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不太严肃的大乾君臣
夏季六月底,长安城似乎也被炎热抽去了生气,勋贵们带着家小亲卫们去了南山脚下避暑,大乾立国百年,征战十战九胜,一代代府兵中冒头的人也积累了下来。
但是因为降等袭爵的缘故,所以住在长安城的勋贵人数实际上并没有开国的时候多,伯爵以上人数不足三百人。
长安的繁华很大程度上依靠的就是勋贵。同时,大乾的官员也是历代都来最多的。
职官,散官,勋官三种类型的官员体系,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九等流外的行政架构让大乾的统治渗透到了大乾的每一寸国土中。
选锋令是一个大乾人对于自己仕途的选择,从伍可传家,从文兴一世。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过近几十年随着大乾疆域扩充到了现在人口所能控制的极限后,军功授爵的路就不那么通顺了,所以大乾度过了帝国扩张期后,大量的人才都选择去读书,文治武功,文职在前,武功在后。
这几十年积攒了很多的文官,而勋贵也就只有两年前征北一战封的几十个勋贵。
现在站在大乾顶端的勋贵,也只有六位国公,十五位郡公,三十一位县公,七十四位县侯,一百八十七位县伯。
至于将门文阀,将门和勋贵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文阀现在已经撑起了朝堂的半壁江山,没有谁去打压开国时,就占据整个朝堂三分之二数量的勋贵,只是随着时间的消逝,勋贵势力在不断的衰落而已。
太子之事虽然以妥协的方式结束,但是对于大乾朝廷敏感的人都发现了皇权与相权相争的事实。
皇权的巩固历来依靠的都是勋贵的支持,勋贵会随着一代代家主的更替逐代衰落,此起彼落,文官的权利却在不断的加强。
很多文阀的前身本就是勋贵,只是因为爵位不再,依靠家族的积累,不断涌现人才,变成了文阀。
这个根子在四十年前最后一位开国时封爵的勋贵去世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根子。
将门和文阀的界限也因此变得很模糊,将门没有了勋贵的身份,就没有土地和食邑养将,穷文富武的道理,让很多将门没落,后代子孙只能走向科举之路,成为文官。
不过事情总是有利有弊,弊的说完了,利的地方也不是没有,至少大乾的文官群体还带着勋贵的傲骨,做事的风格中带着一股堂堂正正的强势味道。
太子之事要是放到前朝,肯定会安一个太子管教不严或者太子失德的帽子,但是文官们却用了一位尚书令的仕途,强硬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连皇帝赵钰民也只能退一步,太子除了丢了议政之权,该什么样还什么样。
东宫之位稳如泰山,五月皇帝照常去南山下的离宫避暑,三省六部的长官们也跟着一起去了南山离宫办公。
太子赵载承今年四月行冠礼后,群臣进谏之下,恢复了太子的议政之权。
同时,皇帝避暑,太子赵载承监国,虽然赵钰民带走了三省六部官员,但是九寺五监还留在长安城辅佐太子监国。而且东宫的官员也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皇帝赵钰民过两年才到四十不惑的年纪,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所以才以太子的事情试探群臣,不过尚书令闻器却用强硬的态度,让试探徒劳无功。
大乾也不是没有过太上皇,乾太祖就是五十五岁做的太上皇,活到了七十九岁,当然太上皇交出皇权也并不是因为发生了政变,而是大乾开国皇帝自己定下的规矩。
嫡长子十四无疾封太子,太子十六大婚,听政议政,二十监国,皇帝五十五退位为太上皇监政,太子继位。
这种权利的交接,才是让大乾国运不衰的源头,每一位皇帝都是在自己精力充沛,执政手段成熟的时候继位,大乾的每一位皇帝都算的上英明,当然权利的交接少不了文臣的督促,以及勋贵们对于新皇帝的支持。
而皇帝赵钰民的试探不成,从另一个角度也是对于皇帝权威的打击。
所以,今年皇帝避暑,特意吩咐了大乾勋贵们也得去南山陪同,苏策也从苏庄骑着黑子屁颠屁颠去了。
至于皇帝赵钰民的目的很简单,之前被文官不讲道理的以退为进的手段刺激到了,这不得往回找找脸面吗?
皇权如何巩固,还是得靠给皇家卖命的勋贵们。
这不,大太阳底下,皇帝要“大阅”。
北衙六军中的左右羽林卫这次随皇帝避暑,右羽林卫屯卫离宫,
左羽林卫以及勋贵们都到了山脚下。
赵钰民自领中军,六位老国公挺着七十多岁的身子骨,每人分领左右虞侯,左右前军,左右后军。
皇帝当大将,国公当虞侯,押衙,郡公,县公当队正,至于伯爵资历老的凑着当个队正,资历浅的就只能混个队副做做了。
至于观众,就是三省六部的官员们了。
大太阳底下,眼看着勋贵里面的老头子们额头冒汗,腿打摆子,苏策等一帮年轻的勋贵们,一边要时刻盯着令旗指挥羽林卫变换阵型,一边还要注意身边的老头子们别中暑了。
将军白发总是让人心酸,但是皇帝都带着羽林卫亮起了刀锋,勋贵们可不能拉了后腿,毕竟勋贵和皇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不允许在大阅的时候出问题。
大乾军阵是大乾府兵的吃饭本事,能进北衙六军的都是边军中的佼佼者,军阵的变化移动那都是刻在骨子里面的。
三省六部的官员们中的很多人都没有见过大乾军阵,毕竟不管是北衙六军还是南衙十六卫的军营无符令不得入内。
三省官员自持身份支起耳朵安静的看着,而兵部的官员此刻被其他五部的官员围着,要说六部谁最了解大乾军阵还得是兵部。
军阵的每一次变动都会被这些兵部的官员分析一遍,这会是遇敌展开,嗯,这会是御敌扎稳阵脚,哎,射箭了,快看要接敌了……
两个时辰后,大阅进入尾声。
此次大战,大乾皇帝赵钰民亲自指挥军阵“大战”两个时辰。射出箭矢四十万支,全军推进“拼杀”五里。
斩获倒霉的兔子,野雉,蛇鼠上百只。
“战陨”六位国公,九位郡公,十三位县公,二十九位县侯,七十三位县伯。
当然战陨的勋贵们,很快都被军阵中的辅兵抬到阴凉处,太常寺下太医署的太医令领着医师、医正、医工忙的前后脚打架,霍香熬的汤药一碗碗的灌进勋贵的肚子里面。
左羽林卫的府兵们倒是啥事没有,毕竟北衙六军,三日一训已成惯例。
“活着”的勋贵们跟着骑马在前的皇帝赵钰民去往三省六部观战的山头,左羽林卫的将军们接手自己的军队,整队,按照兵种,一队队列成方阵。
皇帝赵钰民骑马饶了一圈,三省六部的官员们跟在勋贵的后面,吃着前面飞扬的尘土。
接着皇帝勋贵官员们在左羽林卫的方阵前减速,听着军阵中整齐的呐喊声,文官们的脸色如常,至于心里怎么想的,谁也不清楚。
走完最后一个流程,赵钰民上来点将台,扫了一眼户部,能不能犒劳犒劳咱辛苦的将士们。
户部尚书无奈的点点头,您开口,我出钱。
我出钱?我户部只进不出!
晚上,皇帝回到离宫的,宫外左羽林卫的营地飘出阵阵肉香,两万人吃了整整四千只羊,户部尚书脸上带着笑容,看着给勋贵分食烤羊的皇帝赵钰民,圣上今天出了口恶气,闻器,你拍拍屁股走人了,我们还得哄着圣上,吃了一嘴的土,闻器不当人子乎!
离宫大摆筵席,众人知道圣上出了气,差不多该消停了。
户部尚书这会却有点不开心了,当兵吃肉,那是皇帝犒劳。
凭什么老夫只能吃些带着腥味的鱼肉,你们这帮勋贵就能大口吃着烤羊肉,虽然老夫牙口不好,但是这羊肉凭什么没有老夫的,圣人不再是年轻的圣人了,都不知道照顾老臣子了。
想那北衙六军是皇帝私军,我户部那是大乾的户部,一粟一粒那都是民脂民膏。
四千只羊,既然是皇帝赏赐,那肯定是最好的羊了,既然是好羊,比起市价三百文的羊肯定贵一点,一只一贯不贵吧,相信圣上肯定不会舍不得的。
四千贯不是个小数目,这钱肯定不能让户部出了,看来今晚要写一份信交给太府寺卿,说一说这个事情,钱是皇帝花的,那今年拨给内帑的钱要扣出来这笔钱的。
要是全扣会不会惹怒圣上,算了户部也出一部分吧。
内帑每月可从户部拿走一千两百贯作为圣人的月俸,户部尚书心里小算盘一打,那就扣下来一季的用度吧。
四千贯减到三千六百贯,户部要花出去四百贯,心疼,肝颤,这些钱够养活七八户人家一年呢。
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老夫今日愧对这四个字。
第四十七章 闹乱子的俘虏
苏策虽然这两年日子过得很平静,但是在大乾的其他地方,却时不时发生战斗。
这些异邦作战,虽然最终都以大乾的胜利而告终,但胜利之后,还有一系列问题没有解决。
比如怎么安置那些俘虏?
围绕处理俘虏的问题,大乾的朝堂迟迟没有决断,之前的俘虏都是被贬为奴隶买卖到各道。
但是这些战俘出身的奴隶今年以来,半年时间便发生了几十起反叛,杀害主家的事情。
朝堂上现在正在吵处理办法,而且这还与征北之战有关系,北征一战九胡逃走了一部分,被大乾俘虏的差不多有二十万人,现在全部分散到大乾的府道。
要是平常边军会留一部分,交换被俘府兵,每年进到内地的战俘奴隶超不过五万,但是九胡二十万人,让大乾的奴市出现饱和,虽然当时都是低价出卖,但是现在惹出了麻烦。
对于大批的九胡战俘就不能再强压了,不然活不了几个了,嗜杀的名头可不能丢到赵钰民这个皇帝头上。
赵钰民和三省六部的大臣们一边在离宫纳暑,同时也在争论如何解决,毕竟国策没有朝令夕改的说法。
这次即便是太子遇刺,赵钰民都没有回长安,就是在商议这个事情。
最终提出五种不同办法,到底选哪个,大乾君臣各有各的道理,即便是作为大乾皇帝的赵钰民也不能独裁决断,三省六部的尚书宰相们在国策的制定上,依照祖制,需要票投,过五成才可推行,怕的就是动摇国本。
而现在支持人数最多的办法也只有三成支持者。
本是纳暑的离宫,但是赵钰民却起了一嘴泡,因为这些天他已经和三省宰相吵了不下十次了。
尚书令宰相戴温,中书令左相李信,侍中右相窦平,秘书省秘书监魏羡,还有大乾皇帝赵钰民。五个人,五个想法。
吵得不可开交,其中以宰相戴温嗓门最大。
左相李信,右相窦平,喜欢一语致死。
左相李信认为中书省还没有吵明白。
右相窦平认为中书省没吵完,我们门下省吵不起来。
文相魏羡认为秘书监馆藏中原历代书籍,他们遍观群书,也有想法。
宰相戴温大嗓门一喊,秘书监不要添乱,我尚书省要先免去几个六部尚书,这些人不听话,不支持宰相,这个宰相当着没得意思。
其他尚书,挺着脖子,免我的官,来,姓戴的匹夫,你试试,六部否决尚书令也不是没干过。
赵钰民不可能做出杀害俘虏的旨意,做皇帝肯定不能乱来的。
但如何重新安置这二十万人呢?赵钰民也有自己的想法:“皆置之西域,分立酋长,领其部落,则永无患矣。”
意思是,把他们全部迁到西域,设立不同的部落酋长,让他们相互不能统属,以防他们拧成一股绳对大乾造成威胁,这样才能永远保证安定。
这是第一种意见,总结为九个字就是:置西域,分管理,紧防备。
以尚书令戴温为代表的大臣说:“请改安西都护府为西域都护府,为其节度,此安边之长策也。”
戴温的考虑很多,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的总体意思是说,把二十万九胡俘虏集中起来,安排在西域边境,让他们为大乾守护西域边疆。
但戴温没有否定赵钰民,他认为即使让他们守护边疆,仍然要分成不同的部落,已达到分化他们的目的。
这是第二种意见,总结为九个字就是:守边疆,分部落,慢接纳。
门下省侍中窦平拿出来的建议和上述两位完全不同,说:“戎狄之性,有如禽兽……置之中国,有损无益……迁于西域,分其土地,析其部落,使其权弱势分,易为羁制,可使常为藩臣,永保边塞。”
窦平的意思是,九胡这些外族留在中原,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因为我们要时刻防备他们叛变。不如让他们迁到西域,分成不同的部落,相互牵制,相互争斗,相互内耗,这样他们就没有精力攻打我们了。
这是第三种意见,总结为九个字是:强隔离,互攻伐,引内耗。
李信作为中书令,他们认为之前的做法没有什么问题,说:“王者之于万物,天覆地载,靡有所遗。今九胡穷来归我,奈何弃之而不受乎……授以生业,教之礼义,数年之后,悉为吾民。”
李信的意思是,这些九胡既然归顺(被俘虏)了我们,我们怎么能不要他们。我们应该把他们迁到内地,让他们放弃放牧的传统,改学中原人农耕,然后我们再教他们礼仪,数年之后,他们就被我们同化了,彻底变为我们大乾的国民了。
这是第四种意见,换汤不换药,总结为九个字是:迁内地,改耕种,可同化。
不过最狠的还是要算秘书省魏羡对其他人的意见嗤之以鼻,魏平说:
“九胡世为寇盗,百姓之雠也;今幸而破亡,陛下以其降附,不忍尽杀,宜纵之使还故土,不可留之中国。夫戎狄人面兽心……今降者众近十万,数年之后,蕃息倍多,必为腹心之疾,不可悔也!”
