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潜入永平坊
“鼓停了!”苏策嘴里念叨了一句,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盔甲,从怀里掏出来一封监国令,浅黄色的绢布上盖着两枚印章,一个是太子的监国令,另一个是大乾的国玺。
苏策把监国令合好揣到怀里,迈步走出院子,此时永和坊的街面上,两千旅贲军肃立在街面上,两千多人没有丝毫声音。
“进食!”军中的值令官喊了一声,所有旅贲军,席地而坐,没有说话,军中一百多辅兵,将两个布袋分发给每一个旅贲军。
旅贲军纷纷开始吃起来东西,只有咀嚼声,没有人去说话。
令行禁止,因为违令意味着将领的命令无法执行,意味着自己的错误需要同袍用伤亡抵消。
横刀所向,吾之荣耀
苏策没有说话,坐在台阶上,拿着一张大饼大口的啃食。
吃完东西,所有人没有离开,而是安静坐在原地闭目养神。
“咚!咚!咚!”鼓楼的鼓声响起!
一支数着时间的苏策睁开眼睛,子时已到!
掀开兜率面部的甲片,往嘴里丢入一个铜管。
“哔哔哔……”急促的铜哨声响起。
坐在原地休息两人背靠背休息的旅贲军纷纷起身,在铜哨声停下的时候,整理好了队伍。
苏策站直身子,从腰间抽出横刀,斜指前方。
随着错金横刀的刀身在火把下闪耀着耀眼的赤金色光芒,一队队百人的旅贲军从苏策眼前走过。
今夜这两千旅贲军就是长安各军中最有威势的一支,因为监国令赐予了他们最高的权限。
旅贲一出,千军易辟!
盔甲的摩擦声,一声声锤在胸口的行礼声,整齐的步伐,默默无声的旅贲。
大齐有军,名为虎贲,虎贲,勇士骼也。若虎贲兽,言其猛也。取军中遗孤与各将官子孙统为一军,号为虎贲军,立虎贲校尉为军事长官。虎贲军不受任何人节制,仅全权受命于皇帝一人!
乾袭齐制,太祖自觉得国有愧殷氏,不设虎贲,以念大齐,后做了大乾齐国公的齐献帝言:“国无虎贲,蛮夷不惧。”
于是太祖设东宫旅贲,旅贲虽为府兵,却比折冲府的府兵挑选更为严格,取军中遗孤与各将官子孙,京畿良家子统为一军,号为旅贲军!
有幼虎伴储君之意,只是历经百年,曾经大乾幼虎之名,到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及了,太子赵载承意图恢复旅贲威名,在圣人纵容下,去岁亲征,只是九胡人与罗斯人跑掉了,旅贲失去了正名的机会。
因而,这次本来应当是主力的羽林军在太子的争取下,成了旅贲军。
不过说的再好,不如把事情做好。
看着眼前不断走过的旅贲军,能够重塑一军之魂,苏策与有荣焉。
坊门处的牡丹内卫打开坊门,目送着旅贲军离开,四五里的路,随着距离永平坊越来越近,愈加浓郁的杀气在旅贲军身上弥漫开来。
在他们面前还有一场硬仗,等到最后一队旅贲军离开,苏策从院中牵出一批战马,翻身上马,后来居上。
比旅贲军早先赶到永平坊的西坊门。
坊门的金吾卫,看着黑暗中奔来一骑,揉了揉眼睛,快步走到坊门上的箭楼中。一想到今天下午和戴府管家喝酒的队正,此刻还醉着呢,轮值金吾卫伙头就感觉事情难办了。
看着来人身上的湛蓝色明光铠,虽然甲胄之下看不到脸,但精良的甲胄做不了假。
“你等盯好了,我去叫队正!”金吾卫伙头,吩咐了一句自己的手下,走进身后的箭楼。
“郭队,有人扣门!”轮值的金吾卫冲进箭楼,摇醒自己的队正。
“唔,你让我睡会儿。”队正翻了个身,抱着长枪又睡着了。
昨天晚上都没怎没睡好,加上今天下午和戴府管家喝酒,到了这会儿,姓郭的这位金吾卫队正早已经乏到了极点。
轮值金吾卫看叫不醒队正,便去叫副队正。
等到两人走出来,眼前的阵仗吓得两人有些腿软。
坊门前的六丈大街上,站满了看不到尽头的军队。
看盔甲形制,这是羽林军的甲胄,羽林军不是在北苑吗?怎么从城北到了城南。
“你等何人?”副队正硬着头皮探出头去问这支军队的意图。
坊门前,苏策抬头,只留出来一条两指宽缝隙的兜率下只有一双冷漠的眼睛,苏策与副队正一个在坊门上,一个在坊门下,两人一上一下,相距不到十米。
“此乃监国令!开门!”苏策从怀里掏出来监国令,在胸前打开。
听到监国令三个字,副队正看不清绢布上的字,但是不妨碍他的其他动作,脱去身上的盔甲,让伙头在箭楼柱子上拴好麻绳,自己顺着麻绳溜下坊门。
苏策还以为金吾卫不打算开门,正想着是不是戴氏已经买通了金吾卫,若真是被买通了,今夜恐怕闹的动静就大了,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看到了坊门上丢下一根麻绳,一个人溜了下来。
“将军,容某一观!”副队正硬着头皮看向苏策。
苏策把手里的监国令,递给马前的衣服凌乱,一身狼狈的副队正。
副队正只看了一眼,头皮有些发麻,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激动的。
“如朕亲临!”只这四个字,副队正就知道要做什么了!
副队正恭敬的合起监国令,双手举过头顶,感觉手上一轻,冲着坊门上挥手:“开坊门!”
“姜澜,坊门街面交给给你了!上官博,带你的人把戴府旁边的那些附庸收拾掉!秦淮,赵载休跟我去闯闯蝼蛄上京。”苏策给身后四人说完。
“喏!”四人坐在马上,捶胸行礼。
姜澜拨动马头,拦住副队正:“你寻三人。”
高举胳膊,六骑跑到姜澜身旁。
“让金吾卫带路,你,东门最远,先走,你,南门,你,北门,西门留给你!我会居中,若有人扣门,不做理会。若有耍横的鸣箭!去吧!”姜澜手指指着四个旅帅,他们的任务不重,却最重要,姜澜凑怀里掏出来四枚金质腰牌,丢给四人一人一个。
剩下的两个校尉,姜澜也有安排,旅贲军的战马昨夜只留了一百多匹,除了各卫率,校尉,旅帅战马外,剩下的一百一十多匹战马全给了姜澜的东宫左率。
“你们两人各三十骑,我领四十骑,今夜若是我脱不开身,你二人可得帮我拖点时间!”姜澜对两位校尉说话很客气,一方面是这两位年龄比他大,另一方面,这两侯爵嫡子明年大朝会便会袭爵了。
两人点点头,姜澜听自己的父亲齐国公姜卜说过,不是降等袭爵的伯爵,而是两个侯爵!因为两人身上带着功勋。这也是为什么勋贵嫡子年轻时挤破头都要加入军队的原因,侯爵以下,有勋者,袭爵不降等!
苏策看着姜澜一板一眼的下着军令,微微点了点头,虽说年纪还小,但是身上的傲气总算是削了下去,齐国公嫡子,下一任的齐国公,大乾勋贵的未来第一人,让曾经的姜澜有些飘飘然。
这一两年跟着苏策经历的事情很多,去年在草原拾遗骨后,姜澜身上的改变最大,可以说判若两人。
看着姜澜不以国公嫡子身份压人,而是以卫率的身份处理事情,苏策不由得点头。
不过眼下,可不能忘了正事!
“下马!”苏策一声令下,除了姜澜那一百来骑,其他的将校纷纷下马,步行往自己的目标前进。
尽量把动静减小,如此才不会打草惊蛇。
本该在坊中的巡视的不良人们,此刻被早就被脱去了衣服,用麻绳捆着丢在一处院子中。
扒去他们衣服的人,人数不多,但是都是高手,夜里他们用晚食后,夜里要在坊中夜巡,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往粥里面下了药,药翻了自己等人。
不良帅张景德,还想反抗,寻机逃离这处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但是身体疲软无力,脑袋困意涌上来,眼皮一闭,沉沉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前,穿着张景德不良帅服的领头之人,冲着手下吩咐了一句:“演的像一点!”,迈步走出院子。
看着从坊官院子走出来副手冲自己点头,领头之人点了点头,带着手拿短棍,腰挂小铜锣的手下开始按着之前不良人的巡街路线巡街。
坊中百姓早都回家了,毕竟街道上可没有亮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明天还要为了生计而奔波。
这些假不良人把在坊街上闲逛找暗门子的浪荡人打晕捆上绳子,嘴里塞上不知道从来找来的带着异味的布堵住嘴巴,丢在暗处。
他们今天夜里的活太重了,不到五十人,要在子时前净街,所以也不怪他们的手段粗鲁了。
这些人都是牡丹内卫,等到街面上没有了人,他们站在街角,等待着旅贲军的到来。
一支支旅贲军,没有奔跑,那样动静太大,只是沉默着步行,在牡丹内卫的接应下,开始分散开来,除了苏策领的一千人,剩下的一千人中,姜澜的人守住坊门,上官博的人是走在最前面的。
一伙负责一家民宅,一共三十余处民宅需要他们去“清理”!
上官征是四个卫率中年纪最大的人,也是年后刚刚从安南都护府调回来的,苏策今夜让他打头阵,是因为二皇子说过这家伙心肠硬,苏策想起来之前魏羡说过兵部有做脏活的人,这上官博恐怕就是来做脏活的。
“啾!”一声响箭从东边响起!
紧接着送南,西,北三个方向的响箭也纷纷响起。
……
第八十九章 杀戮
上官博很清楚自己的出身决定了自己要想出人头地很不容易,身为魏国公庶孙,在魏国公府中的地位比不得嫡孙,家中父亲更是长安有名的浪荡子。
因此,上官博能得到的帮助很少,虽然比起平头老百姓,或者是被勋贵抵触的将门子来说,他起码晋升不会被人卡住,但是身为勋贵之后,他连加入东宫十率的机会都没有。
上官博不愿这辈子就这么下去。
从戎六载,其中折冲府两年,戍边四载。
上官博四年前带着母亲卖掉首饰为自己置办的盔甲和横刀,从长安出发奔赴安南都护府戍戎。
他的母亲只是婢女出身,虽然衣食无忧,但是年老色衰,自己的父亲一年也不见得会来母亲小院一次。
因此,上官博很拼。
至于有多拼,上官博的腿上布满了被蛇虫叮咬留下的伤痕。
毒蛇咬到了剜肉,至于毒虫叮咬溃烂的地方,每一次上官博都是自己用障刀一点点割去腐肉。
上官博不知道疼吗?
知道,但是上官博更知道,只有自己出人头地,他的母亲才能在魏国公府抬起头来。
看着手下旅贲军,十一人一伙在伙头的带领下,纷纷轻步走到民宅外面。
上官博抽出自己佩刀,四年戍戎,磨刀石让刀刃比正常的横刀窄了很多,獠人的钩镰在甲胄上留下了太多划痕,红色的锈迹让甲胄布满了奇异的暗红花纹。
与藏在甲胄之下的伤疤成为了上官博的荣耀。
四年前离开长安,只有上官博的母亲在魏国公府的侧门送儿子戍边。
四年后回到长安,魏国公府的正门大开,迈步走进从未涉足的魏国公府正厅,拜见祖父,祖父站起身子,摸着自己的头。
年过六旬的魏国公上官征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孙子百感交集。
想到这孩子小时候,自己都不曾抱过,却在安南都护府为魏国公府挣得了一个上官氏勇武的名头,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脱去孙子的上衣,背后白皙,胸前满是伤疤,那个在祠堂门口趴在偷看的小孩,长大成人,魏国公上官征当夜于正厅为自己的孙子接风洗尘,看着孙子拘谨的样子,问起其父在哪,得知还在平康坊玩耍,不由得怒从心来,吃完饭,笑着让孙子好好睡觉。
转头带着自己的老卒,魏国公上官征去了平康坊,拆了一座勾栏,把上官博的父亲,自己的小儿子,狠狠抽了一顿。
边军出身的人念旧,苏策很喜欢上官博的念旧。
上官博的舌头卷着铜哨,有丝丝甜味,看到手下到位后,上官博点了点头,动作利索,千锤百炼,除了杀气有些虚,少了一些边军的悍勇,旅贲军可谓精锐。
“哔!哔!哔!”上官博吹响嘴里的哨子。
在上官博旁边的民宅外的十一人一伙旅贲军在院门前摆好队形,两人拿着短木桩撞开院门,接着四个旅贲军手拿直盾,抽刀扑进院子,两人端弩,两人持长弓,两人持长枪,伙头居中指挥。
门口的动静很大,民宅中的屋子有的点燃烛光,有的黑漆漆的,毫无动静。
伙头左手持稍弓,右手捻着一枚白羽箭,眼睛警惕的看着正屋。
“嗖!”一支箭矢从屋中射出,伙头侧身闪过箭矢。
“一个不留,杀!”冰冷的命令从伙头的口中说出。
旅贲军破门而入,手中有兵刃的,要么射杀,要么用长枪刺杀,至于女眷则纷纷踹倒。
出身折冲府的旅贲军,在军令之下,唤起了折冲府两年铸就的杀戮本能。
上官博听到各处民宅的厮杀声,哭泣声……这些声考验着每个人,但上官博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知道这些民宅中的女眷孩童很可能不知道自家男人,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突然遇到军队来自己家杀人,是谁都会哭喊,但是上官博知道,手下的旅贲军也知道,这会儿不是同情的时候。
杀戮在黑夜的掩盖下,显得没有丝毫人性,但这却是旅贲军要做的事情。
牡丹内卫的不良人则敲着小铜锣大喊:“朝廷平乱,不得出门!”
兵者,凶也!
在上官博动手的时候,苏策带着旅贲军也开始了行动。
秦淮带着人去了暗城的其他出口,苏策则和赵载休带着五百旅贲军直奔戴府。
一队五十人的旅贲军甩出绳钩,翻墙而入,几个呼吸后,戴府的大门口很快就传来的厮杀声,这队旅贲军每一个都是赵载休亲自选出来的。
赵载休出自卫国公府,比起上官博的出身好了很多,是卫国公赵垚的嫡孙之一。
不过出身好,不意味着前路一片坦途,自己的路要自己走,可帮一时不可帮一世。
等到卫国公赵垚过世,新的卫国公不会从卫国公赵垚的儿子中选一人袭爵,而是从郡王的众多嫡子选中一人,作为卫国公。
至于旧卫国公府的子孙,除一人降为开国伯,其余人可以有两个选择,要么回祖地恢复皇族身份,成为陵卫,也可以放弃皇族身份,于大乾各道中选一处开枝散叶。
赵载休没想太多,他只想军功封爵,留在长安。
“吱呀!”戴府的大门响起了开门声,街面上的四百五十个旅贲军没有一拥而上,而是一队五十人先去帮助前一队人稳住局势,随着大门打开,苏策的眼中充满了杀意。
进去的五十个旅贲军正在跟戴府的家丁厮杀,敌多我少,只是苦苦守在院门口,随着戴府外的旅贲军进去,这股劣势才扳了回来。
“载休,这里交给你了!”苏策冲着身边赵载休喊了一声,冲刀便往里面冲,剩余的旅贲军跟上了苏策步伐,苏策的目标很明确,他要去戴府假山处,至于戴府明面上人就交给了赵载休。
赵载休感激的看了一眼苏策,戴德珍这个头目可是首功,苏策这就给了自己。
跟随苏策的旅贲军人数不多也不算少,只有三百人,暗城说是城,那是抬举蝼蛄。
其实占地面积虽大,但是地下的条件限制了空间,因此三百人足矣,苏策带队,不为别的,只是想着能少些死伤,倒是没有赵载休想的那么多。
赵载休抽刀也加入了厮杀,手上留着两百人足够用了,苏策前去后院假山,路上会帮着他解决掉不少麻烦。
明面上戴府的人数不过四百,其中只有不到一百家顶,其他的就是一些账房管家,丫鬟女眷。
永平坊硬骨头只有一处,那就是暗城,民宅须心狠,戴府须心细,而暗城则需要搏命,因此,苏策决定自己去啃这块硬骨头。
苏策杀穿前院的家丁,没有去管两侧的家丁,这些人交给赵载休就可以了。
迈步进入戴府后院,苏策直奔假山处,此时后院已经随着前院的厮杀声乱了起来,苏策走了不到百米,就看到了手持一把染血短刃的周正,他正从假山旁的闺房中走出来。
“自己人!”苏策大喊了一声,连忙制住要身后的旅贲军,看来周正已经做出了选择。
看着眼中无神的周正,苏策一巴掌扇了过去:“醒了吗!”
