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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耕心堂一学童     崛起烽燧txt下载     崛起烽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谁都别想好过

    夜里王兰被蚊子咬了好几下,睡得不安稳,苏策就坐在一旁扇风。

    坐以待毙,服软认输,不是苏策的性格,苏策可以不争不抢,但是却不意味着被人欺负到头上,还不做出还击。

    边军出来的将帅性格直接,手段粗暴,这是环境所致,因而往往上不了高堂。

    受委屈了找谁?

    当然找上司了。

    苏老爷子起的很早带着十个亲卫把家里剩下的一百多贯钱和昨天苏策领到的四十多贯钱用马车载着,去长安东市买东西,家里需要添的东西很多,南方人可睡不惯土炕。

    苏策没带人,让十个亲卫留下来保护庄子,庄子里面孩子太多了,他昨天晚上睡不着,听到了狼嚎。

    苏策比苏父晚走了一会,但是却早先到了长安,城门一开,苏策一路去问,很快就打听到了目的地。

    长安城苏策认识的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蹭饭的老兵,一个就是新晋的定北县公李思哲。

    苏策感觉这件事情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军中各军自成一脉,互有竞争,苏策可不想成为别人手里的刀。

    权利之争,苏策敬而远之。

    一进长安城苏策连自己那座伯爵府去都没去,问好了路,牵着马一路走到定北公府。

    “麻烦,通报一下,安北都护府苏策前来拜见都护大人。”

    定北公府的门前很热闹,排着队交拜贴,苏策可没管这些,苏策不相信定北公李思哲不清楚有人要搞他苏策,没有丝毫客气的牵着马挤到了前面。

    “你谁呀?”

    “谁推我的?”

    门口的卫兵听到苏策自报家门,这是自己人,便主动上前替苏策牵着马,府门口的管家也走上前,把苏策从侧门引入。

    语气很客气,但是说的话却让苏策很难受。

    “公爷吩咐了,要是安北军来的人,准是遇到了啥难事,可是家中缺了粮,你随我去取些银两,先应应急,公爷今天去和几位国公出门打猎去了,很晚才回来,这边请!”

    苏策已经大概明白了什么,索性装着傻,白来的钱,不拿白不拿。

    苏策被请到了偏厅中,管家告退,还没等苏策看清偏厅的装饰,管家便拿着一袋银两进来了。

    苏策一掂量二十两,还真是大气。

    又一路被客气送到门口,苏策牵回自己的马,冷笑了一声。

    刚才自己已经说了自己的名字,但是不管是门卫还是管家都没有丝毫反应,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李思哲压根就没有将自己当做部下,北征一战二十余位授爵者,苏策不相信以儒帅的谨慎,不会不给自己的下人交代清楚。

    从那里出人头地出身的人,每一个都给被印上派系的烙印。

    苏策自嘲一笑,不是将门出身的人,不受重视的情况自己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人要有自知之明,门第之见到哪都免不了啊!

    苏策直奔自己的伯爵府,到了地方,看到自己的伯爵府,府邸很好,很大,但是苏策却没有进门。

    卫兵,管家,下人,一个不缺,但是苏策现在不需要了,亮明身份后,管家带着下人拜见苏策,苏策却很生气,因为这些户部配的下人眼中没有尊重,只有鄙夷,何时这些奴籍的人敢将一位伯爵不放在眼里。

    “赏你的,拿块木板,笔墨。”苏策把刚才从定北公府的二十两银两丢给管家。

    管家打开一看,不就是木板和笔墨嘛,给他。

    泥腿子出身的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拿到木板和笔墨,苏策挥毫写下一行字。

    管家看到这行字,冷汗瞬间出了一头。

    “伯爵府一座,作价一万贯。”

    苏策把木板摆在门口的柱子旁,管家刚想说话。

    苏策的眼睛就扫了过来:“以下犯上,打死你都是应该的,这事情你掺和不来,这块板子就放在这里了。去给伯爷搬把椅子,还不快去。”

    管家欲哭无泪,亲自去给苏策搬来椅子。

    苏策把椅子放在木板旁,坐在椅子上,别说,这门口的过堂风吹着还真凉快。

    “您还需要什么?”管家弓着腰看着闭眼假寐的苏策,知道这回事情闹大了。

    他好歹在这长安城里面活了四十多年了,哪里不知道苏策这是要做什么。

    一位伯爵,第一次到自己府上,连门都没进,就张罗着卖掉府邸。

    府邸是什么,那是勋贵的脸面,再落魄的勋贵也不会让自己的府邸寒酸。

    但是苏策却敢,脸面,那是什么?自己只是一个出身杭州城外的小村庄的无名之辈,侥幸立了些功劳而已。

    “早上还没吃饭,去买两只烤鸡,再来一壶酒,钱你有吧?”苏策半睁着眼,冷声吩咐道道。

    管家巴不得脱身呢,嘴里连忙说道:“有,有,您刚才给了。您大人有大量,撤了这块牌子,饶了小的吧!”

    “蠢货,我都没进门,跟你有个屁关系,快去,饿着呢!”苏策踢了一脚管家,没省力气,管家被踢了一个趔趄。

    “哎,哎,谢谢伯爷,这就去,这就去!”管家揉着腿,知道这一脚算是把刚才的事情翻篇了,活了这么些年,自己哪里不知道,这是勋贵掰手腕呢,自己连棋子都不算,府上这位被当做棋子的伯爷,还真是年轻气盛,这是要把棋盘掀掉呀。

    被人利用说明有价值,但是不打招呼就被利用,兔子急了都能把鹰蹬死。

    苏策已经看到街面上好几个人神色匆匆的溜走了。

    王公勋贵的府邸都在宫城脚下的几个坊落着,夏天里王公勋贵们打着打猎的幌子在城南山下的庄子纳暑,但是府上都会留人的,相信很快自己要卖掉府邸的消息就会传遍长安城。

    长安城虽大,但是消息却传的很快,要知道历朝历代国都的百姓们,可是最喜欢谈论国事的。

    苏策知道自己早已经被人当做棋子丢在了棋盘上,作为一个弃子,能靠的只有自己。

    管家很快给苏策买来了烤鸡和酒,只是苏策却没有喝酒,丢给管家一个鸡腿,看着管家吃完,苏策才开始吃,人吃菜,我抬筷。

    至于酒,苏策一口没喝,只是拿着自己腰间挂着的水壶,喝着带着皮革味道的水。

    抓起水壶,苏策冲着对面街角的一辆马车摆了摆手。

    马车在苏策饮水的时候,拐进了街角。

    马车上,一个穿着紫袍的老人,手里的白玉杯冒着寒气,嘴里骂道:“牛犊子,不懂规矩。”说完一口喝完白玉杯里的葡萄酿。

第三十二章 苏庄

    兵是将的势,安北都护府裁撤,影响的可不仅仅是苏策一人,整个安北一脉都受到了影响。

    安北都护府裁撤,其他三个都护府犹如过年一般,迅速的将安北都护府的精兵拆分吞没。

    李思哲虽然封了爵,但是一个县公在长安城里真的没有什么发言权。

    虽然有着安北一脉的老将们扶持,但是其他三个都护府也不是白给的,安北一脉势力再大,也才占了军方的四成。

    取消安北都护府最致命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支持安北一脉的将门迅速更换了门厅。

    整个安北一脉老将们失了势,说话怎么会硬气,有心扶持,但是却无力回天。

    安北一脉随着安北都护府的裁撤已经断掉了根基,对于安北一脉的“遗产”。其他三个都护府现在抢人的手段越来越下作。

    很不幸,苏策就是那个没有选择权,被争夺的“遗产”之一。

    李思哲为代表的一些人发现不对,提前入了南衙十六卫,算是保留了安北一脉的力量。

    其实要是有人提点一下苏策,苏策也很有可能进了南衙十六卫。

    但是苏策那懂这些呀,上一世就是个普通人,权利之争的复杂那是他能懂的。

    不过苏策看似鲁莽的行为,却刚好打在了那些争权夺利之人的软肋上。

    大乾府兵是大乾立国之本,争权夺利那是人之常情,但是闹到逼迫一位伯爵卖掉自己还没住过的府邸,无疑是做过头了。

    当苏策骑马离开长安,去往渭水的旁封地的时候,长安城的阿谀我诈在夜色的掩护下摆在了明面上。

    只能在南衙十六卫苟延残喘的安北一脉做出了最后的反击。

    安南都护府出身的一位国侯被夺爵,户部罢免了一位侍郎,兵部三个吏员被抄家。

    而回到家的苏策却不知道这些。

    因为第二天的长安城随着朝堂上的妥协又平静了下来。

    苏策的府邸被人买了下来,同时苏策的调令也没有了。因为没有那个势力会喜欢一个惹祸的人。

    后知后觉的苏策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而现在一大早,苏策看到窗外有喜鹊鸣叫,推开家门。

    一个白面老者带着一队马车拉着银两来到了苏策的封地。

    听到来人的意思,再看看护送马车的精壮家丁,苏策真以为是有人要买伯爵府。

    苏老爷子把人迎进了家里,苏策觉得自己是不是昨天犯傻了,可能没有人针对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苏策把府邸的地契交给白面老者,双方在买卖文书上签字画押。

    一万两白银就成了苏策的,而城里那一座府邸也从此不再姓苏。

    苏策送走了白面老者,至于这个人什么身份,做什么的,苏策一点都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人生规划终于实现了,父母在,有产业,有家室,这辈子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想想都美呀。

    有了钱苏策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先找人把现在村子的土坯房推掉,然后买砖瓦,找匠人修建自己的庄子。

    以后苏策就打算在这里度过余生了,边关上卖过命,这些他心安理得。

    军伍生活虽然精彩,但是打打杀杀的,哪里有陪着家人重要呢。

    从六月到十月份,整整三个月苏庄才建了起来,说是苏庄,不如说是一座大院子。

    毕竟这片地方周围也没有什么人,一百多个孩子,不围起来,万一被野兽叼走了怎么办?

