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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耕心堂一学童     崛起烽燧txt下载     崛起烽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二章 攻城(一)

    “备!”

    ……

    没有阵前叫喊,显然小小的茂州城并没有被吐蕃人视为大敌。

    人数过万,犹如潮水。

    没有整齐的阵列,只有一团团或大或小的人团。

    但是茂州城上的府兵们没有掉以轻心,苏策的军令是不放一兵一卒上城墙。

    粗糙的竹梯,看着摇摇晃晃,吐蕃奴隶们吉拉挂啦的呼喊着向着茂州城奔跑而来。

    女墙后的苏策抬起半张脸,看着攻城的吐蕃奴隶,这些奴隶军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青铜弯刀,断掉的铁刀,铁叉……甚至苏策还看到了耗牛封大棒骨头。

    武器虽然劣质,但,这些都是杀人的东西。

    “二百步,校!”

    “一百五十步,射!”

    ……

    西面马面上箭楼的的旅帅们看着吐蕃人迫进,纷纷下令。

    一时间,精准的白羽箭从城墙上交叉射出。

    只有简单皮革披在身上的奴隶军,肉眼可见的被削去了一层。

    只是转眼间,这些被白羽箭射中的吐蕃奴隶们便被其他吐蕃奴隶踩在脚下,没于人群中。

    白羽如雨点般射下,却没有府兵动用红羽箭,至于那一千弩手此时却没有出手,而是和普通府兵轮换下了城墙。

    对付这些没有甲胄的吐蕃奴隶,大乾府兵们舍不得用红羽箭和弩箭,这些都是给那些吐蕃射手护持留下的。

    城中充做辅兵的府兵慢开始砍伐城中的树木竹子等等一切可以利用的材料。

    哪怕是城中的门板也都被搜罗一空。

    物资虽然当下还是很充沛,但是苏策却心里没底,蜀王正在剑南对豪族开刀,援军何时能来,苏策强迫着自己不去想,身为一军主将,他明白大军无援,很可能让一支军队崩溃。

    五十万支箭,其中白羽箭三十万,红羽箭二十万。

    但是军中也不全是神射手,更何况还有射中同一人的情况出现。

    若有充足的箭矢,守城不是难事,但是现在茂州城恰恰却没有充足的箭矢。

    “射准点!”马面上的府兵队正们指挥着手下,此时在城墙的女墙和各个大小箭楼中,只有一千府兵,一刻钟后,他们会陆续和城内墙根处的府兵轮换。

    从一开始,苏策就没打算让府兵蹲守在城墙上死磕。

    人力有限,个人的气力也有限,府兵的考核以两壶箭为限,因此射完两壶箭后,双臂酸胀的府兵留在城墙上也没有什么作用。

    城中的两千骑兵是苏策留下的最后底牌,苏策现在还不打算打出来。

    但是骑兵不用,骑兵的备用马却需要利用起来。

    城中一万府兵,城东城西两面城墙,苏策各自安排一千府兵,三百弩手,还有四百弩兵分散在四座角楼中。

    城南城北没有城门,只安排了一千府兵。

    留在苏策手中可以支援各处城墙的两千骑马的府兵。

    都是折冲府出来的府兵,苏策虽然没有详细的去给每一个校尉叮嘱。

    但是这些从死人堆中爬出来封校尉们却很清楚苏策的意图。

    所以虽然城墙上的白羽箭犹如雨滴,但却是一场小雨,只有稀稀散散的直射。

    有着生力军的轮换,守城的压力骤减。

    只是吐蕃人也不是傻子,抬着粗糙竹梯的吐蕃奴隶们跑到城墙根下,一架架竹梯搭在城墙上。

    望着嘴里咬着武器,快速攀登的吐蕃人,马面上坐镇指挥的校尉们纷纷下令,府兵持推杆,十人一伙抱着碗口粗的木杆,木杆冲着城外的一头是一个铁叉,对准竹梯,在伙长的大喊下,众人用力。

    “推!”

    “吱呀!”

    竹梯在几股力道的作用下,发出难听的响声。

    而攀爬在竹梯上的奴隶,此刻只恨自己爬的太快。

    一具具竹梯或被推开,或被推得翻转,竹梯上的吐蕃奴隶掉落下来,运气好的被其他吐蕃奴隶接住,运气不好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腿骨臂骨断茬刺破皮肤,痛的吐蕃奴隶大声的哭喊。

    不过在这些运气不好的吐蕃奴隶中也有运气好的,从六七米处摔落下来,却什么事情也没有,至于屁股下坐着的其他吐蕃奴隶是死是活,也顾不得了。

    “倒!”

    一锅锅滚烫的油脂噼啪冒着泡被府兵们用木架子叉着,四个人一使劲油锅倾斜倒出,滚烫的热油泼下。

    城墙下声嘶力竭的喊声没有让弓手们手软,他们的目标不在是地上翻滚封吐蕃奴隶。

    军中无仁!

    “射!”

    “队正,我的箭射没了!”

    “第三十二团第二旅!”

    “夏归,在!”

    “换!”

    “诺!”

    随着陆续有弓手射完两壶箭,在西面城墙上,不断有旅帅带着自己的兵下城墙,而他们的空缺,早已经被赶上来的其他旅府兵填上。

    没有寒暄,下了城墙的府兵也没有闲着,排队去辅兵哪里去领取箭矢。

    这些府兵都是至少轮番过一次的府兵,其中还有不少老兵,苏策看了一会儿,西面城墙上的府兵们,进退有度,以马面箭楼为中心,在各自校尉的指挥下没有给吐蕃奴隶们丝毫登上城墙的可能。

    “刺史,您看!”只是苏策好心情转瞬间就被一声惊呼打破。

    只见从吐蕃大营中推出来了至少两百具床弩。

    何为床弩?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千余步,多所杀伤。

    举目远眺,苏策脸色不由得一变,那是大乾的制式三弓床弩,这样的床弩需要一伙人合力才可使用。

    大乾床弩来源自大齐床弩,只是加了绞盘,弩臂上有三张弩弓,前端安两张,后面装一张,前后相对安装。

    前朝大齐床弩需用人力开弩,一般需二十至一百人,一般射程在二百至三百步,即三百七十至五百六十米左右。

    大乾在尾部加上绞盘后,才将人数降为八人拌动绞盘,一人填装弩炮,说是弩炮,其实是说三弓床子弩使用的弩箭,射声炸响。

    弩炮由粗壮的箭杆和铁制的箭羽组成,前端装有巨大的三棱刃铁镞,因为它的大小和一般士兵使用的长枪差不多,所以又叫“一枪三剑箭”。

    还有一种箭名称叫“踏橛箭”,其功能在于攻打敌方城堡时,将粗大的箭射向敌方城墙,使弩箭的前端深深插入墙内,只留半截粗大的箭杆和尾羽露在墙外,攻城的士兵在己方的掩护下可攀着这些射插在墙上的巨大箭杆登上城墙,攻陷城池。这种巨大的弩箭又成了攻城者攀登的踏橛,因此这些箭又有了“踏橛箭”的名称。

    但是不管是那种弩炮,吐蕃人怎么会有这些杀戮重器呀!

    “床弩!快用床弩!”

    箭楼中的鼓声不在很有规律的一息一次,而是变成了急促的三声紧接着三声。

    “快推床弩出来!”

    马面上面的箭楼掀开箭楼的木板,一座长达一丈的床弩,从箭楼中央推出来。

    “绞!”

    “嘎吱嘎吱!”负责床弩的府兵,八人分为两队,四人负责一面绞盘,嘴里喊着一二。

    手指粗的牛筋被绷直,伴随着床弩受力,弩床发出刺耳的声响。

    “咔!”一声,牛筋卡在手掌大小的弩钩上。

    伙长拿着木锤,狠狠地的砸在弩机上。

    “砰!”一声,如同长枪一样的弩炮从箭楼射出,眨眼间便射中了自己的目标。

    吐蕃人使用床弩明显没有府兵们熟练,但是架不住吐蕃人的床弩多,城门上的箭楼中有二十架床弩,加上马面上的十几架床弩和有两千多吐蕃护持们开始了对射。

    大乾胜在速度和准确,但是却架不住吐蕃人二百多具床弩的攒射。

    马面上的箭楼最先撑不住了,眼看着马面上的小型箭楼被弩炮射中。

    巨大的力道让箭楼的木架发生扭曲。

    “轰隆!”一声,一座砖木结构的小型箭楼便被攒射的三十多支弩炮射塌。

    里面的人生死不知,城墙上的府兵们却没有去救人,因为他们此时正在面对着用自己人尸体垒出坡道的吐蕃奴隶。

    “刺!”

    “再刺!”

    ……

    “快!快!”轮调的府兵在自己旅帅的率领下,一队人加入了女墙边封厮杀,另一队则去倒塌箭楼的废墟中,翻找活着的同袍。

    扒拉出来的砖石木头也没有乱丢,直接丢到了城下,砸的吐蕃奴隶们叫苦不迭。

    “倒!”

    一锅锅滚烫的热油倒在吐蕃人的人肉坡道上。

    一个校尉手持两石硬弓,箭头上缠绕着浸染着松脂的麻布,一旁的副手点燃麻布。

    一支火羽划破天空,掉在吐蕃奴隶尸体垒成的坡道上,在刚才热油的加持下。

    墙根下轰然一声燃起了大火,其他马面的校尉旅帅们也有样学样。

    一时间整个茂州城的西面城墙下燃起了一条火龙。

    刚刚爬上城墙的吐蕃奴隶们被府兵们推下城墙,化作火堆的燃料,苏策也是第一次知道了人体也是可以燃烧的。

    一道火墙烧的吐蕃奴隶们开始后退,而城墙上的府兵们也开始退到女墙后面,人体为材的火堆卷着妖娆的火苗窜上了女墙。

    “吐蕃人退了!”

    这声大喊后,没有欢呼,府兵们在各自上官的呼喊中开始整队,盘点伤亡。

    而退回去的吐蕃奴隶们没有回营,而是被吐蕃护持们驱赶着再次列队。

    “补充箭矢,火油,城中砖石也运上来!”苏策下完令,眉头紧皱的看着吐蕃军队中那些穿着大乾盔甲的士兵。

    他们正在列队,军阵明显整齐了很多,而且武备也更加精良。

第一百零三章 攻城(二)

    之前的战斗只是吐蕃人的试探,苏策的眉头紧皱在一起。

    夯土为基,外覆青砖,这是大乾城池历来的建筑习惯。

    大乾府兵强横,强于武备,强于军律,强于训练,强于军阵,其中以武备军阵闻名于世。

    但是如今,守城之战,只有小型的军阵,很容易被强横之人撕裂。再加上城下那些形制和大乾相同,没有涂漆的暗银色甲胄,都在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城上的府兵,他们现在已经和这些吐蕃射手护持们处于同一个水平线了。

    "咚!"

    "咚!"

    "咚!"

    ...

    一阵巨响从城墙上传出,同时城墙上的府兵们也感觉到了轻微的震动。

    "踏橛箭!"听到部下们的惊呼,苏策同样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刚刚的巨响正是踏橛箭射进城墙的声音。

    苏策远眺看着列阵的吐蕃精锐,虽然没有复杂多变的军阵,整整齐齐三十个方阵,充斥在满了大乾府兵的视野中。

    "调七队!弩兵上箭楼!"苏策话语很短,却调动了两支府兵。

    一支是苏策分别从南北两边城墙上各抽调的五百府兵组成的后军。

    另一支则是五百弩兵,三百弩兵上城门箭楼,剩下两百弩兵去西南角和西北角的两座角楼。

    城西的吐蕃敌军除了射些床炮,只是安静在城西一里外列队,但是仅仅是刚刚撤退到半里的吐蕃奴隶就已经够城墙上的府兵们受的了。

    要不是苏策提前告知各个校尉,一旦力乏就必须轮换,恐怕刚刚蜂拥而上的吐蕃奴隶们就能踏上茂州的城墙。

    苏策站在西门箭楼的顶层,这里是城墙上唯二高的地方,另一处是东门箭楼。

    刚刚的试探进攻,苏策目测城墙下倒伏的尸体超过三千人,杀敌虽多,但是也意味着箭矢的巨大消耗。

    而吐蕃的奴隶除了眼前的这些吐蕃营地里的更多。

    苏策很清楚自己要面对的敌人有多少,吐蕃左翼,射手一万,护持两万,奴隶七万。

    "箭矢用了多少?"作为守城的一方,箭矢的数量多少决定短兵相接的时间点。

    "禀刺史,刚刚补完箭,用掉两千壶白羽箭,弩炮一百余。"赵募作为军司马,这些数字关乎主将用兵,一点都马虎不得。

    大乾白羽箭一壶三十支,红羽箭一壶二十支。

    也就是刚刚那次互相试探,茂州五十万箭矢中的三十万支白羽箭便消耗了六万。

    府兵出征的习惯是身上带两壶箭,一壶白羽箭,一壶红羽箭。

    蜀王赵载校从益州送到茂州的箭矢也只是这一万府兵一次补充箭矢的用量。

    所以当时苏策才说不够,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晚了。

    一次试探进攻,三万人的奴隶除了地上伏诛的三千多外,还有一千多身上插着白羽箭的奴隶逃到了一里之外,也就是三百多步的地方,他们在这里被吐蕃护持们用鞭子抽打着列队。

    在更西边也就是七百步的地方,一百多射程千步三弓床弩正在把踏橛箭射向茂州城墙,只是这些吐蕃人搞不懂踏橛箭的用法,三弓床弩射程千步不假,但是踏橛箭需要递近到二百步的距离才能把踏橛箭牢固的插到城墙上。

    现在这些吐蕃人射出来的踏橛箭虽然看着插到了城墙上,但却并不牢固。

    此时大部分的府兵都靠着墙休息,只有负责城墙上床弩的府兵们重复着三弓床弩的操作,将一支支弩炮射到吐蕃人的床弩阵中。

    不停的流血,让吐蕃人有些坐不住了。

    看着城墙上越来越多的踏橛箭,吐蕃左翼上部翼长抽出腰间的横刀,这是一百制式横刀,不过因为这此类横刀主要是用于南方,所以形制有些不同。

    大乾横刀有两种制式,第一种是双刃横刀,说是双刃,其实刀背一侧开了三寸短刃和刀刃一起合为刀尖,类似于剑尖,刀身笔直。

    第二种是单刃横刀更重劈砍,有一些弯曲。而吐蕃人得到的这批益州武库的横刀便是单刃横刀。本来益州武库要武装的军队是用于西南两个方向,行军作战,山林的藤蔓就需要劈砍。

    横刀分为两种,所以一般府兵带的横刀都是根据自己戍边的情况,从自己的刀架上选取单刃或者双刃。当然像是苏策用的那种重横刀,则用的是双刃横刀的样式。

    "好刀!"嘴里感慨一声,吐蕃左翼上部翼长没有忘了正事。

    吐蕃效仿大乾,军律也是照猫画虎的借用了过来。

    不过比起大乾正军在前,辅军在后,交替作战的思路不同,吐蕃军则是奴隶在前,护持在中,射手压后。

    吐蕃护持们砍了不少最先撤退的奴隶,但是对于在护持眼中如同牛羊的吐蕃奴隶来说,只会让他们恐惧的眼神多一份麻木而已。

    不过当左翼上部翼长喊出:"先登者,奴隶可为护持!护持可为射手!射手可为百户!进攻!"

    整个吐蕃军队先是混乱了一会儿,马上便开始了冲锋。

    两万多奴隶们丢下受伤的伙伴,拿着简陋的武器亢奋的抬着竹梯往茂州西门进攻。

    至于护持和射手们则跟着奴隶们亦步亦趋的进攻。

    看着再一次像潮水般进攻的吐蕃人。城墙上的马面出的铜哨声个箭楼上的大鼓声再一次响起。

    "军司马!"苏策初来乍到,很多人的名字都没有来的及记住,不过苏策只需要知道军司马赵募就行,具体让谁去,苏策觉得这次剑南道府兵推选出的赵募更清楚。

    "东门,南城,北城四千人按兵不动,通知辅兵将拆掉的房屋登记造册,砖石抬上城墙,木材送去军中匠人那边多做些大木板。剩下三千人轮番作战。"苏策吩咐完,侧身顺着箭楼的箭垛往外看。

    天地为棋盘,士卒为棋子!

    苏策沉默的看着城墙下的吐蕃奴隶,他们不顾还在燃烧的尸堆,架着竹梯或者抓着踏橛箭试图爬上城墙,只是不断掉落的踏橛箭,让这些奴隶们开始绝望。

    不过这个世界总是有很多聪明人,扛着自己同伴的尸体,试图堆出来一个尸坡,不过和之前那座尸坡不同,很多的吐蕃奴隶选择用自己身上的兽皮兜土。

    尸体混合着用破旧兵器挖出来的土,慢慢填平了壕沟,一点点的形成了一道四十多米长,六七米高的的斜坡,直通城墙之上。

    压力从第一个从斜坡冲到消耗城墙上的吐蕃奴隶开始,便压在茂州守军的肩上。

第一百零四章 攻城(三)

    为将,当战于阵前。

    为帅,当坐镇军中。

    虽然苏策很想亲自去往城墙上与吐蕃人厮杀,但是苏策更明白此刻他的身份。

    "床弩,射!"

    "御!"

    "推!"

    ...

    城墙已经随着吐蕃军队的全力进攻显得岌岌可危,看着那些衣不附体的吐蕃奴隶,乾军虽然明白这是吐蕃人的消耗之策,但是却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

    正军作战,辅兵掩护。

    受伤的府兵被辅兵抬下城墙,运往城中的刺史府,这里因为院落大,已经临时成为了伤兵所。

    "活着的抬进去,战损的抬到隔壁。"

    身上穿着一身白色麻衣的军医大声的在刺史府门口呼喊。

    吐蕃人太过狠毒,箭矢上面涂了粪,这样的伤口,需要剜掉伤口的一大块肉,征战百年,军中军医自有处理伤口的法子,只是能不能活,就要看个人的命数了。

    "调百匹麻,另外告知刺史,伤药充足,让他莫要担心!"

    "诺!"

    ...

    刺史府的辅兵们在几十军医的指挥下忙的团团转。

    院中的呼喊声和伤兵的痛呼声交织在一起。

    比起刺史府,在刺史府旁的院落中却显得极为安静。

    "剑南道孙安,陨!"

    "剑南道杜峰,陨!"

    "剑南道张寺,陨!"

    ...