“当啷!”横刀掉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砸出来一个浅坑,周正手里的短刃掉在了地上,痛苦的蹲了下来。
要是平时,苏策可能会细声慢语的安慰,但是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周正的样子让苏策很生气,不过苏策也明白周正的心里并不好受。
“来一伙人,掺着他去外面。”苏策皱着眉头,周正看来这会儿是帮不了忙了,越过周正。
按照舆图上标注的方法,抱起假山旁边的灯柱,闷声喊了一声:“起!”
二百多斤的石质灯柱被苏策连着底座拔起来。
“哗哗哗……”假山旁边的占地近一亩的平静小湖传来流水声。
假山眼看着挪动起来,露出来一个两米见方的黑洞。
“随我走!”苏策接过身边校尉递过来的直盾和火把,弯着身子,没有丝毫犹豫的走进了洞中。
苏策带的三百旅贲军,配着短弩,直盾,横刀,长枪,地下厮杀,长枪太碍事,但是苏策却还是让旅贲军带着。
递给苏策直盾的校尉,则拿着短弩跟在苏策身后。
随着曲转而下的台阶而下,刚落在平地上,苏策迎面便遇到了一阵箭雨。
幸好苏策弯着身子,不过左手的盾牌上却密集的传来劲弩攒射的力道。
“咚咚咚……”连绵不绝的弩箭差点让苏策倒地。
苏策侧身用左手抵着直盾,右手忽然把火把摔到前面,大喊一声:“孙刀盾在前,长枪在后,弩手择机射杀!随我冲!”
没有部下回答的声音,只有盾牌和盾牌的摩擦声。
简单的军阵很快便摆好了架势。
苏策的身边很快出现了两个刀盾手,带着兜鍪,也看不清是谁。
身后是四个并排而站的长枪手,最后是三个弩手。
“走!”苏策喊了一声,迈开步子往前去压。
刚才火把被踩灭的时候苏策看清了面前的对手,蹲站了两排弓弩手,人数不多,只有八九人,不过为了减少伤亡,苏策不会让手下与这些弓弩手对射。
所以以守代攻,不断前压。
等到苏策迫近,这些暗城中的蝼蛄持枪而上,苏策和两名刀盾手将盾牌侧边卡住,抽出横刀,反手握刀。
厮杀在一瞬间爆发,苏策身边的两个刀盾手抵住盾牌,盾牌上很快传来被长枪刺中的力道。
将作监做的短弩,弩身不过一尺,但是钢制的弩臂却赋予了短弩强劲的力道。
“蹲,射!”苏策喊了一声,蹲下身子,把盾牌侧放,长枪手也一起矮下身子将长枪搭在前排苏策三人手里的盾牌上。
后排的弩手扣动弩机,三枚短弩箭从苏策等人的头顶划过,射到冲过来刺杀的蝼蛄身上。
“枪,刺!”苏策没有动,长枪手站起身子,向前突刺也不需要去管是否刺到蝼蛄,只是快速的三次突刺。
“前压!”苏策和两个刀盾手站起身子,往前走了几步,绕过地上的蝼蛄,右手反手挥砍地上的蝼蛄,越过尸体,长枪手上千再刺。
言语太长,一切在短短几个眨眼发声。
很快这写蝼蛄弓弩手便被绞杀殆尽。
越过这些蝼蛄弓弩手,苏策就遇到了分叉口,幸好之前有舆图提示,不然处理起来还真不容易
“盾手在前,弩手在后,刀盾手护住左右,长枪居于弩手前,十人一队,记得补刀!”苏策按照下午和众人相商的战法,添了一句补刀,这是怕有人装死,万一蒙混过去,等到旅贲军经过,暴起杀人怎么办?
刚才递给苏策直盾的校尉冲着苏策点了点头,带着百人走去右侧的通道,他知道这个通道的面积只站三分之一,是蝼蛄的金库。
而苏策则继续前行,他的目标是蝼蛄的暗城大厅,在那里有二皇子需要的东西。
不过再此之前,苏策知道自己即将迈入炼狱。
腐臭的血腥味,随着苏策前行,不断浓郁起来。
遇到的抵抗也越来越大,每次遇到岔路口,都会分出去一批旅贲军,另一头旅贲校尉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幸好他见过舆图,实在想不起来,还能掏出来复刻的纸质舆图再看一看,暗城地形复杂,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负责的地方。
因此没个进入暗城的旅贲军人手一张纸质舆图。
地下暗无天日,不过蝼蛄除了入口处,其他的地方都点着油灯,这倒是让苏策他们省下了不少事情,不过火把还是备着,苏策知道多做准备,总比临阵被动强的多。
哪怕可能是无用功。但是这样至少可以不犯难。
毕竟将军犯难,意味着士卒要用命去挽回!
第九十一章 损兵折将
越往里面走,鼻尖的血腥味越是浓郁,苏策带着一队旅贲军冲入地下暗城的核心区域。
每时每刻都有从暗道两侧的侧室冲出来的蝼蛄,扑进旅贲军的队伍中。
同袍的死伤让每个旅贲军都心有余悸,即便是苏策也中了招,他的胸口被短锤砸了一下。
胸口的甲片破碎,扎进了胸口,伤口不深,但是短锤的力道却让苏策的胸口全数接了下来,看到苏策受伤,一个旅贲军旅帅接住了苏策的位置。
不管是伤亡,前进的队形中始终要保持完好无缺,这不同于沙场搏杀,带伤作战,在狭小的空间只会拖累同袍。
低矮的通道中,随着时间的推移,通道中的厮杀声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疲惫的喘息声。
空旷地暗城大厅中,暗城中仅剩的蝼蛄不到七十人,看着涌进来的旅贲军,没有多少废话。
看过这些蝼蛄做出的恶事,旅贲军早已经恨不得将这些皮肤灰白的蝼蛄赶尽杀绝。
“放!”
“刺!”
“压!”
……
濒死之前的人,总是会爆发出想象不到的暴力。
旅贲军拼杀的很苦,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蝼蛄们以伤搏伤,以命搏命。
最后七十个人给旅贲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苏策跨过满地的尸体,手持长枪的旅贲军捅杀在地上还在扭动的蝼蛄。
正厅木台上有一座突兀的软榻,白色的虎皮被横刀挑飞,苏策蹲下身子用横刀掀开木板,里面摆着一个小箱子,上面镶嵌着铜锁。
苏策没有贸然打开,只是拿起来快步离开,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呼!”从暗道中走出来的时候,扮做不良人的牡丹内卫正在洞口等着苏策。
“蝼蛄已清,你等接手吧!”苏策有些疲倦的摆了摆手,把箱子交给牡丹内卫,苏策的便让旅贲军从里面撤出来。
此刻在小湖边摆了一长溜战死的旅贲军,蝼蛄很是恶毒,兵刃上都涂着毒药,跟着苏策下去的三百旅贲军,躺下了一百七十多人。
即便是没有受伤的,脱力的人也不在少数。
苏策看着牡丹内卫派出人带着木箱急匆匆的离开。
此刻太子在掖庭宫,圣人南山离宫。
齐国公姜卜一声令下,南衙十六卫的禁军,在夜里打着火把入城,一百零八坊,每坊千人,剩下的都是骑兵,大街上肃立待命。
圣人,太子,二皇子做什么不可能绕过齐国公姜卜的,因而姜卜早就将南衙十六卫的诸多将官在年初大朝会之后就进行了调用。
兵将不知,兵家大忌,但是现在不是作战,姜卜只怕有兵将违令,因此在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南衙禁军与十六卫有染,这一点二皇子早已告知了姜卜,因此今夜,姜卜带着左羽林卫的骑兵开始按着牡丹内卫提供的名录开始抓人。
宁杀错,不放过!
当木箱被打开的时候,二皇子脸上冷汗都冒了出来:“速去,让苏策去东宫!”
苏策身上刚刚包扎好伤口,便有紫袍供奉寻来。
“二皇子传来消息,让你去东宫,大事!”
苏策没有说话,让军中的医者把上身的白布绑紧一些,一旁的姜澜帮苏策披上甲胄。
“这里交给你了,先带着兄弟们去北苑大营。”苏策拍了拍姜澜的肩膀。
两千旅贲军,战死六百七十三人,重伤一人,轻伤十五人。
之所以受伤的人这么少,只因蝼蛄用毒,兵刃划伤,本来都是皮肉伤,但是却要了人的命。
苏策跟着供奉离开,苏策看着处理伤员的这处院子,院子摆满了旅贲军的尸体,一张张白布下。
苏策停下了脚步,环视身边,冲着姜澜喊了一声:“带着这些兄弟一起回去,别把他们留在这!”
“喏!”姜澜冲着苏策点头,姜澜也受伤了,后背被一个蝼蛄用竹弩射中,幸好被后背的护心镜弹开了。
苏策知道自己轻敌了!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咳咳,容老夫看一眼!”供奉用刀鞘挑开白布,一个旅贲军拿着火把走过来。
供奉的眉头皱了起来,嘴里念叨着:“不应该呀!”
“您知道!”苏策看着供奉若有所思的样子。
“南诏刃,铸时以毒药并冶,取迎曜如星者,凡十年用成,淬以马血见血封喉,伤人即死。只是南诏的毒刃,怎么能跑到长安来啊,不应该啊!”供奉皱着眉头,不过知道这时候不是闲聊的时候,二皇子还在灵感寺那边等着呢!
黎明时分,坊墙外的大街上,南衙十六卫的禁军,一半人肃立街头,另一半人在抱着武器在墙角靠着睡觉,现在情况不明,也不知道要封禁到什么时候。
坊墙内的百姓过着自己的日子,只是不能出坊门,坊中各种小店,百姓们知道昨夜发生了大事,纷纷猜测起来,有人说有人谋逆,又有人说是抓贪官……众说纷纭。
等到苏策赶到灵感寺的时候,二皇子也骑马赶到,着急的拉着苏策往东宫里面去走。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太子正在给世子喂羊乳,带着羊骚味的羊乳,世子很不喜欢喝,皱着小眉头,苦巴巴的看着苏策和二皇子。
“火烧眉毛了!”二皇子喊了一声,从怀里拿出来两页纸。
“南诏!吐蕃!六月用兵!牡丹内卫的人正在顺着线索查,这是我刚刚整理的出来的!你看!”灵感寺离东宫比在永平坊的苏策近,但是却和苏策几乎同事到达东宫。
这中间二皇子去了一趟十六王府,紧接着去了鸿胪寺,这才赶到了东宫。
太子赵载承翻看着两页纸,纸上的字迹很是潦草,不过却勾勒出来一了大致的局势。
“旅贲军战损三成,蝼蛄用了毒刃,路上宫中供奉说,他们年轻的时候去南诏国做暗间的时候遇到过这样的武器。”苏策也适时的开口说道。
“去找先生读书去!”太子把怀里的世子放在地上,一个近侍抱着世子离开。
“南诏要土地,吐蕃要粮食,倒都是好胃口!”太子赵载承皱着眉头,把手里世子没有喝完的羊乳一饮而尽。
“苏策伤的重不?”看到苏策身上的甲胄胸口挂着破碎的甲片,太子赵载承问了一句。
“能战!”苏策也是憋着火气,手下旅贲军折损三成,听到是南诏提供的武器,苏策肯定想要去南诏为自己的部下们报仇。
“拿着这个名单,全部抓了,诛三族!”太子把两张纸的其中一张丢给苏策。
看到苏策迟疑:“北人不擅南战!懂?”
“懂!”苏策点了点头,不在迟疑,拿着纸就往外面走。
等到苏策离开,太子赵载承一脚踹到二皇子赵载校的身上。
“忘了我给你说的话了,暗战不必沙场,你的一个决定,手下人要用命去搏!”赵载校把被踹倒的二皇子拉起来。
看着有些委屈的二皇子,太子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心气高,想要毕一功于一役,虽然折损了不少儿郎,但是结果是好的,下次让牡丹内卫查的再细点,后续的事情大胆去做,朝堂上的事情,有父皇,有孤,乱不了!”
“那我先去了!”二皇子赵载校也知道这次手下牡丹内卫的消息探查的不细,忽略了蝼蛄的武器来源,造成了旅贲军不必要的折损。
出了东宫,赵载校看着没有离开的苏策:“甲坏了,我再送你一副,谁能想到蝼蛄能拿到南诏的毒刃,毒刃制作耗费太多,即便是南诏也没有多少。”
“这次抄家,我要三成!”苏策没有怪二皇子,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生活,苏策不能让战死的部下担心家人,走的有牵挂。
“给你四成!”二皇子赵载校翻身上马,喊了一句,拍马离开。
刚刚回到北苑大营的旅贲军,没有了往日的喧闹,折损了三成兄弟,谁也开心不起来。
苏策从东宫骑马赶去北苑大营,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看着营中低沉的士气,苏策让军中的六个卫率都赶了过来。
抄家灭族,自古以来就是肥差,类似掠夺的事情中,人的贪婪会暴露的一览无余。
“午时造饭,下午随我去城里拿人。”吩咐了一句后,苏策去了摆放尸体的地方。
今天长安城的棺材铺的生意肯定很好!
看着军中的伙长队正擦拭着战死旅贲军的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小心的放在柴火上,点燃柴火。
中午北苑大营的午饭没有肉,只有单调的粟米粥,这是军中的传统,凡战后,大军三日素食,以奠亡人。
吃着有些划嗓子的粟米粥。
下午苏策点齐了七百旅贲军,带着这七百旅贲军出营,其他的旅贲军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等到苏策进城的时候,第一队五十人的旅贲军从北苑大营离开,盔甲擦拭的很干净,每个人的怀中抱着将军罐,背后背着一个包裹,他们是第一批离开的旅贲军,在他们后面还有十几批。
奔丧!
勇卒开路亡人归,将军罐中乘忠魂!
第九十章 善寺恶僧
整个永平坊被旅贲军攻入之时,远在城东的永昌坊,二皇子带着本该宿卫十六王府的右清道项岸率领的五百旅贲军杀气腾腾的冲向灵感寺。
灵感寺外三十多身穿紫袍的宫中供奉早已在灵感寺外等候多时。
今夜,二皇子不是来灵感寺抓人的,他要屠掉灵感寺。
以人骨为器,以女子为鼎,歪门邪道,身为大乾二皇子不可能允许自己国家的国都出现这样的邪恶之人。
《大智度论》中说:“供养佛舍利,乃至芥子许,其福报无边”。
供养佛的舍利子,所得的就是无量的福报。因此,佛门弟子对于舍利子敬重有加。
而能把舍利子制成念珠送给权贵的这些番僧在二皇子眼中不算是僧侣。
对于僧侣,大乾无疑是秉持着观望的态度的,毕竟连年征战,大乾需要有人去做安定人心的事情,只是这个人只能是官府,仅仅一个民心所向的理由,就不由得大乾对佛门高悬屠刀。
对于道人,大乾的态度不同于佛门,道门道人下山,为百姓诊治疾病,为战死儿郎高唱招魂。
布衣的道人和身披袈裟的僧侣,大乾只会选择前者。
况且这些番僧还与高原上的吐蕃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就给了二皇子更多动手的理由。
至于佛门劝人向善,大乾的禅宗也可以做。
大乾人开放,但只接纳对大乾有利的人,至于来大乾讨生活,与大乾争利的人,大乾只会用府兵的横刀告诉他们,两个字——没门!
那串被二皇子曾经随手乱丢的舍利子手串,二皇子昨天让人送去了禅宗大和尚所在的寺庙。
虽然舍利子据说有重业轻报的效果,拥有舍利子,积善行德,以往的业障便会相对缓解,业报也便会缓解,但是对于有志于成为大乾影下王者的二皇子来说,这一生可能会沾染很多佛门说的业障。
尔之业障,吾之功绩!