    整座苏庄四四方方的,用四米高的墙围着,分为内外两院,内院是三进,苏家四口人就住在里面。

    外院的建筑就多了,东边修了一座环形大院作为私塾,东边一排房间是自己那玩笑般,一百食邑的暂居之地,剩下的三排,南边一排以后作为书馆,西边一排住讲习先生,北边一排朝阳,做为教室。

    是的,苏策以后就准备在这里耕读传家了,为此还请了四位在长安求学的穷书生做讲习先生。

    在苏府的西边留了一片空地,作为校场,苏策可不会放弃自己好不容易练出来的一身肌肉,以后万一有战事,苏策也不至于荒废掉,上了战场送命,同时,这些府兵遗孤,也是需要多学点保命的本事的。

    虽然这些食邑都是小孩子,暂时帮不了苏策,但是这何尝不是一个机遇,苏家要想在这长安过好,以后也要早做打算。

    苏庄很小,因为人少,以前是没有办法,苏策只能自己去当府兵或者去考取功名,小富即安的性格,苏策已经很满足现状了。

    外院剩下的地方就建了些一模一样大小的小院,这是那些亲卫及家属住的地方。

    还有粮仓,库房,马厩,牛棚,大厨房,前三者没有什么好说的,大厨房更像是一座集体餐厅。

    整个院子只有正门和两个偏门,正门朝南,正门按照伯爵的规制营建。

    东侧门才是日常出行所用,西侧门靠着牛棚,出门就是耕地。

    在外院的四角各建了一座六米高的青砖塔楼,虽然苏策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但是苏老爷子却坚持要建,苏策拗不过,只能顺从呗。

    苏策虽然从内到外都是一个标准的大乾人,但是真没学会让别人伺候自己。

    所以与其说建了一座庄子,不如说建了一个大的家。

    在这个除了苏策父母年龄超过五十的院子里,年龄最大的也只有亲卫的头头李昌,他也才不过三九年岁。

    一切进入正轨后,苏策发现自己快没有钱粮了。

    白银剩下不到三千两,粮食足够吃到明年。

    但是未雨绸缪,那帮小子混熟了,慢慢皮了起来要不是有着李昌和讲习先生的约束,这帮小子还不翻了天了。

    随着天气的转冷,整个苏庄却随着众人的熟悉变得更有生机。

    至于土地,苏策今年没有播种,一方面受建庄影响,另一方面也是真的缺人手,一万一千亩地,整个苏庄青壮二十一人,这不是种地,这是要谋杀。

    不过也没有多大关系,苏庄就在长安城外西北十里的渭水旁,长安居大不易,不管是对于官员还是百姓都是如此,只要去长安县衙报备一下,相信会有很多佃户愿意成为苏庄的庄户。

第三十三章 散碎银两总愁人

    穷文富武,历来如此。

    苏策家里的那些钱粮即便加上之后佃户的租子也难免入不敷出,坐吃山空,苏策可不能接受。

    而与苏策的“小事”不同,此时的大乾正遭遇着建国以来最大的危机。

    自古帝王之位便意味着血腥和阴谋。

    所有人畏之如虎。

    北征之战后,安北一脉备受打击,未尝没有太子党羽的打压在其中。

    而太子直到现在还在幽禁,二皇子去定北都督府的事情,让朝局动荡不安。

    大乾历代太子都是嫡长子,所以朝中官员不用考虑支持谁的问题,东宫权柄也落在了实处。

    但是因为太子妃的亲族都被下狱,太子幽禁,东宫势弱,国本不稳的影响太大了。

    现在二皇子在草原上正可谓是一言九鼎,定边之功未尝不能成为二皇子登上大宝的阶梯。

    此时,朝堂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而大乾皇帝赵钰民此时却放任不管,似乎他也在犹豫不决。

    前朝因夺嫡而乱的前例就在眼前,大乾历代皇帝都是嫡长子,从来没有意外情况。太子十五及冠,十六大婚,十八监国。

    东宫统九寺五监,太子权柄仅次于皇帝。

    而现在九寺五监各派侍郎一人辅佐二皇子赵载校,置太子于何地?

    局势动荡,野心会滋生在每一个人心头。

    最近苏策谋划一件事情,长安南靠秦岭,山中野果不少,再加上百姓自己种的,金秋十月,各种果子都供应给了长安,不过任何时候都要从繁华的表象看到潦倒的贫穷。

    苏策让李常等亲卫去东西两市大量收购卖不出去的果子。

    匠人地位底下,找西市的人牙子买下五个匠人及他们的家人,奴籍的身份让他们在帝国的腹地无法行走。

    但是苏策没有让这户木匠进苏庄,只是从苏庄外面当初留下的一批能住人的房子,分出去了五套院子。

    这就已经让这五个匠人感激涕零。

    三个木匠,一个酒匠,一个陶匠。至于铁匠,算是匠人中地位最高的,而且对这些铁匠大乾是不允许私人拥有的,只能是民籍或者历代作为将作。

    苏策买没人要的果子,买木匠,买酒匠,买陶匠的目的很简单。

    他要酿酒,粮食酒需要官府的文书,这个苏策一个伯爵玩不来,而且酒税极高,不是苏策可以负担的起的的。

    太子妃娘家就是因为粮食酿酒成本太高,失了分寸,贪墨官仓的粮食,把太子也折腾的幽禁。

    苏策上一世没事看视频,也看过不少纪录片,思来想去,只有酿酒来钱最快,同时也是他可以玩的转的。

    苏策的封地就靠在渭水边,让木匠制作大水车,倾斜放置的清洗槽,甩桶,碾子,大木桶。

    一套流程下来,水车提供动力,先洗干净果子,之后甩干表面水滴,上碾子碾碎,果渣和果汁倒在木桶里面。

    然后用马车运回酒坊,说是酒坊不如说是临时搭建的土坯院子。反正之前推平的土坯房子还有很多土坯。

    酒匠点曲,果酒酿造时间不长,等到果酒出酒,苏策让陶匠在烧制的陶瓶内壁涂一层釉。

    所有的一切都差不多进入正轨,虽然每天还都会有大大小小的问题,但是苏策一直在旁边盯着,木制机器容易坏,苏策就让木匠多做些耗损件,坏了随时换。

    要说还是用铁比较好,但是盐铁专营可不是闹的,买那么多铁肯定会被人询问的。

    自家赚钱的法子哪能让别人看到呢。

    其实这些放在外面的都不是苏策这真正要卖的东西,核心的在苏庄中。

    亲卫中有人以前家里打过铁,现在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充做铁匠,为苏策打造铜件,融了四百多贯铜钱,分离了铜钱中的杂质。

    苏策和亲卫轮番上阵,忙活了半个多月才只是准备好了需要的铜锭。

    铜的延展性很好,所以这是苏策能够找到最好的材料了,就是有些费钱,能不费钱吗?铜就是钱呀。

    铜锅,铜管的制造难度不是苏策预料的,本来以为可以打造而成,谁知道都没有这个手艺。

    最终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用铸造法。

    铜锭又不够,没办法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能迎着头皮上了,又融了三百多贯铜钱才最终做好了苏策想要的蒸馏装备。

    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一十月底了,粗制滥造意味着材料的耗损。

    十个木桶里面能坏掉三桶,果子是低价买的,再付出的成本也就是人力,而人力在苏庄是几乎没有的。

    亲卫家里媳妇织的布,做不了衣服了,因为苏伯爷需要用这些未染色的粗布。

    过滤桶里面的果肉杂质,只留下初酿的果酒汁。接着大火烧起,七尺宽的大蒸馏铜锅中倒入果酒汁。

    盖上留着空心铜把的锅盖,裹上麻布,抹上面糊,做好密封。

    给铜把连接上一丈长的巨型铜制冷凝管,麻麻赖赖的表面,粗壮的管壁,无一不在说明制作它的人,手艺是多么糟糕,分段铸造的铜制冷凝管,上面满是补窟窿留下的斑驳。

    不过这些并不影响它的使用。

    一切准备就绪,铜锅被加热,很快苏庄就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果酸味道,细细去问,还有股酒味。

    一众亲卫紧张的给冷凝管上方的喇叭口里面倒入井水,另一头用竹筒连接在苏庄的水渠里,水顺着水渠可以留到西边的地里面,顺带手也把地给浇了。

    苏策盯着冷凝管的一端,这一次苏策可算是把所有的身家都压着这个粗糙无比的蒸馏设备上了。

    以后苏庄是平庸还是人才辈出就看这一遭了。

    “嘀嗒,嘀嗒,嘀嗒……”当透明的液体从一滴变成小流,苏策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另一边李常看到苏策冲自己挥手,连忙将铜锅下的火调小。

    火堆并不直接接触铜锅,中间还有一个铜板通过抽拉调节铜锅和火苗的接触。

    蒸馏出来的酒,已经可以闻到很浓郁的酒味了,苏策手指沾到了一些,嘴里砸吧了一下,还挺烈的。

    这会儿酒匠接手了,他自有自己一套鉴别酒精浓度的办法,就是经验。

    苏策知大乾的酒,粮食粗酿,没有蒸馏,顶了天二十度,刚才苏策自己尝了一口,应该有个四十度到五十度。

    酒液倒入一斤装的陶瓷瓶中,木塞子塞上,摸上面糊密封,外面在封一块红布,绳子一扎。

    百果酿,横空出世。

第三十四章 物以稀为贵

    苏策和亲卫们第一批品尝到了高烈度的蒸馏酒,清冽的酒液泛着金黄色的光泽,果酒中的芳香分子让火辣辣的口感中带着醇厚的果香。

    从来没有接触过烈酒的大乾人被撂倒了。

    第二天起来,李常就带着十瓶酒去了平康坊,物以稀为贵,重点是要会讲故事。

    取自百果精华(没人要的果子),借助高山雪水(井水),历经多道复杂工序,精心酿造而成的百果酿,却无人购买。

    李常在平康坊转了一圈,按照苏策说的,找到装饰最华丽,店面最大的五家酒楼,分别摔碎了一瓶百果酿,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在酒楼周围。

    神色失落的李常牵着马就要离开,走的步伐都有些缓慢。

    但是却有一群人追上来,拉住了他。

    状元楼,及第阁,得胜楼,一品轩,醉贤庄,五家长安最有名气的酒楼看中了李常的酒。

    以为是孤品,但是听到可以供应,五家酒楼竞相出价争取份额,酒楼酒楼卖的不就是就美酒吗?

    最终李常停下了脚步,状元楼的掌柜请李常和其他四家的掌柜去了状元楼商量酒的份额。

    打开一瓶酒,五位掌柜各饮一杯,闭上眼睛品尝,良久随着一声声好酒的夸赞,李常感觉五双贪婪的眼睛都盯着自己。

    李常咳嗽了一下说道:“各位都是生意人,有些话就不要说了,问了我也不会说,免得大家都不愉快,我家主人说了,这酒卖给谁都可以,每家每月三百斤酒,每家每年的份额钱一千贯,酒钱另算,如果有那一家有过头的行为,这酒就以后不卖给他了。”

    “咳咳!理当如此!哈哈,您三位看呢?”状元楼的掌柜咳嗽的一声,话头一转,好像刚才想要强抢的人不是他,而是其他三家。

    “理当如此,我们可是正经做卖买的。”其他四个掌柜也打着哈哈。

    李常看到五个掌柜的收起了贪婪的眼神,清了清嗓子说道:“金樽清酒斗十千,多次缩酒的到了极限就是清酒,一斗十贯钱,一升三斤酒一贯钱。我家的酒比起清酒怎么样,各位掌柜的心里有数,刚才几位出价每瓶一斤酒十几贯钱,也说明我家的百果酿值这个价,但是各位,这个份额,守得住吗?”

