑着回道:“多谢苏将军提醒。”并且微微的点了点头。

    苏策坐在马上行了一个捶胸礼,调转马头赶往东宫去找姜澜。

    快到东宫之时,远远的就看到了姜澜,显然姜澜已经等候多时。

    苏策的翻身下马,没等苏策开口,姜澜就开门见山的说道:“苏将军,周为这小子犯浑,昨夜和同伍刘泉喝酒,说是今日要去兵部要个公道。我也是早上得知,周为的事情,东宫不好出面,所以才派人去找了您府上的管家,想来这事只有苏将军能管,敢管!”

    苏策看着姜澜,一时间竟觉得有种陌生感,曾经莽撞的少年已经褪去了稚气,眼神也不在那么清澈,苏策冷哼了一声,紧接着笑道:“到现在为止,苏某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怎么姜卫率就知道苏策能管,还敢管了?”

    姜澜听到苏策叫他姜卫率,就知道苏策生气了,但是姜澜却是身不由己,从姜澜出生,身上就被牢牢地刻上了安西都护府的背景。现在正处在四边两衙定军主的时候,太子稳坐东宫,甚至今天的诸多处置也是太子示意他做的。

    苏策明显是误会了他,但是姜澜没有打算给苏策解释,因为苏策是安北军的人,安北军自大乾建立,一直就压着安西军,之前好不容易撤掉了安北都护府。

    但是九胡和罗斯人联手南下,却让安北都护府恢复,且一跃成为安北大都护府,真正的做到了不管是实力还是名义都压着安西军一头,作为齐国公府嫡孙,姜澜与苏策私交再好,也只能割裂开来。

    “周为之兄长周怀安,隆盛八年战死无定河,留下来一遗腹子,大前天,孩子在街上玩耍,被马车碾压,其母去县衙后回家上吊,而万年县衙不良人竟然查不到是谁的马车,苏将军,您信吗?多说一句,马车是万年县衙的。”姜澜说完不在多言,转身就走。

    苏策留在原地看着姜澜的背影,抬头看着东宫的宫殿,叹了口气,调转马头,战马打着响鼻,就像姜澜说的那样,这件事苏策是非管不可的,身为安北军未来军主,安北军遗腹子遇害,他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也许此时安北一脉的人都在看着他苏策能不能扛住压力,主持这个公道。

    这件事苏策要管,但是现在苏策却没有权利去管,这才是最难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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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烽燧介绍:
烽燧戎戍狼烟起,沙场赤阳染残旗。
窈窕红装绣针断,烟雨春闺梦归人。
称孤道寡皆悲苦,帝皇圣言无哀怒。
青史墨浓掩嫣红,骸骨乌白铸万疆。崛起烽燧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崛起烽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崛起烽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