二皇子赵载校摸黑前进,比起苏策那边需要顾及到永平坊的无辜百姓,需要行动谨慎小心,这边灵感寺就好对付多了。
因而,二皇子只带了五百旅贲军就足够了,至于三十多宫中供奉则是圣人赵钰民派来保护自家老二的。
走在路上的时候,二皇子赵载校还在想着不能白送禅宗大和尚一串舍利子,听说禅宗有很多用药材做的手串,和道门合香手串不分伯仲。
等到忙完这阵,定要上门讨要几串,眼看着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年纪大了,这样的养身宝贝总是不嫌少的。
禅宗的进贡总是道门医书,便宜了太医,他总得弄点实在的好处,不能让道门总用虚头巴脑的东西糊弄人。
想到禅宗,二皇子又想到了道门,不过道人喜欢在深山老林中隐修,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倒是不好找。
……
二皇子想了好多,但是随着临近灵隐寺,二皇子便将脑袋中杂念丢掉。
“殿下!”一个紫袍供奉从树上跳了下来,冲着赵载校行礼。
赵载校撇了撇嘴,得!还以为有个动手的机会了,现在看到眼前越聚越多的紫衣供奉,二皇子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有了这三十多个宫中供奉,这个灵感寺拿下太容易了。
不过赵载校忽然生出来一个念头,他要借此机会给玄门一个警告,比起名声扫地,仅仅是斩杀掉这些恶僧太便宜他们了。
“活捉!”二皇子赵载校说完话,从怀里掏出来一枚金质令牌,丢给项岸。
宫中供奉非令不可调用,二皇子赵载校手上没有调用供奉的令牌,没办法指使这些供奉做事,不过很多事情还是有其他解决办法的。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总不能闲着吧,留下十人保护我,其他人帮着旅贲军抓人!”赵载校冲着领头的供奉说了一句,虽然是商量的话,但是在二皇子的嘴中却说出命令的语气。
不过,这也不怪赵载校,毕竟掌控牡丹内卫好几年了,牡丹内卫对于他的话,从来没有过违背。
领头的供奉微微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身后的二十多个供奉跟上了旅贲军的队伍。
对于怎么抓灵感寺的番僧,项岸可是很有把握的,毕竟他十七八岁的时候最喜欢去灵感寺的桃林,期待遇到话本将军遇美人的画面,只是去了几次后发现,桃花败落,长安城的美人也不喜欢番僧一身臭味,所以他来这里偶遇佳人的愿望一开始就错了。
“第一团守住外面,第二团去抓人,剩下一旅我带着,各位供奉,遇到硬点子,麻烦搭搭手,小子明日得胜楼请各位吃酒!”项岸对自己的部下很严厉,但是对这些宫中供奉却很客气。
宫中供奉皆紫袍!
在大乾只有三品的重臣和侯爵以上的勋贵可以穿紫袍。
这是身份,也是地位。
“楚国公家的娃娃,请吃酒倒是不必了,你要是能把楚国公从我们那里接走,我送你一块陨铁!”项岸的话音刚落,供奉中却有一人搭了话。
楚国公和齐国公假死脱身,齐国公姜彻年后摔了一跤,在国公府卧床不起,而楚国公项城则去了城外大明宫操练起来宫中的供奉。
用楚国公项城的话说:“再好的横刀总是要拿出来使唤的!”
圣人赵钰民哪敢去招惹楚国公这个老滚刀肉,知道这是老国公不满自己的儿子项城袭爵降等成了安定军公。
但是他赵钰民也难办,一碗水怎么端都端不平的,与其顾此失彼,不如先亏一端,日后再去弥补。
老国公项城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这是圣人递给文臣的一个台阶,不然当时勋贵格杀三相之一,这件事情平息不了。
不过,想到项城如今卧床不起的样子,他可不想老死床榻,趁着还能动弹,他向圣人要了个职事,去大明宫操练宫中供奉去了。
宫中供奉多少年都不出了,心思太干净,这样以后可会吃亏的。
项岸是楚国公府的庶长孙,虽然不是嫡出,但是长孙的身份,还是不逞多让的,老国公项城也深知人去茶凉的机会,现在全力支持家中老二往上挪一挪位子。
因而项岸也算是得了老国公的势,不过项岸深知这不是常态,因此不骄不躁,对于供奉嘴中接自己祖父的事情打着哈哈:“小子可不敢,祖父那可会打断我的腿的。”
供奉没有什么不满,只是笑着骂了一句:“小狐狸!”
禅宗是可以供养武僧护寺的,但是这些番僧是不允许供养武僧的,不过看起来这些番僧却没有做到他们建寺时候立下的约定。
这样项岸原本以礼相待“请”他们出寺一叙的想法就打消了。
“敢有反抗,给我狠狠的打!”番僧不是大乾人,没有大乾颁发的度碟,更没有大乾的户籍,对着这些外域之人,旅贲军动起手来没有丝毫留情。
更何况这些番僧还手拿弯刀开始反抗了起来。
“攻!”没让项岸操心,旅贲军中的队正们早就看这些番僧不顺眼了,一个个袒胸露乳,不着边幅的,就这还佛门高僧呢!
不过二皇子要活口,他们也没有下杀手,长枪手摘掉枪头,枪杆甩出残影,或刺或敲,相互配合之下,反抗的几十个番僧只能在地上被打的团成一团。
“卫率,有个地方,您去看看!”没遇到硬点子,供奉们和项岸聊着闲话,一个旅贲军校尉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去看看!”项岸和供奉们跟着校尉去了灵感寺的后院。
看到后院打开的几间暗室,项岸进去了一盏茶的时间,出来时原本干净的盔甲上满是献血,与他一同进去的校尉也同样如此。
供奉们看着两个小将一身血迹从暗室走出来,刚要去问,项岸却开口说话了:“此地封禁,无我军令,任何人不能进,张兄,随我去杀几个妖僧,不然我晚上睡不着觉!”
“好!”姓张的校尉应了一声,一伙旅贲军留下暗室外,持刀而立。
供奉们虽然好奇暗室中发生了什么,但是却知道军令之下,这些旅贲军是不会让他们进去的。
看着两个小将去了寺院前面,怕这两个小子出事,也跟了过去。
这时候整个灵感寺的番僧都被抓在到了寺庙大殿前。
项岸手指随机指向一群番僧,指到一人,便有旅贲军将其从人群中揪出来。
项岸看着金色的佛像,这番僧供奉的佛像,与汉佛差距太大,同不沐浴的番僧与慈眉善目的禅宗大和尚之间的差距一样大
禅宗佛像,造型简单,形象敦厚温和,大多是一头二臂,以寂静像居多。
而眼前的番佛满脸愤怒,多面多臂,呈现怪异的舞姿。
看着番僧供奉的佛像,项岸的眼中没有丝毫敬畏,只有快要点燃的怒火。
“来人,拆了这座佛像!”项岸大声的喊了一句,便有旅贲军拿着长枪将佛像费力的掀倒,一丈有余的佛像摔在地上,断成几截,佛像空腔中被塞满的金锭也散落一地,其中还有一本册子,项岸看到后,走了过去,捡了起来,翻看一看,迅速合了起来。
“张兄,今日这些人暂时先不杀,我先去找二皇子,这里的番僧先带回十六王府关押!”项岸此时那里顾得上杀人,手里的名册如同一块烙铁,烫手!
第九十三章 苏策的出路
屋中的气氛很压抑,七个人时不时就会出来透透气,苏策写完文书后,眼皮都变沉了。
到了第二天凌晨,七个人都写完了文书,检校过后,没有什么问题后,纷纷盖上印章。
连着两夜都没合眼了,铁打的人都受不了,七个人就躺在软榻上对付了一个多时辰。
长安城今天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只是每个人都清楚,这份繁华之下流了太多的血。
圣人十五日要回长安,毕竟科举可耽搁不成。
太子监国,但是殿试是属于皇帝的权力,这一点即便是圣人再恩宠太子,也不能打破。
而随着圣人十五日回长安的消息传出来,长安城的各部府衙都抓紧时间处理起来这段时间接踵而来的诸多事务。
苏策一大早带着六人去了兵部,此时兵部聚了八位南衙十六卫的大将军。
长安城乱了几天,南衙禁军空出来很多位置,这些位置总是需要人坐的。
苏策除了一个爵位傍身,他的品阶和姜澜等人一样,不过倒是没有人小看这七个四品的军中小将。
永平坊和灵感寺的情况,这些大将军可都很清楚,特别是永平坊的情况,就是南衙禁军填的土,长安可不能有存在与地下的暗城。
就在众人带着招呼的时候,南衙禁军还在地下苦巴巴的填着土。
这八位大将军,苏策都没有碰过面,不过有着姜澜从中长袖善舞,苏策也打着哈哈跟这七八位大将军聊了一会。
“各位,到苏某了,先行一步!”苏策抱着拳告别,这些禁军大将军,八位都是须发花白,年过五旬,和之前十六卫的大将军们没法子比,也不知道那些正值壮年的大将军们去哪了。
苏策没有多问,刚才说话也没有什么共同话语,只是打着哈哈,看到兵部侍郎秦涛冲自己招手,带着姜澜等人去了兵部考功司。
“得,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小东西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呀!”看着苏策离开,右金吾卫大将军薛平嘴里有些不干净。
“哼!小东西,那也是你叫的!要不是你们右金吾卫懈怠,怎么能让蝼蛄在长安城地下挖出来那么一大片暗道。平白让人骂我们金吾卫无能,我们左金乌就是让你们连累的。”左金吾卫大将军李思净立马出口反驳。
李思净不是别人,正是苏策曾经在安北都护府的大帅李思哲族弟。
“少说两句,以后咱们的子孙辈没准还要在人家手里混前程呢!”左卫大将军常青山打消了两人争吵的苗头。
其实在场的这八位大将军心里和明镜一样,禁军中年轻些的大将军,将军都被调去了四大都护府。
大乾说是不战,实则边军的动静也不小。
四大都护府中安东安北安南纷纷晋阶为大都护府,每个大都护下辖一到两个上都护府。
而禁军中的十六卫大将军去了边军就是上都护,诸卫将军做大都护府副都护。
现在四大都护府改制,原因也和周围诸国脱不了干系,四大都护府除了本部大都护府,下辖上都护府。
大都护府直面自己接壤的大国,上都护府对抗中小国家。
大乾的边界随着百年征战不断扩大,面对的敌人也越来越多,原本四大都护府已经显得有些臃肿了。
因而别看长安城闹腾的厉害,四大边军的动静更大,不然一道告百国书能让周围诸国安静几年?
靠的还是边军的横刀。
大都护从二品,大都护府副都护从三品。
上都护正三品,上都护府副都护正四品上。
原本的四大都护府只有都护,副都护,地位以各边军实力为序。
现在,圣人允了文臣们增加进士的数量,对于消减了一成兵备的府兵也要有补偿。
四大都护府改制就是在五位国公的推动和圣人的纵使下诞生的。
圣人这次回长安就是要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要不然十六卫大将军的位子也轮不到这些年过五旬的老将军上位。
苏策交接完文书,让姜澜去做自己的事情,他自己去了东宫。
“见过太子!”苏策很少看到身穿冕服的太子,一般都是一袭青衫,不过今天却是有些奇怪。
“你等退下!”太子赵载承挥退了宫殿中的内侍。
走到苏策面前,用手捏起苏策胸口的碎甲片:“苏策,你跟着孤的时间不长,不过东宫十率你怕是待不下去了!”
苏策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确实在东宫十率没有了位置。
之前统帅东宫十率都是临时任命的,苏策可没有具体的职位,现在事情结束了,就像太子说的他在东宫十率待不了。
因为没有位置给苏策了,让姜澜或者其他卫率给苏策让个位置?
事情不是那么做的,况且一年来诸多为卫率都累了不少功勋,卫率的位子很稳。
让苏策去做千牛将军,太子赵载承那是糟蹋苏策,让一个手握兵权的将军去做只有品阶手上一兵一卒都没有的千牛将军,怕苏策这小子又要撂挑子了。
“给你说个消息,不要声张,四大都护府改制,。
安东大都护府下辖东夷上都护府。
安北大都护府下辖定北上都护府。
安西大都护府下辖北庭上都护府。
安南大都护府下辖百越上都护府。
过些日子,这件事情就定了下来,新立的上都护府中空缺了几个副都护的位子。”太子赵载承一边说一边看着苏策的表情。
看到苏策没有什么表情,接着说到:“孤问你,你是愿意留在长安还是回边军?”
苏策没有多想,脱口而出:“边军!”
不过话一出口,苏策就有些后悔,连忙说道:“长安也可!”
太子赵载承没有再说话,拍了拍手,两个内侍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打开看看!”太子赵载承玩味的看着苏策。
苏策指了指面前的内侍放下的木箱,看到太子赵载承点头,蹲下身子,打开了面前的箱子。
箱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衣服闪着乌光的铠甲,准确点来说是一套明光铠,样式素朴,没有苏策现在身上的这套湛蓝色明光铠华丽,但是苏策用手一摸,冰冷的触感传递了两个字——坚韧。
甲片厚实,防护全面,这是一套战甲,实用!
“喜欢吗?”太子赵载承坐在椅子上,看着苏策贪婪的摸着箱子中的盔甲。
听到太子的声音,苏策愣了一下:“啊!喜欢!”
“等会儿换上,老二的甲好看不好用,这是孤七八年前去东都护府穿过的甲,让将作改大了些,送给你了!”太子的话音刚落,两个内侍就帮着苏策脱去身上的湛蓝色明光铠。
等换上了这套甲,苏策原地跳了一下,这套甲第一感觉就是厚重,甲片的材质苏策摸了摸,也摸不出来好歹。
“多谢太子赐甲!”苏策锤胸行礼,脸上带着笑意,怎么也收不住。
太子赵载承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苏策,嘀咕了一句:“原来你是会笑的啊!”
得了一副宝甲,苏策的嘴角都带着笑,顺手接过内侍递过来的一个折子,打开看了一眼,塞到了怀里,折子上画着这套甲的形制,这套甲已经去将作监备了文书,不然苏策还得跑一趟。
“行了,先回你的苏庄吧,孤忙完这一阵,再想想把你放在那吧。”太子赵载承看着苏策,也不打算逗苏策了,苏策性子太闷了,没有乐子。
等到苏策出了东宫,脸上的傻笑收敛了起来,叹了口气,摸了摸身上的甲胄,拍马出城。
太子的话,苏策那里不明白,刚刚从兵部和姜澜等人分开的时候,姜澜在耳边嘀咕了好一会,都护府改制的事情苏策已经知道了。
因而太子的话,他回答边军和长安都可以,实则是苏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留在长安,可以陪伴家人但是要面对长安城的尔虞我诈,去了边军倒是没有那么多麻烦,但是却要和家人分隔两地,这让苏策难以取舍。
苏策也想过自己的出路,特别是刚才太子的话点醒了苏策,留在东宫十率一点可能都没有。
而能去的地方只有四处,一个是去边军,做一个上都护府的副都护,过几年做上都护,独领一军。
剩下三个都是留下长安。
一个是去南衙禁军中任南衙十六卫中内四卫中郎将,左右千牛卫中郎将中左千牛卫中郎将空缺。
一个是做亲勋翊卫中郎将,选十六卫中的外十二卫寻个空缺补上。
最后一个是折冲府的上府都尉,不过大乾还没有三十岁以下的折冲府都尉。
至于北衙禁军中的羽林中郎将,苏策想都没想,又不是府兵孤儿,去羽林卫不合适。
左右豹韬卫和左右鹰扬卫现在被安定郡公收到了安北都护府,不然苏策去那里做个中郎将也可以。
苏策现在正四品上不上不下的品阶,太子赵载承也是很犯难,做中郎将都是高阶低位。
要说苏策身上有功劳,往上升一升,今年苏策才二十岁,他还不到穿紫袍的年纪,因此太子要把苏策压上几年。
思来想去,太子赵载承也是不想了,先让苏策回家好好修养吧,毕竟身上还带着伤,胸口钝伤可得好好养段时间。
而苏策也不去多想,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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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书童承认有的地方写的不好,挖的坑,书童肯定给它填上!!!