    李常停了一下,看着五位掌柜,此时李常的心里有些紧张,只是单纯的卖酒吗?是也不是。

    坐在主位的一品轩的掌柜喝完了杯中的酒,看着有些紧张的李常,也不去多想,多半是个外来户,怕事。

    “小兄弟,你很聪明,我等五家怕是这长安城最大的几家酒楼了,小兄弟不用怕谁去抢你家的产业,卢某今天把话放到这里了,谁要是借着身后的势,做什么腌臜手段,坏了这长安城的规矩,那后果怎么样,心里都有点数。”

    李常装作看不懂的样子,给各位掌柜的满上酒,这才接着说道:“我家主人说了,我们只酿酒,但是卖酒的却是酒楼,都担着赔本的风险,所以这酒就两贯一斤,众位也不要涨的太多,不然这酒喝的人太少,赚的也不多。这是个可以做很久的买卖,不要一锤子定死了。”

    “有理,那这酒每月可供多少。”得胜楼的掌柜问到了关键处。

    如果酒的供量少,那可就不能怪他们涨价啦。

    物以稀为贵,这可算得上独门生意,而苏策虽然没有做过什么生意,但是明白一个道理,高利润高风险,要是定价太高,难免会有人过来抢夺,倒不如定一个低价,让别人以为是辛苦钱。

    现在时间太短,木桶中的果汁都没有怎么出酒,昨天用了十个百斤木桶出,坏了三桶,七桶好的才酿出来二百多瓶酒。

    木柴不需要成本?卖果子不需要成本?还是苏庄的人手不算成本?

    一千个木桶,按照三成的坏酒,还有七百桶,在放一段时间,酒精含量会更高,这样出酒也会更多。

    而苏策为此付出的金钱成本已经超过了三千贯,既不能高价去卖,让贪婪者铤而走险,也不能价格太低,让自己吃亏。

    百果酿,在大乾已经可以算的上珍品了,珍品往往意味着价值的高昂,四十度以上的酒,在酒水只有二十度就已经到了极限的大乾,就是珍品。

    所以这百果酿也不能大量去卖,这个度要衡量好,不然其他酒商会因为竞争找盘外招,现在的苏策很清楚自己这个伯爵守不住的。

    所以给李常了两个数字,一斤两贯和每月两千斤酒的份额。

    长安城每日耗酒上千斤,自己这每天不到七十斤的量,也不会引起什么酒业动荡。

    至于说酒楼卖多贵的,那就和他苏策没有关系了,大头被别人赚去了,那也是因为这些酒楼背后都有人撑着,所以李常故意在平康坊最好的几家酒楼门口摔碎酒瓶,其目的就是找最强势的几家酒楼作为这门生意的背书者。

    而且要是那一天苏策遇见什么难事,这五家酒楼背后的关系也未尝不能拿来用用。至少挡挡小鬼还是可以的。

    “每月两千斤,每家份额四百斤,至于把酒送到长安城,各位怎么去分,您五位决定,我家主人说了每家只分四百斤。另外我家主人说,铜钱,金银各半作为酒款,份额钱,一个月后给,大家先看看百果酿值不值得一年千贯买个份额。”李常说完话,后背出了一身汗,每月两千斤,得钱四千贯,苏家要富起来,自己这些亲卫也能沾上光。

    苏庄一百多个娃娃,有人教书,再加上亲卫们每天操练,十年后,苏庄的娃娃们长大了,去哪里都是人尖子。

    主家年龄也不过二十,自己这些人也没有三十,主家没有看眼前利,看的比自己等人远,那就好好的跟随,把交代的事情做好。

    以后家里的娃娃可能学到真本事。

    “那就按照你家主人的意思办,回去给你家主人带句话,在长安城做自家的买卖,没人敢抢,畏手畏脚的挣不了钱。”一品轩的卢掌柜把事情定了下来,而其他几位掌柜好像也没有意见,或者有异议没有说。

    不过李常已经做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傍晚到了苏庄,李常把今天白天的话转达给苏策,苏策听了只说知道了,让李常明天带上亲卫中的十人,赶着马车把今天封装好的一千瓶酒运去长安,以后半个月运一次。

第三十五章 苏庄年前

    苏庄的日子随着百果酿的售卖,越来越好,苏策也一门心思的建设着苏庄。

    来投靠的庄户两个月中已经有了三十几户,大院子被庄户们称为苏园。

    墙内墙外的世界总是不同,这个苏策不可能去改变这种情况,只能做到让自己的庄户日子能好点。

    人本来就是一个很复杂的生物,苏策没有办法把后来的庄户和院内的亲卫一视同仁,队伍大了,人心齐肯定是要放在第一位的,不可能因为个人的喜好就随意的平均主义。

    对于大人来说,苏庄的租子只有三成,远低于长安周边各庄的五成租子,能找到这样一个主家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这样就显得太过残忍。

    不过适当的残忍是为了日后的施恩,苏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心变黑了。

    不过,这就是大乾的生存之道,上有王公勋贵,中有平头百姓,下有佃农奴隶。

    剥削的阶级艺术在大乾都摆在了明面上,至于阶级的跨越,只有用牺牲和无畏的态度,加上一点运气,才能闯过去。

    佃农还是平头百姓,但是因为没有自己土地,所以比起有土地自耕自足的人来说低了一级,而奴隶首先要做的就是无上功勋解除自己的奴籍,前提是自己的所有者愿意给奴隶一个机会。

    生而为奴,世代为奴,因为大乾人认为这些人的血脉中夹杂着背叛,胆怯,贪婪,等等所有的负面罪行,因而即便是大乾律中明确写明了奴隶可以以奴军身份进入军队,但是却没有那个大乾人会让其有这个机会。

    一代人的错,在大乾是真的会影响到后辈子孙的。

    前些日子“听”到城里传出来的消息,太子妃因病去世,太子幽禁解除,郑家被砍头的砍头,剩下的人被贬为奴隶,人间悲剧的前提是这些人制造了悲剧。

    虽然说大多数人是不知情的,但是他们却享受着郑家贪墨官仓制酒贩酒所获的财富。

    与郑家交好的文阀们,一边抵抗着政敌,一边悄悄的赎买郑家的女眷,只是希望故人妇孺不去受辱。

    律法无情,人有真情,法大于天,一个奴隶是什么时候以十金为价?

    这一次教坊司狠狠的赚了一笔,但是背后被文阀们骂惨了。

    军中有功者,教坊司会赐这些犯官女眷作为奴婢,这是给军立功之人的恩赐。

    这也让苏策进一步明确了自己不掺和权利之争的想法。

    斗争的手段粗暴或者高明,但是唯一不变得就是防不胜防,苏策不想害人,但是也不愿意自己被害。

    新来的庄户们,以前是佃农出身,而佃农一般都是家里出了事才去沦落到把自己的田都卖掉,说白了都是苦命人,苏策可以为了苏园的人心选择让这些庄户的大人们受苦,却不愿意看着那些的孩子失去眼中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腊月凛冬,苏策在苏园外巡视庄户的房子是否结实,契约的关系,这些庄户种着苏策的土地为苏策交租,而苏策付出的只有种不过来的土地。

    苏策喜欢小孩子,因为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没有尔虞我诈,但是在巡视的时候,一个女娃,看向苏策的眼神刺痛了苏策。

    小小的人儿,站在刚刚分给自己家的土坯房中,怯生生的探着头看着外面的苏策,眼神里满是恐惧,不安。

    小孩子懂事晚,但是这样的眼神是一个孩子能有的吗?

    本是惊鸿一瞥,但晚上苏策却辗转难眠,看着怀里王兰睡觉,孩子一般的嘴角勾起,似乎梦里又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苏策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女娃的样子。

    一张小脸,洗的很干净,两个脸蛋红通通,这不是可爱,而是冻的,几岁的孩子本该天真无邪,严重却是警惕不安。

    苏策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难以将脑海中的这个画面丢弃掉了。

    苏策,上一辈子也是孤儿,那样的眼神,曾经的他也有过。

    敏感,对于外界的事物充满着恐惧不安,饥饿,不知道下一顿饱饭是是什么时候,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打骂。

    这就是流浪的苏策当时的样子,直到进了孤儿院,苏策才将这些掩藏在心底。

    而今天苏策再一次想到了曾经的那个自己。

    那时候自己多么渴望有一个人愿意帮助自己,有饭吃,有衣穿。

    只有这么两个简单的愿望,直到十一岁进了孤儿院才实现,而流浪的日子加起来有三年多。

    现在,在大乾,有爵位,没有什么大志的自己,可以靠着这个爵位富贵一生。

    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很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苏策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这样的,但是只想不做,永远做不到。

    百果酿,一本万利的生意做着,十来倍的收益,一年下来五万贯的利润,这些钱拿着是应得的,但是用着苏策却心中不安。

    大乾文治武功,国力鼎盛的模样始终是表面,底层的这些人忙忙碌碌为的不过也是衣食。

    人活一世,但求心思通达。

    心中有了主意,苏策这才有了睡意。

    第二天,苏庄为每个人量着身材,下午李常就被苏策打发到了长安城。

    李常连同自己一共十个亲卫,五辆牛车去往长安城,一到长安城就直奔制衣铺。

    男丁五十六人,女子六十三人,男童一百六十五,女童七十四。每人两套冬衣,小孩子长个,衣服做大一些。用去了不过三百多两,也就是苏庄半天做酒的利润。

    约定好取衣时间,李常带着亲卫去了东市,置办过年所需。

    活羊一百只,公母各半。

    鸡子堆满了半个车厢,青盐一石,脂油两百斤。这就是一车了。

    一堆铁锅,农具堆满了两辆车。

    干果,果脯,则堆满了剩下的半车。

    这一次李常花钱花的肝疼虽然这些钱都是主家给的,但是这么花钱还是李常人生中的头一遭。

    看着空着的半个车厢,还有手里没花完的一百多贯,李常想起临走前苏策说的,要给庄里娃娃们买点东西。

    李常想到了自己家的孩子,女娃头上要有绑头发的头绳,男娃嘴馋,李常想了想给马车上,丢了两匹红绸,一贯十斤的沙糖,李常买了五百斤。

    剩下的十几贯钱,李常作价十换九,换成了新制的铜钱。

    买完所有东西,十个人赶着牛车踩着关城门的点出了城,直奔苏庄。

第三十七章 六月新苏庄

    大乾新胜,但是国内出了问题,被大乾兵锋压的喘不过气的外邦这次大朝会纷纷派来使团,一方面是大乾军威鼎盛,另一方面怕是打探消息为主。

    很快大乾太子被幽禁的消息就传遍了各邦使团,自古中原大国,凡有夺嫡之争,边境必起战事。

    这也是为什么尚书省对于一些提及二皇子的官员直接罢黜的原因。

    宰相的铁腕手段也不断的刺激着帝君赵钰民,身为皇帝,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随心所欲。