魏羡的前半部分和窦平说的很相似,他认为九胡这些民族“人面兽心”,不可相信。
赵钰民既然不忍心杀了这二十万俘虏,就千万不能让他们留在中原。因为数年之后,二十万人变成三十万万,成倍的增长,这么多“白眼狼”在大乾腹地,将来必然成为心腹大患,若不早做处理,将后悔莫及。
这种言论虽然仅仅是魏羡一家之言,但非常犀利,总结为九个字是:白眼狼、必为患、不可留。
朝中宰相,左相,右相,文相,皇帝,五个人都觉得自己有理,六部尚书把本部左右侍郎都领进了大殿,纷纷选边支持,一时间,离宫之上沸沸扬扬。
赵钰民坐在朝堂之上,气喘吁吁,五个想法都有人主持,而政见是最不可能妥协的,这代表了本部的施政风格,就连皇帝赵钰民自己也有自己的执政风格。
吵到后面,赵钰民虽然觉得李信和魏羡二人的话代表了两种极端,谋划颇远,可为百年国策。
李信自幼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士林称其为大儒在世,他提出的第四种意见,要同化外族,格局很大,赵钰民有些心动。
但一想到魏羡说的,这些九胡人要是久居于大乾腹地,控制不好必将反叛,赵钰民又犹豫起来。
其实,李信和魏羡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彻底接受,一个是彻底排斥。以至于,他们两个最不认可对方的建议,争辩的最为激烈。
魏羡以胡人南下乱华为例,反驳李信的观点,而李信以东汉和南匈奴的和睦关系来反驳魏羡。
赵钰民毕竟想做一代仁君,而且扩大票投之后,最终选择了李信提出的“大格局”战略得到了过半人数的支持。
国策已定,魏羡大呼:“腐儒乱国!”摘冠走人,不伺候了,爱咋咋,看书馆的老实人也急眼了。
但是国策已定,魏羡的建议被排除掉了,三省各相,互不搭理,但是还是按照流程,决议,审议,签发六部。
要将这些九胡安置到河北等地,即使魏羡摘冠,挂印而去说的那句:“必为腹心之疾,不可悔也”。也不会改变国策了。
赵钰民最终下令,把二十万俘虏重新赎买回来,迁移到各道荒地,教授种植,进而同化九胡。
赎买!
户部尚书看着赵钰民,六月底就要户部出钱,这才七月底呀,又要让户部出钱。
户部:兵部,你怎么看?
兵部:哈哈,今天天气晴朗,老夫站着看,要钱没有,要命,百万府兵,你试试!
户部:气煞我也,但是钱还是要给的,但是今年户部一分钱也不会分给内帑了。
不,以后十年的也没了!
二十万九胡奴隶,兵部上次卖掉这些俘虏赚了八十万贯,这钱现在让户部出,凭什么,老夫的户部钱库都快跑老鼠了。
长安城的户部功曹轻点着钱库的金银铜钱:这怕是三十年前的大乾铜钱吧,要翻出来晒晒了,来人把铜钱搬出来,把这些金银搬进去,钱库里都跑老鼠了。
赵钰民后背一凉,看到户部尚书憋红的脸,当做没有看到户部尚书憋屈的眼神,笑眯眯冲着百官喊道:“今夜趁着下山南风,曲水流觞!”
赵钰民盘算着自己的花费,最近来离宫花钱有点多,去年内帑的攒下来的钱不多了,只够再办三次宴席的钱了。
改日让人去户部把今年自己十二个月的月俸一同领回来。
第四十八章 齐国公姜彻
男生女相,十五岁的姜澜,竟然生的唇红面白,要不是七尺的身高,和家里从小打下的一副好身板,苏策还以为这个孩子是个女娃子。
一路上像个闷罐子,苏策问一句打一句,没有项瑁活泼。
要不是今日观察这个小子属于那种不吭声不吃亏的小动作,苏策还真容易把姜澜看做一个内向的孩子。
两人骑马而行,街面上的不良帅,黑衣短棍,看到苏策身上的甲胄,虽未见过,但是太子身边有一员黑衣黑甲的边军骁将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不良帅,南衙十六卫都需要承苏策的情,因为后来金吾卫推演过好几次太子遇袭的战斗,如果没有苏策的当机立断,刺客有七成的可能冲到太子车撵上。
而让刺客冲到太子车撵意味着什么,当时推演的消息传了出去。南衙十六卫的人有人承情,有人怨恨。
不过对于对于消息灵通的不良帅来说,苏策这样的人,远远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对于底层的人来说,对于难以追赶的人通常不会产生嫉妒的心思,更多的是崇拜尊重。
长安不良帅,多由长安周边的折冲府离开行伍的人组成。
加上市井气浓厚,更加容易崇拜强者。
苏策自认为自己不算什么强者,只是足够谨慎,或者总是乱局中寻找对自己最有好处的处置方式。
在何位,谋何事。
所以,自从与饿胡一战转为官身后,苏策每一步都走的很侥幸,有时候苏策也在想自己是不是传闻中那个投机取巧的人。
征北一战后,勋贵内斗,征北一战出身的勋贵,两年时间下来,因为骄纵犯律和争权夺利,一共三十多位伯爵,到两年后的今天,只剩下了将将二十位。
有人身居高位,做的最好的已经官至兵部侍郎,做的差的,对于一颗棋盘上的弃子,能活着的已经算是幸运,苏策所知,这两年有六位伯爵被抄家。
勋贵内斗,国公为棋手,郡公县公为中坚,侯爷和伯爵只有做好身为棋子的本分,所以那个时候苏策才把脸面丢在了长安城,一座伯爵府贱卖,换来了两年平静的生活。
名利只有人活着才有意义!
想着事情的时候,苏策就跟着姜澜到了齐国公府。
官员在长安城置府居住,南衙十六卫会派出府兵作为护卫,一品九十六人,二品七十二人,三品四十八人,四品三十二人,五品二十四人。
而六品以下则为庶仆,由庶人和奴仆组成,六品庶仆十五人,七品四人,八品三人,九品二人。
不管是调配府兵,还是给钱雇佣庶人,买来奴仆,这些都是大乾给予京官的一种福利,也是一种限制。
而这些数字只能少,不能多,不然便是逾越。
民间传闻总是喜欢给与军队息息相关的勋贵,排一个顺序,齐国公府在六个国公中的排名垫底,但民间传闻只是茶馆闲聊中的一个话头而已。
身为勋贵中的一员,看着长安城你方唱罢,我登台的精彩。
也没有见那家国公倒台失势。
姜澜已然下马,冲着齐国公府正门打开,出门迎上来的一个中年人行了一礼。
“父亲,交令!”姜澜从怀里拿出一块青铜兵符,双手递给自己的父亲姜卜。
苏策看到来人脸上温润的笑容,立马翻身下马肃立,人的名树的影,齐国公府小公爷,姜屠的大名苏策还是听过的。
在这位惊世战功,至今还未封爵的前安西大都护面前,苏策那点功勋连个屁都不是,苏策瞬间后背一身冷汗就冒了出来。
三七年纪,一座驼城纵横西域,阵中大将就是眼前这个清瘦的中年人。
至于曾经威震西域的安西大都护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都护之位不坐,赋闲在家的原因,百姓们都觉得是这位大都护被人打压。
但实际的真相很简单,赋闲在家是对这位大将的保护。
大乾只能有一个齐国公府。
转战灭国三十六,阵斩西域百万军。
这样的惊世功勋,封一个国公都够了。
不过,若真是一门两公,那才是齐国公府自寻死路,所以战后,这位下了一道军令——杀俘。
听闻,直到现在西域干旱戈壁上还有一条赤血河。
而这位小公爷,也成了大乾勋贵中的无冕之王,不是国公,却有国公之威,赋闲白身却能压住安西一脉的众多悍将不敢造次。
低调的齐国公府,只有真正了解的人才知道有多么可怕。
六座国公府只有齐国公府一家的继承人袭爵不降等,再过十年,大乾若是没有大战,六位老国公过世,其他几家国公府变郡公府,但齐国公府仍是国公府。
“见过大都护!”苏策身穿甲胄,肃立捶胸行礼,就像是曾经在折冲府学习军礼一样,不敢有丝毫懈怠。
“家父有些话想和你聊一聊,请进。”姜卜说话很客气,赋闲在家的生活磨去了曾经沙场上喊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莽撞。
下达杀俘命令的战场杀将变成了一位儒雅随和的中年人。
但苏策哪里敢让这位给自己引路。
苏策第一次有了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实则是这位做的事情给苏策压力太大了。
“莫要拘谨,卜儿又不吃人。”正堂内一位紫袍老者发声。
“见过齐国公!”苏策连忙行礼。
“坐!”姜彻指了指椅子。
“谢国公!”苏策战战兢兢的坐在椅子上,姜屠还站着呢!
“听说你今日带着澜儿去了得胜楼,这孩子怎么样?”齐国公没有遮掩什么,对什么人说什么话。
苏策出身军中,直来直去才是最适合的交流方式。
“慎言,行事大胆,还有……”苏策额头冒汗。
“怕什么,有什么说什么,安北猛将连个话都不敢说了?”老国公提到安北两字,苏策眼睛眯了起来。
对于府兵来说,最不能辱的便是从伍的军队。
“贪!”
说完这个字,苏策反倒是放松了下来,说错话就说错了。
“还真是牛犊子的性子,想必你带着澜儿去得胜楼,也明白这两个孩子放到你手下的原故了吧!”齐国公没绕圈子。
“明白,太子十率虽然战力不高,但是每一个位置都有说法,左右率乃太子护卫,选将非勇智者不可居,只是苏策不明白为什么选了我。”苏策看着齐国公姜彻,领路人不好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苏策不可能为了讨好齐国公府,便随意接下这个事情。
“项瑁这个孩子的事情,明日会有人与你说,你既然问了,本公就告诉你,其实两年前征北一战后,本公就在选人,安西都护府的人会冲着卜儿,不敢操练澜儿,安东安南作战不同安西安北,所以最后定下来在安北一脉中找一个领路人。”姜彻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到。
“安北一脉刚烈,将门子太多,领路人不能选将门子,这些人不教真本事,所以将门不封侯,那时候听到有个新晋的伯爵把自己的府邸卖掉了,很聪明的办法。”
“齐国公府缺的不是功勋,而是明哲保身,有些隐秘估计你的性子也不想知道,勋贵内斗两年,多少公侯失势,只有你逆流而上,时也命也,说到底,还是人的性子,不争,这样性子的人太少了,遇到一个合适的不容易,所以你明白为什么选你了吗?。”
苏策不置可否,若是应了这事情,与苏策不争名利,小富即安的性子相违,但齐国公府承了苏策的情,齐国公府不倒,魑魅魍魉便不敢招惹苏策的,为了以后不被人打扰,苏策觉得就几年时间的麻烦换出个风平浪静也划算,“国公需要我怎么做?”
“潜移默化还是手段毒辣,你既然应了,那就按照你的性子来,齐国公府不会干扰你,但是若是让我知道你借齐国公府的势兴风作浪,后果你是明白的!”齐国公姜彻说这话的时候,姜屠几十年孕养的一身杀气倾泻而出。
苏策寒毛炸起,犹如实质的杀气,让苏策不由得右手摸刀,但是空荡荡的腰间并没有刀,冰凉的甲片让苏策心头一清。
苏策站起身子冲着姜彻和姜卜父子郑重的行了一礼。
“承蒙齐国公府看得起,苏策不才,府上幼虎交给我,苏策必定殚精竭力。”
“如此便好,以后便是自家人,没事跟着卜儿学学,听说你好美食,前几天西边送来了些许香料,带回家尝尝。”姜彻起身。
“谢国公!”
……
跟着姜屠吃饭,苏策感觉压力颇大,老国公身份尊崇没有陪后辈小子吃饭的道理,所以只能是姜卜陪着苏策用宴。
夜色深了,姜卜将苏策一直送出城,回去的路上苏策看着马背上驮着的两大袋胡椒,心道这哪是些许,胡椒这种香料寸两寸金,买都买不到的东西,这份礼很重。
不过,要是苏策真的冲着这些,那齐国公府也不会看重苏策的。
夜里姜彻姜卜父子相对而坐。
“卜儿,老夫挑的人怎么样,要不要找个备选?”
“不了,这小子有意思。”
“哦?”
“父亲知道的,外人叫儿姜屠,一身杀气,十六卫的百多将军可以抵抗的不过一手之数,而这小子,刚才竟然想着抽刀,手都摸到腰上了,二十出头的年纪,有这样的胆识,为人低调,不惹事不怕事,这是有本事的人,只是藏的太深,名声不显。”
“不显山不漏水,这样的人做领路人,咱们也算放心。”
……
第四十九章 府兵的军心
国策须慎重置之,否则有动摇国本之危。
文相魏羡挂印而去的消息轰动了长安城,喜好看热闹的长安人又多了一笔谈资。
魏羡挂印而去,只觉生无可恋,整日纵酒高歌于平康坊的歌姬之中。
世人感叹一代文相何以流落至此。
但是魏羡却怡然自乐,自二十出仕,魏羡为读尽天下经学,义无反顾的投身秘书监,痴读经卷二十载,竟然才发现书中颜如玉不如怀中颜如玉。
魏羡,一代文相,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才子佳人,四十岁的才子也是佳人所爱。
魏羡一句诗,半首词就能捧出来一位歌姬。平康坊的歌姬们那个不愿意让其成为幕中之宾。
魏羡也算是紫袍中说话有分量的人,但是什么让他成了现在醉生梦死的样子,有太多人好奇了。
有心算无心,魏羡挂印而去的原因很快人传了出来。
离宫定策的消息长安城的百姓倒不敏感,但南衙十六卫却已然乱了阵脚。
兵部尚书既不是勋贵,也不是军中大将出身,况且在离宫,一个兵部尚书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迁内地,改耕种,可同化。
九个字的旨意刚到长安城,在长安城轮番的府兵们首先接受不了。
南衙十六卫的衙邸被轮番的府兵团团围住,这些大多是刚刚从三大都护府轮番十六卫的府兵。
府兵沙场拼命,为的是土地,现在一道旨意,二十万九胡奴隶摇身一变成为了大乾子民,那需要多少土地安置。
九胡人用了这些地,那么大乾就有二十万人没有地种了。
一句话,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俘虏可以成为大乾子民?
凭什么府兵打下来的土地给这些人种?
……
太多凭什么!