第九十二章 天肃杀,除蝼蛄
领兵至长安城,苏策让旅贲军去抓人,东宫属官中有人与蝼蛄交往密切,二皇子拿到了明确的名单。
“咚!咚!”旅贲军扣响了一处宅院的大门。
这里是东宫属官康宁的家,江南水乡出才子,康宁便是隆盛九年的新晋进士。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处院子很大,是长安粮商柳直荀的家,他的长女嫁给了康宁,这让柳直荀出门的时候,腰板都比别人挺直。
但是今天祸事却是他引以为傲的女婿带来的。
“抓人!”坐在马上的苏策没有进去,对于抄家这种事情,苏策做的很不情愿,要不是二皇子给了四成作为战死部下的抚恤,苏策压根不会去接这个差事。
年近五旬的柳直荀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被抓出来的时候还在大喊着:“我女婿是东宫属官,你们快放了我!”
东宫属官,是官场上与御史齐名的清贵官,没有谁愿意碰这些人,御史骨头太硬,东宫属官仕途太顺。
但是今天,往日柳直荀挂在嘴上的女婿却没有带来柳直荀所想的误会一场,等会儿有人就过来道歉。
随着越来越靠近东市,柳直荀慌了,大喊着:“康宁,康养平,你惹到了谁!”
只是一脸死灰相的康宁一言不发,他的籍贯是真的,他一路顺畅的以二十六岁的年纪,考中进士。
自从他去了一次平康坊,整个人生就被蝼蛄控制住了。
一夜春风,早上醒来,便看到昨夜佳人死在身旁,而他的手里握着短刃。
他解释不清了,之后那怕是与柳小姐的相遇,也是蝼蛄一手促成的,身为东宫属官,他知道自己逃不过的,因此他没有反抗,只是可惜连累的柳家小姐。
上次东宫斩杀的那些属官,都是他拉下水的,为了一个清名,越陷越深。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整个四月十二日,整个长安城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
不提昨夜的厮杀,只说今日的东市狗脊岭和西市独柳树,从午时一直杀到傍晚。
戴德珍府上几百人昨夜被旅贲军斩杀了反抗之人,至于妇孺拉去了西市独柳树下,罪名乱国。
南衙禁军七位中郎将,十三位都尉,三十七位校尉,旅帅以下过百人。还有下午苏策带着旅贲军抓来的六位进士。罪名谋逆。
一个词叫做杀一儆百,处斩一般遵循的就是这个原则,一个人犯了死罪,他的死就要起到警戒臣民的作用,因此这个行刑的场所一定要安排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方便陈尸于众。
那么长安城中最热闹、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是哪里呢?正是大唐的商业中心,即东市和西市。
只是今天却没有陈尸于众,因为斩杀的人太多了。
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会同御史中丞会审。
长安,万年两县东西两市各有一位大理寺少卿,详断官八人。
刑部往东西两市各派一位刑部侍郎,刑部主事两人,刑部令史九人,书令史十八人。
南衙十六卫,牡丹内卫,旅贲军,轮番押人而来。
“斩!”
“斩!”
“斩!”
……
没有多余的话,坐在监斩台上的长安万年两县县令额头冒汗,脸色发白。
左手边刑部审理,右手边大理寺复议,一寺一部的刀笔吏,奋笔疾书,大理寺少卿与刑部侍郎拿着大印往笔记潦草的文书上盖印。
八水绕长安,原本作为水源和排水防涝防火的水渠,被染成了血河。
前来观刑的百姓们早没了以往谈天说地看热闹的兴致,刽子手的刀都不喷酒了,再喷就要醉了。
东西两市人头滚滚,一辆辆马车拉着尸体运往长安城外的乱坟岗。
万年县的县丞带着人在这里挖坑,下午挖了不到百个,但是运来的尸体却有上千,而运尸体的马车还再往这边运。
只诛首恶,这是中午太子下的监国令。
二皇子赵载校本来觉得应该除恶务尽,但是去了一趟东市刑场,看来一眼,扭头就走,再也不提之前的话。
尸山血海,万年县的县丞看着越来越多的尸体,头皮发麻。
只得让衙役们找了一条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壕沟,把尸体丢进去,然后再让那些不守宵禁,加番徭役的百姓往壕沟里面填土。
除了大理寺和刑部,没有人知道十二日这一天东西两市斩杀了多少人。
苏策是最后押着人过去的,只是东市狗脊岭,比起苏策遇到过所有战场都血腥。
苏策没有把人丢下就走,让旅贲军在此观刑。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十二日的长安城倒是没有这么夸张,只是夜里看过文书的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两人连夜上书乞骸骨,第二天便结伴去了禅宗出家。
在离开前两人在案牍下写下两人仕途的最后一道文书。
十二日,文书封禁!千年不察!
晚上,南衙十六卫净街,东西两市的刑场翻开青砖地面,深挖四米,连夜运出血砖血土。
凌晨长安县县丞带着百姓填坑,重新铺起青砖。
史官只用了一句话就写完了隆盛十二年四月十二日长安城的杀戮:“十二年,四月,十二日,天肃杀,除蝼蛄。”
当宵禁的鼓声响起,苏策带着旅贲军归营,此时营地只有百十来人,其他人在下午都被派了出去。
苏策让人关闭了营门,旅贲军上至卫率下至普通一卒,晚上都没有回到的屋子睡觉,而是聚在校场上。
校场上,值令官点燃篝火,八百多人盘坐在地上,左臂绑着黑布,看着点将台上的苏策和六位卫率。
没有人说话,吃着硬饼,喝着粟米粥,长安城的杀戮吓坏了很多人,包括旅贲军。
沙场之上,生死由命,只是当横刀对准自己人,这是很多旅贲军想不通的。
所以大家伙都不愿离去,即便是军中值令官也没有遣散众人。
府兵,一声令下,哪怕是搏命也要完成军令,但是这几天的事情,从未有人给他们说过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今天在刑场上看着人头滚滚,血水长流,他们迷茫了,他们的横刀怎么会面对自己人。
“蝼蛄,前元余孽!”
“神武三年,太祖亲征西域,蝼蛄与百国血盟,安西军遇百国联军围困,四万安西军断后,折损殆尽!”
“神策九年,世祖征安南,蝼蛄引燃山林,安南都护府粮道断,兵败,折损三万!”
“神策十五年,世祖亲征安南,蝼蛄于水源投腐尸,安南大军染瘟疫,两万安南军自绝于伤心谷。”
“神策十七年,蝼蛄煽动岭南獠人作乱,南诏趁机占据赣中,庆王亲征,三年七战,损军九万,庆王染肺病,年二十一,呕血夭。”
“真定四年,蝼蛄引燃安东都护府战船两港,室韦趁机南下,两位国公陨落!”
“丰武初年,高宗亲征室韦,蝼蛄与九胡室韦设伏燕山,高宗退兵。”
“丰武十九载,高宗四征室韦,损军累计二十一万。”
“平朔十年,十一年前,北征,蝼蛄蓄水引无定河发水,大水三月不休,安北军断粮,大败而归。先皇因此气急吐血,连斩安北大都护周正,副大都护李文道,吴坤,副都护赵敬承,肖书宁,三个各曹参军事,共九人,三月后先皇驾崩。”
“往事历历在目,今日我等之横刀,斩的不是我大乾子民,而是蝼蛄余孽。”
“再说去岁,蝼蛄引罗斯与九胡残部南下,定北军折损六成,你等去岁拾遗骨。”
“蝼蛄乱我大乾之心,无一日不休,今日长安城斩杀千人,总好过我等府兵非战而亡。”
“你等可知,前些天东宫属官冲击宫门是谁鼓动的,康宁!而今天我等抄家七户,每一个都不干净,要么为蝼蛄耳目,于东宫打探消息,要么便是欺世盗名之辈,早已被蝼蛄腐化。”
“今天斩杀的人中有没有不知情的,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回答,有!”
“但,家破人亡之仇,今日若是放过,明日他们便是下一个蝼蛄。更何况这些所谓不知情者早已经与蝼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今日不知情,那明日知情的他们要给我们府兵造成多大的伤亡。”
“太子去岁遇刺,九胡人是怎么进到长安城的!是蝼蛄一路千里把这些九胡人带进长安城的。”
“三皇子年过十六就被圣人送去南方,为什么?”
“因为蝼蛄扰乱了南粮北运,三皇子坐镇南方,稳住了南方粮商。”
“你等说说,这蝼蛄该不该杀,这些与蝼蛄一起乱我大乾国运之人,该不该杀!”
“值令官,让他们散了!”
……
苏策说了一大通话,其中有些话他不能说的太详细,圣人继位十二载,大乾国运昌盛,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不喜欢待在长安城。
苏策晚上没有回家,而是坐镇大营。
看着桌上的油灯,苏策开始书写文书,战损了六百旅贲军,明天要把这些文书写完送去兵部,在看着旁边姜澜为首的六个东宫卫率,除了上官博外,剩下五个人咬着笔杆子,迟迟不动笔。
“照着抄!”苏策没好气的把一封文书丢给姜澜,看着五个凑在一起抄文书的卫率,苏策有一个算一个,一人一脚。
踹完了,走出门,看着天空明亮的月亮,苏策叹了一口气。
比起单纯的边军,长安的事情太过复杂繁琐了,苏策有些想念曾经边关敌我分明的日子。
这长安城中,文官争,勋贵争,将门的人去了安北都护府,暂时偃旗息鼓。
这文官里面三相各部争,勋贵内也是争斗不断,还有一直想要插手朝政的世家也是不安宁。
长城中错综复杂的形势,让苏策有些眼花缭乱,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这两个位子,世家盯了很久了,或者说朝堂上紫袍的位子,一直是世家的目标。
这次除掉蝼蛄,杀的人太多了,恐怕世家会借机卷土重来,重现当年在大齐朝堂的威风,只是不知道太子和圣人要怎么去谋划。
连身在局外的苏策都能看明白,身在朝堂上的的文武百官看的更为清楚。
世家名望在地方颇高,今年的科举,文官想争,就是想出点人才,以后对付世家用。
勋贵不想文官朝政被文官把控,但是大乾要休养生息,闹一闹让文官们看看盾贵的力量,这样以后文官也不敢打压勋贵。
至于世家,勋贵可不想他们卷土重来,大齐被这些世家搞垮了,现在又想祸害大乾,好好的在地方做个豪族不好吗?
长安城东西南北横跨四十里,人口百万,是谓天下第一城。
长安城也太小,容不下太多的人,至少朝堂上容不下世家大族。
苏策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又进去写文书了,这里面不仅要写战报,还要写折损将士的文书,今夜怕是没有时间睡觉了!
第九十四章 任重的蜀王
长安风雨暂平,大乾的西南开始厉兵秣马。
剑南道的厢军只是作为防卫只用,平时对付些盗贼还可,面对如狼似虎的吐蕃人,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东宫众将中,上官博在圣人十五日回长安的大朝会上被一旨调令,调去了百越上都护府任副都护,上都护是越国公之子李遗芳。
百越上都护府新立,里面却尽是老府兵,由之前安南都护府的守捉郎组成,另外从南方各道抽调府兵填充到安南都护府中。
曾经兵力最弱的安南都护府一跃成为大乾四大边军中兵力最多的一府。
而安西安北安东三大都护现在刚刚搭了一个架子。
毕竟削弱了一成兵力,南衙十六卫的精兵不能乱动,圣人赵钰民只能把北衙禁军缩编为左右羽林卫两军。
这才把府兵的缺口填上了。
大乾府兵战力无双,但是耗费却极大,一兵十民,这才保证了府兵只去战斗,不需要顾及其他。
因而两百万户府兵,三月一番,每年两番。当然可以一次轮番一年两年,前面攒够番数,后面一两年就可以回家不用轮番了。
这么一算就可以抽调出来百万府兵。
安西都护府要走了十五万,安北都护府十四万,安东都护府十二万,安南都护府十六万,南衙禁军十四万,北衙禁军四万。拢共七十余万府兵在值。
还有二十万的府兵在路上准备和在值府兵轮番。
大乾六部每部之下都有各道值司,其中以户部,兵部官吏人数最多。
苏策在家休养,却并不是不知道朝政,身为正四品上的武将,每天的邸报都由一个府兵送来。
说是休养生息不征,但是大乾军方的动静却是不小,新出现的四个上都护府,其中百越上都护府等待兵将到达后便会前往赣中。
剑南道的府兵也被紧急征发,凑出来了十万府兵。
百越上都护府对南诏国,剑南道府兵对吐蕃人,剿灭蝼蛄获得的情报让大乾提前有了准备,不然到了六七月份,大乾很可能被打个措手不及。
因而圣人回长安的第二个动作便是封二皇子为蜀王,也是大乾隆盛年的第一位受封亲王。
四月底的时候,二皇子赵载校骑马来了苏庄一趟,他是来告别的,此去剑南道,不知何时才能回到长安城。
此时苏策在河边小谢垂钓,苏策还在这里养伤,养身伤,养心伤。
“您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这里?蜀王殿下!”看着二皇子赵载校,不,现在应该是蜀王赵载校,穿着一身常服,苏策也没有行礼。
看到苏策没有行礼,蜀王赵载校松了一口气:“孤结交好友不少,今日不知为何,却只想来寻你。”
苏策端起一把竹椅放在自己的竹椅旁边,蜀王赵载校顺势坐下,抬起鱼竿,空竿,给鱼钩上串上蚯蚓,甩出鱼竿。
苏策躺在竹椅上,有些放浪形骸,更多的是一股慵懒,不复以往冷面将军的样子。
“倒是你今日这般样子,孤还是第一次见到,为何不回家,住在这里?”蜀王赵载校盯着水面的涟漪。
苏策笑了笑没有回答:“蜀王殿下不是也没有回十六王府吗?”
赵载校自嘲一笑:“树倒猢狲散,孤在长安的时候,不管是才华横溢的才子,还是勇毅果敢的将门子都围着孤转圈,这封了王,门庭却无往日的喧闹了。”
苏策听出来赵载校的意有所指,却没有搭话。
“孤与太子争了十几年,却处处不如太子,现在想来犹如抢不到饴糖的小娃娃,太子自始至终都比孤看的远,输了不丢人!倒是你,太子没给你寻个好差事?听说上官博那小子这次要起来了,啧啧,百越上都护府的副都护,李遗芳这次要是立功,就会调回长安,上官博这次捡了大便宜了。”赵载校扭头看着苏策,却发现苏策嘴角带着笑,丝毫没有失落。
“太子与我说北人不善南战,你可是南人出身。”赵载校又说了一句。
苏策由躺着变坐:“蜀王殿下,您今日来怕不是来说这些话的吧?”
赵载校讪讪一笑,和聪明人最好不要打机锋:“孤的亲王府还没有司马呢,孤去找太子讨人,太子允了。”
苏策指了指自己的脸,倒是乐了:“殿下说笑了!”
正四品上的开国伯去给一个亲王做从四品下的亲王府长史,这不是看重,而是拿苏策取乐呢!
“想哪去了,孤那里可没有你的位子,周正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赵载校看到苏策会错了意,连忙解释道。
听到周正,苏策的眉头皱了起来:“殿下,周正不是牡丹内卫的人吗?难道牡丹内卫现在不归你管辖了?”
这时候鱼竿动了,赵载校抬起鱼竿,把一尾手掌大小的鲤鱼解下来,转手又丢到了河里。
“牡丹内卫,孤是暂领,封了亲王再去管着牡丹内卫,太子会睡不着觉的。”赵载校的表情有些寂寥,万事有得有失。
苏策点了点头,牡丹内卫可知不可说,邸报上也不会写,苏策倒是不知道赵载校交卸了牡丹内卫的事务。
“我可以去找太子。”苏策想通了赵载校来自己这里的原因,现在赵载校授封亲王,却是不适合再去向东宫讨人了。
“孤承你的情,后天孤要去剑南道了,等到太子继位才能回长安,倒是你家的百果酿记得每年送些来!”赵载校站起身子,拱手一礼。
苏策连忙站起身子还礼,这一礼应下,两人就不再有之前的君臣之分,而是应下了私交。
“策,后日送蜀王!”
“带着酒来!”
“好!”
“不送!”