    太子赵载承,从名字就能看出帝君赵钰民的看重。

    载悠悠大乾之国运,

    承历代帝王之远志。

    元月初七日,隆盛十二年第一次朝会,太子终于露面了,但是朝堂上却少了很多面孔。

    今天,尚书省尚书令闻器告老还乡,中书省中书令戴温接任尚书令,中书令由门下省侍中李信接任,中书省侍中由礼部尚书刘良接任。

    皇权和相权相争的结果,要么皇权旁落,要么相权无威。

    闻器以七旬之身回了江南道老家,尚书令掌管六部,手握宰相之权,但是为了太子,闻器选择了妥协,太子乃一国之本,断不可有所改动。

    身为太子太师的闻器用自己的仕途挽回了太子的地位。

    历来宰相告老还乡都会加三公之一作为荣封,但是闻器却没有,就连太子太师之衔也被封给了新任尚书令戴温。

    最后仅以从二品光禄大夫的散官衔作为仕途的结尾。

    今天的朝会,太子几度落泪,因为一道道调令之下,原本支持太子的官员有三成人被贬,明升暗降,左迁……这些人都是为了太子赵载承恢复东宫之位而奔走之人。

    太子妃被贬为奉仪,三岁的皇孙赵元沐的嫡子身份已失,注定了这一生与帝位无关。太子东宫的官员也被换了一茬。

    因为太子之事被牵连官员近两百人。

    太子议政之权也被帝君赵钰民收回。太子赵载承犹如木桩一样只能听政。

    长安城里面历来不缺谈资,开春之后的播种才是国中大事。

    苏庄的地有一万一千亩,从过年到二月开春,苏庄收了一百户就不再收庄户了。

    在苏园外新来的庄户和年前的庄户们把旧屋子住满了。

    去年年底卖百果酿的收益还有开支,最后给苏父清点库房的时候有银一千两,铜钱七百贯,年前去畜市买了些牛和家里的牛凑足了一百头。

    今年都分给了庄户,约定好的,三年内还一只牛犊,这头牛就属于庄户了。

    苏策对庄户好,所求的就是庄户对苏家不起异心。

    聚人气,兴家业,这句话很适用勋贵。

    想象一下,要是封地里面的庄户和食邑都没有了,那么要一片荒地有什么用处。

    渭水旁的这片地力很肥,在苏庄旁边也没有接壤的村庄,泾阳县城在苏庄的北面四十里,往南十五里是长安城,往西两里地就是渭水,往东十里是北衙六军的驻地,这块地的位置相当不错。

    开春庄户们已经带着耕牛下地了,渭水的冰面也消融了,来往于河面的舟船也变多了。

    每天辰时苏策起床都会和亲卫们一同在校场打磨身体,顺便教教苏策那一百个未成年的食邑们。

    巳时苏策和亲卫们各做各的事情,苏策回苏府看看书或者陪双亲说会话,亲卫们则开始每天的巡查,苏园内外分两班,五人在庄外骑马巡视,五人在庄内,另外十人值守夜班。

    周围都是荒地,庄子里面的小孩多,万一被叼走一个,可就是亲卫们的失职了。

    苏园内的私塾挤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孩子,亲卫们准备等着庄户们忙完农时,就把庄子重新归置一下。

    以后苏府外,高墙内做为私塾,亲卫们和庄户住在苏园外。

    这也意味着苏策又要花一大笔钱了。

    苏父现在过得很痛快,苏府的新产业,每年算下来百果酿能带来五万贯的进项。

    今年老爷子是准备大干一场了,每天下午都会拉着苏策在庄里走走停停。

    苏策有种回到上一世去工地的感觉,每天夹着一只炭笔在木板上写写画画。

    就这样到了三月底,庄户们耕种完毕,苏庄开始在长安城南订购大量青砖青瓦,在集市订购一百顶帐篷。

    在原本的苏庄基础上建起来一百套小院,房子是青砖青瓦,院墙是拆下来的土坯垒成,外面抹着一层黄泥,在涂上石灰,白墙青瓦的很耐看。

    怎么样让人死心塌地,就是给他所有他想要的。

    苏府内院三进的院子只能亲卫及其家眷进入。

    而庄户们住的地方也不差,主家建的房子用的都是青砖青瓦,再也不怕屋漏淋雨了。

    种的地,租子只有三成,还分了牛和工具,家里以前乱跑的泥娃子也能去苏府外院里面的私塾读书了。

    在苏府外,新建了很多建筑,南边是新建的酒坊,这里以后专门用来制作百果酿,东面西面南面是庄户的小院,两路从东西边庄户小院留出的开口通往西边的耕地,东边的官道。

    到了六月初,庄户搬进了新家,同时也自发的和苏父签字画押,以后他们就不再是佃农而是庄户了,虽然失去了佃户的自由,成为了有主家限制的庄户,但是颠沛流离的佃户生活谁愿意过谁去过吧。

    李常被苏老爷子提拔成了管家,以后外院的事情就都是李常去管了,名不正则言不顺,李常帮着苏策做了很多事,苏策年纪轻,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是苏老爷子不能当做不知道。

    苏老爷子怕苏策抹不开脸面,和李常给苏家定下了规矩。

    内院男丁不可入,免得冲撞了苏家家眷。

    同时,苏母去长安城请了两个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说是请,不如说是被求的没有办法了。

    宫里的规矩大,宫女听着好听,但是一旦上来年岁,三十五岁就被“放恩”到了宫外,这些人除了伺候人,哪里有养活自己的手段,要是家人还在那还好说,要是找不到家人,最终的结局大多是悲剧收场,苏母遇到了,看着可怜就带回来了两个。

    与此同时还有从人市赎买回来的六个丫鬟,都是苦命人,到了苏家至少能吃饱穿暖,家里唯一的男丁,苏策也是洁身自好,宠着王兰一个人。

    内院的人多了起来,也不空荡了。

    两个老嬷嬷都没用苏母吩咐就把内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三进的院子,中院不住人,也是前院,有正堂,侧厅。

    后面是东西两院,东院住着苏策夫妻,西院是苏老爷子和苏母。

    自从苏母带回来八个人后,一个嬷嬷带着三个丫鬟跟着住进了东西两院的厢房。嬷嬷住西厢房,三个丫鬟住东厢房。

    至于吃饭还是老规矩都去外院的大食堂吃饭,哦,庄户和他们的孩子早中晚三餐也在这里吃。

    本来大乾吃饭时两餐,但是苏策从小就要吃三顿,所以苏府历来也是三顿,到了现在的苏庄也跟着这个习惯。

    庄户们现在的粮食还在地里,等到这一季粮食产出了,苏策让庄户去大食堂吃饭,庄户估计都不愿意,毕竟这要是传出去,占便宜没够的骂名可背不起。

    至于亲卫和食邑那吃苏策的是天经地义,以后等食邑那一百个孩子长大了,也会从苏府搬出去,苏策也不能养他们一辈子。

    施恩于下要有度,可帮一时难,不帮一世贫。

第三十九章 罗斯国来使

    大阅!

    大乾的勋贵半数年迈,也让赵钰民看出来了勋贵的势弱,对于一位帝王来说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威信不足更恐怖的事情。

    勋贵们离开离宫的时候,赵钰民看着为首的六个老国公,年过七十,征战一生的伤病让这些扬威异域的大将们连马都骑不了了。

    此时,赵钰民的悲伤无人能懂,为什么要把太子之事迟迟不决,还不是为了看一看太子的势力。

    赵钰民看到的形势比他之前看到的更为糟糕。

    勋贵们在太子之事上连发声都没有,不是勋贵不想,而是不能,六个国公的身体也就在这几年了,这六位国公一旦过世,仅凭着一帮郡公哪里能抵抗越来越势强的文官。

    军功授爵,没有军功哪来的勋贵,征北之战也才出了一个县公,那一串侯爵伯爵都是放开了限制授爵的。这都还是自己据理力争封下来的,要不然征北一战的武爵还不得缩水一半。

    文武之道在于均衡,帝王御下之道在于均衡。

    现在文强武弱的态势已然出现,赵钰民即便身为皇帝,也不可逆大势。

    “长安最近有什么大事?”赵钰民问道。

    “回圣上,北地罗斯派使者前来长安,鸿胪寺卿已经安排好了!”侍从轻声的回道。

    听到罗斯二字,赵钰民的眉头皱了皱,接着问道:“太子准备怎么做?”

    侍从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不算太坏,回道:“太子和三省认为可建交,通商。”

    “知道了。”听不出赵钰民的情绪,侍从跟着赵钰民回到离宫。

    太子监国,行使监国之权,皇帝有否决之权,但是赵钰民却觉得这个罗斯国可不简单,太子当时被幽禁,北征战报却是没看,怕是当做小国对待了。

    “令,定北公荐三人,助太子决断罗斯国使团建交之事。”

    作为皇帝,赵钰民想看看被文官支持的太子到底有多少理政的本事,不过作为父亲,却要给儿子一些帮助。

    既是君臣,也是父子,其中尺度把控不好,父子离心,对于太子妃的处置已经是最轻的了,但是以往总是日日请安的太子,这段时间却一次都没有。

    苏策骑马回家,比起南山脚下,他很喜欢自己渭河边的苏庄,虽然炎热,但是自己的家自己不嫌弃。

    回到苏庄,王兰四月的时候请了大夫,已经有了三月身孕,苏策也是日日陪着王兰。

    苏家进项单一,但是这段时间也积攒下来了万贯家财,酒还真是暴利。

    不过钱来的快,去的也快,苏庄几乎是从无到有,从一片废墟上建起来的,新庄子盖房铺路,酿酒的材料,买果子要用钱,增加酒精度数的粗糖要用糖,二十亲卫的月钱,一百食邑的开支都是要花钱的。

    所以万贯家财到头来,也只是攒下来了四千贯。

    苏庄没有冰窖,苏策只能派李常去长安城里去买,五月六月仅仅买冰就用掉了一千贯钱。

    这冰在长安已经炒出了天价。

    苏策回家看到屋内和苏母一起做小孩衣服的妻子,今天受了一天热的辛苦都成了过眼烟云。

    晚上大食堂的妇人厨子做了凉面,这还是苏策教的,大乾对于食物的处理太粗糙。

    小麦只会做成麦饭,就是和大米一个处理办法。

    还是苏策带着亲卫进山运回来石头,请石匠做成石磨,建了一座磨坊,这才有了面粉。

    现在的李常越来越像长城城里面大户人家的管家了。

    每当苏策想出来什么新主意,李常都会把保密工作做到极致。

    更是在知道主母有孕在身后,把酒坊搬走了,问苏策要了两千贯钱,就在苏庄的南边建起来了一座工坊,高墙围着,里面只有占地不到四分之一的酒坊,说是以后还有什么产业也放到里面。