长安的街面乱了。
十六卫在值的左右武卫,左右金吾卫开始驱逐异邦者。
左右卫的府兵包围了鸿胪寺,只因为这里住的番邦之人最集中。
弓上弦,马上鞍,刀出鞘,左右威卫的骑兵接管长安城,宣布军管。
南衙十六卫那是勋贵的地盘,现在被一道还在签发流程的国策乱了军心,这样的情况,比起曾经些许文官裹挟二皇子逼宫的情势更恶劣。
不管谁造反,只要是府兵不乱,大乾便乱不了,但是府兵现在乱了,这还真是大乾立国以来的头一次。
六位国公连夜赶去南山离宫,临走前便让城中的几位郡公暂时总揽全局。
十六卫大将军中非勋贵者,自行告病居家,太子的东宫则被年轻一辈勋贵们护住,东宫只许进不许出。
太子监国,但是现在的局面,太子不能表态。否则不管事后如何,太子里外都顾全不了,为了维护东宫之尊,整备一新的旅贲军由勋贵年轻一辈统领彻夜守卫东宫。
大乾军权集中在赵钰民手中,但勋贵的存在除了维护皇权,还要遵从府兵的意志。
当府兵意志和皇权不均衡的时候,勋贵们会出面平衡,皇权不可辱,但府兵的意志不可折损。
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勋贵空前团结,以往勋贵内斗只是给皇帝,文官们示弱,同时也是去糟粕,留精华的一种方式。
本来苏策还打算去项瑁家拜访楚国公,也被这个事情打断了计划。
白发苍苍的勋贵,郡公县公们披上曾经破旧的甲胄,在南衙十六卫衙邸稳定军心。
勋贵手中的精兵,则开始处理军中散播谣言者。
而当有人喊出“太子失德,二皇子当立”的时候,勋贵们知道强压是无法压住的了。
离宫内六位国公,见圣人不需摘刀,但是往日身配仪刀的齐国公,见到赵钰民后,行了一礼后,会同其他五位国公,四位控人,一人背刺,一人枭首,当场杀掉了中书令李信。
“……”离宫内随着李信的人头落下,所有人都被六位国公的举动吓住了。
这六个老头子这是要把天捅破了呀!
“李信之谋,乱我府兵军心,今日借他人头一用,以安军心,臣等还要回长安,告退!”
图穷匕见,又或者深思熟虑,赵钰民看着六个背影佝偻的国公提着横刀和李信的首级离开,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是挥退众臣,下去歇息。
三省今日被斩一省主官,六部尚书和侍郎们在离宫前殿沉默以对。
军中将校们压着府兵的怒火,只说国公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以往热闹繁华的长安城满是肃杀,不良帅们开始针对街面上的外邦人,稍有异言,便是短棍加身。
仅仅一天时间,长安城便从一座繁华的国都,变成了一座肃杀的军营。
苏策带着太子左率的旅贲军围在东宫前殿。
职责所在,事情需要一个度。
太子对于这件事不能说话,因为他是国之储君,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都是造反。
所以勋贵们来到东宫,许进不许出。
苏策今天晚上的手中也染了血,一名四品神武军都尉,一名神策军从三品将军。
因为这两人纵兵来到东宫,要带走太子。
神策神武皆将门,有些勋贵出于将门不假,但勋贵和将门永远不可能一条心。
因为勋贵以府兵为基础,而神策神武四军,是天子六军,不再属于折冲府管理,因而,南北两衙,可谓水火不容。
但凡处在一个集体中,那么一切行为都需要依照这个集体的意愿行事。
这不是说情谊的时候,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都需要考虑集体的利益。
所以即便是苏策知道得罪神策神武四军,就是得罪整个大乾将门,苏策也不后悔夜色中,下令射箭的命令。
将门皆是地方大族,要是借势而上,那以后的大乾变成什么样子,只有经历过乱世纷争的人才能明白其中滋味。
所以苏策只明白一件事,这个时候屯戍城外的神策神武四军无令进城,已然是将门按耐不住了,说什么拥护二皇子,不如说是希望让大乾来个改头换面,将门也想做做勋贵。
但是勋贵九成出于白身,一成出于将门,这样的事情,将门感觉自己憋屈,但是勋贵只能压着将门。
实力的上升往往意味着野心的滋生。
府兵现在军管长安城为的就是不给将门一点动乱的机会,天子六军除羽林两军外,神策神武这四军太喜欢“进”长安城了。
一阵箭雨射杀神策神武两位领军之人,牵连射杀十余人。
太子十率的其他旅贲军这会儿也带着重弩架上了城墙。
自朱雀街上,一支万人骑兵快速的靠近东宫,顺着大街分成好几股。像一张渔网包裹着东宫。
城中瞭望塔用铜制的喇叭大声的呼喊:“六位国公以诛国贼,众军归营。”
“国贼以诛,各自回营。”
“万胜!”
“万胜!”
……
大街上府兵呼喊着万胜,整队返回军营,大声的喊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不管是各坊坊墙上趴着看热闹的百姓,还是战战兢兢的异邦人,亦或者被关起来的异邦使者,都松了一口气。
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东宫外有近千神武神策四军的兵将,左右威卫从多条街道进攻,神武神策只带横刀入城,面对集中具甲骑兵冲锋的左右威卫,无异于螳臂挡车。
就这千人,不过人多势众,除上值不可全套武备,弓弩皆无,只有横刀作为武器,怎么能挡住一波又一波左右威卫的“屠杀”。
第二天早上,天子回京的消息传出,昨夜的腥风血雨好像没有出现一样。
“此乃乱军!非杀不可震慑宵小。”左威卫大将军凌晨清理干净东宫外的血腥,冲着城外交接的右羽林卫大将军说道。
“下手重了些吧!”右羽林大将军脸色有些难看。
“不重,长安城归南衙十六卫,北苑归羽林,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个神武神策,整日想着在长安城搞些乱子。有空一起喝酒,熬了一夜了,回去睡觉了!”左威卫大将军显然和右羽林大将军很熟。
“唉,看来我羽林卫独善其身,还做的不够啊!”
叹了口气,右羽林大将军让手下把尸骸收拾好,运回北苑。
第五十章 俱伤
七月流火,身在离宫的赵钰民却不同往日纳暑的悠然。
一道处置二十万九胡的决策要变成大乾国策之一,没有想到竟然让长安城动荡不安起来。
南北两衙人马在长安城的大街上厮杀,将门与勋贵撕去了平日的伪装,刀兵相见。
勋贵当着皇帝和群臣的面将左相枭首。
这是造反吗?
是也不是!
说是!
藐视帝王,无虎符,军管长安,当街格杀皇帝禁军,让监国太子令不出东宫。
说不是!
府兵归心,刀枪入库,避免了府兵的动乱。
勋贵脱胎于将门,按理说两者应当是息息相关,休戚与共的关系。
但将门血液中扩张的性子,让成为皇权守卫的勋贵视之为乱国大敌。
勋贵以皇权守卫自居,守卫的却是府兵的利益。府兵效忠的是大乾,皇权领导大乾。
这样盘根错节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至于文官,文武分治。
不管是勋贵还是将门,亦或者府兵,都是文人眼中的匹夫。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相互牵制,才让大乾立国百年,边境四地皆战,国内却平静无事,各行各业蓬勃发展。
归根到底,大乾当前的稳定唯独不能或缺的就是府兵,出身百姓的府兵无疑也是百姓民意的代表。
因而,当九胡俘虏由奴变民的政策还在三省完善细节的时候,府兵便乱了。
正是看到府兵将乱,勋贵顶层的六位国公,才冒天下之大不韪,以七旬残身,于离宫将宰相级别的的文臣领袖李信枭首,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当着皇帝和朝中重臣的面,做出来形同谋逆的事情,手段极其激烈,这才让府兵安心。
而长安城中,神策神武四军中投靠二皇子的将门,意图趁乱裹挟太子,图谋不轨。
让二皇子入主东宫,谋求从龙之功的野心完全暴露的出来。但狼子野心刚刚冒出来就被左右威卫的铁骑碾碎在长安城的大街上。
身在长安城的每个人做着自己愿意或者不愿意的事情,找着自己不得不做的理由。
集体利益发生的碰撞便是鲜血淋漓的杀戮。
七月底皇帝从离宫回到皇宫,坐镇紫薇,总揽朝纲。
而回到皇宫的赵钰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道军令将左右神武,左右神策四军调往安西安东安南三大都护府,从此之后便不再有左右神武,左右神策四军。
第二件事便是大宗正的一道命令,调皇族子弟庶出者入京,赵钰民怜惜庶子成年颠沛,命其加入北衙禁军,由左右羽林节制,成立龙骧军。
在这两件事情结束后,长安陷入了短暂的诡异安静之中。
而苏策也终于有时间去见了楚国公项岳,楚国公府比起齐国公府显得文雅了许多,不过楚国公项岳和苏策说的话却更直接。
“齐国公府的娃跟你干什么,我家的娃也跟着一并。”
斩杀李信,有六位国公参与,齐国公姜彻枭首,楚国公项岳背刺,翼国公秦长武拉左臂,卫国公赵垚压右臂,越国公李缪抱左腿,魏国公上官征拖右腿。
这六座国公府这段时间来往的人都是形色匆匆,苏策也不好多聊,简单交谈后,苏策就被礼送出府。
八月初三,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日子,大乾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新立一座监军府,边军变化不大,而南衙十六卫多了一个中监军府,下辖十六个监军司,负责军中军律。
这道突兀的命令是随着第一批龙骧军到达发生的。
上午圣旨从皇宫出来,中午第一批龙骧军便摇身一变成了中监军府的人马。
自此,大乾从东西南北四座监军府变成了五座监军府,多了一座中监军府,之后几年也称监军总衙。
第一件事影响并不大,监军府替皇帝监军,谁都挑不出毛病。
而第二件大事的发生,却让整个大乾喧嚣了起来。
齐国公姜彻,楚国公项岳,在同一天下午病逝。
百姓自发在家门口挂上缟素,南衙十六卫前往两个国公府吊唁的人成千上万,让两座国公府附近的路堵的严严实实。
尚书令宰相戴温急火攻心,人中被掐的红肿。
中书省群龙无首,年轻的文官带剑成群结队的要去齐国公府,他们希望送老国公走完人生中的最后一程
但在路途中便被正堵在街上的十六卫将校们按在地上揍了一顿,最后还是十六卫的几位大将军出面制止单方面的斗殴,不良帅行着军礼,笑呵呵的把被揍得看不出人模样的中书省官员送回家中。
门下省侍中右相窦平把自己关在屋内,说是要处理积压的各地文书。
前秘书省秘书监魏羡,当今烟柳之地的诗词大家魏子同,挥毫泼墨,又有佳篇出世。
两个国公的“不幸”离世,让长安城哭的人有,笑的人更多。
即便是苏策猜到了,也还是恭恭敬敬的让家里李常代表自己送去一对挽联。
东宫监国不力,太子赵载承顶在一副故作哭丧的表情进了皇宫,但是苏策却在回程的时候听到了太子车撵里的大笑声。
直到八月中旬,七月的乱局并没有落下帷幕。
今年南衙十六卫的府兵轮番提前了好几个月,一大批府兵被调出长安,回到原籍,南衙十六卫多出来很多年轻的面孔。
至于太子十率,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当八月底,两位国公的棺椁被安葬在赵钰民的陵前后,七月动乱便尘埃落定。
楚国公府由嫡长子项城袭爵,这位新郡公封号安定郡公,而项城正是项瑁的父亲。
项城年轻时跟着姜卜在西域戍边,所以成婚的时间晚了点,导致项瑁在同辈排行老二,而楚国公府长孙是次子项康的儿子。
随着两位国公的离世,大乾六国公变成了五国公,齐国公的爵位被姜卜继承。
这里说的是继承,而不是袭爵,原因是姜卜立下的功勋早就足够封国公了,但为了避免一门两国公,所以迟迟没有给姜卜封爵。
至于说时间隔了很久,这功勋会不会打折,兵部的战报还在,只是现在才送到了三省。
少了一个齐国公姜彻,多了一个齐国公姜卜。
少了一个楚国公项岳,多了一个安定郡公项城。
无疑在这次七月动荡中,勋贵和将门都吃了大亏,但是也没有让其他人好过。
就是不知道去了边军的将门会不会吸取教训,勋贵的地位是在战场上打出来,不是靠着从龙之功取巧才有的。
让将门去边军,无疑是一个机遇,征北一战中,半数爵位是将门获得,这些将门勋贵用了两年时间与之前的将门划清了界限,被老牌勋贵接纳。
因而,这次神武神策四军改编加入边军,未尝不是将门的一次机会。
一场七月动乱,让苏策彻底的看懂了长安城的复杂,但是要说获益,苏策能保住现在的就已经不易了。
不过,现在苏策很想在长安城置办一套府邸,因为苏庄这几天,来了两位迷路,整日看啥都不顺眼,整日骚扰苏庄学堂的老不休。
李常南山买农庄的想法也被这两个老不休干扰到了进度。
被鸠占鹊巢的苏策现在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去了,一回去,看到两老头,苏策只觉得胸口闷,太阳穴直突突。
第七十七章 赖皮魏羡
阳春三月雨纷纷,苏策拿着一根鱼竿坐在渭河边上钓鱼,鱼竿是庄里庄户做的,虽然材料只是一根青竹,略有粗鄙,但是细节处圆润,足见其用心。
一身蓑衣,这是苏策这几年来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了。
看着细雨笼罩下平静的苏庄,苏策有些出神,连鱼咬钩,也不去管,这是一个很好的时代,武德充沛,大乾男儿好挂刀出行。
但这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周围诸多小国野心勃勃,大乾的武德充沛是被逼出来的。
现在倒是好了,大乾要休养生息,据说前两天,兵部尚书上折子将轮番府兵从往年的五成要减成四成轮番。
六部尚书在这份折子上署名,有好日子过,谁喜欢沙场搏杀的日子。
上折子的那天夜里,诸位国公来回奔波于长安城十六卫官邸和皇宫之间。
若说这次减到的一成,就是冲着南衙十六卫去的,南衙十六卫中的战卫十二,二十四万人马,轮番而上,保持在十二万,这次兵部一道折子,战兵要减去一半。