……
看着曾经的二皇子,现在的蜀王殿下,苏策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剑南道十万府兵,挂帅之人便是蜀王。
身为亲王,兵伐,安民,仁政等等,每一件事情都义不容辞,这是属于赵载校的责任。
做的好,赏赐些财物,加些仪仗,做的不好,圣人便会用削爵来堵住朝堂上百官之口。
赵载校为什么非要在四月将长安蝼蛄铲除,为的还不是弥补之前让九胡人和罗斯人逃走的过失。
太子不惜自污也要给赵载校一个铲除长安蝼蛄的机会,大乾三十岁封亲王的皇子大有人在,而赵载校从十七岁开始便接收牡丹内卫,圣人的目的是让二皇子可以尽早封亲王,这样太子监国,便有了遥助。
朝堂上太子孤身一人,没有外力可借,现在的蜀王殿下就是太子的外力。
压在赵载校肩膀上的责任太重了。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圣人要的便是这个结果吧。
苏策摇了摇脑袋,让人去牵马。
蜀王此去,说是就藩,实则领兵亲征,既然要了周正,肯定是看重了周正的能力,作为曾经和周正一张炕上睡觉的同袍,苏策能帮一把,肯定义不容辞。
从赵载校的处境来看,文官肯定是不乐意圣人太子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这几个月,三相也好,勋贵也好陪着圣人太子演戏,现在就是文官要回报的时候,赵载校行事不按常理,喜好稳定的文官,肯定是不愿意赵载校再待在长安的,索性封王之后,便让其就藩,总好过赵载校在长安搞凤弄雨。
至于以后赵载校回长安,经过几年历练也该成熟了。
第九十五章 蜀王就藩
下午苏策就去了东宫求见太子,太子和苏策这才几天没见,苏策就发现太子的眉眼间带着疲态,这与以前的太子可大不相同。
“是老二要你来找我的吧!”开门见山,太子没有废话,朝堂上,三相借机“逼迫”蜀王离京,没有了监国之权的太子一点法子都没有,至于圣人,被三相一句:“亲王就藩,四旬而归乃是旧历,安能蜀王特立独行!”堵住了嘴。
而之前作为太子助力的勋贵和圣人亦步亦趋,亦不发声,帝国只能有一个声音,圣人在长安,所有勋贵都知道为谁发声。
而且之其中勋贵也是推手之一,骨子里流淌的好战血液,不允许这些勋贵安于平淡,哪怕身上的紫袍也阻挡不了征伐的野望。
太子赵载承也知道这一点,却没有想到文官也掺和进来了,理由是他们反对这么早给赵载校亲王爵,但是后面几年没有战事,赵载校封王的功勋那里找,而且后面还压着老三老四,所以圣人此举,有不妥,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周正这个人,蜀王想要!”苏策知道太子不喜欢底下人绕弯子,所以开口直接说出此次前来的目的。
“孤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周正是和你一起戍守过烽燧堡的人吧?”太子赵载承的记性不错,重用苏策的时候,苏策交往的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那个在长安城以百果酿出名的李大管家。
“对,周正,剑南道人,家中经商,可为蜀王助力!”苏策能理解赵载校上午找他是为了什么,一个出身剑南道可以信任的手下。
“允他!蜀王就藩益州,加益州大总管,这些吐蕃人来者不善,一个周正做亲王府司马可行,但蜀王缺的可不是一个司马。”赵载承停了下来看着苏策,有些犹豫。
“太子明言!”苏策行了一礼,这里面的事情有些复杂,苏策搞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蜀王就藩益州,为益州总管,管五州一关诸军事,实则厉兵秣马,以军松州,茂州两州之地阻吐蕃东进。你之伤势如何!”太子转头又问起了苏策伤势。
苏策胸口钝伤,看着紫青了一大片,实则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
“伤势无碍!”苏策忽然明了了,蜀王那里是要周正,这是想要自己。
“茂州刺史刘荃,文人出身,兵事不全,明日孤禀明圣人,你去茂州任刺史!”太子说完,苏策傻眼了。
“太子,策哪懂治理地方啊!”一州刺史,总揽民政军事,苏策军事可行,民政那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呵,让你去治民,孤可不愿闹笑话,茂州乃是益州西部门户,那是半座军城,剑南道十万府兵陆续抽调出来后,雅州,邛州,戎州各屯军一万防止吐蕃人翻山进入川蜀腹地,绵竹关屯军两万为防前线大败,保汉中郡,益州屯军四万为主力,剩下的茂州要屯军一万。吐蕃人来势汹汹,牡丹内卫的人传回消息,吐蕃赞普征兵二十万。”赵载承没有和苏策开玩笑。
这次蜀王就藩,去蜀地的人会很多。赵载承接着说道:“安丰郡公班和任副大总管驻守汉中郡。除此之外勋贵中派出五位县公与蜀王就藩。
中牟县公赵续任雅州刺史。宜阳县公桂弘任邛州刺史。商县县公封权去绵竹关戍卫关塞。阳武县公关昌任陇右道松州刺史。原武县公丹荃任戎州刺史。
戎州刺史钱朗对付獠人有一套,文官私有不甘心,全力支持钱朗教化之策圣人的意思是留着钱朗在戎州联络撩人部落为羁縻州。
只剩下现在茂州刺史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
说到这里,苏策算是明白了,陇右兵凶悍,松州无忧,此战为侧应。
茂州为益州门户,吐蕃人东进为的很可能因为粮食,大乾这些年与吐蕃通商,锦罗绸缎盐茶掏空了吐蕃人的钱袋子,致使吐蕃人买粮的数量日见减少。
因此吐蕃人想夺一块产粮地,而在吐蕃旁边还有那个地方比益州正适合种粮呢?
所以茂州这块险地,必为吐蕃人的进攻方向。
而吐蕃赤日赞普,历经十余年征伐吐蕃各部,为吐蕃共主,其人野心勃勃,蜀王之前从灵感寺查出,这位赤日赞普在十余年前就让番僧来长安建寺,实则搜集大乾各类技艺。
要不是军备被将作监把控,吐蕃人会更难对付。
陇右道为帝国西臂,吐蕃人对河西走廊虎视眈眈,夺陇右道,断河西走廊,安西都护府孤立无援,吐蕃人便能一统一叙,断大乾西进之路。
西川一带主要分布着三股大势力和一股小势力。其中,三股大势力就是吐蕃、南诏和大乾,一股小势力则是东獠等诸界獠人及三羌。
在这四股势力中,吐蕃和南诏属于同一战线经常与大乾进行交战,不过要注意的一点是,南诏投靠吐蕃并不是仅仅因为大乾对于南诏的敌视。
至于第四股势力中的撩人和三羌在西川一带起不来什么太大的作用,基本上都属于墙头草,看哪一方强了就归顺哪一方或者就是看谁给的好处多就归顺谁。
因此吐蕃人来势汹汹,此次戎州确实不适合派去带着战争气息的勋贵,大乾的文官历来主张安抚,刺史钱朗只守不攻。
收拾掉吐蕃,则南诏,撩人,三羌自散。
因而庙算于堂,兵部早已经摸准了大乾周边各股势力的脉搏,相应的兵策在兵部的档馆中堆积如山。
兵部官员七成出于军方,多为老将养老之地,这些老将军虽然不能领军作战,但是积攒下来的经验为大乾中青年将领指明了横刀所向。
太子赵载承刚刚提到的一郡公,五县公,除了安丰郡公外剩下五位县公都是前些年袭爵降等的郡公嫡子。
勋贵可以容许消减一成兵备,却不能容忍随着时间流逝,不断缩减的朝堂势力。
大乾勋贵分三类,一类是自建国便传承下来的老牌勋贵,一类是从将门吸纳来累年新增的勋贵,最后一类就是苏策这样没有背景的新锐勋贵。
这一次出战的勋贵,不算苏策有六位,其中安丰郡公便是将门出身,剩下五位则是老牌勋贵传承。
大乾的国公硕果仅存五座,作为勋贵中当代的扛鼎之人,齐国公姜卜肯定是要拿回勋贵在朝堂上的话语权的。
苏策这些新锐的勋贵多附庸在老牌勋贵中,就像苏策身上很明显烙印着齐国公府的痕迹。
“太子,策明白了。”太子一直没有开口,留给苏策去想,苏策也很快想通了。
勋贵中不养闲人,看似勋贵不占职官,但是勋贵随便抽出一人都是可以领兵作战的大将。
因此,有些勋贵看似名声不显,但每一家的实力都不容小觑,苏策这样的新锐勋贵,现在还属于积攒家底的时候。
比如姜澜,现任东宫左率卫率,其手下校尉旅帅都是齐国公府一脉的勋贵之后。
苏策看似在东宫十率说一不二,靠的不是自己,而是有着姜澜在身后,而姜澜背后则是身负前朝帝王血脉的齐国公府。
“东宫将领,出战的机会很少,孤无法给你保证,若是此次选中了你,不要丢了东宫的脸面!”太子赵载承冲着苏策点了点头。
当苏策出东宫的时候,回望朱红色的东宫宫墙,何时何地,但有人在,便少不了争斗,太子赵载承能给他说起这个话,背后的交出去的东西肯定不少。
想着太子的疲态,苏策冲着东宫恭敬的行了一礼。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翻身上马,苏策回到苏庄,便从河边小谢搬回了府里。
李常这两天去将作监待着,苏策的马槊已经做好了,李常眼巴巴的等着将作监走完文书,就能替苏策拿回一把马槊。
苏策回家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只是陪着王兰,对于王兰,苏策总是看不够。
苏策的异常,王兰看了出来,却没有去挑明,知道苏策可能又要出征了,王兰放下了手里给嘟嘟做的小衣服,给苏策开始缝制衣服。
苏策就坐在旁边抱着嘟嘟,陪着自己闺女嗯嗯呀呀的说着其他人听不懂的话。
晚上看到王兰和嘟嘟睡着,苏策起身去了偏房睡觉。
“去多久!”苏策一转身,看着眼眶含泪的王兰,苏策知道自己从来都瞒不过王兰。
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王兰不是大家闺秀,亦不曾读过多少书,但是王兰可以读懂苏策,就连苏策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河边小谢是王兰让苏策去的,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总是夜里起来,看着夜空发呆,也知道自己的夫君喜欢一个人沉默寡言的一待就可以待一天。
苏策没有说话,坐在床榻上,看了一眼熟睡的嘟嘟,把王兰揽在怀里。
把自己的头埋在王兰的青丝中,嗅着王兰身上的幽香,只希望这一刻能够再长点。
两人没有说话,能从江南的小地方搬到长安,这里面苏策有多少次游走在刀锋之上,苏策从来都不是争强好斗的人,但是他总是被赶着去争,这才是让苏策最痛苦的事情。
只是很多时候身在其位,身不由己,这便是现实,太子妃于太子,王兰于苏策,谁不想过得无忧无虑,但想要和得到,中间一定要做到。
“睡吧!”苏策亲了亲王兰的额头,坐在床榻旁,握着王兰的柔荑,听着王兰平缓的呼吸声。
凌晨,天刚微微亮,从长安城奔来的一队骑兵,兜率上插着雉羽,这是羽林卫。
二皇子和其他人已经先行了一步,苏策也需要出发了,再不走,就要失期了。
“等我回来!”苏策轻声的对着熟睡的王兰说道。
在自己闺女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到前院,李常替苏策披甲,骑上李常自西市购买的上等战马,这些战马从幼马走了一年时间才到了长安,每一匹都是百里挑一的骏马,千贯一匹。
苏策这次走的很安静,等到苏策起马走出苏庄,一千羽林卫早已等候多时。
这一千羽林卫是圣人赵钰民赐给蜀王的,不过羽林为帝王羽翼,赐予亲王于理法不和,为了一千羽林卫在朝堂上吵了两天。
最后还是太子赵载承在朝堂上说了一句:“既然羽林不可,孤还有三千旅贲,分给蜀王一半可行!”