    每天亲卫带着稍大点的孩子带刀挂弓巡视着苏庄和工坊。

    匠人们也重新安置在苏庄和工坊的中间。

    李常心里有一个梦想,就是亲手建一座城,现在虽然不能建城,但并不妨碍他把苏庄建成一座缩小版的城池。

    苏策看过李常画的草图,很有想法,不过这也意味着苏策要出很多钱,不过苏策也没有反对,毕竟这是苏家的基业,也是为了苏家能够传承下去。

    所以苏策就索性让李常放开手脚,苏庄不是他苏策一个人的,亲卫,食邑,庄户,匠人,所有人为的就是可以更好的生活下去。

    不过苏策也给了李常限制,就是必须留足全庄所有人三年的粮食,这个目标今年必须实现。

    苏策上一世能给这一世的帮助并不多,毕竟两世为人,很多事情没有提示,从记忆中翻不出来。

    平静的日子没让苏策两天,六月的最后一天,苏策去大食堂吃早饭,虽然会有下人把早饭送到苏府,但是苏策还是出现在这里。

    苏策不相信有什么忠诚,所谓的忠诚最根本的就是利益,利益加上信任才是忠诚。

    所以每天出现在大食堂,让庄里的人都能看到自己,潜移默化的让庄里的人明白,现在吃得饱,穿的好,住的暖的日子是谁给他们的。

    三代贵族的道理,不仅仅是贵族自己本身习惯的培养,还不能忘记培养附属在贵族生存的附庸。

    贵族的底蕴来自附庸,这句话苏策也是偶然想起,这才有了苏策对于亲卫和食邑的全力培养。

    苏策觉得自己有现在,是幸运使然,幸运的能在战场上活下来,见过太多人,听过很多事,而战场之外更多都是自己对人心的琢磨。

    掌握了人的欲望,那就满足他,只有这样苏家才会有做大做强的可能。

    特别是大阅那天其他勋贵对于自己这帮新晋勋贵中部分人的鄙夷,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苏策和这些人一样都是勋贵眼中的“幸运儿”。

    况且这些新晋的勋贵很多人都投靠了老牌的勋贵,这就更让人看不起了,苏策虽然并没有投靠谁,但是稍微一打听,就明白苏家也不过是一个小门小户,没有拉拢的价值。

    也是在大阅那天,苏策对于部分勋贵产生了极大的失望。

    什么是勋贵,维护帝王威严的群体,虽然平日里不需要做什么事情,但是却身在统治的阶级,真到皇帝用的时候,那就是要拼命的时候了,要是赶不上趟,那现在的享受都会变成索命的屠刀。

第四十章 东宫听用

    离宫连夜派出宫中的太监去长安城的定北公府。

    李思哲听完太监传达的口谕后,在纸上写下来两个名字。

    “伍安,林正。”

    这两人都是之前李思哲麾下的守捉郎将,现在在狼烟山三关任职。

    最后一人,李思哲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也就是那个人让自己起了决战的想法。

    “圣上口谕,着泾阳县伯苏策,东宫听用。”一位黑脸太监身穿紫袍严肃的传达了赵钰民的口谕。

    三品紫袍,这样的人物,即便是残缺之人,也比苏策这个县伯高出不少品级,苏策不敢得罪这样的人。

    “公公,这也到了午时,不如用些便饭。”虽然不敢得罪,但是让苏策巴结,苏策还做不来这样的事情,到了苏庄的午饭时间,待客之道,苏策还是明白的。

    “哦?午时用饭,你这里的规矩倒是不同于别处!泾阳县伯不必客气,这次好好做事,少不了你的好处。”紫袍公公感觉新奇,离宫也不着急回去了。

    “还不知道公公名讳,庄里产百果酿,公公回去带上一些,从南山到这里,一路上辛苦公公了。”苏策一边笑着说话,一边示意李常,李常拿出来一个锦袋,里面装着二十两金。

    黑面太监借过李常双手递过来的锦袋,颠了颠,又丢给了李常。有些生气的骂道:“苏小子,不会溜须拍马便不要做,你的事,某知道,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爵位,谁敢不敬,老夫叫常斌,当年也是边地拼杀出来的,受了点伤,圣人看某可怜便让某入了宫,某可不是那些腌臜之辈。”

    常斌说话倒是神色如常。这么一说,苏策倒是立马反应过来了,作为一个男人,受了那种伤,没有变得阴损,反倒光明磊落,这样的人心智坚定,可交!

    送礼等事情还不要做了,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这样的行为倒是一种折辱。

    苏策脸上的假笑消失了,当初来长安城自己遇到的事情,这一年多来的蛰伏,一幕幕涌上心头,眼眶有些红润。

    从始至终苏策也不过是一个平头老百姓的性子,受了委屈,逼得没有办法,也只能撒泼打滚的把脸面丢在了长安城,现在忽然听到这样的话,心头实在酸楚。

    苏策冲着常斌行了一礼。

    “常公,受教了!”

    “莫做小儿态。”

    “常公,随我来!”

    苏策领着紫袍公公走出苏府,走到大食堂,此时刚刚从校场列队来大食堂的食邑们,在大食堂门口喊着大乾军号,一伙一伙的走进大食堂。

    苏策看到紫袍公公停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食堂门口的场面,看着紫袍公公疑惑的眼神。

    苏策连忙解释道:“公公,这是都是庄里的孩子,身上穿皮甲的是我的一百食邑,布衣的是庄里的娃娃,上午跟着我的亲卫在校场打磨身体,顺便学些军中规矩,下午去私塾跟着讲习读些书。”

    常斌点了点头,窥一斑而知全豹,处一隅而观全局,看来这年轻人的心气还没被打消。

    进了食堂,苏策带着常斌坐在平时自己的那张桌子,李常带着常斌的侍从坐到别处,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和大食堂其他的桌子没什么两样。

    “庄里人多,能吃饱已经是不易,饭食粗鄙,常公,不要嫌弃!”今天庄里中午做的凉面,过水凉过的白色面条上放着烫熟的苋菜,一大勺肉酱铺在最上面。

    “粗鄙?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饭食,说说。”这段时间,皇帝赵钰民的胃口不太好,一是因为热,二是朝堂上的烦心事太多。常斌作为守卫宫廷的掌事公公,为圣人分忧,他也没有那个能力,但是圣人吃得太少总是不好。

    苏策示意常斌跟着自己学,把面条搅拌好,剥好几瓣蒜,边吃边和常斌聊起了凉面的做法。

    吃完面,喝一碗原汁原汤的面汤,常斌就打算走了。

    苏策将常斌送到庄外,常斌上马后没有着急走,坐在马上招手苏策到近前来,同时让手下拉开距离。

    “苏策,今天这顿饭,老夫吃得开心,不妨多说几句,勋贵半数老迈对你而言是个机会,但这些人与你一样为大乾拼过命,流过血,也算是你泽袍,做事情不要鲁莽。

    圣人说过勋贵内斗要有度,上次为了你的事,一位侯爷丢了爵位。

    切记,勋贵斗可以,不可放于明白。定北公帮你把事情平了,日后做事要有手段,不要想着一击致命,这里是长安城,不是边地,不可死斗,明白吗?”

    苏策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多谢常公,小子明白了,听说定北公好酒,苏庄正好产酒,也得让大帅品鉴品鉴。”

    常斌呵呵一笑说道:“到底是战场上立下大功的,倒是聪明,一点就透,百果酿,五家酒楼,一家是上面的,剩下四家都是几位国公的买卖,算是给你的补偿,多出庄看看,整日待在庄子里面,消息闭塞,多接触接触其他勋贵,长长见识。”

    说完,常斌骑马离开,苏策等到视线中的背影消失,脸色沉了下来。

    今天,这位常公公可不仅仅是出于好心的过来点醒自己,同时最后那一番话也是一种警告。

    身为勋贵,不能脱离这个身份,那就只能遵守其中的规矩,长安城的大小勋贵不会排挤谁,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属于这个群体的,在内可以竞争,但是对外则必须团结一致。

    就像是军阵一般,有人立功,有人牺牲,但是最终的目的只有胜利。

    不管怎样,之前的事情,在常斌出面后,就到此为止了,老牌勋贵接纳了新晋勋贵的加入,但是勋贵的规矩也需要遵守。

    回到庄内,苏策开始整理自己的武备,自从来到长安这边,苏策很久没有穿过甲胄了。

    黑色的甲片还留着北征决战时留下的箭痕,这副甲胄上面的灰尘也难掩曾经的金戈铁马的回忆。

    拿出水盆,加上皂角粉,苏策认真的清理着盔甲上的灰尘,保护甲胄的油脂都干裂了,苏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将甲胄清理干净。

    想想当时在烽燧堡的日子,甲胄兵器一日一洁,苏策自嘲一笑,安逸的生活似乎已经磨掉了曾经烽燧堡敢于死战的自己。

    独自披上甲胄,苏策闭上眼睛,盔甲冰冷厚实的触感,似乎又把他带回了那片草原。

第四十一章 商路谈判

    第二天天微亮,李常为苏策披好甲胄,单膝跪地将横刀绑在腰间,黑子打着响鼻,苏策翻身上马。

    半个时辰后,苏策进了长安城,与州府厢军黑衣皮甲,南衙十六卫黑衣银甲,北衙六军红衣金甲,太子十率靛蓝银甲不同,黑衣黑甲的边军甲胄肃杀之气更足。

    苏策在东宫门口下马,东宫禁军查明苏策的鱼符,行了一礼:“王三郎,帮着把马拴好,好精料伺候着。苏伯爷,随我来,太子早已等候多时。”

    苏策解下佩刀,禁军把横刀放在城门口旁边的的刀架上。

    苏策点了点头,随着禁军穿过城门,对于这位“倒霉”的太子,苏策还是挺感兴趣的。

    宫殿内,主座之人一袭青衫,左手里捧着一本《北国录》,右手拿着一块糕点,桌上的香炉冒着袅袅青烟,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堆积如山的折子。

    周围一方方桌子端坐着东宫属官,还有小吏穿梭在其中,将手里的折子传递到相应的桌子上,牛油大烛还燃着烛光。

    苏策迈步进去大殿。

    “见过太子!”苏策甲胄在身,捶胸行礼。

    “哦,你就是父皇推荐给孤的苏都尉吧!用过早饭没,没有的话,吩咐侍卫去拿一份,孤看会儿书。”赵载承放下手里的糕点,打量了一下,又捧起了书。

    让苏策意外的是这位太子还挺接地气,可能也因为这位太子喜欢出宫民间游历。

    苏策来时的路上吃了肉干,边军出身的人,嫌弃又咸又硬的肉干,但是却习惯于往甲胄胷甲的空腔中放点食物,北地边军粮草有时候供应不上,饿怕了,所以这个习惯成为了安北都护府边军们的一种习惯。

    “喏!”苏策行了一礼,退出大殿,门口的禁军看到苏策出来,让苏策去大殿后面的小厢房中暂时等待。

    进了小厢房,苏策发现里面的人不少,不过都是穿着公服的官吏,苏策也没有和这些人交谈的想法。

    找了个凳子,便坐下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后,一个禁军叫醒苏策。

    “苏都尉,太子有请!”

    苏策点点头,站起身子,此时苏策才发现东宫已经准备了仪仗。

    苏策的战马黑子被一名禁军牵着,苏策大步流星的走到黑子身旁,一旁的禁军把苏策的佩刀递还苏策。

    “太子命你跟在车撵旁。”

    “明白!”