另外安南都护府和黔中獠人也达成了约定,獠人下山,大乾提供农具,种子教授他们种植,吏部尚书手里攥着两万多散官,其中年轻点的,已经做好了去黔中做官的准备。
安南都护府会去掉九座守捉城,把这些城池作为獠人的居住地。
其实勋贵高层隐约从这几年大乾的变动中察觉出一丝不安,只是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
大乾要和平,只有还有战事的安西和安北都护府不变,安东安南都护府以及南衙禁军都需要消减常备兵员。
如果只是一人,那可能是错觉,但是如果是超过一半的公侯都有这种不安感,就说明真的是出了什么问题。
比如征北一战大胜之后,军中多位实权公侯的调动,二代袭爵的年轻勋贵在边关戍边的时候遭遇意外,这一切似乎有一股势力在背后操纵着。
因而,借着这个机会,五位国公去皇宫中表明自己的忧虑,现在还不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大乾做出这样的选择,勋贵既为自己的权势考虑,也为大乾的国运考虑,都认为现在这样太过急迫。
皇族祖地的折冲府称为候官府,这些府兵有三个去向,一个是监军司,一个是北衙六军,最后一个也是最神秘的牡丹内卫。
五位国公需要牡丹内卫关于周边诸国的情报,若真的可行,消减常备兵员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行。
牡丹内卫大乾人只知道一个名字,至于的人数,建制,在大乾知道的人只有皇帝,诸国公以及大宗正。
这些军中隐秘非国公不可知,因而苏策压根不了解这些。
军中本就有专职细作的府兵,所以很多消息的来源都统一归在军中细作身上。
牡丹内卫隶属军方,但是指挥则归于皇帝一人。
前文相魏羡自从挂印而去之后,便开始放浪形骸,非美酒不喝,非美食不吃,非美人不眠。
幸好魏羡孤身一人,不然真要有亲人在世,他也不会如此行事。
才子佳人,这个词整个长安城的勋贵都认为是错的,特别是用在魏羡身上。
魏羡有才,这是一个用二十年时间通读秘书省全部藏书的人,在大乾没有人敢说比魏羡读的书多,这样的人,有才,勋贵咬咬牙,认了。
但是魏羡旁边的可不是佳人,七位环肥燕瘦的女子皆是来自平康坊,平康坊的歌姬卖艺不卖身,但总有例外。
这个例外就是魏羡,勾栏中当家花魁足足有七位被四十岁的魏羡俘获了芳心。惹得长安城的“才子们”都失去了去平康坊的想法。
若是如此还则罢了,魏羡的字画以前千金难求一副,但是现在在东市上有一家专门售卖魏羡字画的书画铺子,百贯一副,有人说魏羡作践自己,但魏羡却笑而不语,用赚来的钱赎出他的七位佳人。
并且,魏羡还提出来了一个说法,他要金屋藏娇,所以他真的需要很多钱。
很快长安城就出了大乐子,翼国公秦长武被魏羡堵在家里,说是去年冬天了,他的妻妾受冻,他需要很多的兽皮,给自己的新娘做冬衣。
翼国公秦长武明知道魏羡是故意膈应人的,但还是被讹诈了整整一车自安东都护府而来的兽皮,其中不乏完整熊皮虎皮,稀罕的白狐皮。
其他国公也没有逃出魏羡的“魔爪”,卫国公赵垚出了一套长安城的府邸,这是买给自己小儿子的院子,送给魏羡作为新居。
越国公李缪出了十匹蜀锦,一壶滚盘珠。魏国公上官征不知道魏羡从哪听说的,金银不要,院子不要,骏马不要,上官征实在受不了魏羡在府上唱着跑调的诗经,忍痛将家中珍藏的羊脂白玉交了出来半箱。
四个国公都服软了,其他勋贵也是照猫画虎,家中的产业瞒不了魏羡,毕竟秘书监里面除了书籍,还有历年来大乾的文书,所以魏羡虽然辞去了官职,但是散官衔和其他优待都没有去掉,要知道,秘书监的位子还空着呢。
魏羡自此开始“搜刮”勋贵,国公不计较,郡公哈哈笑,县公苦巴巴,侯爷绕墙走,最后轮到县伯,魏羡这时候开始挑肥拣瘦了。
百果酿,是苏策这个泾阳县伯的产业,所以魏羡就来到了苏庄,苏庄是李常在打理。
军中出身的李常还没有混到那种混不吝的年纪,做事认真,凭借着百果酿,在长安城可比苏策这个不显山露水的伯爵混的开,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好,李常无事的时候,就混进了长安城管家的小圈子里面,把长安管家那股貔恘性子学了个透彻。
因此,魏羡就来到了苏庄,李常也不搭理,要住着,行,给一套小院。
要百果酿,给过十瓶,但是魏羡嫌少,十瓶,在长安城可以卖到五百贯钱了,李常这就不干了,要多少是多呀!
苏策将苏家交给自己,庄里的产业也一同交给了他,李常做不了主,即便是苏策让给,李常也不干,除非不让他做管家了,管家管家,管的是一家兴衰,败家的事情,李常干不了!
这不,苏策就被“欺负”到了河边钓鱼了。
其实苏策倒不是小气,只是魏羡要的,他真的给不起!
第五十一章 欲战
七月,大乾因为二十万九胡俘虏在长安城“大闹”了一场,大乾死了上千人,但是对于这二十万人的归属却迟迟没有定论。
这时候,在定北都督府的二皇子派人传回了消息,安北都督府,百废俱兴,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
于是十万九胡人又回到了自己出生的草原。为了防止九胡俘虏闹乱子,只给了定北都督府十万人,其余十万人被安西都护府要走了。
西域广袤,人口稀少,安西都护府需要这些俘虏修缮官道,烽燧,城池。
于是十万九胡俘虏回到了草原,只是现在的草原却和之前大不一样。
草原贫瘠,却也有水草丰茂之地,大乾的百姓可能是最懂土地的人。
牛羊粪不在成为燃料,而是拢土堆肥,不断的调养着土地。
曾经牛羊遍地的草原,到处都是千人的村落。
二十万九胡人在十月赶到草原,就开始夯土围城。
二皇子赵载校定下了日子,隆盛十二年第一次大朝会为二皇子赵载校行及冠礼。
皇子及冠,要么授爵郡王,逍遥一生,要么授封亲王开府,参与国事。
二皇子比太子小几岁,同出一母,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自古帝王多薄情,很多人和事都会因为年龄的增长和周围环境而发生改变。
太子赵载承的东宫之位这两年飘摇不安,而二皇子这一年往返于长安与定北都督府之间,身有定邦安民之功,两者相比,二皇子看起来无疑比太子更具才德。因而这两年投靠二皇子的人极多。
二皇子聪慧,自幼便在诸皇子中凸现,同时,二皇子的人脉也远超太子。
九岁拜士林之首林徽为师,十四岁入住十六王府,身边常年有十八位将门骁勇守卫,其妻出自庐江何氏。
苏策对于二皇子没有深入的了解过,不过仅仅看这一年二皇子在安北都督府的所做所为,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得体妥当。
不过即使二皇子比太子好多少,二皇子和东宫之位差的可不是才德,而是身份,也不怪很多勋贵私下里交谈,二皇子若是嫔妃所生便好了,立下功勋以后在长安城做一个有为亲王。
但嫡次子的身份,与太子赵载承之间就差一个年龄,若是太子出了意外,那么大乾储君便是二皇子了。
因而太子遇刺之后,二皇子便在定北都督府一直不得回长安。
往日里,二皇子回京喜欢邀请京中文豪曲水流觞,所做文章也是花团锦簇,文华颇丰。诗篇佳作往往在长安城广为流传,贤明的的风评无疑算得上完美,也让各种人才聚集在二皇子身边。
再加上遥领定北都督府,地方军政大权在握,很多年轻官吏拜在二皇子门下,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
知人善用,才华横溢,长袖善舞……二皇子在天下人的眼中是完美的。
但二皇子越是这样,勋贵对于二皇子的防备就越是严苛。
定北都督府的府兵是安北都护府的边军改编而成,自从太子遇刺之后,定北县公李思哲就没有在长安城露过面。
之前安北都护府的旧识和苏策日常书信没有断过,定北都督府的定北军今年基本上已经不遵从二皇子的命令了。
理由是因为二皇子没有虎符节制,所以按照官职作为大都督,二皇子有权调用军队,但定北军不承认二皇子的统兵之权。
要说这里面没有勋贵暗中作梗,苏策才不信。
身为勋贵中的一员,很多事情都是上行下效,对于皇权的窥探者,勋贵一直都是零容忍的,哪怕二皇子并没有错。
每当二皇子赵载校想要回长安,定北军都会和罗斯人在狼烟山的三座谷地中发生冲突。
低烈度的战斗,往往一个月还没有因为意外死亡的人多,但是定北军拖着二皇子,不让他回到长安城。
所以二皇子年底回京,八月底,勋贵就已经开始想办法了。
而两位前国公,待在苏庄几天后,和苏策交谈了一晚后,就回了长安城。
苏策现在算是太子手下的红人之一,因为苏策是姜澜和项瑁的领路人,太子十率的其他公侯之子有事没事就来找苏策玩耍。
半大的小子们,年龄虽小,但是心里都明白该向谁靠拢,苏策也算是扯着虎皮做事。
旅贲军一再扩充,太子十率中统帅府兵的六率已经扩兵五千。
这里面有着赵钰民的默许,勋贵们要强化太子权柄的想法已经放在了明面上。
至于文官们,对此并无异议,虽然有着一群年轻的文官为二皇子摇旗呐喊,但是储君的地位不容撼动。
罗斯国终究没有和大乾成为邦交,因为大乾的勋贵们不会用一纸通商条约限制自己的手脚。
少了一座国公府,兵部最近收到了很多边境的冲突战报。
安定郡公项城被勋贵推上了前台,勋贵需要战功挽回自己的损失,五位国公坐镇兵部,兵部尚书每天战战兢兢的上值。
大乾的府兵们向战之心随着五位国公坐镇兵部已经达到了顶峰。
边地的大乾边军不断的打探着大乾周边国家的信息,边军小规模越境,试探各国兵力的强弱。
南衙十六卫内部的将校们开始比武论策,皇帝赵钰民对此没有表态,但是六部已经能够感觉到大乾或许在下一刻就会爆发国战。
“勋贵不能再这么闹下去了!”
一场普通的大朝会随着户部尚书的开口,大乾最近的变化被掀到了明面上。
“闹?周围各国虎视眈眈,我等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齐国公姜卜冷笑一声,一身紫袍穿在身上,根本掩盖不了姜卜想要发动战争的决心。
“国虽大,好战必亡!”
“国虽大,忘战必危!”
……
一场大朝会,赵钰民从头至尾一言不发,朝堂上为了一场还没有发生的战争吵成一团。
文官不想发动战争,因为大乾需要修养生息,但是军方已经到了不得不战的时候,府兵们需要功勋换取土地,将军们需要战功,勋贵需要战争补充新血。将门需要战争挽回自己的地位,没有战争将门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从北衙禁军填充到边军中。
合作!对抗!
军方中的各种势力一直如此,将门和勋贵和解的条件就是发动战争,
“北方不可以!”户部尚书退了一步。
“可!”
“十万!”兵部给出来了兵力限制。
“不行,十五万!”姜卜沉默了一下拒绝掉了,说出自己的底线。
“那好,剑南道这两年一直受到土浑人的袭扰,可调安西一部,安南都护府要稳固岭南羁縻州,不可动!”兵部有自己的战略,不可能因为勋贵施压就做出让步。
“不行,安西都护府的安西军和北庭军需要镇守西域,不能调用,从别处调兵。”姜卜很了解安西都护府,安西都护府一直以来兵力都是捉襟见肘的,要不是靠着府兵的强大战力威慑,西域百国哪里愿意成为大乾的羁縻州。
“那就无兵可用了,齐国公!”兵部尚书虽为文官,却出身将门,即便将门和勋贵暂时和解,但是他也不能因为这些就不顾大乾国土的安危。
姜卜的眉头紧皱,这时候坐在赵钰民座下软榻上的太子赵载承站起来,开口说道:“原有神策神武四军刚刚轮完休期,不如派这四支旧军去,三大都护府依旧轮番各地折冲府府兵,如此八万人,齐国公觉得如何!”
姜卜似乎有些勉为其难的说道:“可以,凭借八万人,战可胜,但不可扩地!还需增兵!”
“既然齐国公认为此战可胜,那就放开手脚,这样,调四万龙骧新军,东宫六率,征调两万良家子。”赵钰民看着朝堂上群臣的默契,也知道苏庄的那两位已经在八月把各方势力争斗调停了。
赵钰民深深地看了一眼太子赵载承,接着开口说道:“对土浑人作战,太子入住天策上将府,为主帅,安定郡公项城为副帅,太子可选公侯伯百人帐下听用,调原神策神武四军,太子六率,左右龙骧军,整调两万良家子,明年开春出战陇海!”
“喏!”
“喏!”
……
太子赵载承的脸上露出微笑冲着姜卜眨了眨眼睛。
姜卜叹了一口气,虽然实现了目的,但是多出来一个太子及东宫六率,还有征调了两万良家子。
良家子不是大乾的说法,不属于府兵序列,这是将门郎的官话。
十几万大军中,有勋贵势力,有将门势力,有东宫势力,有皇族势力,一支大军,四股势力,虽然还有时间调整,但是二皇子开春可就回到长安城了。
第五十二章 天策军和教导
朝会结束,太子赵载承没有回到东宫,而是去了已经空闲了几十年的天策上将府。
凡皇帝太子亲征,不封兵马元帅,而是领天策上将职。
此次太子亲征,有利有弊,弊在于二皇子,利在于太子可以提前拥有兵权。
天策上将府也在第二天开府,升起了大乾战旗。
同时大批年轻勋贵或者公侯之子也进入天策上将府担任官职。
天策上将为太子赵载承,负责大乾对内外的军事作战。
天策府长史安定郡公项城,负责管理府中各类事务。
天策府司马秦硕为秦长武长子管理府中各类事务。
天策府从事中郎为蓝田县公云溪,华阴县公蒙斌,协助长史、司马管理府中各类事务。
天策府其余官职也多由年轻勋贵担任。
与此同时,在长安城北苑也陆续有军队进入军营。
东宫六率挂天策上将亲军旗。其余诸军混编为左右虎贲卫,左右飞熊卫,左右豹韬卫,左右鹰扬卫,共八卫十六万人,比赵钰民口中的兵力多出来两万人。
多出来的两万人马都是勋贵的食邑。
勋贵代太子赵载承掌兵,不可能一个侯爷就能统兵两万,这时候食邑就起到了作用。
军中勋贵势力和将门势力分庭抗礼,这样的做法还是赵钰民交给赵载承的。
御下之道在于平衡。赵载承掌控着三千旅贲军,勋贵总领作战,将门负责中下层指挥,互有节制,赵载承无疑在赵钰民教授的平衡策略上,更进了一步。
混编就是赵载承想出来的办法,土浑人还是部落氏族制度,兵民一体,所以作战不怕打不过而是怕有人畏战不前,相互牵扯,现在把人马混编,就不用怕各军之间互相扯皮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打仗为的什么?