    军中年纪最小的府兵都在这里,他们在这里为没有呼吸的泽袍褪去残损的甲胄,取下甲胄上的木牌,将浸染着血液的血衣脱下来。

    拿横刀的手捻起来针线,嘴巴大的伤口多集中在面部和脖颈,而针线就要缝这些伤口。

    在一个校尉的指挥下,一桶桶井水变成了红色。

    虎目含泪,看着躺在院中摆放整齐的泽袍们,校尉唱起来古战歌。

    "披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校尉在唱,拿着针线的年轻府兵在唱,很快城中心的歌声传到了城墙上,正在厮杀的府兵们也在闷罐头一样的兜率下唱起了古战歌。

    三遍过后,城墙上的吐蕃人依然源源不断的涌上城头。

    而在城中心,一个大乾校尉将火把放在柴堆上。

    当正午的太阳高悬,城中的烟火熄灭。

    将军罐,拾遗骨。

    府兵出,何时回!

    木牌,血衣,将军罐。

    都被放在一个个木盒中。

    ...

    "伤亡!"苏策一个上午都在箭楼坐镇指挥,嗓子干哑,说出的话犹如砂纸摩擦。

    赵募手中拿着一本崭新的名册,看了一眼苏策,深吸一口气:"陨四百七十六,伤一千三百!"

    "城东未有敌军,派出侦骑,联系益州。"苏策面无表情的看着城外刚刚退却的吐蕃人。

    赵募清楚大乾府兵再精锐,也会被城外那一眼看不到边的吐蕃人蚕食殆尽,人力有极限,以少胜多的事情,总是太少,但是赵募却没有反驳苏策,这是府兵的命,避不开的。

    "下午,我会率两千骑兵出城,吐蕃人的大营没有那么多牛羊,显然他们也是运粮过来的,这样耗下去,茂州撑不住的!下午我率骑兵出城,绕到吐蕃人的粮道上,断粮,益州只需派一支精骑,这些吐蕃人一个也去走不了。"苏策低头看着茂州城周围的舆图,死守一地,人地皆失。

    茂州孤立无援,那便分兵,分出一支援军。

    益州城!

    "蜀王,犯人伏诛!"周正短短五天如同换了一个人,身上的甲胄被血糊住了,王府银甲若血甲。

    整个人走到蜀王赵载校的面前,铺面而来的腥臭味让蜀王身边的侍从作呕。

    只是赵载校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战损!"

    "斩贼七万九千人,损军一万三!"

    蜀王赵载校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只需一道军令,但是每一个字都是用枯骨写成。

    "茂州苏策定策,两千骑兵断吐蕃粮道,从益州大营抽调五千骑兵由你统率,驰援茂州,守住茂州。孤一日后率益州剩余两万兵马从茂州城南山道绕过茂州堵住吐蕃人的退路,剑南关的兵一到,以烽烟为号,围歼这股吐蕃军队。"

    茂州危急,但是此时并不是只有茂州一处被吐蕃人进攻。

    陇右松州城此时也受到了吐蕃人的进攻,只是兵力充足的松州和吐蕃人你来我往,吐蕃人损军三万,却连松州城的城墙没有摸到。

    军力就那么多,有的地方重兵把守,哪有的地方兵力就薄弱,战争的人数过了十万,计策就显得很空洞了,特别是没有纵深的这种对攻战,比拼的就是军队的韧性。

    吐蕃中翼损兵折将,想要破松州,袭扰关陇的想法已经破灭掉了。

    不过在剑南道,吐蕃人的机会却很大,吐蕃赞普亲率两万雪山骑正在赶赴茂州方向,至于松州的吐蕃军队则开始在各个山峪垒墙筑关,吐蕃在松州已成守势,而茂州城却在几天的进攻中岌岌可危。

    "今夜夜袭!"苏策带着两千骑兵出茂州城已经两天了,两天行军过百里,已经绕到了吐蕃人的背后。

    吐蕃人效仿大乾,却只学了皮毛,大乾出兵,正军一,辎重双。

    吐蕃人军中的牛羊并不多,高原上没有那么多牲口让他们吃,因而吐蕃人也是有粮道存在的。

    对于一支人数超过五万人的军队,辎重后勤太重要了。

    吐蕃人视奴隶的命为草屑,用奴隶消耗茂州军力是良策,却也成为了他们的弱点。

    看着山谷中没有护卫的吐蕃辎重队,苏策知道自己赌对了。

    手中兵力不足,苏策又何尝不是在赌,赌赵募和茂州城的泽袍能守住茂州。

    "一个不留!"苏策喊了一声,纵马从缓坡上冲下。身后的轻骑兵们紧随其后。

    "哔哔!"

    "哔哔!"

    ...

    骑队中的校尉吹着嘴里含着的铜哨,刺耳的铜哨声,让训练有素的大乾轻骑兵们分成了十股。

    五百轻骑兵对付千人的吐蕃辎重队,犹如牛刀杀鸡。

    但是这只鸡却必须杀。

    重骑兵和具甲骑兵都留在了吐蕃军营后方五十里处,他们要在这些山峪中堵住吐蕃的回援。

    地势复杂的西川,本就不是大股骑兵的战场,苏策也清楚这一点,于是将两千骑兵分成了十数股。

    除了最大一股的五百轻骑外,其他的骑兵多是一队,一旅。

    如此整个吐蕃人整整一天没有一辆粮车运进军营。

    断粮!

    会让吐蕃军队**,但是**过后,便是覆灭。

    "赵司马,弟兄们送走了!"

    "某知道了!"拿起笔在兵册中划掉最后一笔,眼眶深陷的赵募已经两天多没有合过眼了。

    苏策三天前离开,城中府兵还有六千人喘气,今天吐蕃人的攻势格外猛烈,吐蕃射手和护持也加入了战斗,城中的箭矢已经消耗殆尽,城墙上的府兵们只能从运上城墙的木板上拔出吐蕃人射向城中的箭矢。

    看着精致的箭矢,茂州城的府兵们只想将剑南道的豪族屠戮殆尽,因为这些纂刻着益州武库标记的箭矢,就是剑南道这些年崛起的豪族们,一点点卖给吐蕃人的。

    随着吐蕃射手和护持加入攻城的队伍,茂州城的府兵们面对的压力太大了。

    同样的甲胄,同样的武器,要不是吐蕃人欠缺配合,这茂州城守不守的住还是两说。

    "烧!我们去下一处!"看着地上求饶的吐蕃奴隶,苏策只是扫了一眼,挥了挥手,手下的骑兵们便将跪地求饶的吐蕃奴隶屠戮殆尽。

    战争从没有仁慈。

    周正从益州出发,为了保存战马的体力,走的很稳。

    军中的侦骑往返于茂州与益州,西川地势不平,让吐蕃人只能攻击茂州城的西面,东门的府兵也只是防止吐蕃人绕路袭城,不过随着茂州西门的府兵折损殆尽,赵募也从其他三面抽调了许多府兵。

    "茂州还在我们手中!"周正拦下一个侦骑,简单询问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松了口气。

    吐蕃大营中,

    "断粮!我们的辎重呢?"

    ...

    不说吐蕃大营中的慌乱,吐蕃赞普此刻接到战报,眉头就没有送下来。

    在他的预想中,中翼攻破松州,然后袭扰关陇,大乾府兵,呵,到时候剑南和关陇,二选一,这样吐蕃就能占领剑南道,凭借巴山险要,整个剑南都会变成吐蕃人的领土。

    只是送终的兵力忽然增加,却让他的计划出了差子。

    不过松州的军队只要能缠住大乾关陇的兵,那么剑南道还是吐蕃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大乾和吐蕃的西川决战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第一百零五章 决战?

    吐蕃赞普的雪山骑还在路上,苏策就和蜀王会和了,蜀王赵载校带的兵多是步军,所有的骑兵都让周正带去了茂州。

    苏策的人马之前只有两千,只在第一天打了吐蕃人一个措手不及,剩下的日子里,吐蕃人的辎重有六成运到了茂州城外的吐蕃大营,吐蕃军队的断粮之危只持续了一天。

    随着蜀王赵载校的到来,苏策松了一口气,这场仗苏策打的并不好,人力有限,很多想法都收不到成效。

    不过赵载校却没有怪罪苏策,茂州能守下已是大功一件,至于苏策的过失,功过相抵。

    "燃起烽火!"随着剑南关的府兵到达,夜里一道烽火燃起,紧接着在茂州附近的山头也燃起了烽火。

    此时吐蕃赞普率领的雪山骑还有三天才能到达。

    茂州城的西门洞开,从剑南关和益州各地赶来的五万府兵歇息了一夜,此时战场由他们接手了,而赵载校也和苏策赶到了吐蕃大营的西面堵住了吐蕃人的后路。

    大乾军阵展开,一路往西,不招降,只有猛攻,之前仗着人多势众的吐蕃军队,节节败退,后路被堵。

    苏策自知自己失策,带着蜀王补给他的一千骑兵,阻击着吐蕃人的撤退,一场大战厮杀了两天两夜,苏策冲阵的次数不计其数,但是苏策知道这与自己封爵一战不同,此时不求立功,只求一个功过相抵。

    整整两天,吐蕃人要撤退,蜀王和苏策带着两万府兵堵住山谷,不放吐蕃军队撤退。整个茂州西侧的山谷中多了很多血河。

    "报,吐蕃援军一日后至!"

    "让开山道!撤回茂州!"战场上蜀王赵载校听到侦骑来报,有些失落的下令,因为他也不敢去赌吐蕃军队的援军有多少人。

    各军匆匆打扫完战场。便撤回了茂州城。

    只是等了三日,却没有一个吐蕃军队出现。

    而另一头吐蕃赞普收拢了三万多残军,草草撤退,防止大乾军队追击。

    却不知道大乾军队也撤走了!

    一场决战,让双方打的糊里糊涂。

    说好的西川决战,最终以两军撤退为结局。

    不过打完仗,除了**行赏,还有问责。

    七月底,苏策和蜀王赵载校回到长安,太子穿着布衣将两人接到东宫。

    "这次回来,好好待在自己家中,武库亏空不仅一处,勋贵们下一步要经营各个都护府,朝堂上的水已经混了。"

    不是戴罪之身,却也脸面无光。

    苏策在兵部待了五天,朝堂上勋贵们做出来让步,文官们总算是胜了一回。

    "蜀王赵载校杀戮无度,暴虐无德,革亲王爵!"

    "茂州刺史苏策,擅自分兵,用兵不当,擅离职守,念其断吐蕃粮道,后于决战身先士卒,革去茂州刺史一职。"

    朝堂上对于西川一战的结果很快就定了下来。

    赵载校在剑南道绞杀豪族,杀戮太过,刚当上的亲王没了。

    苏策身上背着擅离职守的罪名,不管后面立下的功劳,虽说功过相抵,但是在大乾对于一个将军来说,不胜便是败。

    吐蕃和大乾交手,双方都不痛快,算作平局。

    只是比起大乾,吐蕃赞普却大肆封赏部下,吐蕃的朝堂中多了很多吐蕃赞普的追随者。

    苏策从长安城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带着沮丧。

    "莫要跟我!"看着身旁骑马同行的两人,苏策说话带着怨气。

    这一次去西川的勋贵们谁都没有落着好,本来不该这样的。

    虽说和吐蕃人打了个平手,但是没有功劳总有苦劳,谁能想到杀个千把人的贪腐案子被赵载校做成了绝户案。

    快八万人,真下的去手啊!

    赵载校此时冷笑一声:"私通外敌,养私军,蜀地百国,笑话,这些人死不足惜!周正你说呢?"

    "..."周正闭着嘴不说话,动手的可是自己呀!

    "行了,周正,咱俩回去了,不送这个没良心的了!"赵载校甩动马鞭狠狠地抽在苏策的战马身上。

    苏策坐下的战马吃痛猛地窜出了出去,苏策抓紧缰绳,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转过头来,嘴角露着一抹笑。

    这次快刀斩乱麻的处理西川战事,很显然大乾的圣人要对朝堂上的士族动手了,豪族说到底还是士族的分支。

    益州武库,事关南下国策,大乾国内的腥风血雨,赵载校只是掀开了帷幕。

    这次革职看似是坏事,实际上勋贵们都除了军权牢牢抓住外,也借着作战不利的由头纷纷交出了朝堂上的职位。

    圣人要把朝堂上的自己人先摘出来,然后等到那些不安分的士族和豪族冒头,再去一网打尽。

    大乾朝堂上的水已经搅混了,就不知道圣人能不能钓起"大鱼"了。

    至于赵载校口中蜀地百国的说法,虽然夸张,但是足矣见得蜀地的豪族有多少嚣张。

    划地为国,益州武库带来的财富,让这些蜀地豪族们忘却了大乾以武立国,横刀可断,不可软。

    李常早在几天前就和苏策见过面。提前通知了家里面,没有了之前出征回家的仪式,就向苏策去了一次长安玩了一趟,苏庄依旧安静祥和。

    "嘟嘟,想爹了没有?"苏策抱起在毯子上爬过来爬过去的闺女,小丫头眼睛乌黑,忽然被人抱起来,有些不高兴,嘴里吱吱呀呀的喊着只有她自己懂的话。

    嘟嘟是十一月的娃,三翻六坐九爬爬,十二个月叫大大。

    现在八个多月大,正是闹腾的时候,王兰没有问苏策的事情,男主外,女主内。

    "没个正形!"王兰拿着扇子给一大一小扇着风,看着毯子上一大一小爬来爬去的两人笑骂了一句。

    苏策扭头看着王兰,生完孩子,身子总算丰韵了一些,以前王兰太瘦了。

    大乾尚武,男子阳刚,女子柔美。

    王兰的脸忽然变红了,王兰放下手里的活,把苏策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拍掉:"莫作怪!"

    苏策没有丝毫不好意思,抱着穿着肚兜的嘟嘟,狠狠的在嘟嘟脸上亲了一口,把嘟嘟放下。

    "把小姐抱去西院!"看着两个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的丫鬟,苏策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等到丫鬟抱着嘟嘟去找爷爷奶奶,苏策抱起王兰,用脚把门带上。

    温柔乡,将军冢!

第一百零六章 勋为公,爵为私

    回到苏庄的苏策无事可做,便抓起了那一百个亲卫。

    当年的一帮孩子在苏庄生活的很幸福。

    但是所有的美好都需要用过去现在未来作为交换的筹码。

    每日辰时点卯,列队出苏庄,绕着苏庄的土地跑一圈,然后用早食,上午伸拉筋骨,之后便是两个时辰的枯燥训练,午时用饭,下午和庄里的孩子一起去学堂读书,等到太阳落山,这些亲卫还需要温兵书。

    日子过得很是充实,比起庄里同龄的孩子,这些亲卫的生活太过枯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两载多的时间,一支少年军队便塑造了出来,虽然比起折冲府的府兵,其战力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却是苏策最信任的一支军队。

    苏策不是败军之将,这一点在朝堂上已经有了定论,与吐蕃人的战争胜败不在战场,大乾未战却已经没有了胜利的可能,平手已经是将士用命的极限了,因而文官们并没有难为此次出征的将士。

    但是大乾军队何时打过这般憋屈的仗!

    这几年每每大胜之战,大乾却只能小胜或者如同这次一样打个平手。

    是府兵兵锋不盛,还是主将庸碌?

    都不是!

    随着朝堂上勋贵们的声音日渐低沉,士族的狂欢已经开始了。

    只是狂欢只是灭亡的前夜。

    从回到长安一直到步入冬季,苏策休息的这段时间,大乾朝堂上一片歌功颂德,只是大乾的圣人与储君却只是假笑应付。

    在朝堂上消失的勋贵们,出现在了各道折冲府,出现在了各大都护府。

    大乾各道折冲府的调令让兵部尚书两月没有着家,厢军的人数精简了不少,同时各大折冲府的府兵也轮番补充完毕。

    文官们的声音在朝堂上达到了顶峰。

    但是半年前从长安出发的三十六位三使却极为低调。

    十二位宣抚使也叫观察使,皆从秘书监选人。

    十二位招讨使皆从乾州祖地征召。

    十二位监察使皆为士族子弟。

    大乾改制,隆盛宫变,吐蕃扰边,文武之争,隆盛十二年的大事接踵而来。

    终究在十月份落下了帷幕。

    大乾十二道各拥厢军五万至十万,府兵轮番在值者六十三万,其中边军五十万,南衙禁军十五万,北衙六军九万,太子十率六千五百人。

    边军四大都护府:

    安西大都护府辖北庭都护府,计府兵十五万。

    安北大都护府,计府兵十万。

    安东大都护府,计府兵十五万,其中水军五万。

    安南大都护府,计府兵十万。

    南衙十六卫:

    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为战卫,每卫一万两千人。

    左右金吾卫、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为内卫,每卫五千人。

    北衙六军:

    左右羽林军,左右玄甲军,左右虎贲军,每卫一万五千人。

    太子十率:

    太子左右卫率、太子左右司御率、太子左右清道率,诸卫率各领千人。

    太子左右监门率府、太子左右内率府不统府兵。为太子直属的亲兵,由其直接掌握,每率百人。

    自古以来朝堂之争,皆是拉一派打一派。派别总是随着时间不断模糊边界。

    朝堂上的纷争在邸报上轻描淡写,但是其中凶险总是暗流涌动。

    将门郎在厢军中得以重用,但大乾对外征战为外战得勋爵,靖安匪患为内战得职。

    苏策这段时间很清闲,也可以以旁观者的身份看长安的各种纷争。

    同时也在思索自己的出路,勋贵中一直有个说法:勋为公,爵为私。

    这里面的公私很值得琢磨,何为公?何为私?

    为大乾为公,为圣人为私。

    勋位再高,人死灯灭。

    爵位再低,荫萌子孙。

    殉国者皆为国之勋贵。

    勋贵有两股势力,一为勋官,一为贵族,有爵者称为贵族。

    公私之外,勋贵之外,为职官,以门第为先,曰:士族,豪族,将门。

    立场决定态度,任何人都是以屁股决定脑袋的,哪怕是无欲无求的苏策也同样不能免俗。

    不然苏策为什么要如履薄冰的经营自己的苏庄,自己的土地就是立足之地。

    很多事情苏策想通了,只觉得自己以往看的太过糊涂。

    很多事情可不做,却做了,很多事情可不见,却见了。

    瞎子,哑巴,聋子。有些时候真的需要选择成为其一。

    苏策新的职务迟迟没有安排,苏策也乐得清闲,但是勋贵中的其他人却忙的不可开交。

    隆盛十二年出风头的勋贵都被圣人赵钰民有意的闲置了下来,只留下关键位置不能换的勋贵。

    朝堂上看似勋贵失势,但是把控住军权的勋贵,卷土重来还是继续沉寂,只看圣人赵钰民愿不愿意而已。

    齐国公姜卜写了很多副字,每副字上只写两个字:忍耐!