    很快仪仗出行,半个时辰后走到鸿胪寺。

    鸿胪寺卿在衙邸门口迎接。

    很快苏策就明白了自己这些东宫听用到底要做什么事情了。

    “我寺探子已经探明,罗斯国,地处狼烟山北,自狼烟山北五千里皆是罗斯国土。带甲五十万,其中国王拥兵二十万,其他的都被各个贵族统领,之前一直未与我国接触,此国公爵利沃夫征北一战,出兵五万,被我大乾征北大军击溃,只有千余人逃了回去,此次罗斯使团前来的目的是为了与我大乾商议狼烟山脉归属,希望可以拆除狼烟山的关塞,两国通商……”

    一个绿袍官员指着墙上的百国舆图讲解,为的是让太子和鸿胪寺的主官对罗斯国有一定的了解,两国建交,这样的事情大乾也只是和极西之地的大墨国建交,两国万里通商,商人们带去大乾的丝绸,瓷器,带回来大墨国的香料,金币,这样的贸易已经持续了六十多年。

    现在罗斯国要建交,对于大乾来说是一个机会,商路通畅让大乾国内的物资借记流转起来,大乾的国力不断上涨,这条西域商路的作用不小。

    此时要是开辟一条北方商路,对于刚刚纳入大乾的草原发展来说很重要。

    “苏校尉,说说你的看法!”太子听完没有表态,太子决定建交的消息之前也只是太子的一句:“若是有利大乾,开辟一条北方商路就好了。”

    但是作为大乾的储君,一言九鼎,言出法随,这也让刚刚监国的赵载承不再轻易说出自己的观点。至少不能武断的去说。

    “喏!臣在征北一战中与罗斯国交过手,罗斯人的步战很厉害,但是有九胡人混杂在罗斯人的军阵中,这才给了臣破阵的机会,罗斯军,人皆镜面大铠,说明罗斯国的炼铁铸造工艺并不比大乾差,军阵中悍不畏死,非国家强势不可有。”

    赵载承之前见过罗斯国的使团,卷发碧眼,言语语气傲然,非大国之民,没有这样的底气。

    “下午,罗斯国使官要和鸿胪寺商议通商之事,太子不妨旁听,也好有决断。”鸿胪寺卿适时的开口说道。

    “可!”赵载承也想听一听罗斯人要什么!

    鸿胪寺卿下去准备,赵载承还在认真的听着鸿胪寺官吏的讲解。

    苏策也完整的了解了当初战场上的对手,国王总领全国领主,领主以公侯伯子男骑士为等级,这个国家有贵族,有平民,也有奴隶。

    公爵利沃夫就是当时的对手,作为王子,组建了一支五万人的远征军,其中的军队构成并不是他一人的,还有诸多愿意一起冒险南下的贵族军队。

    下午,当苏策出现在商议的现场时,使团中的一个罗斯人忽然神情激动了起来。

    “伯爵大人,就是那样黑色黑甲的军队击败了我们的五万大军。”

    “哼,斯沃特,镇定点。”

    “呼,要不是上次我们被九胡人的军队扰乱了阵型,那片丰茂的草原就是我们的了!”

    鸿胪寺的小吏把罗斯人的话同样翻译了出来,看着大乾官员的神色严肃,主使比克连忙制止。

    “斯沃特,闭嘴!”

    这只是商议开始前的一个小插曲。

    之后的商议内容主要围绕着两国互通商队。

    互利互惠的协定就在商议的过程中一项一项商定了下来。

    至于让大乾退出狼烟山脉,大乾避而不谈。

    直到傍晚,罗斯人图穷匕见。

    “如果大乾不退出狼烟山,那么互通商路的协定作废!”

    听到这句话,赵载承皱了皱眉头,侧头小声的问:“苏都尉。”

    苏策附身在赵载承的耳边说:“北地草原一马平川,北征一战后,罗斯人和九胡残部在狼烟山的三道山谷北侧营建要塞,狼烟山三座关塞可以阻挡罗斯人南下,如果放弃狼烟山,那么我们就需要在草原的北方高地重建烽燧,关戍,守捉城,才有防御的能力,需征府兵十五万补充到定北都督府,人吃马嚼,耗费巨大,况且,这些罗斯人若有狼子野心,以商路为把柄,边军遇敌会束手束脚。”

    赵载承点了点头,站起身子,眼神扫视着罗斯国的使者们,笑着说道:“狼烟山是九胡的,大乾打败了九胡,所以狼烟山理应成为大乾的国土,听说罗斯国在狼烟山北麓大肆营建要塞,希望这个传闻是假的,否则大乾会认为罗斯国侵犯大乾国土,苏校尉,若是国土被侵,当如何!”

    苏策看着罗斯国使者听到翻译的话后神色愤怒,但这不妨碍他往怒火上在浇浇油,没有战争,勋贵何以显贵。

    “大乾府兵带甲百万,大可试试我军横刀之利!”

    赵载承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苏策笑着看着众使者,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鸿胪寺的官员也紧跟着离开,只留下罗斯人。

    “我想起来,我想起来,比克,就是那人带着一支骑兵攻破了我们军阵。”斯沃特猛然站起来,看着苏策的背影,甲胄背后深深的一道斧砍痕迹,让斯沃特想起来了那个在军阵中横穿而过的骑兵将领。

    当时,他就在军阵中,距离被大乾骑兵冲过的地方只有几十米,他怎么也忘不了那个冲在最前面,背后挂着一柄罗斯短斧的黑甲骑兵。

第四十二章 九胡的报复

    对于大乾来说,商路的通行更多目的是为了促使各州府修路,帝国的统治不在兵锋强盛,也不在乎帝王圣明,而是政令可以通达每一个州府,所以道路才是一个帝国的统治基础。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九等流外三套官僚体系,职权相互重叠,分主次,看似臃肿的官僚体系却能让大乾的政令渗透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要是没有道路,大军就不能快速到达,没有军队的威慑,很容易在地方形成割据的势力,出现听令不听宣的情况。

    大乾皇族就是从割据一方到统治中原,直至建立大乾,每一块新地的纳入,道路都是排在诸事首位。

    君不见二皇子现在已经在定北都督府待了一年多时间了。

    而等到二皇子将定北都督府建设好之后,回京之后,必定封亲王,加议政之权,也是皇族下一代大宗正的人选。

    太阳还没有落下,伴着夕阳,太子的仪仗在街上前行,太子夜宿东宫,晚上可不能在别处。

    苏策骑在马上,想着今天下午的谈判,两国通商,对于大乾和罗斯都是好事,但却有与虎谋皮之危。

    而且今天谈到最后,罗斯人的真正诉求已经暴露了出来,要的并不是通商,而是南下的通道。

    那么,罗斯南下对付谁呢?

    大乾!

    所以罗斯人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同时,苏策也明白,真正的大国往往在谈判时,只会有强势的索取,平等的交换根本不可能!

    尊严只在刀锋之上,地位只在国力之上。

    看到鸿胪寺官吏在谈判时的言语行动,那可不是温文尔雅,犹如强盗土匪,一言不顺,张嘴就是大军征伐。

    看着表面温润如玉的鸿胪寺卿,四十多岁的人,跳起来怒骂:“不可能,必须免关税。”

    着实让苏策开了眼界,至于最后自己的表现,苏策觉得还差了很多火候。

    当时要是腰间配刀,砍上两个,估计就能顺利的谈妥了。

    傍晚时分,长安城的人群形色匆匆,夜晚宵禁,无故不可各坊流窜。

    出了鸿胪寺,太子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出宫去了一趟荐福寺。

    回来的时候刚出安仁坊,路过平康,务本,崇义,宣阳四坊的路口,今天这里的马车有些多。

    “嗖!”

    一支箭矢划破天空,目标直指太子车撵旁边伴行的苏策,独一无二的黑衣黑甲,让弓手将苏策当做仪仗中的领军将军,擒贼先擒王。

    苏策只觉得胸口一痛,胷甲上就扎上了一支箭矢。

    “敌袭,御!”

    苏策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有人袭击太子车撵,看着平康坊西北角的屋顶站着一排弓手。

    苏策连忙抽出腰间的横刀,挥刀劈砍射向自己的箭矢,胸口的胷甲弹开了不少箭矢,苏策也顾不得自己的其他,太子的安危才是首位。

    大意了!

    负责太子仪仗的是太子十率的左右率府,由亲勋翊三卫的府兵组成,算上苏策,一共二百三十五人。

    最关键的是,这些府兵都是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嗣轮番,部分人所带的武器都是样子货,斧钺勾戟这样的武器连刃都没有开,只是样子货。

    幸好所有人的横刀还在,不过也让苏策看到了木竹所做的横刀。

    亲勋翊卫中大臣子嗣真是办法总比困难多,这身上的武备都是偷工减料的。

    看到统领左右率府旅贲军的左卫率和右卫率两人钻到马下躲避,苏策心里一阵怒骂。

    没有办法,靠这些人,根本挡不住刺客。

    “我乃泾阳县伯,莫慌,聚过来!盾手御敌,弓手,响箭,三发!”

    苏策大声的呼喊,这些旅贲军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团团围在太子的车撵周围,弓手开始和屋顶的刺客对射。

    此时,屋顶的刺客还在用短弓不断的朝着人群射箭。

    惨叫声不绝于耳,苏策看着自己的胸口,箭矢卡在甲片中,刚才的痛感只是力道传递到了胸口。

    不过当苏策看到被射中的其他人,看到红衣银甲上刺眼的血迹,心头怒火中烧。

    这些旅贲军身上的甲胄和手里的兵器一样都是样子货,大乾甲胄的甲片有规制,轻羽箭的力道根本射不穿,但是这些人的甲胄犹如纸糊一般,根本挡不住。

    “啾……”

    “啾……”

    “啾……”

    三支响箭直射天空。

    此时,听到响箭响起,附近的左骁卫,金吾卫,皇城内的左右威卫和街面上的不良帅纷纷神色大变。

    响箭一响,官员受袭。

    响箭两响,勋贵受袭。

    响箭三响,皇族受袭。

    响箭四响,皇帝受袭。

    此时响箭三响,说明有皇族在附近遇袭。

    “六子,那个位置?”平康坊里面正在巡查的不良帅此时已经没有看歌姬揽客的想法了。

    “西南!很近!”六子略一回想,指着北面,手持齐腰短棍的不良帅们蛮横的推开人群,往西冲出坊门。

    坊门口左骁卫府兵也听到了响响箭声响,纷纷关闭坊门,同时长安城的各个瞭望台开始擂鼓,牛角号的声响也一同响起。

    刚出坊门,这些不良帅和左骁卫的府兵就遇到了拦路的刺客。其他方向也是如此。

    鼓号传响,左右监门卫把守长安城的各个城门关闭,一百零八坊纷纷也要关闭,街面金吾卫的人马把街上的百姓赶到临近的坊里面,关上坊门,守到街口上。

    于此同时,南衙十六卫在值的左右威卫两万骑兵在值,分出一万骑从各个城门奔向各处,两只支千人骑兵从安上门和景风门骑马而出,直奔响箭处。

    只是什么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苏策面对的就是这个情况,路口的马车调转马头,拦在街道上,把太子仪仗围在路口中央。

    同时这四条街的其他方向也有马车堵路。

    奔援而来的的府兵和不良帅都被堵在街道上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刺客从马车中跳了下来,开始杀马,让马车彻底的堵在街道上。

    有人堵路,还有人围杀太子的仪仗。

    苏策此时也看清了这些刺客的样子。

    这些人是九胡人!