战功!土地!
绝不是争权夺利!
这一点赵载承十分清楚,别看赵载承只有三千旅贲军,但是别忘了赵钰民给他的四万龙骧新军。
所以天策上将府一开府,赵载承就牢牢的把控住了军权。
不过,这样十六万多人的大军可不是赵载承可以指挥的,所以两位前国公也出现在了天策上将府。
大乾的战争机器已经开始缓慢的转动起来,至于土浑人还在陇右道和剑南道两地的军队捉迷藏,大乾的地方军队由各道都督府节制。每道地方军以道名为军,如陇右道对外称为陇右军。
依照各道的面积人口,会有不同数量边军作为兵力补充,虽为地方军,但战力不可小觑,只是因为人数限制,防御城池无碍,但并无对外攻伐的能力。
大乾定北都督府等待建设完毕,便会成为大乾的第十一道。
当前,大乾国内安详无事,但是在帝国的边疆。
安西都护府在西域一边筑路修建烽燧城池,一边和西域小国作战。
安南都护府则几十年如一日的不断蚕食岭南,现在正在攻克在剑南道和岭南道之间的黔中地区,这些地方的土獠借助地利盘踞在黔中地区,让剑南道和岭南道无法接壤,同时还要防备南方的獠人。
安东都护府则在辽东与高句丽,流鬼国,扶余国三国作战。其中高句丽是大乾安东都护府的心头大患,遗民崔氏和河东道崔氏不清不楚,高句丽自封王国,安东都护府一直在遏制高句丽侵吞辽东全境的想法。
大乾虽大,但是四面都是敌人,大乾国内的繁华,国土的丰硕都是这些偏远小国眼中的肥肉,时不时就想咬一口。
万国来朝不如一国独大!
这是大乾人的想法,所以大乾人口两千万户其中有两百万户都是军户,常备兵力过百万,边军五十万,南北衙四十万,地方军二十万。
天策上将府的战旗高悬,长安城的百姓们有的面露哀愁,有的兴奋不已。
战争可以给大乾带来土地,但是也会带来亲人死亡的噩耗,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新府兵在折冲府的两年时间,让府兵上马可骑射,下马可步战,但命只有一条,人的生命顽强且脆弱,可能只是水土不服就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苏庄的位置就在北苑不远,进入全军训练的接奏后,三日一训,苏策有两天的时间不用带旅贲军训练,一日用来处理军中事务,一日休息。
六个卫率只留下了苏策一人,其他人都穿插到了天策军中,太子十率的其他军官也被补充到了天策军里面。
东宫六率的军官占比变小了,旅贲军的战力也提了上来。
姜澜,项瑁各领一千旅贲,苏策领一千旅贲,三人中,苏策节制其他两人。
太子十率的其他四率有两率增兵守卫天策上将府,两率留守东宫。
天策军九月开始成军,一开始兵将不熟悉,闹出来很多乐子,随着九月底最后一批良家子到达,天策军的兵力补充齐全了。趁着十月还没有下雪,开始了紧张的练兵。
人员需要熟悉,军阵需要熟悉,所有的人都很明确,来到天策军为的就是功勋。
因而军中互相使绊子的情况极少,因为一旦有人搞这种腌臜之事,中监军府成立的天策监军司可不会手软。
金甲监军都是拿着军棍,揪出来的很多犯律者,要么开革,要么就是一顿军棍。
王兰的肚子越来越大,每天很是贪睡,苏母说苏策从军营回来,身上带着煞气不让苏策回东院住,怕扰了王兰的身孕。
所以这段时间还真不是苏策不愿意回来,那段时间家里有两个露面唬人的老头,加之苏母一说,苏策就在衙门军营过夜。
但是,步入十月,王兰临盆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十月怀胎,孩子是一个月份有的,算算时间十月末,十一月初就要出生。
苏策虽然被赶着不让进东院,但是苏策是真的很想王兰,嬷嬷带着四个丫鬟伺候着王兰,每天定时定点吃什么东西,做什么都由嬷嬷说了算。
苏母找来的这两个嬷嬷,以前在宫里,一个是嫔妃的大嬷嬷,姓张,管理起内院这点小事绰绰有余,另一位嬷嬷是伺候宫里贵人的,姓王,吃穿用度每一项安排都有一套道理。
自从这两位嬷嬷来到苏家,内院的事情就被安排的妥妥当当的,都不用人吩咐,生活日常两位嬷嬷安排的井井有条。
就连苏策在家里也被这两位管着,苏策喜欢怀里塞一袋零嘴,之前要么是咸肉干,要么是果脯,都是苏策自己碰到了就买点备下。
现在每次苏策出门去军营,王嬷嬷都会和声细语的问一句去几天,然后就会递给苏策一大袋零嘴,里面的小布袋,份量刚刚好,红色的是上午吃的肉干,这是王嬷嬷亲手做的,味道不咸不淡,青色的是下午吃的炒豆子或者炒粟米,味道咸甜,晚上是黑色的布袋里面装着果脯,都是家里自己做的。
里面的零嘴切的不大不小,刚刚半口。
自从进了天策军大营,姜澜和项瑁找苏策的次数是越来越多。
苏策有着前世的见识,比起土生土长的大乾人,看待事情的角度更全面,也不偏激,所以没事的时候就给这两个小子讲一讲,有时候是国政,有时候是一点生活常识。
要是闲得无聊,苏策还会和他们切磋武艺,苏策没有家学,意味着苏策在武艺上没有什么钻研,有的只有军队中大开大合的基础招数。
但是即便这样,苏策也总是能够压制住招数精妙的两人。
于是,在有一次被苏策挑飞长棍,棍尖抵住脖子的时候,姜澜有些打急眼了,不服气的说道:“卫率,你不讲道理!”
苏策用木棍敲了一下姜澜的头盔,“咚”的一声震的姜澜耳鸣。招招手,一旁的项瑁走到苏策面前。
看着眼前这两个又长高一截的小子。苏策语气有些严肃:“小澜,小瑁,军阵和平日练习武艺不一样,军阵中更多的是一招制敌,或者以伤换命,另外见到使用奇门兵器的,尽量避着走,一招鲜吃遍天,战场上败了就没有命了。知道为什么你们的武艺强于我,却怎么也打不过我吗?”
姜澜和项瑁摇摇头,他们确实不知道。
“武艺说到根上,就是一招一式的连贯,小澜,你说一刀能砍倒的人,为什么你们俩个要有三四招?”苏策一边说,一边模仿刚才两人的动作。
姜澜想了一下说道:“避开敌人的防御,砍杀敌人!”
苏策摇了摇头:“不对,一力降十会,在绝妙的招数也要有实力作为基础,军中大将一招一式都是化繁就简的基础,仔细看看旅贲军的训练,不要眼高手低,可能你们比旅贲军的武艺好,一对一,胜的是你们,但是二对一呢,多对一呢?活着的一定不是你们两个。”
苏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送你们两句话,第一句,不要因为出身尊贵,便觉得自己的命贵,第二句,不要在军中勾心斗角,军中信奉实力,不信家世。”
看着思索的两人,苏策没有再说话,而是冲着两人示意跟上。
站在一颗树前,苏策拿着手里的木棍。
连续三次突刺在树干流出来的树胶上。
然后把木棍给两人看。
“力量不是大就可以,武艺也不要繁琐,关键是掌控,记住招数要攻敌要害,力量要随心所欲,这两句话晚上回去好好体会!家里整了点新花样,等会儿下值之后,你俩吃点好的。”
第五十三章 军中日常
赵载承最近很忙碌,天策军全员到齐后,统一武备,辎重粮草,行军路线,诸多事情也开始筹备起来了。
战争不是张一张嘴皮子,将士有敢战之心就可以的。
庙算多者胜,庙算少者不胜。
这是大乾储君的第一战,事关储君立威,不管是兵部还是将作监都将天策军的补给放在了第一位。
北方草原的战马,江淮地区的稻米,大乾武库的甲胄……
天策军虽为没有丝毫战史的新军,但是补给的序列已然超越边军,成为了大乾军中第一军。
当然这仅仅指的是补给,现在天策军的磨合还差些火候。
平日里吝啬的户部尚书打开了两座尘封已久的钱库,将作监也将天策军原先的武备收回,要么回炉换新,要么修缮一新。
京畿之地的成衣铺和州府在秋天接下了来自兵部的生意,半个月时间,十六万件靛蓝色的深衣让天策军之前杂乱的衣着统一了起来。
将作监从武库中运出来十万黑色甲胄,六万黑色皮甲,十六万人的武备运了整整七天。
西北作战,畜力是大军移动的基石。
稀有的西域战马配备给具甲骑兵和重骑兵,而草原南下的三十万匹草原马,十万作为战马,二十万作为驽马,户部开放了十三座豆库,作为这些牲畜的饲料。而在西边陇右道还征调了九千匹骆驼作为辎重队的牲口等着天策军开春接收。
至于武器就更多了,以一人算,甲一副,横刀两把,长枪一柄,弓或弩一把,这些只是大乾兵部按照标准配备的。
除此之外,每个人还可以自行配备武器,不限种类,但是数量却有限制,毕竟大乾军律和大乾律法不是吃素的。
皮甲,横刀,长枪,弓都是可以自行配备的,不过形制必须按着大乾将作府给的标准制作。
兵强马壮,武备齐全,十月份的时候,天策军在北苑演武,看得点将台上的赵载承频频点头。
不过军中的将校们却没有笑,以现在天策军的配合程度,骗骗外行还行,对于这些将校们来说,现在的天策军还只是花架子,哪怕这些天策军都是二十三岁以上,三十岁以下正值巅峰的精兵组成。
东宫六率也参加了演武,苏策眉头皱起来就没有消散。
作为这次太子亲征的天策亲军,太子六率只能用不合格来形容。
军阵生疏,作战犹豫,兵将懈怠……苏策站在点将台上听着周围其他军中将军的笑声,只觉得刺耳。
“姜澜,项瑁,这样下去不行!”苏策坐在帐篷的主座上,姜澜和项瑁两人站着,他们不是傻子,这三千旅贲军什么成色,他们心里面门清。
太子旅贲扩充,这些旅贲军来自京畿地区的折冲府,看着人高马大,也是折冲府整训了两年,拿到选锋令的府兵。
但是最致命的就是这些旅贲军,太年轻了,年轻意味着未来,也意味着经验不足,实力不济。
这些府兵没有去过边军历练,年龄刚刚十八,一个在边地历练两年的府兵,对着他们,最少可以做到一对二,甚至生死之斗可以做到一对四。
最重要的是这三千旅贲军还都是没有见过血的新丁。
军中见血和没见过血,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卫率,你的意思呢?”项瑁知道苏策将他两人叫过来,肯定不是让他两出主意。
“小瑁,听说刑部侍郎的妹妹是你婶子,刑部今年问斩死囚……”苏策有些犹豫,不过一想起刚才点将台诸将对于旅贲军的不屑,苏策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卫率,刑部外人不得插手,这……”项瑁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笨!”
姜澜手里拿着小布袋,给嘴里塞了一块卤肉,边吃边说:“秋后问斩的死囚才多少人?卫率的意思是能不能带人去看,让刑部把刑场换个地方!卫率,我说的对吧!”
苏策看着又拿着自己零嘴给嘴里塞个没停的姜澜,骂道:“对不对?你倒是给老子少吃点!”
姜澜咧咧嘴也不回话,你骂任你骂,好东西吃到嘴里的才是好东西。
苏策揉了揉自己跳的突突的太阳穴,对着项瑁说:“刑部秋后问斩,刑场要设在长安城里,明正法典!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刑部把一部分死囚放在城外行刑?”
天策军虽然是太子统帅,但是无虎符不得出营,就像是北苑东边西内苑的羽林卫和龙骧军也只是上值得时候在太极大明两宫行走,其他时间也就只能待在大营中。
前段时间,左右威卫用的就是无虎符擅出大营,扣上来乱军谋逆的帽子,当街围杀神武神策千人,连招降的动作都没有做。
大乾军律严苛,触碰红线,昨日还是同袍,但今日挥刀丝毫不会留情。
“明日我休沐,正好回家去问问!”项瑁没有直接应下来。
这不是项瑁推脱,而是前几天,苏策前几天刚刚给他俩人说过,万事没有十成的把握,嘴上一定不要说可以做下。
他们两人的身份不同,以后的前途看似一帆风顺,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做事需谨言慎行,这是作为勋贵后人应该承受的压力。
荣耀来自功勋,荣光来自责任。
说完这件事,苏策带着两个人出了帐篷,属于天策亲军的这片营地处在整座天策大营的中央,三千旅贲军这时候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
对于这些十八九年纪的府兵来说,今天十几万人的演武无疑是震撼的。
至于说他们和其他诸军的差距,这些少年郎们还沉浸在庞大军阵的宏达场面中。
少年府兵就像是一块烧红的铁,需要锻打,淬火才能成为大乾的刀锋。
苏策的戍期未满,因为封爵脱离了府兵的身份,但身为府兵的那些日子无疑是最宝贵的回忆。
看着这些旅贲军见到自己拘谨的样子,苏策两年前何尝不是这样。
苏策一板一眼的回着军礼,臂铠砸在胷甲上的声音只让人感到血液沸腾。
跟在苏策身后的姜澜和项瑁看着这些旅贲军现在的安逸,一想到苏策的手段,两人苦着脸,不过若是这些旅贲军……也该让这些旅贲军见见卫率的手段了。
姜澜和项瑁对视。
项瑁点了点头,放心!
姜澜不怀好意看着这些旅贲军,不能所有的苦都让我们两个吃!