比起帝王私军羽林,东宫的旅贲军更为敏感,旅贲,储君之军。
文官这才做罢,至于文官一直揪着赵载校不放,每件事都要反对的原因也挺简单的,因为赵载校手握牡丹内卫的时候,抓了不少文官,也开罪了众多文官,因此这些日子以来文官的反对,都是赵载校之前几年纵意而为的反噬。
有因便有果,牡丹内卫在赵载校手中的几年,有两千多个官员丢掉了官位,而文人讲师承,抓一个拉一串,世人总以为二皇子要争储君之位,却不知道赵载校只想为自己的兄长扫清障碍。
大乾官员的数字是官职的两倍,这意味着大乾多养了一倍官员,总说府兵耗资太多,文官也不见少了多少。
圣人赵载承答应了府兵不征,圣人的刀不对外,只能对内了。这可能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迫不及待的让蜀王就藩,也是不想赵载校手里沾染太多文人的血。
这个持刀的人只能是圣人赵钰民,而太子赵载承除了给苏策争了一个刺史之位后,便在朝堂上默不作声。
而勋贵看出来一点苗头后,便将长安城的勋贵开始外调,开国伯领两座折冲府,开国侯领三座折冲府,开国县公领五折冲府,齐国公向圣人要了个名头——折冲府郎将。
勋贵不想搅和进肃清吏治的浑水中,便去各地折冲府练兵。老牌郡公则和国公则留在长安总揽全局。
圣人赵钰民的想法很简单,他要改制。
边军已经先行了一步,武先行,文从后。现在赵钰民就要开始改变现有的道府制度。
第九十六章 大乾改制
圣人赵钰民等到五月初一的朝会上将他在离宫和闻器商讨出来的改制之策拿了出来,一石惊起千层浪。
大乾地方缺少官员牧民,但是大乾官员却有一半人闲置,这对于赵钰民来说是无法容忍的,之前大齐丢下的烂摊子,大乾收拾了百年,才把边关稳定了下来。
这次吐蕃想要攻击剑南道的事情更是提醒了赵钰民,边军虽强,但却不能护住每一寸边地。
各道折冲府几十上百,却无常备统兵的,这让大乾无比被动,每次都要从长安征发大将,再去地方领兵,这次要不是赵载校提前获知吐蕃人的东进时间,整个剑南道恐怕便会沦为焦土。
因而,这次赵钰民改制的决心很大。而在朝堂上足足吵了一个月,这才定了下来。
率先改变的便是三省,以往的中书令,侍中,尚书令换了名字,职责不变,品阶稍作改动。
中书省中书令改为右相,正三品分别负责起草诏书,政令。由中书舍人草拟圣旨多份,再由右相或中书侍郎选出一份并稍加润饰,成为正式诏书,接着由皇帝画一敕字成为皇帝的命令,最后下达门下省。
门下省侍中改为左相,正三品,审议政令。由中书省发出的皇帝命令,至此须经过复核。若复核不通过则由给事中批注送还中书省。若复核通过,还需左相或门下侍郎签名,诏书才正式生效,然后下达尚书省执行。
尚书省尚书令改为丞相,正二品,执行政令,总理六部。其下为左、右仆射,从二品。左仆射管吏、户、礼三部,右仆射掌兵、刑、工三部。
六部,九寺,五监未做变动。
各道置府,府设宣抚使、招讨使和监察使。
观察使掌民政,招讨使掌军政,监察使掌监察。三使皆为正三品。
州设刺史,为一州的行政长官,每州员额一人,品秩按照州的等级由从三品到正四品下不等——州均按其地位之轻重、辖境之大小、户口之多寡,赋税之高低分为上、中、下三等:五万户以上为上州,三万户以上为中州,一万户以上为下州。
上州刺史从三品,中州刺史正四品上,下州刺史正四品下。
刺史下设官员包括:长史为州刺史的佐官,司马掌城防厢军、录事参军掌考核文书簿籍、监守符印,纠弹州县官员过失。
再往下则设诸司,有司功、司仓、司户、司田、司兵、司法、司士参军事等,员额增减不一。中、下州其下佐官仿上州,但不全置。
当苏策追上蜀王的车队时,关于各道三使及道府官员经过吏部选官,圣人授印奔赴各道。
有人升官,便有人被贬,身有劣迹的官员,贬谪任用。不过即使如此,也只是将留京闲置的官员派出去了三成。
剩余七成官员的出路,圣人赵钰民暂时没有动他们。
圣人提出改制时,文官一时间有些风声鹤唳,不过等到月底正式实行的时候,反对的声音一下子就小了起来。
四大边军已经整备的差不多了,不过对于大乾边军和禁军的改制也被圣人赵钰民提上来日程。
折冲府作为大乾的立国之本,这一点无可撼动,勋贵们已经先行一步去往各道练兵。
而关于军方各府之前进行了调整,关于都护府都督府也已经明确了下来,都护府为攻,都督府为守。
都护府设府,城或镇(守捉城或关镇),戍,堡。
都督府设府,州,县。
这些都没有过多的改动,不过关于厢军则有了明确的规定,之前厢军多为募兵,其中不乏精锐,但募兵却与府兵制度有所冲突。
对于厢军要进行严格的划分,毕竟将道府落在实处后,为了防止三使拥兵自重,尾大不掉,除府兵轮番,还可以自由招募的厢军,自此就不能募兵了。
但是地方州县的防务却少不了厢军,因此随着府兵数量的缺口变大,折冲府增加了很多,毕竟折冲府一直以来都是可以随时置废的。
不过对于这一点百官们却起了质疑,好不容易消减了兵备,如今增加折冲府,无疑又增加了兵备。
厢军的处置就显得极为棘手,齐国公姜卜退了一步,折冲府的备选府兵第二年选锋之后,第一年轮番设在周边州县,这样不仅可以安境保民,要是有匪患,还可以借此练兵。
另外也能让府兵有时间成婚。大乾男子十六可成婚,十七选锋,十八本地轮番,十九轮番边军两载,接着选择留在边军,亦或者去禁军和回到地方充为厢军。
之前一个府兵选锋之后,可以有一百亩永业田,而府兵只有战死,伤残退军或者轮番到五十五岁才能回乡,像这三种情况,这些永业田才算是落在自己手中,不用授还给国家。
之前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作为府兵并不意味着当几年兵,就可以白白拿到这八十亩永业田。
在一个府兵的生涯中每五年折冲府会考评一次,有很多府兵便因考评不过,交卸了府兵的身份,这也意味着八十亩永业田一亩也没有落在手里,因此对于普通的府兵来说,在年轻时拿不到功勋,之后年纪大了,便看不到丝毫出路。
这是府兵的悲哀,亦是勋贵的耻辱。
显然齐国公姜卜准备在这个上面做文章。
他提出出谏言,之前府兵授予的八十亩永业田加上原本每人都有的永业田,一共是一百亩,现在将这八十亩永业田减少为四十亩,增设四十亩勋田,只要还是府兵便有这四十亩勋田。
如此府兵肯定是不能接受的,毕竟一下子砍掉了一半永业田。
不过姜卜显然早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战死者,四十亩勋田变为永业田。
伤残者,四十亩勋田只交还二十亩,剩下二十亩勋田变更为永业田。
府兵四旬可退,可得四十亩永业田,不用到五十五岁了。
虽然这样很可能让当前军中府兵的数量减少很多,不过姜卜认为这是大乾府兵必须要经历的阵痛。
大乾以武立国,武便是府兵,如今军制改制的第一刀就挥向了府兵。
少了四十亩永业田无疑缓解了每年随着授田不断减少的官田数量,户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齐国公姜卜的谏言。
而紧随其后的是诸多勋贵,毕竟勋贵的地位来自于沙场,谁也不想自己的部下里面都是须发花白的老卒。
实际上又有多少人能够活到五十五岁,更何况还是在军中,每年轮番路上的日晒雨淋,戍卫的辛苦,年龄大的人遭不住,多少老府兵没有死于沙场,却病死于路上,病死于营中。
行军损失掉的兵力多是这样的老府兵,用命换八十亩永业田,还是四十岁拿到四十亩永业田,这个交换,是个人都能选出答案。
这项谏言很快变成了诏书,在六月初颁布天下。
而此时苏策已经跟随者蜀王到达了益州。
第九十七章 旧历募兵
朝堂上的交锋显得云淡风轻,但是对于府兵,特别是年纪比较大的府兵来说这般消息如同春雷一般。
兵的命,低贱,长期以来以府兵出身搏出富贵前途的人总是少数的,大部分的府兵,一辈子只做了一件事,轮番上值,或战于沙场,陨在阵前,或伤残其身,沒于乡野,或不得勋不得田,孤老一生。
春雷逢雨,如若甘霖,十六卫最先抽调出来上万府兵,这些须发花白的老府兵中有人历经三朝,为国拼杀几十载,从青葱少年到五旬老人,大乾有今日之强盛,这些老府兵好多人至今还孑然一身。
“为国戎戍,当以国士相送!朕之内府当为府兵养老!”当圣人赵钰民的话传到十六卫的大营,营中大呼万岁,此时所有人都明白大乾改制已经无法再与圣人相争,十几万的老府兵便是圣人赵钰民改制最大的支持者。
老府兵在大营中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身上的甲胄上甲片新旧交织,横刀的刀鞘也随着刀刃磨薄变的松垮。
一万多老府兵被被拆分,随着各道三使去往道府就任,他们要回家,回到生养他们的故乡。
如果说大乾改制,谁的反对意见最大,无疑是地方大族,做惯了土皇帝,以往的州府松散,无法压制住各地大族,只能客气的礼遇相交,现在道府三使一落,便在这些地方大族头顶上悬起了一把夺命的横刀。
老府兵是圣人给三使的最大支持。地方大族把控州府官员是大乾不成文的规定,虽然主官是朝廷派遣,但是属官从吏皆是地方大族的人。
大乾十二道,便有三十六位三使,太子赵载承在城外想送,国授节杖,为君牧民。
再一次上朝,太子赵载承看到朝堂中的左边文臣的队伍中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与其朝堂喧哗,不如去州府做些实事,三十六位三使上任,都是带着笑脸离开长安的,毕竟没有那个文人不想自己一身所学在朝堂的争锋中日见消弭。
隆盛新政自上而下,为大乾注入了一丝活力。
文官们此时已经不在意他们在改制中失去的势力了,因为圣人赵钰民贬官削阶,却给了文官三十六座三品文位,虽然其中有十二个位置需要让给武将,不过招讨使在战,确实适合一生征战的老将。
这十二座招讨使的位子,勋贵们没有争抢,全数给了将门,虽然圣人和勋贵一直在压制将门得爵,但是却不妨碍他们对于将门的看重。
不封爵是因为将门得爵容易割据一方,现在异地为将,却可以给厢军带来精明的主帅,怎么算都是利好。
不过,抽调老府兵的空缺却让大乾两年内没有了外战的力量,不管怎么说占据五分之一的兵力的老府兵退出军队,军队的数量不可避免的减少了,虽然增设了两百座折冲府,但是折冲府养兵,最少需要两年时间,勋贵们抽出来众多年轻勋贵也紧随三使就任的步子,与之前去了各折冲府的勋贵们会合。
齐国公姜卜早在圣人这次去南山离宫前,便和远在商县的闻器书信不断,与其说是闻器推动了这次大乾改制,不如说是齐国公姜卜推着闻器。
早于心里有了腹稿的齐国公姜卜,对于需要勋贵出京练兵,便将勋贵分了类别。
像是苏策这些年轻点的勋贵正是当干之年,有着一两位年长的勋贵压阵,让这些小子们去边地和诸邦小打小闹,练练本事。
至于中年的勋贵和眼看着十年中即可袭爵的勋贵嫡子们则去都护府,保证大乾边地有可战的主帅将军,不怕两年的收缩期中出现异邦劫掠的情况。
年长些的勋贵们则是这次练兵的主力,带着勋贵的庶子嫡孙们去折冲府练兵。
这些剑南道抽调的府兵共有十万,按照兵部的论断,大乾府兵的战力是两个极端,千人以下,可以一战三。万人以上,五万以下,可一战二。五万以上十万以下,可一战二或一战三。十万以上,纵横天下。
人力有极限,但是组织起来的大乾府兵倚靠军阵往往可以以少胜多。
因为军队作战更多的是考虑接敌的面积和兵员的素质。
所以并不是人数越多,战力越强,灵活,稳重,这也是为什么勋贵们一致同意后,让圣人添置都护府的原因,大乾的府兵军团以十万最佳,可征一方,五万可守,人数多或者少都无法全力施展府兵的战力。
大乾百年间大量的战例都表明这一点。
因此大乾军中都是两卫制,分左右。
一军战于前,一军待在后,两军交替而战,便能席卷沙场。
处置完府兵的事情,大乾的君臣们忽然发现他们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那便是厢军,各道厢军的成分十分复杂,这里面有轮番上值的府兵作为军官,底层的厢军中既有犯刑律以戎戍赎罪的犯人,也有为一口吃食的流民,还有拿钱招募的兵员。
现在厢军的地位被提了上来,那些出身不好的厢军便面临着被逐出厢军的结局。
如果处理不好,那么大乾极有可能面临着厢军的动乱,与纪律严明的府兵想比,这些各州县的厢军军律虽然也用的是府兵的那一套,但是却疏于管理,毕竟这些厢军只是处置一下匪患,并不需要他们去边关和异族军队作战,因此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战力不如府兵。
而战力不如府兵,也让这些厢军的待遇没有府兵好,没有永业田,各州府只是用钱养着这些厢军,这也是造成大乾赋税一直提不上来的原因。
直到这个时候,齐国公府姜卜的刀锋才被众人发现,三使就任,对付地方大族。
府兵改制,刀锋指向厢军。
这不是私仇,而是勋贵权利的欲望看中了厢军这块被大乾君臣看不到的地方。
而勋贵这两年一直以来的退让,在隆盛新政的末尾被暴露了出来。
第九十八章 隆盛宫变
没有人想到勋贵这两年的退让,最终是需要还的,勋贵控制折冲府,这是旧制,谁也说不出问题,即便是增加折冲府的数量,其目的也只是保证新政下府兵的数量。
厢军被勋贵看中了,这下文官们回过神来,才发现曾经以一身白衣压制安西悍将的当代齐国公姜卜竟然恐怖到如此地步。
不仅在新政中得到了新立的二百座折冲府,还要更进一步将勋贵的手伸进厢军中。
以往厢军以府兵中立功休养的府兵旅帅校尉们为将领,而之前说的让府兵先在厢军中轮番,无疑是勋贵们控制厢军的手段。
招讨使虽然给了将门,但是这是武人得利,有着勋贵支持的将门,无疑成为了文武之争中被勋贵们推上前台的马前卒,至于勋贵则有了将门这个马前卒,可以不与文官相争,超然于外。
以往总是文武相争,圣人为了平衡,往往是各打一板,但是文官们前赴后继,文官丢了官位还有继任者,而勋贵呢?没有战事,一个爵位都不可能拿到。
若不是大乾征战百年,恐怕现在勋贵的数量能少一半,就连五座国公府恐怕都保不住。
自从穆宗一战,勋贵折损颇多,隆盛年补充了很多爵位,但多是县公县伯这些在朝堂上说不上话的勋贵。
去年六位国公格杀三相,便是勋贵最后的警告,只是文臣们没有看出来,还消减了一成兵备,对于勋贵来说,府兵的数量并不是勋贵们最看重的底线,勋贵在朝堂上没有声音的才是顶层勋贵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勋贵之权得于皇帝,勋贵权势乃是君权羽翼,大乾国力渐长,圣人赵钰民明确了三省的相权,文臣们一时间兴奋不已。
但是君权与相权两者从来都是竞争合作的关系,如今十二道三使使得相权得以加强,君权旁落是国乱萌芽,圣人赵钰民让姜卜增加勋贵的话语权,本是君权自保的手段,却没有想到文臣们的吃相如此难看。
之前,闻器为尚书令时,便力主扶持勋贵,就是因为闻器看出来大乾三省相权明显超过了君权,当初闻器为保太子,辞官而去,勋贵便失去了朝堂上的助力,这两年在朝堂上,勋贵败退,实则是圣人赵钰民的君权在败退。
两年时间,闻器夜夜无眠,大齐的先例就在百年前,文人当权,总是看不到繁华背后,若是没有军队安境保民,这眼前繁华犹如泡影。
闻器选中的继位者魏羡,却因性格刚烈,一恼怒挂印而去,气的闻器呕血。
闻器显然很明白文强武弱的后果有多么可怕。对于大乾来说,周边都是豺狼虎豹,要不是有着府兵抗在边地,大乾怕是早就被异邦分割了。
闻器不是名门望族,其祖先也不过是大齐边地的一个校尉,也正是当年大元在北方边地以大齐百姓为两脚羊的惨剧,让这位闻氏校尉痛定思痛后,弃武从文,最后留下祖训,闻氏后人当于朝堂,免去武人征战后顾之忧。
闻器便是如此,等到就任朝堂后,旗帜鲜明的支持勋贵和将门,被文臣们视为异端。
大乾国史百年,其中朝堂纷争难以用寥寥几句话说清,国内安定,让文臣们生出来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的错觉。
却不知道若是没有四大都护府年年征战,让异邦无法入侵所付出的代价。
百年征战才有百年祥和。显然这些文臣们已经忘却了。
六月初一的大朝会,关于厢军的处置还没有定论,当齐国公姜卜说说出:“旧历募兵选其中精壮可为都护府辅军。如此府兵可专心于战事,旧历募兵也有事可做,若立下功劳,可授田为府兵。同时,新厢军,也可承担安境保民之责,地方匪患,异族小股袭掠,便可不动用边军和禁军,如此省下来的钱粮无数。国家赋税稳定增长,我大乾地方安定富足,军力强盛,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本是老生谋国之谈,却有人抓住姜卜话中收复失地这句话不放,姜卜的本意是大乾可以恢复曾经大丰的疆域。
但是显然文臣们可不管这些,这个话别人可以说,但是你齐国公姜卜不能说,因为你齐国公府乃是大齐殷氏之后,于是礼部侍郎郭让节喊出:“试问齐国公,如此这般可想复辟大齐!”
整个朝堂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圣贤书被尔等读到狗肚子了!竖子当斩!”太子赵载承看着齐国公姜卜脸色煞白,大乾得国于大齐,虽然殷氏改姜,但是这是当年齐献帝自己的决断,齐国公府也是为大乾立下赫赫战功。
每年圣人都会抽出来一旬时间去祖地乾州祭拜先帝,齐国公府每年都是跟着一块去。
去看看乾州大乾帝陵,中央的两座帝陵,一座是齐武帝,一座是齐献帝,也是大乾第一任齐国公。
如今却被人拿出来做文章,赵载承的火气一下就被顶了上来,这句话既是说齐国公姜卜有谋逆之心,也是在骂赵氏得国不正,反正赵载承便是这么理解的。
当年可是禅让啊,两人于祖地歃血为盟,齐献帝为齐国公,乾太祖以帝王礼葬齐国公,当年文武百官观礼。
赵载承知道作为太子,此时他必须要给姜卜一个交代,否则整个勋贵势力都会和赵氏离心。这些年勋贵对大乾帝王们忠心耿耿,便是有齐国公府的先例摆在面前,勋贵与大乾帝王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要是因为一句话,让勋贵们生了离心,帝位不稳就在明日。
赵载承从圣人座旁的冲到台下,抽出仪刀,没有丝毫的犹豫,用着没有开锋的仪刀,刀锋砍向礼部侍郎,群臣在一旁胆战心惊,也不敢去拉,勋贵武将们跃跃欲试。
“叱嗟,尔等文臣母婢也。”圣人赵钰民面带寒霜,骂了一句便起身直接离开。
太子赵载承被齐国公姜卜夺取了仪刀,卫国公赵垚是赵载承的长辈,抱着赵载承去找圣人。太子赵载承大喊着“杀贼!”
“去看看圣人!这事,你办不了,圣人也做不来!”姜卜在赵载承耳边说了一句。赵载承这才安静了下来。
礼部侍郎郭让节的伤势不重,被没有开封的仪刀砸在胳膊上,只是觉得胳膊疼痛,不过此时被同僚搀扶起来,其他文臣也围在周围。
齐国公姜卜没有和这些文臣说话,带着勋贵们率先离开朝堂。直奔宫门而去。
翼国公秦长武一到宫门,便对着宫门前的左监门卫中郎将喊道:“关掉宫门,让你的人去宫外等候。”
左监门卫的中郎将是江夏郡公的嫡子芦道全,刚说了一句:“宫门重地,不可擅离。”
河阳县公朱子明,一脚就踹了过去,却没有用力:“没大没小的,带着你的人滚蛋。”
芦道全是个实在人,今年才二十有四,看着一帮吃人的叔伯,不敢再反驳了,而且朱子明还是左监门卫大将军,他芦道全顶头上司。
“所有人宫门外上值!”芦道全没有说下值,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有着这么多叔伯在场,想来河阳县公也不会害自己。
不过芦道全走的时候,却被一帮叔伯你一拳我一脚的揍了一顿,虽然不疼,但是实在受不了了这帮老叔伯,你一嘴:“这娃胸口真厚实!”我一嘴:“大腿也有劲!”