    三使携厢军在各道与各道士族豪族相争,大小纷乱不断。

    将门被迫顶到了圣人和士族豪族争斗的前线。

    野心勃勃的将门和忠诚的勋贵,这道选择题,圣人赵钰民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做。

    勋为公,爵为私,将门可为勋,不可为爵,勋贵之中,以爵为首。

    很多规则不在纸上,只在人心中。

    十一月底,寒气南下,外出的勋贵们忙碌了大半年都回到了长安,

    圣人赵钰民和太子赵载承这些日子也完成了他们的布局,将门和士族豪族打的火热,字面意思的火热。

    刺杀,袭杀,收买,背叛...精彩纷呈,只是这些精彩对于将门和士族豪族来说是惊心动魄,对于皇族和勋贵来说,站在看台上的人,从不会怜悯斗兽场中的角斗士和猛兽。

    "冬狩南山!"

    春蒐、夏苗、秋獮、冬狩。

    春蒐指春天搜寻猎取未怀孕的禽兽。夏苗说的是夏天猎取为害庄稼的禽兽。秋狝和冬狩是说秋天和冬天围猎禽兽。

    帝王射猎,景从之人,皆为封臣,何为封臣,得国之爵位者。

    除此之外也有被圣人邀请的勋官。

    大乾征战百年,虽然隆盛十二年这一年的变故太多,但是比起往年,战事减少了很多。

    圣人也有了射猎的心思。

    因而苏策也需要开始准备冬狩的装备。

    定好了日子,但是步入冬季,圣人赵钰民却染了风寒,不过冬狩既然已经提了出来,就不能半途而废,帝王,一言九鼎者。

    只是圣人赵钰民染了风寒,却不能不顾身体,冬狩的事情就只能交给太子赵载承了。

    只是圣人到底染了风寒还是太冷了不想出宫,谁也不敢打听。

    圣人不出,北衙六军不出,但太子也有自己的亲军,太子十率。

    冬狩,说是射猎,却也是礼。何为高人一等?何为地位?

    与好友狩猎,只能叫打猎游玩,与帝王射猎,那是围猎天下。

    因此,李常知道后,比苏策还上心,早早的便开始了准备。

    勋贵参加冬狩,不是光去个人就行了,武备,亲卫,粮草,样样不能缺,这是帝王恩荣,也是勋贵展示实力的地方。

    苏策算是幸进勋贵,对于泾阳县伯苏策,长安城的纷议很多,因此第一次参加这种勋贵中的大事,苏策就需要展示出自己的实力来。

    只是苏策的亲卫年纪还是太小。

    最小五岁,最大的也只有十四岁,这便是苏策的亲军。

    勇武?估计比不过。不,是一定比不过其他勋贵的亲卫。

    苏策本来不打算带亲卫去冬狩,却被苏父"训"了一顿。

    "你愿意让苏庄成为猎物吗?"

    冬狩,狩的是勋贵!

    什么是实力,可以是无双甲士!也可以是财力!

    大乾的爵位不是用来混吃等死的,没有实力的勋贵只能成为别人的猎物。

    帝王射猎,死些勋贵太正常不过了!

    苏策知道后,去了河边小谢待了足足三日。

    李常也在这三天完成了最后的准备。

    厚实的冬衣,崭新的武服,武器,大乾民间禁甲胄,苏策亲卫在将作监登记在册的一百套皮甲也被李常更换成了新甲。

    苏大,是苏策亲卫头头的名字,年龄只有十三岁半,少年老成,身高只到苏策胸口高度,却用坚毅"说服"

    了新老亲卫,成为亲卫中的头头。

    亲卫无功便无名,因此苏策的亲卫只是泾阳县伯亲卫,而不是那些有名号的贵族亲卫。

    两百匹良种小马驹,二十辆载满肉干粮草帐篷的崭**车被李常从长安城买回了苏庄。

    整个苏庄随着李常采买的物资全数运回来,苏策在磨刀,一百亲卫也在磨刀,冬狩不是谁都可以参加的。只有勋贵和其亲卫可以参加,这是身份,也是限制。

    苏策这些天和苏父还有李常聊了很多,大多时候都是以听为主,常年不在长安很多事情,苏策都是一知半解,正好趁着这个时间了解一番。

    越是了解,苏策就越觉得这次冬狩不简单。

    至于冬狩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苏策不清楚,猜不出来,但是谁要是真当自己软弱,想踩着自己上位,那么苏策也不介意横刀染血!

    冬狩为礼,礼节之下尽是腌臜!冬狩,一切以实力为尊。

第一百零七章 圣人的冬狩

    雪落!

    南山,这里有大乾皇帝的离宫,也有南北两衙的养马地,还有皇家的猎场。

    暮岁初十!

    这是秘书省太史局算出来的日子。

    庆为春,赏为夏,罚为秋,刑为冬。

    冬狩!

    从来都不是一次简单的狩猎。

    隆盛十二年暮岁初九辰时,太子载承率东宫外六率沿朱雀大街出长安,中午抵达南山猎场。

    东宫十率,外六率为军,内四率为卫。

    而东宫外六率的六个卫率,十二个副率,皆告假还家,太子赵载承成为东宫六率的主将。

    整片猎场地处南山脚下,连贯百里皆为林地,这是长安周围最后一片没有耕作的土地,也是长安城所有水源的源头。

    长安城的各军都是半数轮值,只有左右羽林卫是全员全装,两卫的营地在北苑大营,但是人数却和其他各军差不多,因为不管何时,总有一半的人马都在这里。

    南山的重要性被所有人有意的忽略掉,原因很简单,长安命脉在南山。

    “太子,左卫人马已经把猎场扫了一遍,无人!”黑甲红衣的羽林卫不是大乾外形最壮武的军队,但却是大乾最强悍的军队。

    若是按照实力给大乾各军排个号。

    羽林第一,陵卫第二,北衙第三,南衙第四,边军第五,厢军第六。

    羽林郎,全数出身都是军中遗孤,也是最忠诚的皇帝私军。

    赵载承一到猎场,就占据猎场北面专门留出来东南走向的条形草地中央。

    六千东宫旅贲,四千人围在在太子的营帐外安营扎寨。

    剩余两千旅贲军则分散开来,每隔五十米一伍一帐圈出来了两片地方。

    太子到达猎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长安城。

    五国公,十六郡公,三十县公,七十二县侯,一百八十六县伯。

    比起前两年,大乾的贵族虽然多了一位郡公,但是却少了一位国公,少了一位县公,两位县侯,一位县伯。

    百年时间,征战百年,年年有人封爵,但是比起建国时候却少了三分之一的贵族。

    五位国公以齐国公府为首相继出城。

    长安城的百姓聚在长安城的朱雀大街旁,观礼的人数太多一支绵延到城南外路边观望着大乾贵族的亲卫。

    齐国公府的两千血屠卫和卫国公府的青龙卫走在最前面。安定郡公项城带着一千黑狼骑紧随其后。

    翼国公府的八百赤峰骑

    越国公府的七百朱雀卫。

    魏国公府的六百墨铁骑。

    安丰郡公的五百驼骑。

    ……

    直到泾阳县伯苏策的一百亲卫出发,已经是午时了,而在苏策的队伍后还有近百贵族。

    所有人的出发顺序都是临时定好的,以所率亲卫数量多少为先后,同数者以爵位高低先后。

    看到兵部还有将作监的人,很多人脸色煞白。

    因为一部一监的官吏正在数着人数,登记造册。

    皇帝实封食邑,为的是贵族们上了战场有亲兵可用,而不是让这些不缴纳赋税的户籍成为贵族牟利的工具。

    民,国之基也!

    有人想要返回去,却被右羽林卫的人马拦住了。

    要么按着顺序走,要么等着牡丹内卫上门。

    冬狩还没有开始,圣人的猎物已经被射倒了。

    而太子和勋贵的猎物,今天还没到猎杀的时候。

    至于说为什么没有人通风报信,谁敢说城门外沿着路边的百姓中有没有牡丹内卫,谁敢说自己家周围没有停着一辆马车。

    至于有没有兔死狐悲的人,苏策估计是没有的,因为苏策可不想上了战场遇到没有战心只想活命享受的人。

    冬狩,勋贵列兵,这是长安城难得的热闹场面。

    长安城的百姓从小听的话本里面就有大乾贵族亲卫的故事,有名号的亲卫挺直了腰板,没有名号的亲卫也没有被百姓嘲笑。

    一场大战中总有幸运的人一战封爵,但是一座武爵的维持却需要一代代袭爵者沙场饮血,不是每一个袭爵的人都有这样的勇气。

    三百零九位贵族,有名号没名号的亲卫只有不到二百支满员齐装。剩下的多是带着十几护卫。

    是的,护卫,这些不满员的亲卫,已经不配亲卫之名。

    因为他们护持的人已经不愿意沙场立功了。

    因而,哪怕苏策只是一个县伯,他也可以走在县侯的前面,哪怕苏策亲卫中最小的亲卫只有五岁。最大不过十五岁的亲卫。

    由苏策领头,所有人除了苏策身穿太子赐予的甲胄外,其他亲卫皆是一身黑色皮甲,连皮甲下的衣服也是黑色。

    苏大领着五十个年纪最大的亲卫在后面押送着马车。苏策领着一帮小娃娃走在前面。

    所有人皆是双马配备,当然架车的少年们没有骑上自己心爱的小马驹,他们的马驹在马车旁跟随着。

    贵,以功大者为尊,以实力为次第。

    实力不是战力,而是一颗永远不会沉沦富贵荣华的心。

    所以哪怕苏策带着这支平均年龄不到十二岁的亲卫,也没有百姓嘲笑,迎来的反倒是长安城百姓的欢呼,毕竟那五十个跟着苏策身后的少年郎,不,应该是小郎们太过“可爱”。

    十几岁的少年骑马怎么有五六岁身穿小号皮甲,披挂着小号横刀弓箭的孩童有趣。

    等到苏策出城的时候,百姓的欢呼声更大了,十里长的朱雀大街,百姓眼中那些五六岁的孩童撑了下来。

    没有哭喊,连眼神都没有乱,所有人都和最前面的苏策一样,沉默的前行。

    “假以时日,此人必成军中柱石!”

    这应该是苏策经过后,百姓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窥一斑而知全豹,一次勋贵列兵,便能看出来贵族中的优劣。

    至于有没有韬光养晦之人,可能有,但是亲卫是私军,皇帝封赏的私军,明面不养兵,暗地里养兵?

    真当宫中供奉和牡丹内卫是摆设吗?

    养私军和养私兵,一个是滔天恩泽,一个是抄家灭族,再是韬光养晦的人也不敢在这方面搞文章。

    等到苏策赶到南山猎场的时候,整个猎场中北面那块专门留出来的扎营草地已经人声鼎沸。

    以太子赵载承的四千旅贲军为中心,五位国公加上安定郡公的亲卫围在绕着旅贲大营安营扎寨,占据了整个条形草地的中部,在东边则依次是其他郡公县公县侯县伯,不过却按着军中出身分割成了四块。

    至于那些带着十几个护卫的贵族则只能在最东面留下的一小段边缘扎起帐篷。

    下午的时候,太子赵载承和卫国公赵垚去了齐国公姜卜的营地,而其余三位国公得到消息也去了齐国公的营地,剩下的人除了安定郡公去了齐国公营地,剩下的人都忙着自己营地的事情。

    等到傍晚太子赵载承回到自己大营的时候,太子营帐才搭建好,主要是太子的营帐底下白天夯起了差一尺就一丈高的土台。

    各个营地中除了主帐大小不同外,亲卫帐篷都很有默契的用了军中一伙一帐的规制。

    大乾军中规制有两等帐篷,六人伍帐,十一人伙帐。

    苏策的营地只有十顶帐篷,除了苏策的帐篷稍大一些,其他帐篷也是规制的。

    苏策的营地搭建的很慢,这是真没办法,谁让苏策亲卫年纪太小了,要不是周围的旅贲军校尉认出了苏策,带着一半部下帮忙搭了一把手,苏策的营地还不知道何时能搭好。

    苏策也没有让旅贲军白帮忙,毕竟这里面有好些都是苏策带过的兵,半推半就的送了半车果脯。

    整个营地的搭建入了夜色全部搭建好了。

    帐篷不难搭,军中制式的帐篷很好搭,只是营地周围的围栏最费力气。

    按照军中要求,五百人以上的营地就需要安营扎寨,所谓安营扎寨,不是搭建帐篷就完事了。

    帐篷外还需要用木头围出围栏,门口还需要有人站岗,营地中也需要有人巡视。

    一切都需要按照军中规矩走,若不然,平白惹人笑话,这些还是李常来时怕苏策图省事,千叮咛万嘱咐说给苏策的。

    只是这样,草地周围的树就遭了殃,数十顷的林地就给草地这上万人砍空了。

    到了晚上整个营地安静了下来,没有人串营地,都待在自己的营地内。

    从夜空中俯视,条形草地被木排围栏隔开,除了最东边那些和旅贲军帐篷挨着的一长串帐篷外,整个猎场营地显得井井有条。

    中央是四四方方的太子营地,在太子四周是一圈不分彼此的国公营地,东面是四个均等分割的营地,以边军出身为界限,不过四块营地的疏密程度不同,其中安北都护府出身的营地最为密集,所有大块的营地都以木排隔开,留出道路。

    在大营地的里面,各个小营地以树枝制作的围栏为界限。所有的小营地都以百人为基础单位,按照亲卫人数分到相等数目的地方。

    身处一片营地便是同营的弟兄,却以封爵时间为顺序排列,苏策就紧挨着当年封爵之战的定北县公李思哲,不过苏策没有去拜访李思哲,因为营地中没有人去互相拜访。

    冬狩,可不是拜访老帅的时候,再者当年李思哲差点把苏策丢在棋盘上,苏策可是一直没有忘记这回事的。

    至于同时封爵的的其他人,那三位县侯是从南衙禁军调去安北都护府的,他们的出身都不是安北都护府,在其他大营中。

    而和苏策同等几个县伯,有两人和三位县侯的情况相似,其他人则入了长安,看花了眼,沦为棋子,毁在了棋局中。

    对此,苏策没有感慨,只有后怕,幸好当年自己的乱来,没有被摆上棋盘。

    这次回去要好好和李常聊聊了,李常最近两年如同开了窍,总是不待在苏庄或者南山新庄,拿着钱去长安城和人吃酒,不过李常这样也是苏策指使的,很多事情,苏策不能出面去打听,李常就无所谓了。

    至于苏策自己为什么不自己去打听,原因很简单,苏策好歹是个县伯,这样的事情找谁去打听?

    找其他勋贵打听,那不是傻乎乎的给自己的脑门上写上棋子两个字。

    苏策侧头看了一眼东面的帐篷,也不知道那百余位已经被摆上棋盘的贵族是否可以安睡!

    大乾的爵位,从不是用来享福的,这是苏策封爵来长安,卖掉府邸换钱时就知道的。

    若是撑不起自己的爵位,才不配位的结局总是悲剧。

    明天初十,西面营地留得空地,显然冬狩只来了贵,勋还没有来。

    李常打探的消息,这次冬狩在五六月的时候,将门就得到了圣人的圣旨。

    苏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恐怕这次冬狩太子要做出一些大事来。

    将门,士族,豪族的力量太大了,将门有将,士族有名,豪族有钱,这三方的前身便是祸乱大齐的世家。

第一百零八章 老帅李思哲

    勋官是勋贵中最特殊的群体,虽为勋贵却无爵位傍身,空有勋位。

    这些勋官不是别人,正是大乾将门。

    关内道雍州窦氏,岐州袁氏,延州童氏。

    陇右道秦州李氏,凉州封氏。

    河东道代州薛氏,并州宗氏,晋州宇文氏。

    河北道冀州秦氏,幽州许氏。

    河南道兖州夏侯氏。

    上述为大乾将门十二氏。

    初十日,冬狩!

    清晨,满身冰霜的将门十二氏相继到达南山猎场。

    太子赵载承想辰时前就起来净面穿衣,出三里相迎。

    对于这些将门,太子赵载承不得不尊重,虽然没有爵位传家,但是大乾将门却是大乾军中双臂之一,另一臂是大乾贵族。

    整个大乾有六成的旅帅校尉出自将门,戍边卫国,这些人没有比大乾贵族少流一滴血。

    但是他们的出身却让大乾帝王们不敢重用,因为将门不能掌兵权,否则则是乱国之祸。

    太祖立国祭天,便于将门血誓:君不负臣,臣不负国。

    第一句,大乾历代帝王做到了,除了不封爵,可以封赐的,没有丝毫克扣。

    第二句,臣不负国,大乾各军中四品以下将校,将门占六成。

    若不是折冲府,将门不能插手手,军权旁落只需要将门一句话便可以做到。

    将门脱身于大齐世族,却早与世族割裂。

    所以太子才会出三里相迎,而猎场营地西边就是给这些将门留的空地。

    但将门不只是这十二氏,还有传世十二家。

    文武双全曰传世。

    河北道刑州长孙家,恒州上官家,沧州尉迟家,相州公孙家。

    河南道徐州皇甫家,沂州南宫家,齐州颜家,莱州孔家。

    江南西道岳州魏家。

    关内道泾州百里家。

    陇右道兰州慕容家。

    河东道汾州岳家。

    这十二家总揽改制之前厢军的兵权。

    将门与各道大族的纷争,明面上对抗的对手便是这十二家出身的人。

    贵族是皇室根基,将门便是皇室放在明面上对抗大族的前锋。

    虽然没有邀请文阀,但是十二家与文阀一直以来在地方上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整个上午,猎场营地的中央和东边安静异常,而西边将门十二氏和十二家秋毫无犯,各自搭建着自己的营地。

    要说起将门郎,即便是再骄横的贵族也不会得罪,因为上了战场,将门和贵族之间便是同袍,所以勋贵一词,便说的是将门和贵族。

    很多贵族的前身便是将门,所以说不上谁强谁弱,军中上层和中层之间更多的是靠着合作。

    苏策闲着无事,便去了定北公李思哲的营地,比起两年多前,李思哲须发全都白了。

    看着昔日老帅老态尽显,苏策不由得心中悲伤,只恨将军生白发。

    对于苏策拜访,李思哲显然很是开怀,连忙让亲卫去杀羊。

    看着老帅,苏策一时间不知道改该说什么,只觉得以往的一切,自己太过小心眼了。

    “坐,老夫记得你小子,怎么,攀上东宫的高枝,便不记得老夫了!”李思哲富态了不少,但这只是体虚。

    “多谢大帅当年提拔!”苏策没有做,而是行了一礼。

    “坐吧,当年勋贵要和文阀做法,只是难了我等定北一战的人,你却是果断,还入了太子的眼,只是可惜了那些人了!”李思哲冲着苏策按按手,苏策这才坐下。

    定北一战,李思哲按功当封国公爵,但定北一战,却没有真正的定下北方,因而李思哲只以县公荣退。至于李思哲所说的那些人,便是当年封爵之后,卷入文武之争,最后罢爵之人。

    “老夫纵横边地三十余载,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倒是你,今后的路子怎么走要想清楚!”李思哲看着苏策身上的甲胄,忽然拍了拍脑袋。

    “老喽,老喽,你小子倒是有福气,时也命也,争了一场,倒不如不争,入了长安城,眼睛都被荣光糊住了眼睛,你当年自污,却不染一尘,倒是好事。”李思哲不想提及往事,知道苏策有女,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玉石丢给苏策,说是给娃娃的礼物。

    苏策没有推脱,老帅不提往事,说明当年的事情算是了结了,不说一笑泯恩仇,因为两人无冤无仇反倒是苏策欠着李思哲的提携之恩,不过苏策当年丢了一座伯爵府,也算是抵了这份恩情,当年那座伯爵府给了李思哲动手的名头。

    往事随风,一老一少也不谈往事,李思哲考校起来苏策的兵法。苏策这几年兵书不离手,也算应答得当。

    苏策在李思哲的营地用了饭,安北都护府的老吃法,白水羊肉,没有放香料,吃的便是羊肉的肥美。

    “回去好好准备,午时,太子举冬狩大礼,莫要出错。”李思哲摆了摆手,让苏策回去。

    当苏策掀开帐篷的时候,李思哲喊住了苏策:“你之兵法已经入门,切记,兵法不是死的,人定胜天!去吧!”