    没有丝毫蒙面掩饰的意思。

    用铁条打制的刀身,刀把就用麻绳简单绕一下。

    四个方向,各有近百人围攻而来。

    苏策拉下面甲,对着太子的车撵喊了一句:“放下铁板,兵器尚可者上前,御者跟上,其他人把伤者带着,我们往北走,北面是景风门。”

    苏策踢了一下黑子,黑子会意,马蹄蹬着街道铺设的青砖。向着北面冲出。

    在苏策冲出后,还有十来骑跟上,苏策扫了一眼,这些人的横刀都是正二八经的横刀,家里应当是勋贵。

    “杀!”苏策大喊了一声,黑子撞飞了身前的一个刺客,同时刺客的刀锋也划破了黑子的胸口,苏策俯身,横刀猛挥,击飞右侧刺客手中的直刀,刀尖一划,削去刺客的半个脖子。

    苏策和十几骑冲过刺客组成的拦截线,却被马车挡住了去路。

    苏策无奈调转马头,冲着旁边的人说道:“分十人推开马车,其他人下马杀敌。”

    在这条街上的另一面,左右威卫的骑兵不计伤亡的冲击着马车和刺客,阻拦的刺客再过片刻就要被这些骑兵冲破。

    在苏策这边的刺客,分出来一半的人手开始攻击苏策这小撮人。

    同时太子车撵那边的人也和其他三条街的刺客接手了。

    不断有人倒下,太子车撵缓慢的移动。

    当太子的车撵进入街口的时候,仅剩的一排盾手配合着其他人,拦在街口,组成的单薄阵线在二百多刺客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两方就像是一层一层的胡饼,时间是最要紧的东西了。

    很快马车被推开了一个缺口,车撵的御手一看,马上抽打着马臀,车撵前的旅贲军让开空间,马车从刺客的身上碾过,两旁的旅贲军也看到了希望。

    左右率的旅贲军拿着手里的样子货,狠狠的砸在刺客的身上刺客,这是一场比烂的战斗,刺客身上只有护胸的木板,而左右卫率身上的甲胄再薄,也是盔甲,也有一点防御的能力。

    等到绞杀了这百余刺客,能站起了已经不到百人,后面还有着追来的刺客。

    街道的另一边,一千左右威卫的骑兵折损一百多人,已经冲到了太子的车撵旁边,这个时候,苏策撑着刀,不让自己倒下,虽然苏策斩杀了不下三十刺客,同样也受了不少伤,手臂臂虽然有着甲片保护,但是也被划伤了,两条腿上也有不少划伤,其他方向的援军也到了,有街面的金吾卫,也有手持短棍的不良帅,还有临近坊门的左骁卫。

    看着倒在地上的黑子喘着粗气,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苏策,黑子胸口的伤口很深,已经可以看到白色的胸骨,血管涌出黑色的血,流淌了一地,干燥的青砖不停的吸收着黑子的血液,冒着小气泡。

    面甲遮挡,看不出苏策的神色,苏策用带着铁皮的皮手套蒙住了黑子的眼睛,右手持刀猛的插入黑子的胸口。

    黑子没有挣扎,只是以前总是发出长绵悠长的啾啾马鸣的喉咙发出一声呜咽。抚手将没有生息的黑子眼皮闭上。

    苏策的黑衣黑甲看不出伤势,却散发着血腥味,有苏策的,更多的是刺客的。

    闷吼一声,提刀跟着左右威卫卫的府兵一起冲到刺客面前厮杀。

    断肢残臂在街面上横七竖八,骑兵分出一半人马护送太子车撵离开,剩下一半人下马步战,一边和刺客厮杀,一边将地上旅贲军不论死活往后面安全的地方搬送。

    眼前一空,苏策喘了一口气,胸口的甲片乱糟糟的没有了之前整齐的美感,苏策感觉到自己肚子有液体流过,仔细体会,伤口不深,只是划伤。

    左右威卫的精锐骑兵一出,刺客很快就被绞杀殆尽。毕竟刺客只是穿着粗糙的木甲,和武装到牙齿的大乾府兵作战只是单方面的屠杀。

    夜里南衙十六卫全军十二万人马布控在各坊,一间一间屋子的搜查。

    苏策与左右率受伤的旅贲军正在皇城里面的十六卫衙门接受治疗和问询。

    听到金吾卫中郎将的恭喜声,苏策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伤口流了很多血,苏策的脸色发白,另外黑子陨了,这匹马跟着苏策差不多两年了,很通人意的一匹战马。

    之前北征大战都过来了,却折在了九胡刺客之手,要是当时手上有柄长枪,怎么会让别人伤到黑子。

第四十三章 调查

    晚上苏策没有回家,在十六卫的军营留宿。

    这次对太子的刺杀,时机太巧合,太子是临时起意去了荐福寺,如果是正常情况,那么太子到了鸿胪寺之后就回到自己东宫,出不了皇城。

    这次刺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熟悉太子习惯的人谋划的,太子出皇城,一般晚回去都会直接从东宫的东门回去。

    长安万年两县的县尉带着捕头,衙役,不良人去了平康坊查证那块地方都有什么异常。

    同时宫里的供奉也出了宫,逼问刺客中的活口。

    活口不多,太子被刺杀,是南衙十六卫的失职,所以当时绞杀刺客的时候,十六卫的府兵也下了狠手,最后还是不良帅用短棍打晕的几个刺客活了下来。

    对于苏策以及亲勋翊卫的审查也没有放过,夜里苏策就被喊醒了好几次。

    苏策一年多基本上都在苏庄待着,要不是有圣上口谕,苏策都不打算出苏庄的,而且王兰有孕在身,苏策接到这个口谕,也是很不乐意的。

    晚上长安城里面不断有人被抓,南山离宫也加强了守备,刺客既然能够渗透到长安城里面刺杀太子,那么离宫也需要审查。

    作为收留九胡人的罗斯国更是不可能脱的了干系,不过有鸿胪寺官吏的作证,这些使节也没有出过鸿胪寺的视线,所以注定无功而返。

    凌晨,天色渐明的时候,宫中供奉撬开了刺客的嘴。

    “给我个痛快,杀了我,杀了我!”绑在椅子上的刺客看着眼前刚刚断绝生机的同伴,大声求死。

    “九胡已经日落西山,说出来你们怎么做的,看你会说大乾话,允你一块地,养牛养羊,或者学着种地都可以,你的家人我们也会想办法带到大乾来,这个条件怎么样?”一个紫袍公公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丝毫不管对面木桩上两个遍体鳞伤,已经没有生机的刺客。

    九个刺客,分成了三批,他手上三个刺客,有两个已经被折磨致死,从昨天晚上一直到凌晨,四个时辰的时间,这个刺客就坐在紫袍公公的旁边,看着一帮红衣公公轮番上阵,在紫袍公公的吩咐下,用了几十种严刑逼供的手段将自己的两个同伴折磨致死。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进了牢房,小声地对着紫袍公公说:“隔壁刘公公那边招了,这个没有用处了。”

    紫袍公公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来,语气不带丝毫感情:“给你机会不中用,给他上刑,你们几个再练练手,火候还是不到家,这两人本应可以在用十种法子才会断气,你们让这两人提前一个时辰断了气。这个最少五个时辰,把教你们的法子通通使唤一遍,做的好的,赏你们回家探次亲。”

    紫袍公公说完话,转身就要走,牢房里的红衣公公把唯一活着的这个刺客松了绑,四个公公上前瞬间卸掉了刺客的四肢关节,把刺客架在木桩上绑好,又将关节复位。

    看着刑具马上要到自己身上,这个刺客慌了,连忙冲着牢房外的一抹紫袍喊道:“我招,我,我全都招。”

    紫袍公公脸上并没有喜色,只是进来坐在刚才的椅子上,一个小太监连忙给茶杯里倒满热水。

    紫袍公公吹着热气,头也没抬:“愣着干什么,旁边都招了,还不动手,先上水刑!”

    红衣公公拿着一叠宣纸,润湿一张给刺客的脸上贴一张,一张接一张,很快,这个刺客就无法呼吸了,一个红衣公公看着刺客的胸腹,一个红衣公公摸着刺客的脉搏。

    忽然冲着旁边点头。

    一个红衣公公快速的撕开刺客脸上的湿宣纸。

    “呼,呼……”刺客此时已经因为无法呼吸而昏厥,身体的本能接触空气后,自己呼吸,但是人还没有恢复意识。

    一盆凉水猛地倾倒在刺客头上,张大嘴巴的刺客呛了一口水,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因为缺氧失去知觉的四肢也随着呼吸恢复了感觉。

    刺客咳嗽了一阵,连忙大喊:“我都招,我都招,不要上刑!不要!”

    只是牢房里的公公们似乎没有听到一样,拿出火盆炭火中的烙铁,犹豫着应该往刺客身上的那个地方用。

    “手艺还是不过关,刚才至少还可以在闷两个呼吸!”紫袍公公点评着刚刚的刑罚。又问了一句:“想说了?”

    刺客连连点头,紫袍公公想了一下,冲着小太监点了点头,小太监拿起笔。

    刺客咽了咽口水,“我们是三月份,雪化了之后,从狼烟山爬山翻过来的,绕过了你们的关塞,出发时有上千人,中间摔死了两百多,一路上我们分批走的,一批几十人,十几人不等,有人把我们卖给商队,我们装作奴隶,路上有人把我们当做奴隶买卖,由其他商队押送,后来来到长安,又有买我们的人,这些人都戴着斗笠,但是应该是你们大乾人,和我们九胡人不一样,说的是大乾的官话。”

    紫袍公公点了点头:“发现什么标识了没有?”

    刺客摇了摇头,似乎怕再被上刑,又马上说:“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衣服上没有花纹,蒙着面,只知道是大乾人。”

    “那你们怎么进的长安城呢?”紫袍公公接着问道。

    刺客已经失了胆,问什么答什么,“我们是夜里顺着水渠爬进来的,有人买了四个院子,说是让我们分开等消息。”

    “刀和弓怎么来的?”

    “刀是城内西市东边的番坊铁匠铺打造的,都是直刀,不顺手,弓是在院子里提前准备好的。”

    “消息是谁给的?”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前些日子,我看到他和首领说话,风吹掉了斗篷,好奇扫了一眼,这个人没有头发。”

    “你们城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了,我们七百多人,每个院子住快二百人,首领说,让我们藏在马车里,看到大乾的兵过来,就冲着车撵杀过去。”

    “你们首领呢?”