“行了,先别闹了,让你的人留下些横刀!”姜卜的话让带兵离开的芦道全呆在当场,不过既然是姜卜发话,芦道全不敢有所迟疑,姜卜那可是他们这些后辈崇敬的英雄,而且齐国公那是军中第一人,他的话无人不从。
芦道全让手下交出横刀,几十位勋贵掂量着横刀,试着顺不顺手,有的监门卫横刀是样子货,当场就是一脚,再骂一句:“自己去领罚!”
随着宫门的关闭,芦道全拿着皮鞭开始抽打刚才被发现横刀有问题的手下。
此时宫门洞中的勋贵们安静了下来,按照年龄,爵位自觉站位。
姜卜为首,三位老国公在后,之后是郡公和县公。人手一把横刀,此时晚了一步到达的文臣们,看着勋贵们持刀站在宫门洞中,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他们还在想着勋贵们这次肯定又碰了一鼻子灰,反正主要拿住了太子,这些勋贵总是会退一步,这是多次交锋中,文臣们总是能占据优势的原因,想来这一次也是这样。
只是显然这次他们想错了,他们的行为已经触及到了大乾皇帝赵钰民的底线,同时礼部侍郎郭让节的话也伤害到了大乾皇帝与勋贵的关系。
想要让勋贵们和皇家一条心,那么就要让勋贵们把憋着的火气泄出来。
宫门洞中的勋贵们,人身皆紫袍,反观人数更多的文官们则是各色袍服都有。
此时新立的丞相和左右相拉上朝中那些没有发声的老臣转头就走,太子赵载承和卫国公赵垚冲着三相点了点头:“圣人在等你们!”
卫国公赵垚让羽林卫放这些老臣离开,而这次在朝堂上冲在最前面,喊话声音最大的官员们则被堵在翁城中。
文臣也不是铁板一块,勋贵要动厢军的主意,地方大族出身的官员第一个不答应,因此他们今天在朝堂上表现的即为踊跃,这里面带头的就是礼部侍郎郭让节。
姜卜看着对面翁城的宫门关闭,此时留在翁城中的文官们只剩下了十几个人,多事四五品的官员,一个紫袍的都没有。
大乾重才,是可以为国所用的才,不是为已谋私的才。
“杀!”姜卜没有多少废话,拿着横刀就冲了上去。
不到盏茶,以郭让节为首的官员便被勋贵们在翁城格杀殆尽。
“让圣人放心,勋贵在,天下稳固!”姜卜冲着宫墙上的太子喊了一声,带着勋贵们让芦道全打开宫门让他们离开。
勋贵们刚一出宫门,便上马奔去十六卫府衙,午时一到。
在长安城仅剩的几位老郡公带着十几个国公出了城,城外从十六卫中抽调的骑兵刚刚从大营带出。
大乾府兵轮番有骁骑番,豹骑番,熊渠番,羽林番,射声番,佽飞番之分。
骁骑番为重骑,豹骑番为轻骑,熊渠番为步军,射声番为弩手,佽飞番为弓手。
其中羽林番最为特殊,羽林番为北苑大营的屯军后人,即北衙左右羽林卫的后代,他们轮番于十六卫禁军中,从小在军营长大的经历,让这些府兵们很是宝贵,因为他们是大乾的全能府兵,上马骑战,下马步战,样样精通。
这是府兵的兵种划分,而这次勋贵抽调的骑兵便是十六卫中豹骑番和羽林番的府兵,左右骁卫和左右威卫几乎被抽调一空。
圣人的调兵鱼符跟着勋贵的脚后跟到了十六卫府衙,圣人的意思很明确,那便是让勋贵放手去做!
前有三使带兵上任,后有勋贵带兵镇压,这一次圣人赵钰民的决心很大,改制,刻不容缓。
隆盛十一年说的三年不征,今年是隆盛十二年,也是三年不征的第一年,已经过去了半年,剩下半年时间官员调动,军队换防的事情更是繁琐,显然圣人赵钰民已经被朝堂上的扯皮磨去了耐心,既然刻不容缓,那便雷霆手段!
一年改制,两年蓄力,这便是三年不征的真正目的。
大乾要从隆盛十三年开始积蓄力量,国制落实需要时间,到年底圣人赵钰民就要大乾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运转,如今有人拦住了赵钰民治国理政的路,那么勋贵们就要帮着圣人劈开路上的阻碍。
哪怕史官记载:“十二年,六月,帝暴虐,勋贵屠群臣,天下闻之骇然。”
赵钰民也没有去理会。不过,六月初刚刚赶到茂州的苏策并不知晓长安城发生的事情,至于改制也暂时不在剑南道西北部落实,凡有战事之地,改制延缓。
苏策出发的晚,却比蜀王赵载校更早到达益州,当苏策领着五千府兵从益州赶往茂州时,蜀王赵载校还有两天才到益州。
靠近茂州,苏策已经能从空气中感觉到战争的气息了,很多茂州的百姓都开始往益州搬迁,一路上苏策见到了很多拖家带口的百姓往南而去。
提前到达的五千府兵们疏散百姓,毕竟茂州马上就会成为战场,与其将百姓留下城内分心,倒不如让百姓先行撤离。
而其他勋贵也和苏策一样带着府兵赶往各州,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九十九章 吐蕃军队
等到苏策带着五千府兵到达茂州,下令府兵归营,茂州和松州分别是陇右道和剑南道抵抗吐蕃人东进的两个主要的前线,其中松州为主,因为跨过松州便能长驱直入进入关中地域,长安便在关中。
虽然松州不属于都护府或者都督府,但是在大乾各州县中的地位却是极高的,至于茂州则稍次之。
苏策等到府兵归营,率先去了茂州的刺史府,牡丹内卫的人一直向着苏策传递信息。
吐蕃人已经完成了军队的整合,不日东进。
吐蕃的疆域不算小,在大乾周边的诸多国家中,吐蕃国土最大,军队人数最多,不过因为其大部分疆域都在高原之上,以牧业为主,人口并不多,牡丹内卫和边军的线报中,吐蕃的人口只有不到四百万。
大乾仅仅长安洛阳的人口便有两百万,但是人数不能这样计算,类似于草原九胡和林地室韦的吐蕃人,以部落分布在吐蕃广阔的疆土上,全民皆兵的特性,让吐蕃可以抽掉出五十万人以上的军队。
而反观大乾的军队,除了之前厢军有部分是征募的壮年外,剩下的不管是边军还是禁军乃至于厢军少部分都是出自折冲府的府兵。
府兵不事生产,即便是不轮番的时候,也多多是陪伴家人。
府兵,这是一群因为战争诞生,一群向往战争的人。
兵在精,不在多!
吐蕃人庞大的军队是陇右道,剑南道,安西大都护府以及新成立的北庭上都护府的头号强敌。
安西都护府兵强马壮,吐蕃人暂时还不敢招惹,陇右道有北庭都护府和长安南衙禁军为后援,所以吐蕃人当前还不敢招惹,因此剑南道便成了吐蕃人欺软怕硬中那个可以去捏一捏的软柿子。
只不过,吐蕃人和大乾周边的诸邦一样,并不明白,他们面对征战百年的大乾,每一次都不是全力以赴的大乾。
上穷碧落,下落黄泉,天地之间,府兵,纵横捭阖!
“点兵!”看完舆图,苏策明白了此时茂州面对的局势有多么恶劣。
吐蕃人整备二十万军队,吐蕃为了鼓励激烈的战斗,惩罚临阵退缩者,设立了六种表彰和惩罚制度。其中,根据战功大小,勇者可获得“六勇饰“,分别为虎皮裤、虎皮上衣、虎皮小披肩、虎皮大披肩、全虎皮外罩、全豹皮袍等。而对于战场表现怯懦者,则将狐狸尾巴挂在其头上,表现其如狐狸般的怯懦。
只是这些介绍吐蕃军队的消息,苏策并不在意,因为大乾同样也有军功十二转,军功十二转被视为大乾府兵的最高荣誉。
勇气,战力,吐蕃军队有的,大乾府兵一样不差,吐蕃以来都师从中原。
苏策关心的只有吐蕃军队的数量和实力。
吐蕃军中构成复杂,有吐蕃本部的吐蕃人还有羊同地域的羊同人,以及内附的苏毗部,被打败而暂时被统治的吐谷浑两部。
其军政可以说是对大乾边军的照搬照抄。
吐蕃赞普以各地氏族部落为基础,设置千户,以当地势力最大的氏族长为千户长,十个千户形成一翼,翼分上下两部,如右翼分右翼上部、右翼下部,各置翼长一人,此翼长名义上管辖五个千户。
吐蕃本部共划分有四个翼,计有中翼、左翼、右翼、支部翼,另内附的苏毗,也成立了支部孙波翼,共有五翼。
此即所谓五翼六十千户,其中有十个千户属於羊同部落,羊同部落并未成立翼。
吐蕃的翼、千户等建制,系以军队编组形式组织百姓,即结合行政、军事及生产三位一体的制度,以符合容易动员、简单编制的要求,能够顺应吐蕃扩张国势,开疆辟土,干戈时兴的需求。
同时与吐蕃军事部落相联系的是吐蕃本部有“桂”、“庸”之分,“桂”即武士之意,桂是吐蕃本部执行军事任务的高等属民,“桂”身份较高,是军队作战的主力,类同于府兵,“庸”则从事农牧业生产,交纳赋税,其身份较低,属于下等庶民和奴仆。
战时则按部落成员身体强弱及职业特点编成由充当作战主力之“射手“和负责承担“射手”的一些杂务并参与作战的“护持”两部分人员组成的军事编队出征,通常而言“射手”为桂,“护持”为庸。
这次吐蕃人整备军队来寇边,实则也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来自大乾军队的威胁,安西都护府自从姜屠离开后,便没有西进。
因此,吐蕃人东进试探大乾,未尝不是因为姜卜袭爵齐国公。
现在,吐蕃人的西南两边是高耸的山脉,北进之路被安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阻拦,只剩下了东进这一条路,若是此战胜,吐蕃人梦寐以求的剑南道的平原便到了嘴边。
只是这些吐蕃人谋国之谈,必须迈过大乾府兵这道坎。
敌众我寡,蜀王赵载校对于勋贵们的要求只有两个,不失地,立国威。
立威之战,太子赵载承没有打赢九胡罗斯,他,蜀王赵载校要打赢对吐蕃的一战。
苏策来到茂州,只做了两件事,整军,备战。
手头一万府兵以及随军而来的各个折冲府的校尉,旅帅。
因而,苏策手下并不缺战将,但是一万府兵略显不足。
好在陇右道也整备了七万厢军,外加松州等地的府兵,吐蕃的吐谷浑部却是动弹不得。
失去了吐谷浑部也出乎吐蕃人的意料。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此时,吐蕃人东进试探之战,已经成为了不得不胜的一战,否则吐蕃赞普便会失去吐蕃各部的支持。
战争的红利是吐蕃各部落凝聚力量的前提。
外战胜,得川蜀,外战败,内战不休。
吐蕃赞普也很明白吐蕃当前的处境。
虽然没有亲征,但是吐蕃此战五翼中的中翼、左翼,派出四位翼长,二十个千户,其中吐蕃所谓射手共计两万人,护持四万,还有奴隶十四万。中翼主攻松州,左翼主攻茂州。
随着牡丹内卫的消息越来越多,苏策也感觉到了战争的刀锋近在咫尺了。
蜀王赵载校就藩之后,根本没有精力去处理杂务,应付完益州的官员,赵载校带着周正去了益州外的府兵大营,茂州面临着什么,赵载校很清楚。
“周正,这次,孤想让你领军前去茂州!”赵载校看着周正认真的说道。
身为大乾蜀王,赵载校看似地位尊崇,但是比起当二皇子的时候,他失去了更多,比如他的蜀王府不能养将了。
这也是他看重周正的原因,府兵出身,还是从牡丹内卫一手带出来的人。
“诺!”若是苏策在此,他就会发现比起之前那个脸上时常挂着笑容的周正,现在的周正寡言少语,脸上尽是肃然。
第一百零一章 奴军攻城
绝望!
局势之糜烂不仅超出了剑南各军的预料,也让大乾朝堂风声鹤唳起来了。
蜀王要南北两衙禁军,但是长安之军调去剑南,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战争迫在眉睫,但是长安的兵调过去,起码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以疲军战得胜之军,大败之象!
若是禁军有失,大乾皇帝如何去威慑各道豪族,三使下道,本就让各道豪族的神经绷到了极点。
若是禁军大败,遍地狼烟近在眼前!
“不允!”朝堂上的圣人赵钰民冷漠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感情。
哪怕那是他最聪明的儿子向他求助!
“退朝!”太子赵载承看着沉默的朝堂,直接结束了朝会。
“召五国公,三相,魏羡入宫!”紫袍公公用尖锐的嗓音响彻朝堂。
群臣神情恍惚的走出大殿,交头接耳的走在回官衙的路上,一次小小的边境防卫,却让大乾君臣失去了往日的威严。
这已经不是剑南道的事情了,此次益州武库暴露出来的毒瘤,若是不能处理妥当,大乾真怕是要伤筋动骨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道理谁都明白,但是坐视不理,大乾失去的,恐怕不是半个剑南道。
可以武装二十万甲士的武器盔甲被剑南道的官员和豪族,零敲碎打的一点点运到吐蕃贩卖。
而其卖家则是吐蕃赞普,以前总是听说吐蕃赞普为人狡诈,却没有想到如今有了尾大不掉之势。
“圣人呕血,太子,您……”看着欲言又止的圣人近侍,太子赵载承只是点了点头,带着沉默的五位国公和三相转头去了东宫。
“剑南之事,不可拖!”