    “诺!”苏策转身行了一礼,放下帘子大步离开。

    回到营地,苏大已经把苏策要用的武备准备好了,好不到午时,苏策回到自己的营帐想着刚才李思哲的话。

    老帅最后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苏策,茂州之战打的仓促,兵力不足,武备不齐,苏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只是战争哪里会有准备妥当的时候,战场上机会稍纵即逝,茂州之战,苏策若不是益州武库空了,当时很可能坚壁清野,放吐蕃军队入蜀地,之后各军分割吐蕃军队,大胜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一切的前提是蜀地兵员武备齐备,只是这个条件当时并不具备。

    茂州之战打的糊涂,因为蜀地乱了,为了求稳,只能唬住吐蕃人退兵。

    “咚!咚!咚!”

    一阵鼓声响起,苏大钻到苏策的营帐。

    “伯爷,点卯了!”

    苏策点了点,拿起架子上的横刀束在腰间,障刀插在腰后,抓起弓和槊,迈步走出营帐,此时一百亲卫大的抱着小的上马,之后再骑上自己的马驹。

    苏策翻身上马,把槊挂在得胜钩上,看着亲卫们纷纷上马,呼号了一声。领着亲卫出了自己的营地。

    此时李思哲也带着自己的亲卫出来,苏策跟在李思哲的亲卫后面。

    三通鼓声,整个猎场营地除了留守的两千旅贲军,其余的人都出了营地。

    在营地南边大大的空地上,旅贲军引着各军站定。

    中央各家亲卫的队伍武备整齐,东边将门的则稍显凌乱,因为将门只有勋位的亲卫,还都是自家儿郎,所以盔甲武器各异。

    至于西边传世的各家也和将门一样,不过却没有穿着甲胄,只是穿着武服。

    太子赵载承站在昨天堆起来封祭天台上念着祭文。

    冬狩念祭文和不念祭文的差别很大,不念祭文是正儿八经联络联络感情,打打猎。

    而念了祭文就不一样了。

    太子下了祭台,骑马回了营地。

    李思哲派了一名亲卫到苏策这边:“苏伯爷,我家老爷让我传话,若是没有仇怨,先行回营。”

    苏策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带着亲卫回营。

    只是刚一回营,便听到了厮杀声。

    苏策连忙让亲卫留在营地,自己拍马而出,却被等在路上的李思哲拦住了。

    “大帅,敌袭!”苏策喊了一声。

    “傻小子,跟着老夫!”李思哲没有带亲卫,苏策认识的贵族们都是孤身一人,苏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众人脸上毫无紧张之色,便不再多说什么,跟着由大到小的队伍。

    众人没有走多久,直奔中央太子赵载承的营地而去。

    昨天夜里,旅贲军在太子营地的南门空地处搭建了一座两丈高的木台,苏策早上并未注意到这里,所以也不知道这个木台什么用。

    李思哲冲着苏策招手,苏策便跟着李思哲上了木台。

第一百零九章 祭台和拜师

    所有人上木台时都被解下了武器,登上木台远望,不到二里外的祭台下,正有两队人马厮杀在一起。

    “这是那两家打起来了?”

    “泾州百里家和雍州窦氏!”

    ……

    苏策跟着李思哲一言不发,不过听着旁人的只言片语,苏策也算了解了情况。

    泾州和雍州都在关内道,更准确点说就在长安城东北两面。两家打起来的原因是争夺关内道厢军的时候起了冲突。

    两家都觉得自己占住了理,却吃了亏,官司打到了兵部,兵部各打一板。

    不过问题总要解决,军中的道理简单,那就拼拼实力。

    冬狩!

    狩的是人!

    五位国公和亲卫都没有回营,而是围住了祭坛周围。

    两家的武器都是木竹所制,打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分出了胜负。

    谁胜谁负只是个结果,主要是把那口怨气泄掉。

    很快祭台周围便有十几股捉对的打了起来。

    “说是武斗,却也不见血,石老贼,”

    “姓郭的,早等你个匹夫了,今日便做个了结!”

    两声怒骂在木台响起,没有人劝。

    两人下了木台点齐亲卫,出了营地。

    这两人分别是黾池县公郭申和郃阳县公石鑫。

    左骁卫和左武卫之前为了街面上的事情起了冲突,出了人命,郭申代表左骁卫,石鑫代表左武卫。

    长安城中下九流的事情,勋贵们都有自己的营生,难免会有越界的事情,不过出人命的事情并不多,不过既然出了人命,那便不是小事。

    血债血偿!

    腌臜的事情没人敢说自己没做过,像苏策百果酿就与人有过争斗,不过百果酿卖的是上流,所以矛盾不深。

    这两家开赌坊的,为了利,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所以众多勋贵没有去拦。

    比起将门十二氏和十二家的点到即止,贵族间的争斗放在明面上,那就只能活一个。

    两家亲卫厮杀,真刀真枪,鲜血在一瞬间便染红了枯黄的草地,此时天上飘起了雪花。

    赵载承一言不发,木台上的勋贵们也不在说话,天地间只有祭坛下的厮杀还在继续。

    等到祭坛下分出胜负,旅贲军抬出尸体,便有人带着自家儿郎入场。

    冬狩从初十一直持续到十五,整整六天时间,祭坛下的雪地一片泥泞,血液染红了整片泥泞。

    一场冬狩大礼让苏策见识到了大乾勋贵的野蛮。

    鼓声整整响了六天,直到十五日傍晚鸣金收兵,整座营地上空盘旋着秃鹫,乌鸦……这些鸟禽都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

    “圣人口谕:冬狩大礼毕!”

    随着一道口谕,还有上百封圣旨一同到达。

    一百三十七人去爵革职,贬为庶民,还有九家晋爵。

    这一百三十七人中,有九家亲卫死伤殆尽,甚至是县公侯爷也都死在了祭坛下。

    胜利者总是有优待的,九家晋爵,大乾多了九位踩着自己人上位的郡公。

    一场冬狩,让改制以来勋贵之间的戾气消失了,也让将门间的争斗分出了胜负。

    而圣人赵钰民的冬狩也猎到了自己的猎物,勋贵少了三分之一还多,但是留下来的都是可用之人。

    大乾勋贵不养废物,精简之后的勋贵,看似实力大损,实则不然。

    清理了蛀虫,勋贵才不会整个烂掉。

    至于将门见识到了勋贵对自己的狠辣,才不会生起异心。

    冬狩大礼,是圣人赵钰民用贵族的爵位和鲜血送给将门的警告。

    随着冬狩大礼的结束,羽林卫接管了营地,祭坛及周围的地都被翻了一遍,明年这里的草木会更繁茂。

    苏策和李思哲一同回了长安城,李思哲留着苏策在府上待了一天,苏策让苏大带着亲卫回苏庄,顺便给李常带了话。

    李常第二天一早赶着马车进了长安城。

    东宫内,太子赵载承喝着清茶看着堆在案牍上的文书,一封封的批阅,这些文书都是经过三相批阅过的,太子赵载承批阅后会送到皇宫,再由圣人赵钰民批阅。

    “泾阳县伯要拜师了?”赵载承翻着文书问了一句。

    “就在今日!”一个身穿紫袍的中年公公在太子赵载承一旁回道。

    “寻一箱兵书送给泾阳县伯,赐一双如意给定北县公。”赵载承合上文书,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头。

    “给苏策那小子带句话,既然学便好好学,另外告知定北县公,教些真本事,去吧。”赵载承睁开眼睛,拿起一封文书继续看了起来。

    改制之后,各道三使发现的问题不少,之前征战太多,民生之事落下来了很多,如今民政为先,各道大兴水利,徭役钱粮紧缺,户部这次要动用老底子了。

    苏策拜师的礼节很庄重,但是却不张扬,李常带着护院赶来的马车上拉了两箱金锭。

    整整三千两黄金,这些金锭就是苏策的拜师礼。

    李思哲是从安北都护府的都护位子上下来的,家中按理说不缺钱财,但是苏策进到定北县公的府邸才发现,李思哲的家里只有几位老奴和十来位护院。

    堂堂县公过的日子竟然比不上长安城的小商贾,这是那般道理。

    “抬回去吧,都说泾阳县伯有钱,老夫算是见识到了,不过老夫教你不是为了你的臭钱。”李思哲看着李常抬来的箱子有些生气。

    李常也是见过李思哲的,当年也是这位大帅手底下的兵,一时间进退两难。

    苏策正色说道:“这些钱不是给老师的,而是给军中泽袍的,您退了,给钱给粮,那是老帅怀念,小子有心,却不能做,这是给您找的麻烦事儿。”

    李思哲摆了摆手:“抬下去吧。”

    看到李思哲收下,苏策松了口气,苏策想学的是真本事,这些钱一个是可以接济当年的同袍,另一个也是试探,试探李思哲究竟想不想教。现在结果挺好的。

    “兵法要义在势……”

    ……

    “太子让咱送些东西,另外让咱给两位带句话,既然学便好好学,交些真本事。”

    下午不算授课,只是李思哲在讲自己的用兵的习惯,中途被一个紫袍公公打断了一会儿。

    天色渐晚,苏策需要回苏庄一趟,李思哲的府邸以后需要长住,所以要回苏庄一趟,拿些东西,给家里打好招呼。

    送别的时候,李思哲将苏策送到了堂院。

    苏策在府门口翻身上马,冲着老帅行了一礼,拍马而出。

    李思哲的变化很大,今天李常送钱的时候给苏策带了句话,是关于定北县公府的一些事情。

    李思哲的几个儿子都不在军中了,弃武从文,如今和文阀打的火热,被老帅赶出来府邸,如今只剩下了老帅一个人撑着公府。

第一百一十章 军策

    对于大乾人来说,年关将至,万事皆毕,这是家人难得团聚的日子。

    苏策自从拜师之后的十几天就住在定北县公府,李思哲可谓倾囊相授,兵法要义,说起来并不复杂,但是对于一个将领来说,自己的领悟才最重要。

    李思哲的兵法更多是结合自己所经历的战争谈起,而苏策则将李思哲的话总结起来,以前苏策地位不稳,除了百果酿和田垄的一些工具外,不太敢把前世的东西拿出来用,但是现在有李思哲授业,苏策这才敢把前世闲来无事背诵的兵书写出来。

    一开始李思哲就从府兵开始谈起,士兵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的军事纪律对战争的胜负何等重要。

    苏策写出:“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李思哲谈军中情报,有牡丹内卫,军中侦骑,苏策写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李思哲认为战争只是简单的两军对垒,而是两国综合国力的全面较量,在战争过程中必须综合运用情报战、经济战、外交战、心理战等各种手段。

    能用谋略和外交解决的问题不要动用军事手段,即使动用军事手段也要先争取在心理上率先击垮敌人,强攻坚城实乃万不得已之事。

    苏策写出:“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李思哲念叨这句话,久久没有回神。

    “大帅,大帅!”苏策喊了几声李思哲。

    李思哲叹了口气:“江山代有良将出,苏策,某教不了你。”

    苏策也有些尴尬,这些都不是自己的,只是前世背了些东西,没想到却打击到了李思哲这位老帅。

    大乾的兵法重于战例,轻于规律,很多兵法很多的是将帅的回忆,主要是说当时如何作战的,还没有兵法大成的兵法出现。

    府兵在于勇和律。

    将帅在于灵和断。

    大乾征战百年,胜败无常,很多时候都是被动应战。

    李思哲知道自己没有可教授苏策的了,因为苏策很明显有一套自己战法。

    临近年关,便放苏策回家与家人团聚。

    苏策回到苏庄过年,却不知道李思哲在长安城拉拢起了一批老将。

    等到正月十六苏策来定北县公府的时候,发现原先冷清的公府,此时聚集起了大乾所有的白发将帅。

    圣人授意,太子授命,兵部调派。

    整座公府明里暗里有两千羽林卫把守,每个人进出都需要再三检查。

    而牡丹内卫则控制住了整座坊,此时李思哲的公府已经成为了大乾最重要的地方。

    等到苏策进去,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这里成为了被大乾刻意以往的地方。

    要不是兵部的案牍不停的往里面送,朝堂上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将门和传世之所以不可取代,便是因为他们有成体系的兵法,可以练就出成批的将校来,要不是刻意压制,恐怕大乾军队就不是圣人说的算了。

    隆盛十三年三月二十日,一本兵书由一千羽林卫押送,承报圣人。

    一本兵书共计一义十三篇。其中要义为苏策编撰,说是编撰,其实是苏策背写了一遍。

    兵者,诡道也。

    故能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怒而挠之,卑而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其不能尽知用。谷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知彼知已者,百战不殆。胜兵先胜而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者也,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困师必阙,穷寇勿迫。

    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

    兵非益多也,惟无武进,足以并力、料敌、取人而已。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

    另外还有根据大乾国情写出来的十三篇。

    圣人赵钰民看完后,沉默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便传口谕,此为《军策》,不可复写,永存兵部,军中非五品不可读,无侯爵背书者不可读,私授他人者灭三族。

    李思哲晋定北郡公,其他白发将帅可荫一子孙习读《军策》。

    圣人赵钰民低调的处理这本兵书,原因很简单,对于连军中阵列都摆不明白的周遭各国,这本兵书紧紧的攥在大乾手中最好不过了。

    不过诸多赏赐中似乎独独落下了苏策。回到苏庄的苏策也没觉得赏赐没有自己是件坏事。

    特别是太子赵载承在三月底的一个深夜出宫前来苏庄亲自传话苏策:“本打算调你来东宫,不过,圣人和五位国公商议过后,说是东宫太小,你有别的用处,你呀你,让你学点东西,你倒是和李帅整出来一本军策,这下好了,自己待在苏庄吧。”

    等到太子离开,苏策回到房中,嘟嘟养在西院,屋中只有王兰,伺候苏策夫妇的四个丫鬟,苏策一直不让进屋,睡在东院偏房。

    看着夜里去了前院一趟的苏策回来坐在床边,一脸苦笑,王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苏郎!”听着耳边王兰的轻呼,苏策钻进了被窝,搂着王兰,说了句:“无事!”