第五十四章 军营小事
十六万人的大营,每日人吃马嚼需要的粮草如同一座小山,每天夜里都连串的马车从长安城鱼贯而出,送到北苑西北方的天策军大营。
三日一训的强度并不小,每天都有大量的肉食运到大营中,军中筛选出来的辅兵们再把物资补给运到各自营地。
立国百年,征战百年,虽然天策军新立,但过往百年积累下来的经验,足够让天策上将府有例可循。吃穿用度,武备战马,方方面面的细节都由人负责。
李常这些天也没有闲着,去南下脚下买了一座山,说是山,却并不险峻,只算是一个小丘。
苏策休沐的时候,就常被李常拉去一个小院中。
李常的右臂冲阵时,伤了筋骨,提不了刀,意味着他只能回到老家去种地,时也命也,虽然早于苏策进入边军,但是没遇到多少正经的战斗,因而最大的功勋也只是和苏策冲阵,拿到了一转军功。
因而,苏策一道书信,李常就带着一帮因伤退出府兵序列的同袍投靠了苏策。
苏策平日里没有什么架子,苏家人少,更是没有豪门大院的勾心斗角,所以李常他们才把自己的家人接到长安追随苏策。
来到长安城的时候,李常也不是傻子,看到其他勋贵家中都是能征善战的精锐,到了苏庄,就是他们这些身上带着残疾的人。
苏策从头到尾没有提过任何要求,只是让他们住在苏庄,帮着照看家里。
李常他们虽然有着一两手杀敌的本事,但是身体伤残却有心无力。
因此,李常带着其他亲卫们另辟蹊径,把苏庄建成了一座披着农庄外表的军镇,民间禁强弩重甲,李常他们就就做小弩,军中的床弩都是三弓,他们便把小弩做成可以拆卸的。
在苏庄四角修筑高亭,作为瞭望塔,夜里睡觉的床板,翻过来就是缩小版的弩床,卸出小弩的弩臂装上也有着强弩的力道。
至于其他细节,在苏庄就更多了,边军的生活很苦,需要精神高度集中,因为一时疏忽,被摸了哨,便把小命交代在了荒野烽燧中。
苏庄买了地,用掉了六成的财货,明年,李常就不在苏庄住了,他要去给苏家在南山建一座新苏庄,同时这也是给他们自己建。
苏策虽然平日里表现的很自然,但是也觉得搬去南山更好一点,现在渭河边的这座庄子,太过于平坦,苏策心里也没有安全感。
作为天策亲卫,苏策虽然年轻,品阶也比不上天策八军的领军将军,但是作为一军主帅之亲卫,却也没有人得罪苏策。
纷争,争夺的是权柄和利益。
在这两个方面,苏策和八位领军将军没有丝毫冲突。
毕竟真要是等到天策亲卫上战场,那就说明天策军已经打输了,都打输了,哪里会有脸皮去争?
不过,苏策虽然不争,但是并不想现在手下这三千旅贲军在安逸中变成只能作为样子货的仪仗。
况且这些旅贲军也没有资格去做仪仗,作为仪仗起码也得是亲勋翊卫出身,他们这些折冲府出来的府兵,讲真的,还真没有那个资格。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旅贲军没有前程,作为太子十率的战兵,太子一旦登上大宝,他们就会转入北衙禁军中,成为天子六军,到时候不管是地位还是物质,皇家都会满足他们。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家的产业并不小,只是藏了起来,上不与民争利,国家命脉中的盐铁赋税都归于户部,皇家的产业,也只是户部看不上,民间不能做的事情。
大宗正就是打理这些皇家产业的人。既为大宗正,也是大乾亲王,地位尊崇,但无议政听证之权。
昨日演武后,苏策向太子求了一个令,大军三日一训,需要吃掉很多肉食。
所以苏策就把主意打在了这上面,刑部的事情不一定可以办成,所以苏策做了两手准备。
“姜澜,通知下去,旅贲军每日抽调两团人去伙头军帮闲,上千只羊,伙头军很累的,让旅贲们去帮着杀。”苏策摸着下巴尖冒出来的胡须。
“喏!卫率,我能不能去带着他们去。”姜澜眼巴巴的看着苏策。
这几个月的接触,姜澜也熟悉了苏策的脾气,上值时做事强硬,私下里却很平和。
天策军来自各方,难免会有冲突,监军府抽调人手过来监军的时候,龙骧新军和原来神武神策的人发生了些不愉快。
原因很简单,神武神策底下的士兵认为是因为要给龙骧新军腾地方,这才让他们丢了神策神武的军名。
从高高在上的天子六军变成了苦哈哈的边军,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从边军出来的,现在转了一圈又要去边地戍边。
难免会有些怨言,将门虽然在军中有不小的威信,毕竟他们作战勇猛,还有兵法家学,底层的府兵中将门郎的战力很高,虽有勋贵和将门百年竞争,形成约定俗成的规矩,将门走到头也不能独掌一军,但是上层的事情并不妨碍府兵们喜欢自己的同伴是一个将门郎。
想想也是,从边地厮杀出来的府兵,能够选入北衙六军,那个不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南北衙虽然都叫禁军,也有高低之分,无疑他们才是大乾府兵中最精锐的一批人。
只是世事无常,从高处落下来的感觉并不好,加之龙骧新军虽为皇族子弟,但大多都是跟皇帝八竿子打不着的偏房一脉。
所以言语冲突后,这些老兵们跟龙骧新军的这些年轻的皇族子弟们动了手。
三日一训,一天大训,一天小训,一天休息,这里的大训指的是军阵训练,小训则以二百人一团为单位,由校尉带着训练基础。
乱子就是在休息那天搞成的,具体源头在哪,也打听不到,毕竟若是说了,便是出卖同袍。
但是苏策可不管这些,听到大营外的校场中有人斗殴。
而且人数规模越来越大,从个位数的推搡,到整团整团的增加,幸好是斗殴的人知道不能向同袍抽刀,打架斗殴,军棍少不了,但是动了刀,大乾军律要的可是脑袋,于是都把武器都丢到了一边,攥着拳头就加入了乱斗中。
不过,若真是一旦打出了火气,见了血,那就是一场可怕的营啸,要知道天策军,那可是十六万人,大乾一成半的常备兵力。
姜澜忘不了,那天他和项瑁跟着苏策讨论军中都尉校尉人选的时候,营门口上哨的哨兵冲进了帐篷里。
一句:“卫率,校场有千人斗殴!”
苏策当时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下令打开营门,三千旅贲拿着备用的枪杆,把校场中央围住。
揍倒一个捆一个,事情是下午发生的,其中还有人嘴里不断的挑衅对方,甚至于还想呼喊路过的人,回去请援军。
苏策当时就冲了过去,一招放倒,捏着那人下巴,一用力把下巴卸脱臼了。
之后更是把两帮人分开面对面的,让这些人互相夸赞,若是不说,便用枪杆当做军棍来一棍。
有人挨了几下,松开了口,苏策就让人松绑,放其离开。
最后校场没用半个时辰就空了,苏策也带着旅贲军回到自己的营地。
过了两天,分战马的时候,姜澜发现,旅贲军是第一个去挑马的,之前领物资的时候,旅贲军可一直排在最后。
见识过苏策整人的办法,而且姜澜可忘不了,之前他和项瑁两个人可是被苏策逼着去苏庄杀了几百只鸭子。
当然苏策并不觉得自己是整人,他不过是为了锻炼这两个小子。
“你愿意,那就你带着人去吧,也不知道小瑁能不能把事情办成,总得让旅贲们见见红,不然上来战场容易懵掉!”苏策察觉不到姜澜的内心活动。
苏母去长安城里请了四个老稳婆,还有两个长安名医坐镇苏庄。
女人生孩子,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虽然大夫和稳婆说了胎位正什么的,让苏策不要担心,但是苏策还是有些担心。
第五十五章 苏策得女
身为国公子孙,身上有了公干之事,姜澜和项瑁说一句用人,排队的人能挤破门槛。
休沐的时候,苏策见过营门口接姜澜的人,是一个穿着青衣的中年人,苏策和姜澜说着营中的事情,这个中年人插话了,却不惹人厌烦,每句话都是深思熟虑之后说的,是一个说话很有条理的中年人。
大乾国力虽盛,但是这世上可没有绝对的平均。大部分百姓有田耕,有粮吃,没有土地的人,就在城里做工养家,这个中年人也是其一,不过比起工匠挣得辛苦钱,这个中年人言谈举止看来是读过书的,虽然不能进入仕途,但是做一个府上的客卿还是很合适的。
明年开春,大乾科举会如期举行,这些天,苏庄请来的讲习们,一边给庄里的孩子教书,一边温习功课。
这些讲习没有在长安城里面参加诗会扬名,而是踏踏实实的看书育人,这种性子和苏策很像,苏策没有提过,但是确实想过,临到考前给这几人去求几封拜贴,让这些讲习可以混个脸熟,若是真的考中了,那么苏庄也落个适合读书考学的名头,到时候招下一批教习就容易多了。
当然苏庄也不是借着这个名头坑人,庄里的讲习今年有两人把家人都接来了苏庄,主要是苏庄的生活平静,而且受人尊敬,平日里只需要抽出来一晌时间,给庄里孩子教教书,认认字。
庄里分给讲习一人一套青砖小院,每月除过十贯月例钱,还有庄里庄户们送的各种各样的当季瓜果蔬菜,粮油米面。
庄户们送东西的目的,这些讲习们心里清楚,其他村子的庄户孩子可没有书读,平日里给讲习送些东西,盼着讲习们能真给孩子们交点真东西。
虽说穷文富武,但富武说的是养将,少年郎在折冲府的两年也是大乾在养兵,而穷文可不是真穷,除了书籍、笔墨纸砚外,还要有老师教授,家中少一个劳力,所以供养一个读书人用起钱来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苏策尽心尽力的带着姜澜和项瑁,两座公府没有给钱财或者前程保证,说这些,很见外,只是帮些小忙,比如给苏庄抄送一些典籍,用于学堂。
投桃送李的方式,没有让人有被施舍的感觉。
很显然,选中苏策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考虑观察的。
人之一生,无外乎运势,同批府兵中,苏策以烽燧一战转官身,征北一战献策破军得爵,时也命也。在运气好的背后是能力的支撑,因而选中苏策未尝没有借势的原因。
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嘴上说着诸邪易辟,但是比谁都信运势,生死之间得见大恐怖,由不得不信,不然很多战场上的事情说不通,最终归结于运气,运势。
苏母和王兰来到长安后,信了佛,每月都会去长安城里面的寺庙去烧香拜佛,只求苏策身上少一些煞气,上了战场可以平安归来。
对此,苏策不信鬼神,但两人有些事情可做,求个心安,一些香火钱,对蒸蒸日上的苏庄来说,家里女主人花点钱不算个大事,苏策也就听之任之,该带护身符就带。
晚上,苏策去看了看那帮半大小子。这些没有成年的食邑们,现在帮不上苏策,但是以后可说不定。
苏策还在巡视着这些半大小子有没有好好睡觉的时候,李常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伯爷,夫人要生了,王嬷嬷让我来叫你。”李常跑出来一身汗。
“老李,你这身子骨可有些虚了!半拉月都没在校场上见过你了!”苏策不慌不忙的打趣了一下李常,这才往内院走去。
苏策在前面大步流星的疾走,李常感觉自己都跟不上,不时小跑几部。
苏策刚一进内院,就听到了,王兰的声音。
苏策脚打了一个踉跄,踢了一脚门槛:“明天换了!”
苏策进了后院,王嬷嬷拦着苏策,不让进去,说是里面污秽,怕冲到苏策。
苏母陪着给王兰鼓劲,请来的几位稳婆也在里面,王嬷嬷说完也进了屋子,只留下院子苏策父子和请来的医者,丫鬟们端着热水盆进进出出。
“莫慌!莫慌!”苏老爷子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冲着急的跺脚的苏策喊道。
苏策点了点头,但是这腿也跟着苏老爷子一起开始走动起来。
整整半时辰,王兰的声音越来越大,苏策的额头冒出来一层汗水。
“大夫!”苏策停脚步,看着两个医者,眼圈都是红的。
“伯爷,夫人调养大半年,脉象平和,胎儿的宫位也正常,气血旺,且声音不衰,再过半个时辰,应该就可以了!”医者很镇定,妻子生孩子,丈夫心急如焚的场面见多了,这个时候医者可不能添乱。
“要是还不生呢?”苏策想要个准数,这会儿心里慌的厉害。
另一个医者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说道:“参汤备好了,一个时辰时间,可用参汤。伯爷安心,屋内的稳婆在长安城里可是出了名的,伯爷安心。”
……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声嘹亮的哭啼响彻苏府。
一个稳婆掀开帘子冲着苏策乐呵的喊道:“恭喜伯爷,弄瓦之喜!”
苏策掀开帘子就要进去,王嬷嬷推着苏策的腰,一边推一边劝着苏策:“伯爷,产房污秽,莫要冲撞了伯爷,让竹兰梅菊收拾一下,您再进!”
王嬷嬷哪里有力气推得动苏策,苏老爷子连忙拉住苏策。
又过了盏茶时间,王嬷嬷掀开帘子冲着苏策招手。
梅兰竹菊四个丫鬟已经把里面收拾好了,苏策掀开帘子,看着四个稳婆,有些不安的站着,生的是个女娃,也不知道会不会惹伯爷生气。
生产力越低的社会,对于男子的重视越重,因而男尊女卑是这种时代的固有特点。
但是苏策这会儿顾不得这些,看着床上有些虚弱的王兰,对着王嬷嬷说道:“稳婆,医者各赏百贯。”
说完就到了王兰的床边握着王兰的手,前言万语堵在喉咙里,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王嬷嬷挥挥手,带着丫鬟和稳婆们出了屋子,把屋子留给一对小夫妇。
“看看孩子!”王兰掀开怀里的襁褓,皱了皱眉:“好丑!”
苏策用手指戳了一下女儿皱巴巴的脸蛋,摇了摇头:“不丑,长开了,跟你小时候一样好看。”
两人没有纠结孩子的性别,王兰孕期心烦,苏策就陪着解闷说话逗乐,王兰也知道苏策喜欢女孩。
用苏策的话说:“男孩子皮猴子,女娃娃小棉袄!”王兰也不知道苏策哪来的这么多顺口溜。
王兰打记事开始就跟在苏策的屁股后面转,从小就被苏策宠着,也知道自己就是苏策的小媳妇,成婚后,苏策从军,后来举家搬到长安,现在更是有了孩子。
苏策看着丫头嘟着小嘴唇,小嘴抿着,忽然张开嘴巴大哭。
王兰笑着冲着苏策说道:“傻愣着干啥,扶一下我,估计是饿了!”