……
苏策站在不到三丈高的城墙上,看着城外连绵的吐蕃大营,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有些时候,数量太多,真的无法用人力去对抗。
以一挡百的例子有,但是大乾从来没有以一挡百的军队,一比十,可守,这是大乾军队的极限。
人力有极,有些事情非人力可以对抗。
比如眼前这座吐蕃人的大营。茂州城地处于两座山脉的中央谷地中,横贯在谷底的道路上。
这里是吐蕃大军无法绕过去的地方,因此茂州城便是吐蕃人最先要碾碎的阻碍。
茂州下辖的几个不足万户的下县,老百姓们早在月前,已经被自己的县令县尉还有城里的百余厢军护送去了益州。
蜀王让人去看过益州武库后,就死了心的要除掉这些硕鼠。要在益州用兵,这些茂州的百姓很容易成为益州本地百姓攻击的对象,因此,赵载校只得分兵,寻找三千军中老兵,携蜀王文令,靖安各地。
剑南虽然已经开始出现一些骚乱,但是在府兵的威慑下,暂时被压住了,局势糜烂,犹如一锅将要煮沸的热水,要么掀开锅盖,要么被去了火气,压住锅盖。
只是现在苏策却已经无法去顾及这些了。
围三缺一,这些吐蕃军队的大营布置很明显有大乾的影子,只是和大乾军营的各军之间紧密相连不同,这些吐蕃人的各军营地之间有很多上百米,甚至是相隔半里的“空隙”。
看着吐蕃人安营扎寨,苏策没有派人去做徒劳无功的袭击,或者说他还没有找到一个好的时机。
最后一次确定城中没有百姓了之后,苏策松了一口气。
对于边军出身的人来说,和异族打仗的是最怕的就是己方百姓被当做叩关的“武器”。
以百姓性命相威胁,关塞不开城门,放他们过去,便是血流成河的屠杀,大乾为什么仇视诸邦,只因这些异邦人的异族人和大乾人有着血仇。
血仇没有一笑泯恩仇,只有血债血偿。
九胡人和大乾人是血仇,大乾百年征战,是有五六都是安北都护府主攻九胡人。
如今曾经建立起大元帝国的九胡人,现在只能在交出全族大部分财富后,成为罗斯人的附庸。
合为附庸,不为奴,贱于民。
看着越来越完善的吐蕃人营地,迟迟不见攻打,苏策虽然觉得很是奇怪,却也没有派人出去送死。
战争的节奏没有那么快,苏策趁着这段时间,整备了一次军队。
一万府兵中,有一千轻骑,四百侦骑,四百重骑,两百具甲骑。
剩下的这都是步军,蜀王送来的箭矢决定了苏策只能重点布置,以杀伤为目的,玩不起箭雨覆盖。
因此苏策从剩余的八千府兵中抽出来一千弩手。
剩下七千府兵,分为七队,每队千人,要不是茂州城小,只是一座两里见方的小城,一队千人还真守不住。
而茂州这座城自建立初,便考虑到这里地处要害,发生战争的可能性很大。
因此,茂州半座军城的说法并不是说着玩的。
四四方方的城墙,四角有各有一座角楼,两座城门,一东一西,各有翁城,城门上有双层箭楼。
城门高耸,达到三丈有余,双层箭楼宽达三十米,翁城为圆形,东西不过百米。
而在四面城墙每隔七十五米,便有一座凸出城墙两的马面,茂州城的马面没有长安城马面那么宽大,只有五米宽,上面的平台上有一条长方形的两层阁楼,下层住人,上层作为箭楼。外围一侧的城墙都是凹凸有秩的女墙。
总共四十八座马面,四座角楼,两座箭楼,这便是茂州城的防御建筑。
至于武备,只有八十张从益州送来的三弓床弩,臂张弩一千张,弓类是府兵的常备武器,人手一两把,这是根据府兵个人的能力配备选择的。
而人员分配上面,就需要考量苏策的排兵布阵了,城门处虽然有翁城,箭楼,但是这里却需要重兵把守,这两面城墙也是吐蕃人进攻的重点。
设身处地去想,苏策若是手上有十万大军,面对万人把守的城池,最好的方法就是全力攻击两座城门处,分出偏师,待两面没有城门的城墙上的守军被抽调部分后,偏师主攻,垒土为坡,靠着兵力强盛,一处破开,整座城池唾手可得。
因此苏策给东西两面各放两千人,南北两面布置一千五百人,还剩下两千人作为辅兵,随时补充到城墙上,两千骑兵作为反击的力量。
大乾能称得上侦骑的骑兵,都是十里挑一的好手,骑术高超,因此苏策让这些侦骑暂时作为城中传递消息的骑令兵。
至于四面城墙的守将苏策手下皆是校尉,旅帅,只能矮个里面拔高个。
这些府兵都是来自各个折冲府的,相互之间也都有一定的了解。
在四十个步军校尉中,众人推选出来了十二位校尉,四主八副,一面城墙的守将由一主两副组成,二十八名校尉,四座角楼各一人,剩下二十四名校尉则各领两座临近马面。
虽然城外吐蕃大军,兵力过十万,但是茂州城中的府兵们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这些临时抽调的府兵,都是轮番回来的府兵,也就是说,这些府兵都是出身于边军。
一个边军,除了军城外大部分的战斗都是在戍堡,关塞中战斗的,那些戍堡关塞虽然险要,但是战斗也是异常残酷,现在据茂州城而守,对于边军的人来说,厮杀的残忍无疑降低了很多。
至于苏策和军司马两人则坐镇城中,而苏策对于自己的安排比起众人都残忍。
城中除了侦骑外,剩下的一千六百骑兵,军司马率二百具甲骑压阵,苏策领一千四百轻重骑破军。
不过,现在敌人来势汹汹,何时出城偷袭,还需要一个时机。
将手下都安排好,苏策下令全军杀羊煮肉。
“苏刺史,现在杀羊早了点吧?”名叫赵募的军司马左右手端着两碗羊汤,油花下隐约有着几块羊肉。
苏策没好气的看着这会“提点”自己的军司马,四十的人了,欺负自己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没得意思。
若是想劝,杀羊前干啥去了,吸溜吸溜的现在吃的满嘴油花的,这算哪门子提点。
这些府兵都是剑南道的兵,身材并不高大,但是却很凶悍,比起之前苏策带过的兵,这些轮番过的府兵们,杀气很重。
不过却很乐观,没有北方府兵的沉稳,但沉稳不足,却是悍勇。
“都是好兵,你喝完汤,去嘱咐那些校尉,此战在守,莫要贪功,府兵的命金贵!”苏策端起刚才军司马端来放在案牍上的羊汤,喝了一大口,羊肉燥热,正适合战前来一碗。
听到苏策嘴里说出“金贵”两个字,军司马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这是兵家大忌,不过,这位刺史的话,很暖人心,起码不会用府兵的命给自己垫出来一个富贵荣华。
军中什么样子的人都有,苏策这样的主将已经不多见了,将领不惜兵,兵便不会卖命,能做府兵的都不是傻子,苏策以前也是府兵出身,对此深有感触,军中有打胜仗,被抄家的,多是因为用人命堆战功,这样的人在军中活不长。
军司马没有多留,四十岁的赵募,不是乾赵的赵,而是剑南道的将门,不是闻名天下的将门,只是剑南道中一个对抗六诏的小将门,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剑南道府兵中的地位。
有时候勋贵面对将门,事情不能做的太过的原因,也是因为将门在府兵中的地位,军中中下层悍勇之人多出于将门,而军中崇尚强者,这些将门在府兵中的地位很是特殊。
都是刀口上的人,勋贵和将门早已经有了默契。
苏策知道军司马给端汤,要的就是自己的一个态度,一万战十万,府兵敢战,但是值不值得却需要府兵们自己考虑。
而将门不出爵位的根子也同样在这里,勋贵圣人压制将门何尝不是因为将门在府兵中的地位特殊。
成也在此,败也在此。
不过现在苏策需要的是上下一心守住茂州。
而选中赵募作为军司马,也是兵部看重赵募在剑南道府兵中是一个很有威望的人。
知进退的人,没有人讨厌,苏策和赵募三言两语已经试探完了彼此。
“老狐狸!”
“小狐狸!”
……
两人一人在屋外,一人在屋内,喝着羊汤暗自骂了一句。
战前的平静总是有限而奢侈的。
第二天天微亮,茂州城西面箭楼的鼓声被敲响了,苏策作业披着甲胄将就了一晚,这会睁眼。
“刺史,箭楼来报,敌军出营列阵!”
苏策从榻上翻身起来,摇了摇有些混沌的头:“再探,令,四守将,不可放敌军上城墙。”
两里地的城墙站不下太多人,因此都是分成两批轮番上城墙,而被选为辅兵的都是年纪轻的。
府兵中有竞争,更有泽袍之义,都是老府兵在前,按着年龄往下排,这不是争功,而是争多一个先死的前列。
“咚!咚!咚!”
……
随着列阵的吐蕃军队一点点迫近城墙,苏策也骑马赶到了西门。
望着眼前满脸通红,黢黑,披着皮袄的吐蕃奴军走在前面,苏策眉头皱了起来。
吐蕃人的军阵有些卑鄙,奴军在前,护持在中,射手在后,这明显是要消耗茂州守军的武备,而茂州的武备可经不起消耗。
“攻!”
吐蕃军中传出来一声大喝,苏策不知道喊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抬着粗糙竹梯的奴军一窝蜂涌了过来,苏策哪里还不明白刚才那声大喝说的是什么意思。
吐蕃奴军来攻,苏策气的牙痒痒,但是面对吐蕃军队的消耗战法,苏策只能硬着头皮去接。
第一百章 益州危!剑南危!
烽火自山峦燃起,整个茂州城被道道狼烟唤醒。
大乾有民两千万户,军户占两百万户,但大乾百姓多在平原内地,边地的百姓并不多,万里横贯东西,九千纵横南北。
这也意味着大乾的边地并不是每一个地方都能顾全到的。
大齐顾此失彼的例子就在眼前,齐强却亡,便是因为边军参与了内战,导致边地失守,寇入关,民不聊生,齐失民心,禅位让乾。
大乾看似兵强马壮,军力强盛,实则可抽调的兵员并不多,除了轮番而下修整的府兵,大乾的可战之兵只剩下南北两衙禁军。
但是为了一处边地的得失,就去抽调禁军,只怕被一道告百国书吓成人畜无害的四边诸邦,便会摘掉软弱的面具化身为饿狼,即便是大乾如猛虎,但,猛虎架不住群狼。
“点狼烟,让山顶戍堡的人撤回来。”苏策往常总是兵书不离手,因为苏策很清楚,自己和将门以及勋贵出身的人不同,他只是府兵出身的野路子。
而战争从来都不是棋盘上简单的黑白双子。
实力与勇气共存,牺牲与怯懦交织,战场上的杀戮,会让人心中的邪恶,恐惧无限放大。
苏策从戎四载有余,经历的厮杀不算多,但都是九死无生的恶战,其中,最让苏策难忘的便是烽燧堡面对饿胡的一战。
那一夜,苏策见到同戍的其他五个人的恶,杀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死,无关道义,只是都被逼迫在了生死之间。
苏策想到与昨日最后一批武备一同到达的文书,那是蜀王赵载校给他的一封文书。
“此战,当断己生路,待孤领兵至,孤要西川血可乘舟!”
没有计策,也没有指点,只是这封文书却让苏策知道,那位益州城的大乾亲王心中已经被逼到了绝经,否则他算无遗策的赵载校不会用这么绝望的语气
一地一城的得失并不会让大乾人心疼,因为像茂州这样的小城,大乾有成百上千座。
何为死地!
断己生路,方可断敌生路。
苏策看完文书,只是默默的合上文书,冲着益州方向说了一个字:“诺!”
兵,要听命!
将,要听令!
局势的恶劣,已经超出了苏策的想象,苏策想过逃离,但是折冲府的两年时间,以及在长安城北的家人,让苏策不愿也不敢去想逃离的事情
勋贵聚长安,大军出征,勋贵为将帅,其家人便在长安。
这也是为什么将门不得重用的原因之一。
因为将门以戍卫边地为名,已是身处边地,何谈去长安!让将门领兵,大乾的君,何以安心!
“箭矢备有多少?”
苏策话音刚落,军中司马便应声说道:“弩炮三千!弩箭十万!羽箭五十万!”
“不够!”苏策皱了皱眉头,这些箭矢看似很多,但是根本不够茂州这一万府兵守城之用。
“蜀王昨日派人来说,此是益州可以抽调的全部军备了!”军司马有些无奈的说道。
其中细节,苏策只是去看军司马的表情,便已然明了,益州大军迟迟不动,本就蹊跷,现在军司马这么一说,加上那封文书,苏策就更肯定了心中的想法,益州出了大事!
“涉案者,诛三族!”赵载校看着蜀王府前来求情的益州大族,却丝毫没有给堂下这些地方中身具名望与财力的大族族长们一点脸面。
益州,剑南道最富庶的地方,一直以来,收复赣中,征伐六诏一直以来都是兵部主推的事情,
足足二十载,益州武库成了大乾十大武库之一。
武库中的盔甲武器足可以武装起来二十万甲士。
横贯秦巴,仅因修栈道,大乾在穆宗时就有两位郡公身陨,这才修成一条栈道。
也让将作监的盔甲武器源源不断的运往益州,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益州武库启用,大乾可以收复赣中,征讨六诏。
但是去过武库的赵载校现在想的只有杀人!
不杀不足以泄愤,不杀对不起埋葬在栈道旁边的两位郡公以及十万民夫。
“十万札甲,十万皮甲,五万马甲,横刀三十万,陌刀一万,弓弩四十万,箭矢千万!”赵载承嘴里平静的念叨着数字,心中却是无限的怒火。
赵载承看着堂下那些还在引经据典,让自己礼贤下士,安抚藩地的所谓名士们,心中只觉得作呕,同时也下了决心,哪怕这个王爵不要了,他也要肃清剑南道的这些蛀虫。
赵载校猛地站起身子,踹倒身前的桌子,头也不回的走向身后的屏风。
“杀!”周正从屏风后面闪身而出,很久没有穿甲胄的周正,感受着身上甲片的摩擦,身上的血液快速的流动,之前那个木然的周正已经死掉。
看着惶恐的伯父,周正心中想起小时候,自己的这位族长是那么温和。
只是现在周正只想割掉那张温和的脸皮,看一看脸皮下,是否是一张贪婪恶鬼的面孔。
“噗嗤!”
“噗嗤!”
“噗嗤!”
……
横刀与血肉的碰撞声音,唤起了周正心中的杀戮。
周围的府兵们被兜率上的面甲挡住了表情,能看到的只有一双双仇恨,冷漠的眼神。
“王爷,正复命!”周正到底是没有动手,因为周正不愿意自己的佩刀沾染浸透贪婪的血液。
“去吧!”赵载校闭着眼睛,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自己的兄长,长安城中的哪位大乾储君的无奈了。
“诺!”周正扶着刀把,转身离开。
赵载校看着周正的背影,那个小戍堡出来的人都不差!
“来人,速派信使回长安,告知父皇和太子,孤要十六卫,羽林卫,益州危!剑南危!”
“蜀王令,屠!”周正骑马赶到益州大营外,冲着里面大喊一声,早就准备好的府兵们鱼贯而出,两万步军入城,两万骑兵则以千人为一队,拍马跑去四方。
远在茂州的苏策并不知道,在吐蕃人迫近的时候,蜀王赵载校选择了最刚烈的选项,没有丝毫的妥协,退步。
前线战事不明,益州大军分散到了剑南道诸州,横刀对准了各州的豪族。
豪族以何起家,不是剑南的盐井,也不是丰产的粮食,而是大乾在益州的武库。
封存的崭新甲胄变成了破衣与石块,抹着油脂的锋利横刀,规制统一的弓弩变成了竹片,每年耗费巨资的弓弦变成了麻绳,至于大乾军中重器的陌刀也成了藤条。
至于那上千万支箭矢,那一捆捆细竹节让看到武库的所有人只想烧光剑南道的竹林。
至于这些武器的归处不用多想,吐蕃人缺铁料,却怎么会喊出来披甲二十万,精骑十万的豪言!
“蜀王,茂州燃起了狼烟!”一名王府亲军冲到赵载校近前喊了一声。
“孤知道了!”赵载校看了一眼茂州的西北方,只愿苏策可以撑住。
益州大军四万余,甲胄武器都是之前从各折冲府的武库中取出来的,这仅仅是防备野兽的自卫武器,数量只够一次短暂的战斗。
苏策不知道茂州的武备都是赵载校从四万大军中一点点扣出来的。
大乾征战百年,剑南道也只是近十年遇到过统一高原的吐蕃人时不时的小股掠夺。
忘战必危!
赵载校来时只觉得硕鼠三两只,正好立威,却没有想到剑南道那是一窝硕鼠,早已经在十年时间里面将益州武库啃食的干干净净。
“吐蕃赞普,好算计!”赵载校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王府后院,自己的王妃要生孩子了。
与其无能为力,不如缓口气,赵载校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王府外五百米设哨,亲军众人,甲不离身!”周正骑马回到王府,吩咐王府亲卫,此时入城的步军已经控制住了城内厢军,正在按着这些日子查出来的名录一家一家的抓人。
贪婪可真是人类的原罪,周正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那位吐蕃赞普是从哪里寻找到的金矿,益州武库被剑南道的豪族们卖了个干干净净,那册账本,蜀王府赔了上百亲卫的性命才夺到手中,里面的数字让周正怎么也想不到,剑南道的繁荣竟然是靠着益州武库支撑起来的。
此时除了茂州,来到剑南道的其他勋贵们正在带着府兵围剿剑南道的豪族。
“十万!”这是周正这个土生土长的剑南道人推算出来的数字。
府兵对外是一柄威慑诸邦的横刀,对内则是一把割肉治骨的剔骨刀!
周正一遍又一遍的巡视着蜀王府,王府的亲卫们用长枪一寸一寸的王府的每一处地方,以防有密道存在。
剑南道的官场不会乱,因为新到任的三使稳住了那批异地为官的官员。
周正已经能够想象到蜀王的下场,蜀王屠戮藩地豪族,只怕会引起大乾诸道豪族的敌视。
而大乾圣人也需要给天下一个交代,哪怕蜀王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但,分散在天下的豪族若是拧成一股绳,长安城的皇位也禁不住拉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