    苏策也是无奈,谁知道本来自己打算拜师李思哲,好好学一学兵法,没想到前世背下来的东西,在大乾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太子深夜出宫而来说的话,苏策也听明白了,怎么用自己,圣人和国公们也犯了难。

    前有独自带兵,无胜无败,后面就这折腾出来一本总揽大乾兵法的军策。

    要苏策领一偏师,有些大材小用,若是现在独领一军,苏策的年纪和经历又不足。

    思来想去,这两年大乾修养生息,不打算用兵,索性让苏策休养段时间,就是苏策才二十岁,休养这个词用在苏策身上总是有些格格不入。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万军可练,一帅难锻。

    没有战事,圣人赵钰民终于有了精力整治朝堂,四月初,太子赵载承和自己的父皇很有默契的闹翻了。

    勋贵们宁愿去各道折冲府练兵也不愿意插手朝堂的浑水。

    大乾各道百废待兴,处处都要用钱,四边处处缺粮。

    户部尚书孟浩是个貔恘性子,三十六使连番送来文书,逼得孟浩放粮运钱,孟浩在朝堂上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出来不少笑话。

第一百一十一章 建章监

    旧都长安在大乾长安城西北方,萧条破败的旧都城是大乾被衙禁军的驻地,而在旧都长安的西侧则是建章宫。

    羽林掌送从,次期门,名曰建章营骑,后更名羽林骑。又取从军死事之子孙养羽林,官教以五兵,号曰羽林孤儿。

    建章宫是历代羽林的精神信仰,但是现在却满是荒草,狐兔狼奔。

    隆盛十三年四月初。一道口谕自东宫传出。

    “监国令,置建章监。”

    军策的诞生,让勋贵们趋之若鹜,但是这本军策至今观看之人除了那些老一辈的将帅之外,只有勋贵中的嫡子嫡孙不到两百人看过。

    但仅仅只是看过。隆盛十五年对外用兵,是大乾勋贵与朝堂达成的约定。为此贵族利刃割肉,一次冬狩清理了三分之一的爵位。

    圣人赵钰民在三月底连封十二县侯,自此勋贵皆有爵位。十二将门自此归心大乾,十二将门的名头丢给了十二传世。

    贵族们也没有反对,年前冬狩失血太多。

    军策的诞生,也多亏了这些新封县侯的帮助。

    理清了各道折冲府的勋贵们,现在有了新鲜的血液补充,现在需要更进一步,文臣们有国子监,大乾勋贵和军方不分彼此,也需要有自己的传承之地。

    军国大事,不可私授,于是五位国公深夜入东宫。

    圣人忙于内政,现在新置一座军衙,只怕又会引起文官的反对,因而太子赵载承索性动用东宫监国的权柄,先把事情落在实处。

    圣人当勤政节俭,不可奢靡铺张,因而圣人虽为一国之君,手头上可以动用的钱财极为拮据。

    户部掌国库,这是大乾的钱,不是圣人的钱,孟浩新任户部尚书,也是个貔恘性子,似乎历任户部尚书都是这样的性子。

    其实不然,孟浩为人洒脱,言谈文雅,孟浩年轻时就读国子监算学,十七岁以算学科进士入户部,二十多年时光,从青葱少年到须发花白,靠的是他安分守己,兢兢业业,这才走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当然朝堂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也是他,因为他知道户部的每一文钱来的都不容易,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是大乾户部尚书的传承。

    圣人只要调拨一次国库,便会有第二次,因而历代户部尚书总是时不时“克扣”圣人的月俸,以此来划清国库和内帑的界限,这是户部和君王的默契。

    圣人赵钰民也知道要想新设一座军衙,其中花费,内帑承担不起。

    而若是动用国库,朝堂上也无法通过。

    因而这件事由太子赵载承出面做好。

    大乾朝堂优待太子,因为储君可以犯错,可以失败,圣人不可以,大乾君臣在对于储君的培养上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只是一旦太子赵载承继承大宝,今日圣人赵钰民的今天便是太子赵载承的明天。朝堂上的重臣们又会偏爱下一位储君。

    “太子定下章程了没有?”随着年龄增长,太子赵载承理政能力的提高,赵钰民越发感觉到了朝堂上众多大臣对他的防备。

    揪掉桌上小松有些发黄的松针,这无根之木总是活不久。

    “回圣人,五位国公去了一趟东宫,想来已经有了章程,东宫昨日调拨了十万贯的钱粮,长安令和万年县令接到监国令,雇佣民夫前往建章宫营建。”内侍小声地回答圣人赵钰民的问题。

    人过四十,精力大不如常,圣人赵钰民这些年逐步将九寺五监交给了太子,太子赵载承也没有辜负大乾君臣的期待。

    “见过太子!”河边小谢,苏策抱着女儿嘟嘟,没想到太子来到苏庄,这些日子长安城都在议论新置的建章监,但是只见建章宫旧址被推平,却不见新建,建章监的主事之人也没有定下来。

    “你这里倒是清闲,嘟嘟是吧,还是第一次见你,喏,送你了!”太子赵载承看着苏策抱着闺女也不见行礼,只是如同老友相见,就知道到苏庄算是来对了。

    新衙门便是新的一股势力,想要插手的人太多了,东宫每日拜访的人太多了,赵载承便出了东宫,想到苏庄就在渭水旁,离得不远便过来了。

    嘟嘟双手捧着一块玉牌,放在嘴咬了一下,不能吃,让小丫头有些失望。这是刚才太子赵载承从怀里掏出来的,只是出入东宫的青玉牌,不算逾越。

    “谢过太子,秋菊!”苏策喊了一声丫鬟,让丫鬟把嘟嘟抱走。邀请太子在河边小谢外木台的躺椅上坐下。

    太子赵载承没穿冕服,只是寻常富贵公子打扮,身为勋贵,虽有君王家臣的戏言,但两者却不是主仆关系。

    因此苏策对于太子赵载承的到来,既没有迎接,也没有可以恭维,只当是朋友来访,太子赵载承也没有觉得苏策失礼。

    若是这般打扮去了国公府,吃饭的时候估计都会被打发到小辈的桌子上。

    监国太子只是身份,身份之外,太子赵载承只是赵载承这个人。

    “倒是悠闲的物件!”太子赵载承躺在躺椅上,第一次坐,却不妨碍赵载校学着苏策有样学样。

    跟随太子的内侍挥退了苏庄的人,茶点被摆上了两把躺椅中间的矮桌上。东宫的旅贲军穿着武袍围绕在河边小谢周围警戒。

    这时候眯着眼睛的赵载承缓缓说道:“当止则止,终身不耻,知足者常乐,苏策你倒是懂得明哲保身!”

    苏策听出了太子语气中的烦躁,只是很多事情入了局,便是身不由己:“长安的水太深太混,双亲妻女安危,苏庄一庄之人的安康,皆系与策一人身上,策不立危墙。

    若有战事,策为府兵,府兵当死于边野,马革裹尸,若是身陨,也是归宿。

    长安城终究不是府兵的归宿,北衙六军,南衙十六卫,多少儿郎被长安城迷住了眼睛,这些年南北两衙府兵有几人沙场饮血以践府兵之责。大好儿郎,互相攻伐,殒命横刀。”

    苏策的一番话说的很是决绝,丝毫没有在乎听他话的人是大乾储君。

    一个十七岁新封的县伯,若是其他人在苏策的位置,现在恐怕只想起边衅,好来积累功勋。

    但苏策则不去争权夺利,一个百果酿短短几年积攒下来的财富足矣让人侧目,但苏策拜师李思哲后,陆陆续续的有超过十万贯的金银以李思哲的名义送往了各个折冲府,昔年战陨的安北都护府将士家小都收到了这笔钱,均下来数目不多,但这份心其他人没有。

    李思哲的郡公爵位未尝不是没有资养战陨部下家小的因素在里面,苏策出了力,却没有落下名,这才是赵载承今天来苏庄的原因。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两座国公府选苏策为府上嫡孙的领路人,姜澜项瑁两人身上有苏策不争不抢的影子。

    这两人日后是板上钉钉的大乾国公,不争不抢的国公是大乾的福气,苏策的这份恩,两座国公府记着,大乾的君王也要记住。

    苏策不争不抢的性子是赵载承最早欣赏苏策地方,现在苏策又往上面加了重量。

    苏策身上东宫的痕迹也是他赵载承添上去的,有这么一位出身东宫的将军,是赵载承的幸,也是苏策的悲。

    东宫已经没有了苏策的位置,当下苏策表明心迹,也坚定了赵载承想要重用苏策的决心。

    “姜澜那小子说你擅庖丁,到了你这里,还不快去准备!”赵载承结束了话题,重要的话只有几句,试探苏策的答案已经有了,赵载承也不愿意逼迫苏策。

    “今早钓了一条大鲤子,鱼羊宴,凑出个鲜字。”苏策此时后背满是汗水,不是热的,而是紧张的。

    建章监新置的事情,长安城说得沸沸扬扬,他哪能不知道,而且太子赵载承来的突兀,这其中要是没有争斗,也不会迟迟不定下来章程。

    一汪浑水,苏策不觉得自己有趟这趟浑水的能耐,索性一开始就表明心迹堵住太子赵载承的话。

    太子赵载承躺在躺椅上难得的放松,苏策则去准备中午的吃食。

    半个时辰后,太子赵载承躺在躺椅上酣睡,苏策使唤着太子的内侍往木台上放好一张圆桌。

    “咕嘟!咕嘟!咕嘟……”圆桌中央是一蹲泥炉,泥炉中红炭烧的旺,上面架着一个铜盆,里面炖着羊骨棒子。

    四盘切好的羊腿肉,一盘庄里妇人在地里挖来的荠菜,一盘庄里种的苋菜,齐国公府当年送的黑胡椒和河边土崖上的花椒磨成粉,小葱,大蒜,蒜苗切成末,磨出芝麻油剩下的芝麻酱。

    两盘鱼,一道酸甜口的鱼身,一道麻辣口的鱼头。辣味是用茱萸煮出来的。

    烙好的小饼堆成小丘

    等到桌子上大盘小碗的摆满一桌,圆桌旁摆上了三张椅子。

    此时锅中的汤散发着香味,赵载承的眼皮伴随着肚子中发出的咕噜咕噜声睁开了,他很久都没有睡过这么沉的觉了。

    虽然家中大事都是苏策拿主意,但一家之主名义上还是苏父,赵载承坐在主位,苏父坐在右位,苏策坐在左位。

    食不言,寝不语,食物好吃与否,一是料,二是做。

    这一顿鱼羊宴吃了足足半个时辰。

    苏父寻了个由头回来苏庄,吃的太多人容易犯困,苏策和赵载承躺在躺椅上,河风轻抚,清茶在旁,赵载承待到申时才离开。

    太子刚一走,苏策想到太子下午和自己说的话,脸色不由得苦了起来。

    建章监不同其他省部监,太子赵载承早有腹稿。建章监设一府一阁四院。

    一府为监府,设祭酒,司业,监丞,主薄,负责日常管理。

    一阁四院为:麒麟阁,青龙院,白虎院,朱雀院,玄武院。分别对应四大边军和禁军。设阁主,院主。

    太子赵载承准备自己亲任建章监祭酒,除此之外剩下的则安排编撰军策的人任其他官职。

    建章监司业,太子赵载承中意安北郡公李思哲。监丞,主薄的人选赵载承还需要和自己的父皇商量。

    建章监不设博士,助教,直讲。统称教习。

    新设一监,肯定不能把国子监照本宣科的照搬照抄,太子赵载承占了名,具体做事,想来李思哲这位曾经统兵十几万的老帅会安排好的。赵载承准备给李思哲半年时间摸索出来建章监的制度。

    上位者劳心不劳力,况且九寺五监的事情也很多,赵载承只觉得自己的的时间每天都不够用,诸多事情关乎百姓民生,其中决断很是复杂。

    亲历政事之后,赵载承只觉得自己以往做事太过莽撞,以往觉得守旧保守的大臣们也开始慈眉善目起来。

    老成谋国绝不是老臣们给自己脸上贴金,没有经过长期考验,没有充足的经历,处理的政务看似为民,实则激进伤民,润物细无声的引导才是正途。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十四年六月

    建章监事关军方传承,勋贵们不允许文臣插手,文臣们忙于民政也无心去争,况且此次新设一监还是太子赵载承一力促成。因而建章监的设立可谓顺风顺水。

    建章监有品的位置细数下来有近四百,而第一批进入建章监的武子人数只有三百人。

    四百建章监的位置,原来的十二将门,现在的十二武侯占了四成的位置,主要就任将习一职,毕竟论起养将还是将门最为擅长。

    纷扰两月,建章监雷声大雨点小的坐落在建章宫旧址上。

    勋贵们有意遮掩此处,北衙六军因为改制填补都护府的空编,只留下了左右羽林卫。那些从祖地征召出来的陵卫如今被填充到了都护府,让各个都护府的实力没有因为数量的减少而消减。

    陵卫是一支很复杂的军队,这里面既有大齐武帝西征的老军之后,也有大齐献帝当年的禁军之后,还有乾太祖的禁军和皇族子弟。

    陵卫,顾名思义专职守卫帝陵,这样的陵卫分散在长安城周边各处,其中以祖地陵卫最强。

    过去几年北衙六军被圣人赵钰民先是填安北都护府,后又充各都护府,那批从赵钰民登基就开始培养的陵卫正值壮年,战力鼎盛。

    改制一年,养息两载,等到下一批府兵养出来,这些陵卫可以回到帝陵继续守卫,也可以转为府兵籍,毕竟帝陵周围的土地已经被开垦了七成,为防帝陵土地紧张,陵卫这支大乾的预备军失去锐气,历代帝王都会隔些年份迁出来一批陵卫,显然,圣人赵钰民也是这么打算的。

    建章监的新设,最热心的便是左右羽林卫,羽林为军名,而建章则是信仰。

    大乾人可信教,却无信仰。

    大乾崛起于危难,危难之际,神佛不显,是府兵一刀一刀杀出来的太平。

    改制的影响在隆盛十三年的六月终于稳定了下来,正值壮年的勋贵们往返于各道折冲府训练府兵。

    大乾不想作战,无疑成为了异邦眼中的软弱,四大都护府每日都会受到挑衅和袭扰。

    这是入侵劫掠的试探,有了前身为陵卫的那批生力军,四大都护府稳固如山,今日吾失一堡,明日我之骑兵屠尔一部落。

    仇恨来源于欲望,大乾的富足无疑是异邦人眼中的肥肉,但是四大都护府犹如一座铁闸,拦住了异邦军队的去路。

    求稳,是四大边军不愿意发动战争的根源,但是千人规模的小打一直没有停过。

    府兵成长最快的时间就是轮番边军的时候,折冲府只是基础,折冲府苦练养兵,边军则是以战练兵。

    以杀止戈,才是军队的信条。

    悠闲的生活让苏策有了难得的休息时间,细细去想,十五岁之前学文,每日读书,十五从军,进入折冲府,半年苦练,半年读书,轮番边军,立功封爵,就任东宫,茂州阻敌,苏策休息的时间还真的没有多少。

    休养几个月时间,远离军队生活的苏策才算是缓了一口气。也终于不再往床榻旁边倚刀才可安眠。

    不过,苏策无事的时候还是喜欢抱着嘟嘟去河边小谢,渭水中吃水极深的货船,渔民的小舟,巡河厢军的战船从眼前而过,让今天的嘟嘟拍着手喊着:“船船,要船船。”

    六月炎热,听到嘟嘟要船,苏策便给自己闺女造船。

    一艘小孩玩耍的小船,对于苏庄养的匠人们来说很简单,但是因为是家中小姐玩耍的船,所以用料上极为奢侈。

    苏家家风节俭,但是对于家中小姐花起钱来说一句千金之女,一点都不过分。

    一岁半的小孩正是对外界好奇的年纪。

    满月的小狗崽养了一窝,房檐上每天白天挂起的铜铃悦耳,软木做的小车容易磨损一月一换,重金买来草原产奶的牛羊,苏庄小郎抓得蝴蝶,学堂先生的淑女赋,苏庄的所有人围着嘟嘟转,只因这是苏策大女。

    苏策已经成人,讨好苏策那叫献媚,显然哪怕是身为庄户,大乾人骨子里面的傲气也不允许庄户做此等弯腰的事情。

    因而嘟嘟就成为了苏庄庄户感谢庄主苏策给他们带来好日子的一个渠道。

    苏庄不是没有心思阴僻的人,这些不懂感恩的人,苏策从未见过,只因为李常早已经做了“恶人”。

    管家,管家!

    为主家分忧是管家的使命,李常的儿子读书很好,不过现在李常并不打算让儿子走从仕的这条路,管家不是仆,今日苏庄的一切至少有一半是李常的功劳,因而李常的地位在苏庄仅次于主家。

    至于李常万一若是生了异心,最早跟随苏策那批残军一定放不过他。谷

    百果酿的生意在李常的管理下已然稳定,苏策也不打算再开财路,每年十万贯的净利,对于苏策来说已经远超期待,家中的钱粮现在也是苏父在管,这还是李常多次推脱的结果。

    因为苏策出征,财权当年是李常在管,随着苏家的钱粮越来越多,那批残军在防李常,苏父在防李常,就是李常也在防着自己,交出财权便是李常多次请求之后,苏父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些事苏策知道,却没提过。

    身为大乾勋贵,这便是身份和地位。

    君王,勋贵,平民,奴隶。

    身份在大乾很重要。

    李常是民,真要生出了异心,苏策一言便可以定其生死。

    为富当仁,行事修德,富生善心,若是为富不仁,为贵失德,律法不惩,人心不古才是最大的恶果。

    所以,爵位可以因失德失爵,官位可以因无德罢官。

    真正的活不下去,便是失德,邻众视为异端,不结亲,不同事,不言谈,这比起律法的惩罚更为狠辣。

    世家哪怕恶事做尽,但是宗祠所在之州却累有贤名,失德不贤比起帝王的刀锋更为让世家恐惧。

    大乾已无世家,只剩下世家分崩后留下的士族豪族将门,老一批的将门已经成为了勋贵,十二传世,在勋贵严重也只是大一点的豪族而已。

    平静的生活,没有让苏策颓废,上午操练一百少年亲卫,下午抱着女儿,手里捧着书给闺女念书,若是嘟嘟不耐,便陪着嘟嘟去玩家中匠人做好的各种玩耍之物。

    这不下午嘟嘟说了一句要船船,匠人们连夜就开始造船。

    第二天一大早,庄里闲着的庄户扛着锄头去了渭水小谢旁,他们要在这里挖出来一个供嘟嘟玩耍的小池子。

    两丈见方,深不到一米,胶泥为壁,鹅卵为基,细沙后覆,原木为柱,横以竹条,盖以白布笼罩小池,布料是从苏庄的外库拿的。

    管外库的是和李常一批的残军,本名杨策,当年冲阵,被马蹄踩碎了半个脚掌,李常是管家不假却不是苏庄各处都要他亲自去管,当年那批残军身体伤残不多的人做了家中护卫,护着苏家的宅子,那些旧疾严重的则做了清闲的管事。他们管着苏庄的各处要害,也都是入了苏家的籍。

    挖个小池子,盖着小棚子,这点活计对于百余庄户来说太轻松,苏家轻租,没有有意往外传,很多外人不知道,但是这份恩情庄户要记着,给庄主做点事情成为了庄户感谢苏家的方式。

    现在苏策女儿嘟嘟身上穿的,平日玩的,都是庄户给的,每天苏府大门口的柱子旁都有庄户放的东西,或是半匹用细麻织的麻布,或是清晨新摘的瓜果,或是仔细筛捡的粟米,还有孩童抓的小兽。

    苏策家中那一窝断奶的小狗崽就是庄户送的,苏家不会去具体感谢某个庄户,这是一份真心,门口的护卫不想这份真心中添上杂质。

    以前苏策知道庄户新来,家里没有粮,苏策让庄里的人都在一起吃饭,现在庄户加上残军各家已经超过了五百户,轻租之下,庄户家里也有了余粮,今年已经在自家生了火,不去饭堂那里吃饭了,饭堂的也没有废弃,而是供一百亲卫和跟亲卫一起去学堂读书的庄里孩子吃饭。

    初艰难,可为公,足后,延之不妥,分而为私,这样的道理,苏策并不是明白,不过这个恶人不用苏策做,也不用李常去做,庄户们白吃主家的恶名,庄户们自己个还不愿意,也有懒惰爱占便宜的人,都被庄户们赶出来了庄子,苏家没有拦,施恩,不施烂恩。

    家有余粮,并不仅仅是苏庄一块地方,民政中文官们也开始轻徭减租,轻徭是朝堂做的决定,而减租则是各道三使推行的,一手政令,一手横刀,大乾的百姓们终于从结束连年征战的这一年轻松了一些。

    朝堂文武各有各的事情,已经有史官将隆盛改制写成隆盛新政,甚至有的老史官已经开始著书《隆盛盛世》,赵钰民六月份问了一嘴,他也想看看史官的自己能不能开辟一个盛世,被史官知道后,十余位史官堵着赵钰民的大殿骂了一下午昏君。

    而常伴圣人赵钰民的年轻史官用笔记下来此事:“隆盛十三年六月廿三日,帝欲观史官所著盛世之书开篇,史官知之,究集十数史官,殿外谴帝失德,殿中众臣掩面,帝颜窘,遂出,言己奇之,知失言,再不言观史,此事乃罢。”

    圣人赵钰民的这件丢脸的事情长安城已经传遍了,主要是当时史官堵着大殿骂的声音太大,殿朝中文武正在和赵钰民商议秋季储粮建粮仓和军队武备更迭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那个大臣回家提了一嘴,反正这件事情传遍了长安城,改制对大乾的每一个人都有影响,一件关于圣人赵钰民的乐事,让最近几年历经纷乱的长安城有了可乐得谈资。

    只是这里面最不乐得就是圣人赵钰民了,因为史官所著《隆盛盛世》的这本书,写好了开篇就送去了东宫赵载承的桌子上,这是史官对于大乾储君的“关爱”。

    大乾帝位不好做,甚至于圣人赵钰民都想和太子赵载承换个位置,他也做过太子,想起往昔,文武百官的关爱他也经历过,只是先帝病逝,这样的关爱他享受的时间太短。

    对于太子赵载承,赵钰民有些羡慕,父亲生气,总是喜欢拿儿子出气,赵钰民打着看世子的名头,去东宫的库房搬了两车各地进献的贡品,这才心满意足回来皇宫。

    一看贡品更生气,储君优于圣人,这算哪门子事情。不过也没有再做其他的事情,不然史官可放不过他,圣人是现在,储君是未来,所有人都对于现在有不满,对未来有期盼,人之常情,圣人赵钰民也只能私底下羡慕东宫太子赵载承的好日子。

    掐算着日子还有十几年的时间,这样的“苦恼”还要这么长时间,圣人赵钰民赌气说是生了热病,要休养些日子,让太子赵载承监国,他则去了南山离宫避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家事,平!