第五十六章 定北被袭
一骑绝尘自北来,北地三关万军陨。
“冬天快到了照顾好自己和丫头!”苏策呼出一口热气,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充满了寒气。
想到几天前自北方而来的战报,苏策长叹一声气,抱抱在床上妻子,看了一眼摇车里面安睡的闺女。
强忍着不舍,临出门前,冲着王兰笑了笑:“安心,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出了东院,走到前院,李常牵着战马。
苏策翻身上马!
“将军万胜!”
“万胜!”
……
两排亲卫,披甲执刀,从今天开始,苏庄将会断绝和外面的联系,因为庄里面的主心骨要去远征。
庄外,泾阳县令带着小吏,初冬的寒风顺着衣袖灌到衣服里,冻的嘴唇发紫,却没有找地方躲风。
一人一马,黑衣黑甲,缓慢的走出苏庄。
临街而站的人嘴里喊着“万胜”,几百人的身家凝聚在一人身上。
校场上的食邑们,身着皮甲,全副武装,但是苏策却只是看了一眼,交代李常看好家。
食邑们的年纪太小了,现在的他们帮不上苏策的忙。
“见过泾阳县伯,县衙的捕快会常驻苏庄,震慑宵小,祝将军万胜!”泾阳县令拱手行礼。
“有劳刘县令。大乾万胜!”苏策坐在马上,狠狠地锤击胸口的胷甲。
苏策知道有很多人看着自己的背影,但是却没有回头。
隆盛十年破九胡,北驱狼烟山,但是隆盛十一年十月底,在大乾三座关塞还在建设的时候,罗斯人和九胡人卷土重来。
九胡人凑出来了近万骑兵从沙漠和狼烟山交界处冲入草原,草原上的大乾人没有任何防备,二皇子赵载校自认六万人把守的左武,北定,右威三关配合着狼烟山的险要就可以抵挡入侵。
无定河南岸归属于关内道,无定河北岸就是定北都督府的范围。
赵载校确实有能力,在草原中部修建了一座定北府,将安北都护府几十年间修筑的关戍拆除,建起来一座座村落,小城镇,城池。
一府十城,定北府一切都似乎进入了正轨。
屯军出身的定北军,这一年哪里顾得上训练,都脸上带笑,忙着建设起自己的家园。
六万关塞守军也是无心防务,疏于训练。
大乾君臣看到罗斯人来使,便认为时机已然成熟,之前安北都护府的精锐便被禁军瓜分。
所有人都认为安北军以后就会沦为地方州府厢军军,因而内地的府兵也大都调走。
安北军和定北军,相差一字,却千差万别。
四万定北军被近万九胡骑兵在草原上牵着鼻子走。
就如同大乾骑兵对待九胡部落的杀戮一样,这些九胡骑兵分成十几股,村破屠村,不破便去下一处,将袭扰的作战方略贯彻到底,短短五日之内三十余座新村被屠,要知道这些新村都是一两百户的百姓。
到今天天策军出发,草原已经被九胡人肆虐了足足半月,百姓伤亡,战报中没有提及,但是出身边军的人知道,九胡骑兵狼骑之名比起大乾立国的时间都长,没有人相信狼会对没有利齿的羔羊同情。
“呜……”
“呜……”
“呜……”
……
北苑悠长的号角声在长安城北断断续续的响起。
那是集结的号角声。
一支支天策军从营地中开拔而出,北城墙上的南衙十六卫校尉让手下将战鼓架起。
“咚!”
“咚!咚!”
“咚!咚!咚!”
……
北方战事不利,九胡人分股攻击新村,四万定北军被迫分兵,但是追击之时分兵,乃是兵家大忌。
最近战报上说,大乾一支五千人骑兵看到新村燃起狼烟求援,同时有三座新村被九胡人攻击,领头的边将分出两支千人队前去救援,自己则领着剩下三千骑兵救援最近的新村。
然后,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拢共八千九胡骑兵藏在救援路上的林地里。
当三千大乾骑兵路过时,八千骑兵一拥而上,拉成两里地疾行的三千大乾骑兵被打的措手不及。
队形混乱被切割包围,九胡人用上了自己最擅长的围射战法,三千骑兵损失殆尽。
另外两路骑兵,跑到地方才发现,九胡人早已经离开,之前进攻新村的九胡人只有不到五百骑。
九胡人忽然变得聪明了起来,以往九胡人都是集中大规模骑兵和安北军在无定河北岸厮杀,然后派遣小股骑兵渡河去无定河南岸掠夺粮食。
其实不是九胡人变聪明了,而是形势发生了转变。
往年九胡人是派出大股骑兵在无定河北岸扬鞭催马,吸引安北军来北岸,使南岸安北军各处兵力变少,为掠夺粮食的精锐们拉出一个掠夺空间,他们只要粮食,基本上不屠村。
但是现在,九胡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草原,去了公爵利沃夫的领地,之后草原上零零散散的九胡人翻越狼烟山,前去和自己的族人回合,凑足了三十万人,老弱妇孺被丢给大乾成为俘虏,能逃过去的大多是青壮,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九胡人穷兵黩武的拉起了二十万大军,里面连女人都有。
现在有个地方喘气的九胡人献出了各部落藏在狼烟山的金银珠宝。
九胡人几百年来掠夺来的财富,经过一年的偷偷转运,用六成金银换取了公爵利沃夫领地西边的土地,占到公爵利沃夫领地的五分之一。
上一战公爵利沃夫虽然也损失了手中大部分的兵力,但是靠着这些金银,通过去罗斯国其他领地里面购买奴隶,武器,甲胄,粮食,扩军十五万,比起之前,公爵利沃夫的实力不减反增。
作为回报,除了土地,九胡人还通过罗斯公爵利沃夫,用剩下的四成金银,武装自己。
罗斯王国因为这笔金银,整个国家都为之沸腾了起来。
金银不断的从公爵利沃夫的领地运出,折罗格公爵领地的奴隶,奥斯,莫罗两位侯爵的粮食,康斯,威尔两位公爵的铁料,一车车运进公爵利沃夫的领地。
之后经过一年的准备,九胡人和公爵利沃夫再次卷土重来。
九胡人经过罗斯人的训练,从一支部落游骑变成了有着明确等级,军律,战法的军队。
从这次进攻的九胡骑兵就可以看出来,公爵利沃夫对于九胡人的支持,皮甲镶铁,铁制箭簇,让大乾骑兵以往的甲胄武器优势变得不再那么明显。
战法狡诈,完全发挥出来九胡人骑射的本领,九胡人军中令行禁止虽然还不能完全做到,但是也没有以往顺风争先恐后,逆风混乱先撤的风气了。
与此同时,当狼烟在草原遍地燃起的时候,在狼烟山的关塞也爆发了战斗。
第五十七章 三关破
当十月刚刚过去的时候,草原上下起了雪,十五万九胡天狼军和公爵利沃夫的十万奴隶军。从公爵利沃夫的领地出发分兵三处。
每处五万九胡骑兵,会同公爵利沃夫的奴隶军,从三道山口攻击左武关,北定关,右威关,使本想分兵南下救援的六万定北军不得不顶在简陋的关塞上。
一眼望不到边的敌军,让三座关塞的守将不约而同的下达了死战的军令。
但是这次九胡人在战略上没有犯糊涂,六万戍守三关的安北军和二十五万敌军在三座还未完工的关塞上殊死搏斗,同时派出骑兵,往定北城传递消息。
赵载校亲自领兵前往被袭扰的草原高地,一边寻找九胡骑兵,一边护送百姓南归。
近五十万百姓,在十几日内撤出草原北部高地。
同时也吸引到了九千多九胡骑兵来攻,在定北城北四十里,赵载校带着亲卫与大股九胡人激战,经过一天一夜的厮杀,才将这股袭扰的九胡骑兵消灭殆尽。
中间,百姓在南归的路上被小股九胡骑兵袭杀者不下三万人。
要不是因为大乾百姓中有老府兵挺身而出,带着村中青壮用着猎弓和旧甲老刀将小股的游骑击溃,这个损失还会更大。
吃掉大股九胡骑兵的四万定北军自身损失也不小,四万定北军付出了一万余人的伤亡,其中有六千多人永远也看不到第二天的黎明。
当捷报传到长安城的时候,还以为只是袭扰犯边正在讨论天策军是否北上的朝堂气氛为之一松。
但是下午就传来了噩耗,左武,北定,右威三关被三日攻破,六万定北军战损三万余。剩下的定北军眼看强守不成,便撤出关塞,在山谷两侧设伏,此时的目的已经不在杀敌,而是尽可能的延缓敌军冲出山谷的时间。
撤出的定北军借着山势,以临时编成的二百人团为单位,各自守着山道旁的山顶,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定北军消耗完箭矢后,和涌上来的敌军近身接敌,很多临近的山头肉眼可见同袍在厮杀中力竭战死。
一个山头接着一个山头被身着半身铠的罗斯奴兵攻占。
公爵利沃夫承诺,战后给予奴隶军立下战功者平民的身份,战死者给予其亲人平民身份。
因而这些奴隶军作战时,皆是悍不畏死。
山谷中的定北军面对着这样的敌人,选择了不退,上个山头还没有打完,下个山头,奴隶军就发起来攻击,九胡人则趁着这个时候清理着山路上的横木石块,保证运输粮食的马车可以通过。
九胡去年损失了大批的牛羊,因而这些九胡人和大乾罗斯一样,建立了后勤辎重队运输粮食。
九胡天狼军和罗斯奴隶军需要赶时间冲出山谷,将大乾人赶出草原,最好能俘虏大批大乾百姓,作为逼迫大乾不得北上的筹码。
山头的定北军,需要争取更多的时间,起码让草原高地上的大乾百姓撤到定北城南。
双方都有着抛却生死的死战之心。
一座山头一团两百人在上千奴隶军的攻击下往往只需要两个时辰就没了喊杀声。
这个绝望与希望并存的阻延作战整整持续了七天。
给二皇子赵载校打出来时间将百姓往南撤离。
只是等到天策军出发的时候,在无定河北只剩下三万余刚刚结束血战的安北军。
长安武库大开,补充武备,军报上说九胡人有了铁甲,同时还有着战力军备不下大乾的罗斯人。
因而兵部从武库中调出来十六万对铁骨朵,作为军械补充,这些铁骨朵虽然有些已经带着锈迹,但是却并不妨碍其杀伤力。
苏策也分到了一对铁骨朵,看到柄上的铭文,康行四年,苏策想了一下,这差不多算是百年的老古董了,康行是大乾立国前的年号,也就是说这些铁骨朵比大乾立国的时间都长了。
左右豹韬卫,左右鹰扬卫四支骑军最先出发,六部抽出一位侍郎随军前行,事发突然,大军所过,这六位侍郎要为大军辎重疏通一条北上的路径。
上午左右豹韬卫,左右鹰扬卫走的时候带走了全军三日战备干粮出发,一千多里地,五日奔驰,留一日在原安北城修整一日,就必须从渡口北上草原。
在苏策随同太子上午出发的时候,跟着军队转战十几天的二皇子赵载校目送着两万定北军北上。
此刻的他早已经没有往昔贵公子的样子,脸上被寒风吹得都是皲裂的小口,草原高地上的百姓占到定北都督府百姓的三成,这些天已经搬迁到了南边的草原上。
定北城新建,这会儿却成了大乾最北方的有人城池,至于草原高地上的新村,已经被抛弃掉了。
两万定北军从定北城补充完军械后,一路向北,很多人一边往北走着,一边回头看一眼南边,刚刚修成的定北城,他们知道这一去,便是一去不返。
对于死亡的恐惧笼罩在这两万定北军的头顶,却没有人脱离队伍,因为在南边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多挡一日,希望就多一分。
三座关塞,六万定北军,活下来的只有三十人,他们是被派回来送达敌军大举南下消息的人。
其余六万定北军遗尸山谷。
赵载校之前随行的三百亲卫,在拼杀中折损了一百多,活着的大多带伤,现在加上一万两千多伤兵固守定北城,等待援军到来。
赵载校看着远去的定北军消失在傍晚的晚霞中。
身子一软,晕倒了过去,连续四五天都没怎么休息的赵载校已经熬的油尽灯枯。
同一时刻太子赵载承让苏策帮他找了一条长绳子,把自己绑在马鞍上。
“绑紧点,孤可不想坠马!”
苏策点点头,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无碍后,给赵载承递过去一块黄绢。
“太子,蒙面,别忘灰尘进了口鼻。”
赵载承接过来,摘下自己的兜鍪,绑好黄绢,带好兜鍪,放下面甲。
苏策翻身上马,从怀里拿出来一块黑布,遮住口鼻,绑好,放下黑色面甲,冲着周围的旅贲军挥手,三千旅贲军跟在刚刚出发盏茶时间的左右豹韬卫的后面,等会儿左右鹰扬卫也会在三千旅贲后面。
八万三千多人分成四大一小,相隔两里,顺着官道一路向北。
大军前行,只求速度的时候,谁也不想成为累赘,虽然下午出发左右虎贲卫,左右飞熊卫紧跟在后面,但身为府兵,没有谁愿意落在人后。
左右虎贲卫,左右飞熊卫偏重于步战要携带的东西很多,所以晚一点出发。
同时太子赵载承也因为时间紧凑,没有来得及誓师,三千旅贲军也跟着左右豹韬卫,左右鹰扬卫四军一同出发。
军情紧急,大军没有时间耽搁,太子为主帅。安定郡公项城为副帅,此战也没有战略目的,大军只想着向北!向北!向北!