    噌!

    竹刀划破空气,急刺而来。

    身体完全来不及反应,圆润的刀锋划过皮甲。

    咚!

    黑色的将靴,厚实的鞋底直击胸口,钻心的疼痛感袭来,然后是天旋地转。

    红缨,黄铜面具、黑色的甲胄......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剧痛之后意识复苏,停留在视野中的是一把狭长的的竹刀。

    “下一个!”

    苏策手握竹刀,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地的亲卫。

    “喏!”

    倒地的亲卫没有人搀扶,揉着胸口站起来,握着竹刀,俯身行礼退到一旁。

    ……

    这些天,苏策打熬过身体后便开始训练起亲卫。

    这些年龄不大的亲卫,面色红润,虽然身子骨还小,但是在几年累月的锻炼和充足的食物之下,身上没有一丝赘肉。

    中午,苏策用完饭,抱着嘟嘟散步消食,李常看到苏策后快步走了过来。

    “将军,昨夜十六王府遇袭!”

    苏策冲着旁边丫鬟示意:“抱着小姐去找少夫人!”

    等到丫鬟抱走嘟嘟,李常这才开口解释:“昨夜十六王府遇袭,贼人冲着二皇子去的!”

    苏策皱着眉头开口问道:“二皇子无碍?”

    “无碍!”李常面露犹豫,深吸一口气说道:“贼人从川蜀而来!”

    苏策眉头舒展,面无表情的问道:“川蜀?这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金吾卫昨夜巡查,抓住了逃跑的贼人,南衙禁军传出来的消息!”李常面对着紧盯自己的苏策,连忙回道。

    “让老伙计们这些天留点意,莫让贼人到咱苏庄来。”苏策看着李常装傻,也没有拆穿。

    李常的真实身份并不简单,苏策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的,特别是让李常买下长安城的永和坊太过顺利,哪怕永和坊只是长安城中最偏僻的那一片,但是单独一个坊买下来,这其中要打点的人可不是一个老府兵能够做下来的。

    对于李常的真实身份,苏策已经有了猜测,若说大乾那里最神秘,无疑是乾州祖地和牡丹内卫。

    或者说乾州祖地是最神秘的地方,乾州陵卫,战力无双,牡丹内卫,神秘莫测。

    而牡丹内卫选人有周正那般的军中骁勇,也有祖地乾州的人。

    而李常很大可能就是从乾州祖地出来的牡丹内卫。

    当年若不是苏策已有爵位,外加太子有意拒绝,二皇子赵载校很可能就把苏策拉拢到了牡丹内卫。

    不过,大乾勋贵家中没有圣人安插的安插的暗桩。

    昨夜那股贼人说是从川蜀而来,这个消息都不需要深究,毕竟去年二皇子赵载校下了军令,屠了川蜀之地三分之一的地方大族。

    过些日子,永和坊的伯爵府和南山庄子就建好了,南山庄子太小做一避暑纳凉和后路还行,长期居住还是苏庄或者永和坊的府邸好一些。

    永和坊一整座坊,地方大,一座伯爵府占不了太多地方,亲卫无令不得出封地,百果酿这份产业肯定留在苏庄由亲卫守护了。

    以后等到亲卫们长大了,可以放到军中搏出一份前程,都是好苗子,拼出来一官半职的,苏策就放了他们的籍,永和坊的空地就是给亲卫留下来建院子的地方,现在空着便空着。

    一座伯爵府,外面一圈小院子都是给李常这批最早追随苏策人修的,李常他们虽然入了苏府,但是苏策可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做过下人,苏策还年轻,以后军中部下若是念着情分,苏策也需要有地方安置他们,永和坊那片空地就有了用处。

    树大招风的道理苏策还是很明白的,有些人可以做但是不能留人口舌。因而放籍安置就挺合适的。

    长安城的新鲜事很多,二皇子遇刺的事情并没有闹得太大,三五日便没了说法,不过邸报的角落中却说剑南道三使扩厢军一万靖安川蜀。

    说是靖安,实际上是收拾二皇子赵载校去年留下来的隐患。

    不管是地方大族还是豪族士族,在国家面前都只是势单力薄,况且川蜀已经糜烂到了根子上,不是二皇子举一次屠刀就能解决的。

    益州武库日渐充盈,说明朝堂上对于六诏和黔中已经难以容忍空悬在外了。

    闲来无事,苏策在家里修身养性,陪陪妻女,这样的生活才是苏策想要的,这不,七月初,王兰用过早食后呕吐,大夫按脉说是有了身孕,苏策抱着嘟嘟去了河边小谢。

    嘟嘟现在会跑了,一双小腿整天闲不住,苏策便带着闺女整天玩耍,嘟嘟最喜欢骑大马,但是嘟嘟年龄太小可骑不了马,小马驹性子不稳,苏策也不敢让嘟嘟去骑,只得自己做马,陪着嘟嘟玩闹,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战阵之上的战将威风。

    七月中旬,永和坊的府邸建好了,苏父选了个好日子,七月十五,苏家一家老小便搬去了永和坊的新府邸。

    新府邸比苏庄的府邸大上不少,是一座前一后二的三进府邸。

    李常从庄户中选了二十人,都是十八九的大小伙子,这几年跟着亲卫们一起玩帅耍,也学了一招半式的,有些勇力,现在亲卫年纪太小,苏策用不了,所以选了这些人做为新府邸的家丁。

    至于后院分为东西两院,和苏庄的安排一样,西院苏父苏母住,东院苏策和王兰这对小夫妻住。谷

    两个老嬷嬷和八个丫鬟跟着也一起搬了过来。

    苏家内院的事情都是苏母在管,春夏秋冬,梅兰竹菊这八个字虽然各家府邸已经把这个八个名字用烂了,但苏家的八个丫鬟还是这个名字。

    苏策乔迁新居,太子和二皇子各送了一份礼,礼不重,但是却大张旗鼓的送了过来,苏策知道这是太子和二皇子在给自己撑腰。

    想那年,苏策势单力薄,卖掉府邸偏居渭水河畔农庄。

    看如今,买下永和坊,置建新府邸,再加上苏策在东宫虽然无职,但是前东宫领将的履历,储君偏爱,又与二皇子私交甚好,长安城中也没有敢去欺负苏策的人了。

    虽然苏策还是长安城这个棋盘上的棋子,但是却再也不是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了。

    新府邸的规制按照苏策的爵位营建,面积却是很大,假山,小溪,小湖,凉亭,阁楼应有具有。

    搬来新府邸,李常整日也不回府,苏策也没有呵斥,因为李常是去请客吃饭了,坊中的坊官,巡查永和坊的不良人,金吾卫,坊门处的监门卫,这些人都需要打点一下,毕竟一家老小都在这里住着,县官不如现管,些许客气,谁说日后帮不了大忙。

    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苏策懂,不过这些小事,苏策身为勋贵,出面就有些不妥了,李常作为管家出面还是挺合适的。

    洞悉了李常的身份,苏策只是和苏父提了一嘴,苏策也不是乱臣贼子,李常作为管家还是很合适的,家里的事情,没让苏策费过神,苏策也就任着李常装傻充愣了。

    李思哲去了建章监,老帅忙碌的事情太多,苏策在长安城中也无旧识,日子就显得有些无聊了。

    闲来无事,家里有苏父苏母帮衬,家中产业有李常经营,王兰要养胎,苏策一时间竟然成了闲人,当然算上哄嘟嘟,苏策也是有事可做的。

    六月流火的日子虽然已经过去,但是七月的长安还是很热的。

    南山庄子建好了,正好避暑。

    新府邸还没有住几天,苏策带着一家老小便去了南山庄子避暑。

    南山庄子不大不小,山上是苏家的院落,山下是庄户的屋子,南山的庄户都是最早的那批庄户,还有那二十户残军,之前走了几户,现在算上李常只剩下了十四户,百果酿那里离不了人,不过还是搬过来了七户,他们的家都是小院子,环在山腰,知根知底的老人总是有些特殊的。

    南山庄子是苏家的退路,因此虽无产业,但是却是苏家三处住所最重要的一处。

    要来避暑纳凉,肯定是一家老小一块来的,长安城的府邸又空了下来,只留下十个家丁看着门。

    夜里,李常从长安城过来,带着苏策去了前院角落的厢房,因为新建,房子里面很干净。

    李常掀开床榻上的褥子和竹席,下面是两块一米见方的木板。

    “这是两个入口之一,另一处在山腰老刘家,暗道现在还没有挖完,七个老弟兄带着儿子一起挖,十年之内,肯定能挖到南山中。老弟兄们都在下面等着。”李常说着话拿着灯笼走了下去,苏策点了点头也跟了下去。

    往下走了十几步,里面是四个连成一串一丈见方的暗室,里面站满了人,周围摆满了工具。

    “苏某遇到众位兄弟,是苏策的福分,战阵中,与我横穿敌阵,更是不嫌苏某微末,跟随至今日,苏家与众位兄弟,从今往后不分彼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策说完从腰间拔出障刀,撩开左臂,用障刀往左臂一划,血液从伤口涌出。

    包括李常在内的众人纷纷撩开袖子,割破左臂,一个大海碗从苏策开始转了一圈,十五人的血汇聚在碗中,三瓶长安城百贯难得一瓶的百果精酿,酒液带着些许淡黄色,整整三斤酒倒满了大海碗。

    苏策抱着大海碗喝了一大口,传给李常,李常喝完一口酒传给下个人,之后海碗又转回苏策手中,苏策把最后一碗底酒喝完,对着众人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吾及子孙誓为家主效死!”众人应道。

    ……

    一斤多四十度的百果精酿灌到肚子,苏策和李常出了厢房,苏策被山风一吹,醉意涌了上来。

    李常搀扶着苏策,其他人从暗道的另一头离开,暗道在山腰处的入口离开,有六位夜里骑着马赶去苏庄。

    苏策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点,眼睛看着李常轻声说道:“今日歃血为盟,李常,你称我一声家主,我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李常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我说,你听,你身有值事,我不怪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不是二皇子也不是太子,我亦没有查过你,身为勋贵,手握重兵,苏家若是没有李常,也会有王常,刘常。

    家国二字,家在前,国在后,苏家是我苏策的家,也是你的家,苏某不是争权夺利之人,苏家亦不出乱臣贼子。

    值事和家事,你要分的清,拎得清,醉了,后院你不好露面,回去吧。”

    李常长出一口气:“赵某晓得了,今后再无乾州赵常,只有苏府李常。家主放心!”

    “去吧!”苏策听到李常的回道答,如释重负的松开袖中的短刃,摇摇晃晃转身走向后院。

    李常看着苏策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失神,直到苏策关上后院的门,消失在李常的视线,李常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君视我为家人,吾亦不是卖家求荣之辈。”

    李常冲着后院的门长行一礼,出了前院,冲着门口守夜的家丁说道:“没偷偷睡觉,明天要送一批百果酿去长安,我放心不下,去苏庄看看,山中野兽多,你等带好横刀棍棒,护好庄子,避暑回去,赏钱找我去拿,好好干。”

    “谢谢李管家。”听到有赏钱,两个家丁站直了身子,满脸笑意的连连感谢。

    李常牵过拴在门口石柱的马,顺着直通山下的宽路往下走,路过山腰,往嘴里丢了一个铜哨,吹了一声。

    听到几声“哔!哔!”回响,李常脚步不停,牵着马走到山脚,翻身上马离开南山庄子。

    苏策回到后院,身上有些酒气,守夜的丫鬟连忙迎了上来:“阿郎!”

    “与李管家喝了顿酒,不要打扰夫人了,整理一间偏房。”苏策没有让丫鬟扶,虽然丫鬟心里愿意。

    让丫鬟关上房门离开,苏策眼中的醉意一闪而过变得清明,脱去身上的衣服,苏策把玩着短刃,山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赵常!希望你以后永远都是李常吧。”

    回忆着刚才从门缝看到李常说话,苏策把李常自语的话说了一遍,松了一口气,放下短刃,躺在床榻上闭眼入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强推三事

    战事平息,大乾各道在三使持节履职这大半年中,地方豪族破家者上百,虽然动荡,但各道新建在侧,也只是看上去有些动荡,少了这些压在厢军各道的百姓头上的豪族,各道空出来不少官职,各道吏制为之一清。

    国子监往年进士出身和同进士出出身的储官们,纷纷通过吏部挑选,上千储官外放为官。长安城中的房价都少了半成,这些留在长安城的储官们大多来自寒门。

    父辈都是老府兵,忠君护国的思维刻在了骨子里面。

    往年外放为官总是被豪族士族出身的人压上了一头,怀才不遇的储官们,刚一外放便在治下施展拳脚,去年下半年户部钱粮紧张便是这些人做事花费太多。

    不过户部清了仓底,这些钱粮都用在了地方上,水利等诸多往昔因为战事忽略的民政焕然一新。

    从改制到隆盛十三年七月,快一年时间,朝廷花费的钱粮终于见了成效。

    风调雨顺之下,赋税比隆盛十二年多了两成。

    虽然现在赋税上来了,户部只是还没有收上来,但是这笔钱粮花在那里,朝堂上已经有了定论。

    六部九寺五监纷纷报上自己的花费,其中兵部和将作监军器监在勋贵的支持下合力抢下了三成赋税,用于更迭武备,主要是为了充盈分布在各地的武库。

    为了防止再有益州武库被盗之事的发生,兵部提出改州为府,十大武库所在之地改州为富府,新设京兆府(原雍州)、兴德府(原华州)、凤翔府(原歧州)、河南府(原洛州)、兴唐府(原陕州)、河中府(原蒲州)、兴元府(原梁州)、成都府(原益州)、太原府、江陵府。

    大乾军中士卒用甲主要是札甲和皮甲,将校多用各式铠甲。虽说不是全员铁甲,但是现在六成铁甲,四成皮甲的配置是依照军阵设置的最优配比,这一点兵部不打算改动,不过兵部的堂官们还是不喜府兵穿皮甲,特别是军中轻骑为图轻快迅捷,身着皮甲,箭矢之下伤亡太大。因而提出来让军器监制作镶铁皮甲,作为轻骑兵和辅兵的用甲。

    整个七月,六部九寺五监主官一上朝便是吵,吵吵闹闹中,户部还没收上来的赋税就被预支了八成。

    剩下两成圣人赵钰民也有打算,天子六军说的是北衙六军,这几年刚成六军便被调到边地,让大乾的圣人亲军只剩下了左右羽林两卫,想往昔天子六军十二万,现在只剩下了四万,北苑大营空了三分之二。

    现在有了余钱,有感于大乾军力紧张,像上次吐蕃来袭,大乾就有些措手不及,军力不足,吃了暗亏,若是再有战事,四边胜则罢矣,若是战事不利,抽调南衙十六卫,长安兵力空虚。

    圣人赵钰民心中也暗自盘算过。

    经过历年增设,各道折冲府共计一千三百余府。

    边军禁军都是从这些折冲府中抽调出来的,不过开国时这些折冲府的府兵足够,现在却有些不足,去年勋贵出长安便是为了此事,新置折冲府一百八十府,加上以前的折冲府,大乾共设一千五百三十七座折冲府。

    算上边地的屯军外加乾州祖地的陵卫,这才凑够了改制之后的兵力。

    积年累月之下,各番调动,让折冲府的管理越来越混乱。

    兵部官吏多于吏部和户部也是因为需要太多的杂务需要理顺。

    有感于此,圣人赵钰民准备重整折冲府。

    同乡之人,聚之为党。乡党之情虽然可使军中团结,战力提升,但若有异心经营之人,这份乡党之情便会成为军中山头,南衙十六卫多为关中子弟便是如此,不过若是军队铁板一块,那对于帝王来说睡觉都不安稳。

    因而赵钰民并不打算去动南衙十六卫中,要知道这十六卫中有十二战卫,其中左右卫管辖五十折冲府,剩余十卫管辖四十折冲府。共计管辖六百多折冲府。这些折冲府多建在北方。

    不过赵钰民并不打算改变这一点,大乾起于关陇,勋贵也多是关陇之地的人,这是大乾的根基,不可擅动。

    不过,大乾已经不是开国时的大乾,府兵制度不改,现在军中北强南弱之态已显,说明参军之人南人太少,没有流血哪有安稳。

    “改!必须改!”赵钰民看着挂在墙上的大乾折冲府分布,北方满是标记,而南方只是星星点点,如此对比,让赵钰民心中暗下决心。

    户部的户籍统计上来,北方人口少于南方,这并不正常,年年征战,北方青壮战死者颇多,北方人口与建国时相比竟然还有衰减。

    要知道大乾建国时只有一千两百万户,现在是两千万户,整整八百万户的差距,意味着南方各道人口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多了整整一倍,而北方四百万户竟然没有丝毫增加。

    赵钰民没有和任何人商议,八月份太子赵载承监国,圣人赵钰民罢朝一个月,整个人再次现身已是九月大朝会,整个人憔悴不少。

    “今日朕只说三件事。”

    “第一件,南人北迁,北方土地大齐养了七百万户人,现今只有四百万户,十年时间,迁南人三百万户,此时户部牵头去做,各部协同。”

    “第二件,折冲府改制,北方折冲府维持可做删减,南方各道新置五百折冲府,五年内,大乾折冲府凑足两千座,新增折冲府归于兵部管辖,兵部户部吏部拿出章程。”

    “第三件,重建北衙六军,三年时间,两调北衙禁军,北苑空虚,新置四军,军号为龙武,神武,神策,神威。此事兵部,军器监去做。”

    赵钰民话音刚落,整个朝堂之上瞬间嗡嗡作响。

    这三件事在今天圣人赵钰民开口前,竟然无一人得知,太子赵载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眼中满是震惊,显然他对这三件事也是一无所知。

    “圣人,自古迁民便是大事,此事三省不知!”三省三相神态紧张,互相对视后,开口表明此事他三人并不知晓。

    “朕为大乾皇帝,此三事,朕思虑一月时间,慎之又慎,不需再议,三相与各部去做,朕乏了,月底,朕要见到章程!”赵钰民不打算把这三件事放在朝堂上再议,背后干系太大,若是落了口实,民心不稳,因而赵钰民不得不“任性”一次。

    自九月初一大朝会,赵钰民露了一面后,政事都交给了太子赵载承去做,而关于这三件事,六部九寺五监的主官求见圣人,圣人赵钰民却居于宫中,不见任何人,三省三相入宫三日后,闭口不言,只是催促各部主官每三日拿出一份章程。

    太子赵载承监国,各衙主官求助太子赵载承,赵载承只言政事,并不在这三件事上发表任何政见。

    “兵部侍郎常安年尸素未餐,罢去官身。”

    “礼部侍郎周国平世受国恩,妄议圣人,大不敬,斩!”

    ……

    整个九月,长安城中因为各种原因,两位侍郎一位罢免官职,沦为白身,一位连项上人头都丢掉了,而随之一起的还有几十位官吏。

    圣人一怒,虽不是流血千里,但是朝堂上丢官之人不胜枚举。

    三省最终还是拿出来了章程,虽然细节上有所改变,但是大体上还是按照圣人赵钰民一意孤行的意思定下来章程。

    不过圣人赵钰民昏庸的名头却被世人非议,不过议论归议论,却没有人趁机作乱,不说别的,各道新设厢军百万众,这些军队可不是摆设。

    不过对于百姓来说,不加赋税,朝堂上的事情便不是大事,至于迁民,户部章程中迁往北方的也都是南方失地无地活不下去的贫苦百姓,半征半自愿的,贫苦百姓还巴不得迁往北方,分田分地,不比现在的日子好过。

    不过户部的反击也到了,圣人赵钰民的月钱,户部直接给断了,圣人赵钰民昏庸之名传出来后,勤俭之名也跟着出来了,太子赵载承夹在圣人和百官之中,只是处理政事,这三件事一直不表态。

    索性当前战事平息,圣人也给了充足的时间,这三件事便成为了改制的尾巴,同之前的改制一同推行了下去。

    三相入宫后,和圣人赵钰民谈了三日,在这三件事上也没有了异议,换句话说,有钱有粮才敢折腾,无钱无粮,圣人赵钰民罢免再多的官员,哪怕三相认同圣人赵钰民的想法,这三件事一件也办不下去。

    不过三相也有条件,隆盛十六年之前,大乾不得对外发动任何战事,若有战事,南衙禁军镇守长安京畿,不得妄动,以防地方内乱,四边求援,援军从新置四军中抽调。

    勋贵们的精力都被新置的折冲府和建章监牵绊住了,勋贵不问兵事以外的政事,况且南衙十六卫管辖的折冲府没有变,以往新增折冲府也都是兵部管辖,再增加新的折冲府,理应由兵部管辖,这一点勋贵们可不敢乱插手。

    不过新增折冲府都给了兵部管辖,但是莫忘了每一座折冲府的新建,第一批主官都是勋贵选拔任用的人,兵部只有管辖之权,但兵权却在勋贵和圣人手中,兵部中人可都是文官出身,武官怎么会愿意被文官压上一头。

    而兵权在圣人和勋贵,简而言之,皇帝可以调动军队,任命官主将,兵部供养军队,勋贵领兵作战,三者缺一不可。

    所以,虽然兵部也可以去管金中环任职的勋贵,但实际上勋贵真正听命的只有皇帝,而大乾军律就是勋贵给自己套上的枷锁,这个枷锁看似是兵部抓着,但沿着枷锁,寻到尽头,真正握着枷锁的是皇帝。

    新置四军,也不是说建就能建的,改制之后,各军刚刚填上空缺,勋贵们新建的折冲府还需要时间才能练出府兵,所以虽然圣人说了新置四军,但是兵部却无兵可调,所以新置四军现在还只是停留在纸面上。

    圣人赵钰民也不急于这一时,当下无兵可调,过两年新置折冲府的府兵练出来了就有了,至于去抽调陵卫,林林总总的五年时间,已经臭抽调了不下十万陵卫,总不能把陵卫抽调一空,竭泽而渔的道理,赵钰民还是懂的,细细数来,亲政十三年,他赵钰民看似荒唐,可从来都没有乱来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谋职

    圣人要重建神武,神威四军,朝堂已有定论,不过细节上却又有了诸多变动。

    新建四军,没有老兵的底子,成军之日遥遥无期,同时也为落实天子六军的名号,左右羽林卫改卫为军,同时抽调羽林卫中累年无位晋升的校尉,旅帅,晋升一级调入新军。

    解决了建制问题,兵部最担心的兵员问题,圣人赵钰民也有法子,北苑本就是禁军大营,羽林卫的子嗣,府兵遗孤可都是在这里长大的。

    只是武备可不是圣人一开口就有的,军器监和将作监的武备只会提供给大乾的军队,而不是圣人的军队,也就是说圣人赵钰民有了人,钱上面出了问题。

    一句话,穷!圣人没钱!

    北苑靠近长安的地方是禁军大营,而外围靠近渭水的部分这是大大小小的村落,不过这些村落既不属于长安县管辖,也不属于万年县管辖,他们的村正是圣人赵钰民,平日里只是副村正在做事。

    苏策也是后知后觉知道的这些事,当年收留府兵遗孤作为亲卫,误打误撞的成了简在帝心,当初苏策也是没有想到。

    古人总是说:德不配位,取死之道。

    其实个中道理谁都明白,但是身在其位,总是身不由己。而苏策如今最尴尬的就是没有位置。

    东宫十率各有卫率,安北都护府有过一次整体重建,连昔日的都护李思哲如今也赋闲在家,其它边府也不需要苏策这个安北出身的旧将,南衙十六卫的位置也是满满登登。

    新建的建章监,苏策虽然总领着写出来军策,但是年纪太轻,不适合去哪里,不然是苏策去授课还是苏策去听老将授课,都不合适。

    如今天子新立四军,按理来说苏策可以去争一争,但还是那句话,苏策年岁还是太小,况且苏策身上有着东宫领将的背景,太子虽然监国,但是还是需要给自己的父亲圣人赵钰民一些脸面,不然还未登基,便插手圣人亲军,这般吃相太难看。

    苏策赋闲在家也是各般无奈之下的结局。即便是太子赵载承也不可能为苏策一人打破大乾贯有的规则。

    人闲着无事可做,总是无聊,苏庄的亲卫这段时间算是“遭了殃”。

    每天苏策都会教授这些亲卫军阵和战场厮杀的技巧,一如当年苏策在小河烽燧堡受训一样。

    只是这样悠闲的生活对于一个武将来说不亚于折磨。

    苏策七月底停手了,因为他已经没有可教的东西了,冷兵器的时代,大乾已经走到了顶峰,苏策面对这样成熟的战争体系,前世的军训学到的三招五式也只记得队列训练。

    但是府兵那可是从小学到大的,仅仅加入折冲府都需要十人选一,更不用说折冲府的选锋令更是难得。

    军律严格,进退有度,军阵严谨,苏策也只能给自家亲卫教一教队列训练了。

    而队列训练这些日子也教完了,亲卫的队列整齐如一人,但也仅仅如此。

    九月初的一个深夜,身穿全套甲胄的太子赵载承深夜出宫,来到了苏庄,见到苏策的第一句话便是:“穿和甲胄,去你家校场。”

    说完便先去了校场,苏策有些不明所以,穿好盔甲后去了校场,太子赵载承在校场旁苏策和亲卫平日里放置练习所用的武器中挑出来一把竹刀和一杆木枪。

    “接着!”太子赵载承将一柄竹刀甩给苏策。

    苏策伸手借主竹刀,下意识的抖了一个刀花。

    “全力来攻!”太子赵载承说罢,左手抓着枪杆,右手拧着枪尾刺向苏策,枪头处用白色耗牛尾毛做的白缨随着枪头的转动散成一朵白花。

    苏策双手抓着竹刀,瞳孔紧缩,猛然闪身避开木枪直刺,手上竹刀打在枪杆上,荡开木枪。

    ……

    太子赵载承说是全力来攻,苏策可不是愣头青去和太子玩真的,太子赵载承用枪一板一眼,招数很是纯熟,显然是下过苦功夫的,苏策没有具体的招数,如何用刀已是本能。

    只是久守必有失,两盏茶的功夫后,太子赵载承的木枪捅到苏策的胸口。也不知是太子枪术过人,还是苏策有意放水,结果是太子赢了。

    太子赵载承此时已经是气喘吁吁,摘掉头上的兜率停了下来,脸上汗水汇集到下巴,连成了线。

    “痛快!”太子赵载承刚喊了一声,瘫坐在校场旁的石锁上。

    只是看着摘掉兜率的苏策,露出依旧冷静如常的脸庞,而自己则满身大汗,仿佛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交手一样,两个人的体能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手指微曲,苏策的力量刚才也震的手麻,若不是木枪按着军中长枪规格所制,枪杆有足够弹韧,木枪估计都拿不稳。

    “刚才用了几成力?”太子赵载承试探着问道。

    “十成力,殿下枪术大成,放在军中也是好手!”至于苏策用了几成力,反正就是十成,不过后面的话却是事实。

    赵载承脸色微红,也不知道是太热还是真的脸红。

    “今夜寻你,是受人所托。”太子赵载这才说明来意。

    原来是苏策自己闹得乱子。

    穷则思变,苏策算是闲则思变。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放在哪里都是有的放矢的,大乾无疑走到了顶峰,苏策的所谓“点子”也只是锦上添花。

    八月份苏策鼓捣出来很多“新玩意”。

    雪盐,霜糖,冰糖,玻璃,香皂……

    这些法子苏策没有独享,而是把法子给了东宫,太子赵载承在朝堂上为苏策请功功绩。但是这些功绩对于苏策来说却是无用功。

    盐,大乾有西北盐矿,东南海盐,西安盐井,并不缺盐。

    糖,从粗糖中精炼而出,只是简单的物理变化,一个法子,只能让大乾的有钱人多一项吃食,然后大乾的军队可以把以前战粮中的粗糖块变成冰糖

    玻璃,华而不实,长安富商们的财富可以给东宫多一份收入。

    香皂,大乾有皂角,又是为有钱人多了一份花费。

    ……

    但是,大乾的普通老百姓丝毫没有因此而获利,新鲜玩意意味着垄断和暴利。身为勋贵,钱太多并不是件好事。

    于是苏策将十余种法子进献给了东宫后,太子赵载承同样也没让东宫养的匠人和商人用这些法子,转手给了圣人赵钰民,因为新置四军乃是圣人亲军,国家是不会养这些军队的,那只能是圣人赵钰民自己养活这些人。

    军器监和将作监的武备都是明码标价的,即便是圣人赵钰民也需要掏出皇家的老底才能置办的起来,圣人为了四军掏出来的五百多万贯,不仅掏空了皇宫,乾州祖地也送了很多钱到长安,整个运钱的车队连绵三里。

    苏策的这些法子算是救了圣人的急,虽是帝王,但是大乾可不是圣人一言独断的国家,大齐的乱局就是因为帝权太过强势,整个国家都乱了套,大乾历代帝王都谨守着底线。

    所以新置四军,圣人的钱不够用,那就只能去借,还不能像户部借,因为户部怕成为烂账,压根不会给圣人,所以圣人只能用苏策的这些法子去和皇族中人交换。

    而随着圣人将苏策的法子一项项被卖给皇族,新置四军的钱变得绰绰有余,圣人赵钰民有了钱,腰杆子也硬了,户部卡脖子的情况如今倒是不会再有了。

    钱到位了,人自然也到位了,从各军中选拔出来的悍卒,军器监和将作监的武备也源源不断的送到了北苑大营,新置四军本来打算用一两年时间凑足兵员和武备,如今到了九月底就可以筹建完毕了。

    而如何给苏策的封赏,圣人赵钰民很是头疼。

    封爵吧,这些功绩也不是战功,非战功不可授爵,这个底线不可打破。

    晋勋吧,既不是民政亦不是军政,也不可晋。

    给官吧,朝堂上的大臣们就等着他赵钰民开口了,这样这两年被“欺负”的文官们就可以指着他赵钰民的脸骂卖官鬻爵了。

    爵,勋,官都不能给,给钱吧,苏策要的也不是钱,不然这些明眼去看都能赚钱的法子,也不能一次给十几样。

    “头疼!”圣人赵钰民揉着眉头,对于苏策的封赏,一时间没有了法子。

    “传太子过来!”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那就找到让问题产生的人。

    “见过父皇!”太子赵载承一脸恭敬的看着圣人赵钰民。

    “说说,如今怎么办?”圣人赵钰民开口说道。

    “什么怎么办?”太子赵载承装傻充愣的看着自己的父皇,若是知道怎么办,我能把这些赚钱的法子一样不留的都给你,东宫虽然钱多,但是谁会嫌钱多呀。

    除了勋贵这群人,一是为了避嫌,二是为了不消磨掉求战的心气。

    只是这些武夫做事,总是显得有些太傻,喜欢把钱埋在后院,没事就穿着打着补丁的袍服去皇宫“顺”东西,装作很穷的样子,抓住了还得把东西高价“买”回来,一来二去,东西被“顺”了就“顺”了。

    “朕说的是泾阳县伯苏策!”圣人赵钰民拍着脑门,看着装傻充愣的老大,这儿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哦,苏策啊,儿臣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封赏不外乎爵,勋,官,财,父皇择一封赏即可,儿臣监国,才觉父皇往昔劳累,今天各地折子堆积如山,可不能耽误……”太子赵载承可不想搭茬,想到自己自从监国之后,自己的这位父皇那可是整日悠闲,皇宫里面待累了,就去南山离宫,监国这几年,父皇红光满面,自己却日渐消瘦,摊上这么一个慵懒的爹,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历数历代太子,自己这个太子当的可太让前人羡慕了,太子监国,大权在握,皇帝恨不得赶紧到年龄禅位。

    看着自家老大眼神越来越鄙夷,圣人赵钰民的脸色有些不好了,这小子从小就怎么没揍过,小时候有皇后护着,稍大点朝中一帮大臣护着,苏策的事情再大,也大不过老子教训儿子。

    “常斌,取朕甲胄,朕今日要考校太子武艺!”圣人赵钰民心里不快,揍儿子也得找个借口。

    “父皇!”赵载承看着眼前似要化身严父的皇帝,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颤。

    什么考校武艺,不就是想揍人吗?这要传出去,丢人丢大发了。“儿臣与苏策相交两载,私交甚好,不如儿臣去苏庄一趟,看看苏策可有所求,这般父皇便可施恩于下,可成一对君臣佳话!”

    “如此这般,过几日再考校你之武艺,速去!”圣人赵钰民抚了抚胡子,孺子可教,这小子,下次一定找个由头好好揍一顿。

    ……

    “事情就这样,大乾还没有过有功不赏的事情,只是你这些功劳,过不了六部,若是真有所求,大可直接来东宫,你是东宫走出去的将军,孤为太子,你大可不必如此,朝中已有人说你是献媚之臣。

    笑话,十几种法子,孤的那些叔伯们抢疯了,足足八百万贯,这次圣人亲军筹建的这么快,你为首功,只是却没法子赏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孤替你去父皇那里讨要。”太子赵载承脸上带笑,说的轻巧,但是夜色下掩盖住了太子赵载承冷冽的眼神。

    “臣就是闲来无事,瞎琢磨些东西,这些做东西的法子,臣觉得无德享用,便送去了东宫,也没想到这也算是功绩。”苏策蹲在太子赵载承的身旁,装作无辜的样子。

    “闲的?若真是如此,看来得让你闲上一辈子了!别在孤面前装傻充愣了。说说,想要个什么职位。”太子赵载承笑骂了一声。

    “嘿嘿,殿下,那我说了啊!”苏策此时笑了一声,有些狡诙的试探着说了一句。

    “说!”太子赵载承没好气的踹了苏策一个屁股蹲,当初就不应该让那些老将们跟着苏策撰写军策,本事学没学到不知道,滚刀肉的性子倒是有样学样,学了个十成。

    不过身为君王,滚刀肉一样的将领才是可以信任的将领,有所求,人心才能收抚。真若是之前苏策那不争不抢的性子,赵载承还不敢用苏策呢!

    “圣人新建四军,我想去争一争,只是苦于年龄资历,争不过,所以才出了这些昏招!”苏策低眉骚眼的扭捏说道。

    “装!”赵载承又是一脚踹开苏策,起身离开。

    苏策爬起来准备跟上赵载承,只听到赵载承的声音传了过来:“夜深了,不必送了!”