第五十八章 糖很甜
五日急行军,需要走一千二百里的路程,渡过渭水,洛水两条河流。
轻装简从的兵部侍郎走在大军的最前面,沿途官道的官驿将商队截住,为大军腾出道路。
渡口由地方守军把控,直属于道府管理,在渭水和洛水,官府征调船只,用木板连接形成七八条浮桥供大军渡河。
左右豹韬卫,左右鹰扬卫和旅贲军轻装简从,一人三马,一马骑乘,一马驮甲胄兵器干粮,一马用于换乘,后面跟着马车辎重,驮着草料豆饼饴糖,这些都是给马匹吃的。
至于人只能吃着干饼,水只能小口抿一点,大军交替前行,跑到第一天晚上,左豹韬卫的骑兵有冲到最前面准备渡过洛水的,也有落在鹰扬卫后面的。
兵部只给了天策五天行军,一天修整的时间。
因而,出北苑的时候全军建制完整,中午的时候,各团校尉把跟不上的人叫出来,由一名三十多岁的都尉统领,跟在大军后面行军,因为各种意外落单的,在后面还有着辎重队收容。
苏策则紧跟在赵载承身边,带着一百全套轻装甲胄的旅贲军护卫在身边。
苏策也是同样穿着皮甲,重甲已经丢在了其他战马身上了,李常花费几百贯买下的西域战马苏策舍不得骑,之后大战还需要它的帮助。
军中配给的三匹上等战马,一匹驮运苏策的重甲粮草,剩下两匹路上换乘。用着普通的战马根本不可能长时间负重前行。
疾行军的时候,时间是最难把握的,领兵的校尉会根据经过官驿的数量,选择时机让部下和战马休息。
马匹不是夸张的全速奔跑,要是这样,即便是上等的战马一天也跑不出八十里。因为半个时辰全速奔跑的战马会把自己跑废掉。
所以全军控制着马速,每半个时辰换乘一次,顺便让骑兵们休息一会儿,让战马喘口气。
而有时候判断的时机不好,多跑十里,便会疲倦,之后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战马可能没有恢复过来,就又开始行军。
最终,次次累加之下,疲惫不堪的战马便到了体力的极限。
日行二百里,必蹶上将军。
沿途官驿的保有的马匹和战马对换,这才勉强让大军可以保持一天二百里的速度。
苏策一路上见过很多抱着倒地战马哭泣的骑兵,这些马都是跑的太快加之没有控制好时间,活生生将战马跑废了,军中战马要随人一块训练,骑兵对于战马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这些倒地的战马以前或多或少都有之前作战留下的暗疾,平日里看不好来,但是疾行几十里,体温太高,战马的心脏受不了,便突然倒地。
看着战马倒地站不起来,骑兵也顾不上自己的摔伤,不停的倒水,试图让战马降降体温。
有些战马还能站起来,喂些水和饴糖,豆饼,送去官驿养养还能活下去,但是剩下的倒地战马,只能痛苦的死去。
骑兵们只能含泪用自己的横刀了结这些不会说话的伙伴。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天二百里的疾行军,战马损耗半成。
这样的场景,苏策从最开始的难过,到后面的麻木,变化的时间超不过两个时辰,全军八万三千余人,二十五万匹战马,今天倒在路上的就有上万匹。能缓过气的也只有其中六七成。
到了傍晚,这股悲伤的气氛萦绕在全军四周。
三四千匹战马死在路边,骑兵只能含着泪,擦掉横刀上的马血,接过沿途官驿送来的战马,会同一样落下的同袍,前往前方的驿站,看看能不能碰到同队的泽袍。
马受不了,人也是同样如此。战马力竭,骑兵是能感觉到的,一旦战马出现力竭的症状,呼吸个人的心跳差不多的时候,有经验的骑兵就会把战马骑出队伍,让战马休息。
而没有经验的,即便是有校尉的提醒,但仍然希望跟上队伍,不愿掉队。
存有侥幸的骑兵这时候,就会出现人仰马翻的场面。战马倒地,骑兵重重的摔在地上,要么运气好忍痛滚到路边,要么被其他骑兵冲撞。
身手好的可以闪身钻出队伍,身手差点的只能沦为马蹄下的亡魂。
一天时间,苏策的队伍中就有两个旅贲军坠马,幸好是落在队尾,没有战马踩踏,但是也造成了一死一残。
死掉的,摔断了脖子,残疾的眼看着左臂的冒出来半截白骨,右手弯曲。
军中的军医还在后方辎重队,距离跟上来还有一两个时辰。
队中有人坠马,苏策作为领兵之人,自然需要去处理,摔断脖子的旅贲军,看着苏策,想要说话,喉咙却被碎骨堵住。只能发出嘶嘶的喘气声,气管损了,苏策没有办法,救不活了了。
苏策掀开这个旅贲军的面巾,苏策记得他的名字,来自万年县,名叫何涛,是个很要强的府兵,他父亲也是老府兵,前些年从安西都护府伤退了。
何涛眼睛努力的向下看,苏策伸手从翻领袍服里掏出来一个绣着两个好像鸳鸯的荷包。
苏策打开荷包,里面是一封折起来的信,和一个从安仁坊荐福寺求来的护身符,这样的护身符苏策也有一个。
看着张大嘴巴想要呼吸的何涛,苏策却无能为力,何涛张着嘴,说不出来音,但是苏策看懂了他要说的话。
“荷包给我夫人,帮我看看父母,卫率!”
苏策重重的点点头,把荷包到自己怀里,弯下身子,把何涛歪斜的头,轻轻的扭动,冲着南边,轻声说了一声:“兄弟,好走。”便将横刀一伸,让何涛不用再遭受痛苦。
“呼!”苏策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将横刀从臂弯一抹,收刀回鞘。
“看好兄弟的尸身!让下一批人抽人把你们送到下个驿站。”苏策吩咐了一句,想去拍拍周为的肩膀。
却看着垂着断臂断手,疼得眼眶中眼里打转的周为正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我俩同是一个折冲府的,多谢卫率成全小涛!”
苏策的手又收了回去,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拿出来一块冰糖,塞到周为的嘴里,又把何涛的荷包塞到周为的怀里。
“你回去,把荷包交给他的夫人,若是此战后,我能回来,你同我去看望何涛的父母!疼了就喊一喊,喊喊就不疼了!”苏策说啥话,转身翻身上马,无声的行了一礼,调转马头,去到前方追赶北边的队伍。
耳边传来身后周为的喊声:“多谢卫率,糖很甜!”
第五十九章 世间总是无奈多
苏策追了小半个时辰,太阳落山时才找到了护送太子的队伍。
这时候众人在一处官驿修整。
“禀告大帅,旅贲何涛折损,周为双臂骨折,一死一残!”苏策捶胸一礼。
赵载承皱了皱眉头:“苏卫率,你受伤了?”
苏策神情有些低沉,摇了摇头:“何涛的。”
赵载承没有多问,拍了拍苏策的肩膀,说了一句:“何涛,周为,孤记住了!”便跟着驿卒到驿站中休息,二十个旅贲军放下手里的伙计,守卫在太子安寝的驿站屋外。
苏策冲着赵载承的背影行了一礼:“臣替他俩,谢过大帅!”
周围剩下的旅贲军默不作声,只是继续检查战马的情况,或是捧着豆饼喂给战马,或是摘掉自己的铁盔接来清水让战马喝水。
等战马吃饱喝足后,官驿的驿卒们抬着几锅放了很多姜片和饴糖的姜汤,分给旅贲军和周围的豹韬鹰扬两军将士。
轮到苏策身边,苏策用木碗接了一勺,道了一声谢,从怀里掏出来一叠金叶子,放在头发花白的老驿卒手里。
没等老驿卒推脱,苏策便开口说道:“一锅姜汤,放进去几斤饴糖,别把半年的俸禄都填进去了,收好,后面还有其他兄弟们。”
老驿卒有些不好意思,苏策从老驿卒手里抓起那一叠金叶子,塞到老驿卒的衣服口袋里:“莫要推脱,驿卒的活辛苦,你倒进锅里的饴糖官府可不给你钱,拿着,多备些饴糖,还有其他人呢!”
夜里,苏策抱着横刀,身上披着一块毛毡,靠在太子屋外的门口睡觉,其他的旅贲军出了百米外放哨的,也都和苏策一样,围在太子睡觉的屋外抱着横刀,披着毛毡睡觉。
夜里,苏策睡得正香,就被摇起。
苏策把自己的毛毡递给叫醒自己的旅贲军:“辛苦了,还有点热气,好好睡会。”
“谢卫率!”
苏策虽然身为卫率,但是也给自己安排了守夜的任务,后半夜守夜的也多是队正伙长。
夜里的风格外的冷,来驿站的人数太多,屋子睡不下。
所以屋子睡得多是身上带伤的伤兵。大部分人都挤在一起,披着毛毡露天睡觉。
夜里驿卒们挑着扁担,扁担上挂着柴禾,时不时往人群中的火堆里面添柴。
苏策从毛毡中出来,也感觉到了凉意,扫了几眼,几处阴影中的暗哨没人偷睡,从火堆上的水壶里给水袋中带了点热水,小口小口的抿着。
第二天天刚亮,官驿就热闹了起来,人吃马嚼,艰苦行军的一天又开始了。
连着第三天,夜里赵载承有些不好意思的让苏策跟他一起进屋子。
赵载承咧着嘴,嘴里发出嘶嘶声,苏策则在给赵载承的大腿内侧上着伤药。
这三天里面,赵载承受的苦,可不比旅贲军少多少。
赵载承不是不会骑马,只是没有骑过这么长时间的马,旅贲军则是早就在大腿内侧磨出了老茧。
这一年多来,赵载承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也是很久没有出过宫,更谈不上骑马。
“陪孤聊会儿,自己找个地方坐!”上完药,赵载承一时半会也睡不着,索性放开架子。
苏策端了一个矮凳坐在床边。
“泾阳伯,你今年年岁几何?”赵载承印象中的苏策总是不苟言笑,看着白面无须,挺好奇才多大就立下了封开国伯的功勋。
“回大帅,臣今年虚岁二十。”说到这里苏策也是有些无奈,嘴上无须,办事不牢,怕是这位太子爷嫌弃自己年纪小吧。
十七戍边,十八封伯,十九岁为太子左率卫率。
“哦,倒是少年有为!孤虚长你四岁,有个事情倒是想问问你,你说男女之间可有真情实意?”赵载承也是第一次离开长安城,想想东宫的侧妃为了太子妃的位置,整日争风吃醋。
再想到为自己生下一个儿子的郑氏还在掖庭宫,沐儿总是问自己要母亲。想到这些,赵载承便觉得这些比起让人头疼的奏折更是难以处置。
苏策想了想说:“怕是应有真情实感的,臣与臣的山荆,从小就一块长大,前几天还给臣生了个闺女,就是孩子还没长开,看不出来有多怜人。”
赵载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听说你那个苏庄有很多孩子?”
苏策点了点头:“那会儿授爵后来长安来的晚,分到的食邑都是小娃娃,最大不过十二,最小的刚满三岁,都是同袍后辈,索性也没有换,不过那会儿不懂事,就闹了一场,把伯爵府卖掉了,不然养不起这些娃娃。”
“没想过换一批食邑?”赵载承知道若是对食邑不满意可以选择暂时不接受,或者自己招收庄户,不过土地就得按着百姓的标准发放。
“我想让苏家传下去!”苏策回答很直接,也很坦然,体会到勋贵的好处后,没有人会傻到放弃。
府兵遗孤,多是一些府兵中寸功未立便身陨折损留下的后代。
大乾没有守寡一说,若是母亲改嫁,那么这些府兵的孩子,若是家中爷爷奶奶健在,靠着发给府兵的土地,还是可以把孩子拉扯大的。
不过若是没有爷爷奶奶的,官府便会询问其母的意见,若是不改嫁,那么土地不会收回,按照正常退伍的府兵标准对待。
若是改嫁便会将这些府兵遗孤由折冲府收养,土地会收归折冲府,等到府兵遗孤十五后,再把土地这些年的租子换成钱和土地一齐发给府兵遗孤,看其还不愿意成为府兵。
不过除了这条路,折冲府也会让这些府兵遗孤成为勋贵的食邑,十五加入折冲府为府兵备选,若是两年后拿到选锋令,这些食邑便会拥有府兵身份。
调到勋贵手下听用或者根据自己的意愿去别处,不过要是调去别处的话,府兵遗孤的土地就会从勋贵手中收回,勋贵可以选一庄户作为自己的食邑。
若是这些府兵遗孤夭折,那么勋贵就会失去这个食邑名额。
饶了一大圈,要府兵遗孤还是选择庄户,结果似乎差不多,但是要明白勋贵靠的是军队,军中没有了底蕴,那么后代如何在战场上立下功勋,让袭爵变成继承。
苏策的回答的很坦然,却让赵载承不由得高看一眼,
赵载承似乎想说什么却犹豫了,叹了一口气:“夜里凉,让旅贲们加些衣服,去吧!”
“喏!”苏策行了一礼,把矮凳放回原处,便退了出去。
苏策能感觉出来,赵载承是真的很想找一个人聊天,但是他的身份并不允许他亲近任何人,包括父母,妻儿。
两人浅谈即止,苏策让旅贲们加了身衣服,巡视了一番周边的守卫。
这几天,天策军已经适应了这种长途跋涉的奔袭生活,折损的战马人员没有第一日的多,但是积少成多,现在各部撒在百里官道上,各部统计的数字并不一致。
不过倒是没有人担心会有逃兵,这种人早在折冲府就已经被挑出来淘汰掉了。
大乾有民超两千万户,户部隆盛十年年底选人去各道州府县统计户籍,今年开春前去统计户籍,准确的数字估计到明年才能出来。
百里抽二,大乾府兵都是层层筛选出来的,不管是战力还是意志,大乾府兵早已将荣耀刻在了骨子里。
哪怕是天策军中充斥着将门和皇族子弟,但是首先这些人都在折冲府待过两年。
皇族子弟虽然没有明令限制不许为官从政,但是基本上拿到选锋令,都会去监军司轮番,戍期到了后,便会做个安乐的小地主度过余生。
皇族爵位逐代递减,亲王,嗣王,郡王,国公,县公,县伯,县子,县男。
其中到了国公这一级,诸多郡王府只有一府可以袭爵为国公,其他郡王府直接降为县公。
这些爵位和军功授爵的爵位不同,他们的食邑是打了折扣的,多是虚授万户或千户,实封多少户,不像军功授爵只有实封,没有虚授一说。
晚上赵载承有些睡不着,听到苏策在外面训斥放哨时打瞌睡的旅贲军,只觉得有趣,少年老成,今天不问,还真不知道苏策和载校一样大。
明天还要行军,赵载承要是困到了极点,眨巴眨巴眼睛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