    太子赵载承离开苏庄马不停蹄的去了皇宫,圣人赵钰民此时还没有睡,案牍上摆满了纸条。上面都是大乾三十岁到四十岁的将军名字,这些人的品阶都在三到五品。

    “见过父皇!”太子赵载承被内侍带到圣人赵钰民的案牍前。

    “怎么说的!”圣人赵载承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丢进旁边的一个小铜盆里,让铜盆的火焰大了一分。

    “求入亲军。”赵载承言简意赅,嘴里打着哈欠。

    “朕知道了,回去早点就寝,顾着点身子!”圣人赵钰民拿出朱笔在一张崭新的纸条上,写上一苏策的名字:“正四品上——泾阳县伯苏策”

第一百一十六章 搬家和不速之客(二合一)

    九月中旬,当苏策还在家中忐忑不已的时候,关于神武,神威四军的任职文书经由兵部吏部起草,三相用印后,由兵部下发到了诸多将官手中。

    新立四军按照羽林军编制,与南衙十六卫的编制相同,一军两卫分左右,每卫两万余人。品阶却比十六卫高出一级。

    每军设羽林/神武/神威上将军一人,从一品,将军一人,正二品,皆为虚设。

    每卫设羽林/神武/神威将军一人,正三品,开衙,辖前后左右中五府。

    除了这些统兵职位外,每卫设司马一人,司马为宫中内侍担任,从三品。

    长史一人,正六品上。掌判诸曹、五府、外府禀禄,卒伍、军团之名数,器械、车马之多少,小事得专达,每岁秋,赞大将军考课。

    录事参军事一人,从七品下。掌受诸曹及五府、外府之事,句稽抄目,印给纸笔。

    仓曹参军事二人,从七品下。掌五府文官勋考、假使、禄俸、公廨、田园、食料、医药、过所。

    每卫设司阶二人,正六品上。

    中候三人,正七品下。

    司戈五人,正八品下。

    执戟五人,正九品下。

    司阶,中候,司戈,执戟为军衙属官。

    每府设中郎将一人,正四品下。

    郎将两人,从四品下。

    都尉四人,正五品下。

    校尉二十人,从五品下。

    旅帅四十人,正六品下。

    队正八十人,从六品下。

    伙长四百人,正七品下。

    而苏策谋求的正是神武军或者神威军中一府主官的职位。

    索性也没有让苏策等的太久。

    兵部的调令和吏部的文书一同到了苏庄。随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一枚中朗将的金质将印,十月上任。

    如今的大乾军中,队正旅帅校尉都尉用铜印,将官用金印。

    虽说崭新的铜印和金印从颜色上不好分辨,但是质地却完全不同。

    为将金贵,说的庸俗,但是这却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苏策的开国县伯用的只是铜印,这代表着依旧是可以舍弃的棋子。

    神武军左卫前府中郎将,统兵四千整,部下将校,旅帅,队正近五百人。

    感觉浑身都快闲出毛病的苏策一拿到将印,便把玩了一下午,不过到了晚上,苏策就冷静了下来,下午的自己着实有些失态。

    前府中郎将,意味着苏策可以在北苑大营有一座官邸,前院办公,后院居住。

    可以居住不是说可以带着家人一起去,这只是给府中官员轮值暂居的住所。

    军中章程,苏策很清楚,每月上旬是自己轮值的时间,其他两旬是两位郎将轮值的时间,当然不轮值的时候,并不意味着可以不去,而是不轮值的那一旬休沐日可以回家。

    大乾五日一休,龙抬头、社日节、上巳节、寒食节、清明节、端午节、七夕节、中元节、中秋节、重阳节、下元节、冬至节、腊八节、小年、各休一日。

    除夕,春节、元宵节则是连续二十天的长假。

    当然若是遇到要处理的事务或者圣人召命,就不能休假了。

    现在这个值事才是苏策想要的,事少钱多离家近。

    军中事务自有手下人去做,当然钱多少对于苏策没有什么吸引力,仅仅是百果酿就让苏策赚的盆满钵满,没看到之前大手笔的买地建府,这都是一车车的铜钱换来的。

    离家近这才是最吸引苏策,北苑大营就在渭水苏庄的旁边,二三十里路,骑马缓行不到半个时辰。

    不过这就让长安城中的新府邸有些鸡肋了,从城北到城南五十里的路,只能绕城而行,若是走城内的路,万一堵住路,时间就太久了。

    “看了一下午了还看,官迷!”苏策听到一旁妻子王兰的抱怨,从自己的想象中回了神。

    “到了九月,这天就慢慢寒了,苏庄靠河,去岁父亲就总是咳嗽,今年,咱们家早点搬去长安,这几年苦了你了,苏庄再好也只是个小村,如今长安的府邸建好了,咱们一家搬去长安,苏庄和南山庄子我嘱咐过管家,他会照看的。”苏策看着王兰,嫁到苏家后,先是因为自己戍边担惊受怕,后来来的长安,整日困在苏庄,长安城就在旁边,可是一年到头也没去过几次。

    都说大丈夫志在四方,但家人才是苏策最紧要的人。

    “听你的,明日就搬!又作怪!”王兰打开苏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没好气的看着丈夫。

    “夜深了,睡吧!”王兰吹灭烛火,房间暗了下来。

    苏策抱着王兰刚闭上眼睛,就听到王兰的声音:“家里的丫鬟再过些日子就成大姑娘了,要不然你收到房里吧。若是看不上,我去和她们说,别耽误了这些丫头。”

    王兰的一句话和微微颤抖的身体,让苏策瞬间没有了睡意,三妻四妾在大乾可没有什么道德压力,甚至于很多妻子还会帮着丈夫挑选妾室。

    只是苏策始终过不了心中的坎,苏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纳妾的事情。

    一人,一双,一生,这是苏策。

    若是妻妾成群,他苏策又是谁?

    “不纳!这辈子就守着你过!”苏策把怀里的王兰搂的更紧了,胸口处瞬间湿润了起来。

    摸着王兰的头,苏策没有多说话,刚才提到去长安,王兰的身体就微微颤抖了起来,苏策知道这丫头在担心自己学着长安城那些人娶妻纳妾,索性她先提出来。

    这不是试探,也不是大度,而是恐惧。

    “去了长安后,府上你说了算,纳妾的事情不要再提,家里这些丫鬟就留在苏庄,庄里的小子们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正好给这些丫鬟们入籍。”苏策说完话,用手把王兰的眼泪擦拭掉,在大乾,最懂苏策的人既不是父母也不是苏策,而是这个从小跟在苏策屁股后面一块长大的王兰。

    “好了,不哭了,有了身子可不能哭。”苏策拍了拍王兰的头,听到王兰软糯的轻生应答就准备睡下。

    “爹!骑大马……”听着拍打房门的嘟嘟,苏策无奈的又睁开了眼睛。

    哄了大的,这还有个小的没哄呢!

    “嘟嘟今天跟我们睡,你下去吧!”拉开房门,苏策抱起嘟嘟,让嘟嘟的贴身丫鬟离开。

    “骑大马!”一岁多的嘟嘟说话还说不利索,现在会走了,整体闲不下来,以前最爱的小奶狗长大了,见着嘟嘟也是夹着尾巴跑,因为嘟嘟总是喜欢抓着狗脖子或者狗尾巴拽着走。

    “好,骑大马!”苏策和王兰相视一笑,自家这闺女也是闲不下来的性子也不知道是跟了谁,王兰还有苏策两个人都是安静的性子,谁知道生了个闺女,闹腾的性子已经初见端倪。

    第二天早上,太阳还没有露脸,庄里的公鸡就开始打鸣了,嘟嘟和王兰还在睡梦中,苏策就被吵醒了。

    自从加入折冲府之后,鸣鸡起舞这个成语就成了苏策的日常。

    “少夫人和小姐还在睡觉,谁家的公鸡,让别打鸣了。”苏策没有睡够,昨夜嘟嘟可能是下午苏策没有带着玩,下午睡了一觉,昨天精神的很,骑完大马,还要听猴子,苏策是当完大马,又讲石头山下的石猴子。这才把嘟嘟哄睡着。

    有了起床气的苏策脸色不好看,家里的家丁却把苏策的话当了真,勋贵之家,男主人的话就是军令。

    等到苏策跟亲卫们绕着校场跑完圈回来,那只打鸣的大公鸡就到了桌上。

    虽说这一餐有些油腻,苏策却吃的很舒服,缺觉的人胃口总是很好。

    至于打鸣的大公鸡是怎么到桌上的苏策一无所知。

    不过一贯钱一只鸡,庄户们恨不得主家的家丁天天到自己家来抓。

    说是搬家,忙的却是家丁,长安城新府邸早就修好了,也不缺东西,苏父苏母自然也是跟着儿子一同搬去长安,苏庄自然比不过南山庄子的山清水秀,也不如长安城新府邸的富丽堂皇,这里只是苏策当年无奈的落脚地。

    现在的苏策比起当年的苏策,已经有了在长安城站稳的底气,自然不会还留在苏庄。

    亲卫带不走,跟随的家丁都是跟随苏策那批老人们的子侄,新府邸的丫鬟也是这些老人们的女儿侄女,说是伺候人,实际上苏家五口却从来没有把他们当过下人,这次去新府邸的家丁和丫鬟都是值得信任的,以前苏庄被人掺了些沙子,牡丹内卫出身的李常一开始这些沙子一一剔除掉,当年那几户“搬走”的就是这些沙子。

    有明便有暗,谁都不是白莲花,苏策“遇到”李常,当年是无人可用,现在是李常归心,哪怕他还有份值事,只要苏策不找死,牡丹内卫便不会启用李常。

    苏策给李常的不是财富地位,亦或者信任,而是自由。

    牡丹内卫看似威风,但是何尝不是一种伴随终身的羁绊,如今李常可以用李常的身份明示以人,妻儿也能和常人一样生活,不用再做黑暗中的影子,这也是李常的幸运。

    “阿郎,到了!”替苏策赶车的正是李常,若是没有生意上的事情,李常能为苏家老小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假手于人,虽然苏策说过几次,让李常不必这样,不过李常却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苏策每每说李常,李常总是用臣大欺主的故事反驳苏策,在李常的故事里,欺负主家的下人,总是没有好结果,他李常可是和主家融过血的,放到春秋,那可是家臣的待遇。身为家臣为主家做事,只会是荣耀,又怎么是折辱。

    拗不过李常,苏策也就不再说了。

    换了新地方,最高兴的就数嘟嘟了,小孩子总是喜欢新鲜。

    晚上正厅中,苏策一家五口坐在主桌上,正厅外的院子里还摆着两桌,做饭菜的厨娘是李常的妻子李张氏,也不知道李常当年是怎么讨得这么一个既会做饭又识大体的老婆。

    苏策一家人的一日三餐一直以来都是她做的,李常做了管家之后,也没有变过。李常说,别人做的饭,他不放心。

    虽说苏策没有仇家,但是任何事情都要防范于未然。每次饭菜上桌前,李张氏都会先吃一口,再给养在厨房的猫吃一口,若是人和猫没有事,李张氏才会把饭菜放在食匣中,送到桌子上,和丈夫李常一样这些事从来不假他人之手。

    苏父苏母平日里除了照看嘟嘟,其他时候就在庄子里面转悠,现在到了长安城,老两口已经准备明天去观里烧香了。

    李常的儿子被苏父一直带着身边教导,苏父虽然没有考学,但伤退之后学的一手好字,如今李常的儿子就跟着一块学。

    管家可不是一代人,那是世世代代相传的。

    “饿,吃饭饭!”嘟嘟坐在高椅上,趴在桌边,今天的饭菜比起往日丰盛了很多。

    小主子发话了,众人都拿起了筷子,李常拿着酒杯冲着正厅中气十足的喊道:“乔迁新居为大喜,吾等为阿郎贺!”

    苏策端着酒杯起身,没有走出正厅冲着外面应道:“为苏家贺!”

    “为苏家贺!”院中两桌人都举杯同贺。丫鬟们游走在正厅内外,添菜加饭,脸上也带着笑意。

    遇到喜事,不管在任何地方,最好的庆祝方式不外乎美食美酒,今晚这一餐便是庆祝苏家正式搬到长安居住。

    晚上苏策只和苏父小酌了几杯酒,正厅外的家丁也是浅尝辄止,虽然大乾人好酒,但醉酒误事是刻在府兵心底的铁律,至于家丁们也都是在府兵出身的父辈影响下喜欢喝酒,却不求喝醉。

    热热闹闹的吃完来新住处的第一餐,除了前后院守夜的丫鬟家丁,其他人都进入了梦想。

    只是夜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整座苏府后院外围设计很是复杂曲折,入夜后还会挂上细线和铜铃。

    两个不速之客,刚一落地,走了几步,细线便被踢断,铜铃一响,便被守夜的丫鬟发现了,看似柔弱的丫鬟可都是和父辈们学到沙场上那些要命的招式,掀开砖石木板,伸手便是横刀,用力拉动小屋通向各院的麻绳一端。

    持刀缓行和自己的姐妹们会合。

    一瞬间,前院家丁们睡觉的排房中,铜铃乍响,守夜家丁把铜铃从麻绳上摘下来,然后打开排房的门,叫起其他人。

    没有人大声呼喊,打开床榻旁的柜子,一把吧横刀整齐的摆放在柜子中的木架上。

    同时,苏策和苏父几乎同时被床头的铜铃声惊醒。两人几乎是同时拉开床脚的柜子,带着妻子走了进去。

    苏策一手牵着王兰,一手拿着墙上木架上取来的横刀,顺着暗道的台阶走了下去。

    走下台阶,就是暗室,在这里苏策和王兰见到了同样神色紧张的苏父苏母,嘟嘟的贴身丫鬟抱着被小被子包裹的嘟嘟,刚才丫鬟的动作很是利落,嘟嘟至今还在酣睡。这可是所有丫鬟里面身手最好的,可惜不是男儿身,不然建功立业也只是时间问题。

    暗室内守夜的丫鬟点燃了几盏灯笼。

    “先去前院!”王兰从丫鬟手中接过嘟嘟,七人顺着可容三人并肩的暗道头也不回的走了几百米,还是一处暗室。

    “阿郎,前院的家丁已经去了后院。”李常看到苏策他们没有事情,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

    “抓活口!”苏策冷冷的说出三个字。

    不到盏茶的功夫,从台阶上走下来一个丫鬟,苏策绕有深意的看着这个叫李二妞的丫鬟,这丫鬟左手反握障刀,右手正持横刀的样子跟牡丹内卫一模一样,不过显然李二妞没注意到这一点,开口说道:“阿郎,管家,人抓住了,都是活口。”

    “带人去假山!阿郎,老爷,夫人,少夫人,先回房,两个小贼交给我了。”李常尽量把事情往小了说,能骗过苏母和王兰,却瞒不过苏父和苏策。

    不过苏父和苏策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顺着暗道又走了回去,临走前苏策绕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常和李二妞,嘴角不由得勾起,这还是个新手。

    苏策的眼神:李常,你们牡丹内卫真有意思,纯新手啊!

    李常:阿郎,别看我了,丢人呐!

    两人短暂的眼神交流后,苏策转身离开,至于苏策几任为什么不从前院这边回去,现在可是深夜。大晚上的,家丁们大多睡觉,遇到贼人来袭,衣不蔽体的样子那是后院内眷能看的。

    看着几人顺着暗道走远,李常阴着脸对着刚才下来的丫鬟说道:“你带着丫鬟们回后院,今夜不要睡觉,护好后院。”

    “喏!”丫鬟行的军礼,不是平日里半蹲做福的礼。

    李常的脸抽动了几下,却没说什么,在苏家,牡丹内卫一共安插了两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假借自己堂妹的这个丫鬟——李二妞。当然在牡丹内卫中他们只有代号,真名只有自己知道。

    至于李二妞的本名,李常当然也不知道。不过刚才李二妞被苏策看到,估计李二妞的身份也瞒不住苏策。不过阿郎应该不会戳破的。

    至于嘟嘟的贴身丫鬟绿屏,可不是牡丹内卫的人,这一点苏策和李常反复暗示过,苏家最不能惹的就是一岁多的嘟嘟和王兰,接触阿郎这么久,这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

    李二妞当初没有被选为嘟嘟的贴身丫鬟也是李常制止的,因为李常深知,若是牡丹内卫敢把手伸到嘟嘟旁边,苏策很可能去找二皇子要个说法。

    当初牡丹内卫一共给苏庄安插了十三人,两个老嬷嬷,八个丫鬟,还有自己喝李二妞。

    现在,八个丫鬟和两个老嬷嬷被苏策丢在苏庄,李二妞要不是自己堂妹的身份,恐怕也是这样。

    今天听今天苏策在马车上的闲聊,准备把那八个装作丫鬟的牡丹内卫,许给庄户做老婆了,堂堂牡丹内卫去做庄户的媳妇,估计二皇子会气的跳脚吧。

    李常今天只觉得自己应当是上火了,后槽牙疼的厉害!

    火上浇油的是,今天府上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让最后一个没有暴露的李二妞也在苏策眼中现了形,这李二妞还是年纪太轻,就不知道然后别的丫鬟下来嘛!

    就算是自己下来,能不能把那该死的握刀手势收敛些,这姑娘怕也是新手,二皇子派人就不能派点靠谱的。

    刚才阿郎走时的那调侃的眼神,李常只觉得牡丹内卫这四个字在阿郎心中已经失去了威慑力。

    牡丹内卫这四个字在大乾代表着信任和不信任,正反两面,有人怕的要死,有的人丝毫不怕,阿郎倒好,不仅不怕,还拿着他们取乐,虽然不知道阿郎是不是故意的,但是结果就是有两个牡丹内卫在苏庄养老,还有八个准备嫁人。

    这时李常回忆起来,当年在北方,阿郎可是带过牡丹内卫拔掉蝼蛄据点的人。

    李常现在只想感慨一句:二皇子啊,您的心真大!

    不过现在不是李常感慨的时候,两个深夜潜入的贼人还没有问清楚啥情况呢,这才是紧要的事情。

    不过,若是顺着阿郎的意思下去,对于那十个牡丹内卫来说,也不算坏事,用伪装的身份过着常人的生活,对于他们这些行走在黑暗中的牡丹内卫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扛着守卫大乾的重责,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就连说梦话都是一种奢侈,这样的日子太苦太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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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烽燧介绍:
烽燧戎戍狼烟起,沙场赤阳染残旗。
窈窕红装绣针断,烟雨春闺梦归人。
称孤道寡皆悲苦,帝皇圣言无哀怒。
青史墨浓掩嫣红,骸骨乌白铸万疆。崛起烽燧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崛起烽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崛起烽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