    “死了,被一个边军杀掉了。”

    “让他好生待着吧,给他点吃的,还有用处。”紫袍公公吩咐了一句,不紧不慢的走出牢房,在刺客看不到他之后,脚下的步子开始快了起来。

    太阳升了起来,但是长安城依旧没有解封。

    三个紫袍公公互相对照供词,锁定了两个地方,一个是西市番坊铁匠铺,另一个是荐福寺。

    三个紫袍公公分别带着神武卫的人马奔赴三个方向。

第四十四章 扑空和履新

    虽然已经有了线索,但是当三个紫袍公公带着神武军的人赶到地方时。

    第一处,西市番坊的铁匠铺早已人去楼空,铁匠铺的老板和铁匠两天后被发现死在城外乱葬岗。

    第二处,荐福寺主持和四个和尚在夜里就服了毒药,赶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第三处,万年县衙查出来四处院子的户主是同一人,但是一个月前死在了平康坊,死因是马上风,家眷对四处院子也是一问三不知,就连府上的管家也不知道男主人有那么多钱买下院子。而院子之前的主人,用了一旬时间调查,发现都被强盗杀死在了回老家的路上。

    刺杀太子的人无疑掐断了所有的线索,离宫内赵钰民虽然暴怒,但是没有线索,让背后之人无从查起。

    这桩案子成了无头悬案,而苏策也是个半个月之后回到了苏庄。

    有甲胄的保护,让苏策身上的伤口不深,虽然是皮肉伤,比起旁人同样的伤势起码得两个月,不过苏策有意掩饰下,伤口愈合的速度无疑慢了不少,回到苏庄后,苏策就不用掩饰了。

    这半个月苏庄的人也紧张异常,长安封城三日,说是城里出了乱子,李常几度想进城去找苏策,但是十六卫的把守太严,没有机会。

    苏庄的人身家性命都寄在苏策一人身上,苏策要是出了事情庄里面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啥好日子过了。

    李常瞒着苏家人,不敢说出实情,因为苏策父母年龄大了,主母王兰有孕在身,长安城的消息李常不敢说,毕竟苏策还在城里,所以李常选择瞒着消息,只说将军在东宫忙着事情,脱不开身。

    苏策回来后,对于李常擅作主张瞒着消息的做法也是认可的。

    夜里,苏策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身上带着伤,还在前些天沾染了人命,苏策也怕冲到王兰的胎气,把情况给家里三人说了一下,就暂时住在了李常家里。

    夜里无事,苏策和李常往往会聊很晚,毕竟苏家虽然决定事情的是苏策,但是办事的离不开李常。

    成为亲卫,意味着李常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和苏家联系到了一起。

    对于李常这次独当一面的能力,苏策很满意,苏老爷子挑人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当初让李常做管家的决定很正确。

    李常和苏策聊天的时候,也跟苏策交了底,李常和苏老爷子几个月前就让亲卫们,在河滩地藏了一艘船,要是真是出了什么事情,惹上了麻烦,亲卫们立刻让主家的人坐船出海。

    这件事苏策还是第一次听到李常提起。

    李常当时是这么说的,“将军,长安城争权夺利的事情太多,我听过几个奴兵提过,所以给家里得留条后路。老爷子也给我说过几次,这些主意都是按着老爷子的想法做的。”

    同时,李常还给了苏策建议就是去南山买下一片山地,最好是苏家嫡系都搬过去,万一遇到动乱,亲卫们带着主家的人往南山里面一钻,外面乱成什么样子,嫡系血脉总是可以保留下来的,不过这需要用十几年的时间去徐徐图之。

    听到李常这么说,苏策也隐约觉得勋贵们的府邸虽然在长安城,但是为什么都会在南山置办庄园,怕是根源也在这里,毕竟南山下的地可赶不上长安其他三面的地力肥沃,就这样,南山下的地价比起其他三面的地能贵上一倍有余。

    苏策也觉得给自己家留条后路很重要,苏策也允了李常的提议。

    等到年底家里攒够了钱,也去南山脚下买一座庄子,至于渭河这块地,就只能放弃了,作为一个普通的农庄。

    苏策一边养伤,一边和李常还有苏老爷子商讨着家里以后的发展。

    长安城里面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离宫传了三道旨意。

    南衙十六卫换掉了六个大将军,一个侯爵削为伯爵,四个伯爵被夺爵。

    太子左右率,左卫率与右卫率玩忽职守,临战怯战,两人皆被夺职,流放岭南,亲勋翊三府中郎将被夺职,其父辈被夺官罚俸一年,引以为戒。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哭就有人笑。

    当天亲勋翊卫中,战死的家里各有抚恤,父辈为官者晋一级,有子嗣者嫡子候补为父职,其余众亲勋翊卫因战负伤者晋一阶,斩敌者晋两阶。

    而苏策也在第三道圣旨的晋升名单中,不过苏策的品阶却没有得到晋升,而是给了一个实职——正四品上的太子左率府左卫率。

    掌管兵仗,仪卫,管辖诸曹,亲卫,勋卫,翔卫各一府,五个折冲府。

    苏策一跃成为成为太子十率中统兵最多的两位卫率之一。

    东宫十率仿南衙十六卫而置。分别是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左右清道率、左右监门率、左右内率。

    每府各有卫率一人,正四品上。副率一至二人,从四品上。其下各置有长史一人,正七品上。

    录事参军一人,从八品上;仓曹参军一人,从八品下;兵曹参军一人,从八品下;胄曹参军一人,从八品下。

    长史总判诸曹,大事请示卫率,小事专决。录事参军及诸曹参军的职能同于十六卫参事。

    十率各置有司阶一人,中候二人,司戈二人,执戟三人,分别为从六品上、从七品下、从八品下、从九品下,称为四色官。

    左右率统领有亲府、勋府、翊府各一个,外府即折冲府五个。

    左右司御率与左右清道率各领三个折冲府,不领亲勋翊卫。

    其余四率皆不领军府。

    与折冲府都尉不同,亲府、勋府、翊府各置有中郎将一人,从四品上;左右郎将各一人,正五品下。

    中郎将与郎将各率本府之校尉、旅帅等军官宿卫东宫。如果有大朝会及太子出入,则率其将士侍卫太子。

    左右率掌兵仗,仪卫。

    左右司御率掌东宫宿卫。

    左右清道率府东宫内外巡警。

    左右监门率掌管东宫诸门禁卫。

    左右内率掌率东宫千牛、备身,侍卫太子,掌管兵仗、器物。

    苏策七月底就要上任,忽然之间要从闲恬的生活中抽身而出,变成统兵卫率,苏策一时间还需要有些心理准备。

    不过看似太子十率领二十府兵力,今两万人马,但是实际上调兵之权不在太子手中,而在皇帝赵钰民手中。

    亲勋翊三卫五府近五千人会分给南衙十六卫以及太子左右率,并且折冲府的兵权也不在太子手中。

    不过这次太子遇刺,赵钰民加派了兵力。

    左右率各领两个团,共八百旅贲。

    左右司御率各领一团,共四百旅贲。

    左右清道率各领一旅,共二百旅贲。

    左右监门率各领一队,共一百旅贲。

    左右内率掌率东宫千牛、备身数量不变。

    太子东宫的兵力增加了五成,可见赵钰民对于太子的重视。

第四十五章 履职太子左率

    七月底,苏策的伤势已经痊愈,同时轮番的亲勋翊卫也轮番而至。

    这段时间,太子派人送来了好几次补药,数目还挺大的,多的能让苏策当饭吃一个月,最后苏策只是身体恢复的时候吃了一点,剩下的都进了大食堂,苏庄的娃娃们整日打磨身体,确实需要补一补。

    似乎知道苏策不缺钱,只是赏了苏策一块羊脂玉。

    李常在西市蹲了十几天时间,给苏策找到了一匹西域高头大马,苏策也用了两天的功夫和这匹叫做赤駥騑的伙伴拉进了关系。

    战马讲究一个心意相通,对于一名武将来说,战马占据了整体实力的两成,甲胄兵器三成,个人的能力只占五成。

    王兰已经显怀,苏策虽然舍不得,但是职责所在,七月初十,苏策骑马去了皇城内十六卫的府衙,他的两团旅贲军早几天就已经到位了。

    等到苏策在调令上签署自己的名字,这四百还穿着折冲府皮甲的府兵,摇身一变成为了太子十率的旅贲军,归于苏策统领了。

    与苏策同来的还有两个副率,分别是齐国公姜彻长孙姜澜,楚国公项岳次孙项瑁。

    在不远的太子左率府中还有三位长史,都是皇族子弟,赵载图,赵载封,赵载阳,归属苏策的长史是赵载图。

    至于众多参事多是郡公县公之子。

    长史和参事负责率府的日常事务,而有大事需要决断,才需要苏策和两位副率拿出主意。

    至于四百旅贲军,其中的校尉都是侯爵之子,旅帅则是伯爵之子担任,队正伙长则由伯爵之子和五品以上官员子嗣担任。

    亲勋翊卫把控军权,至于普通的旅贲军则由归属太子左率的五个折冲府提供府兵。

    府兵是身份,旅贲军是军职,两者还是有着不同的。

    太子率府靠在一排南衙十六卫府衙的北边,旅贲军则在东宫前殿戍卫。

    东宫的面积并不小,相当于皇宫的五分之一,而太子十率日常就在东宫的宫墙下住宿。

    至于太子的寝宫还有城墙隔开,东宫的建筑规格和皇宫差不多,前面是前殿办公,后面则是后宫安寝。

    皇城则是汇聚着大乾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南衙十六卫,太子十率的衙邸。

    苏策去十六卫的衙邸把自己的手下带回太子左率府,至于如何安排这些人,这些都是小事,不需要苏策这个卫率考虑,率府的长史和诸曹参事各司其职。

    苏策来到率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集率府各部主官。

    不久前太子左右率狠狠的在长安城丢了脸面,虽然太子十率的战力不强,但是也不至于被一帮武备简陋的刺客袭杀的狼狈不堪。

    看着满堂而坐的这些年轻人,都是勋贵出身,那么就按照勋贵的规矩来。

    “我的这个位子,怕是让你们这些人心里很不舒坦,身在其位,必谋其事,话说粗点,有本事就抢,没本事就不要做腌臜之事,莫忘了,你等皆为勋贵出身。

    以后在座的何人承爵,勋贵的爵位是从尸山血海中打出来的,不是让你们醉生梦死的,言尽于此,莫要落在我的手上。

    各长史,自今日起,训练,甲胄,兵器依照大乾军律,偷奸耍滑者逐出率府,剥去府兵身份,犯律者,莫怪我手上横刀不利。”

    苏策环顾四周,堂内除了两个副率还有三个长史外,其他人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了。

    唉,太子十率怎么会糜烂至如此局面,想当年大乾太子亲征,两万旅贲军纵横沙场的盛况,现在却变成了一帮不知荣辱的草包。

    此时,赵载图忽然开口:“圣上口谕,仓曹参事,兵曹参军,胄曹参军,玩忽职守,致太子陷于危地,去职,贬为平民,终身不得录用。苏卫率,忠君报国,救太子于危难,左率事关太子安危,好好做事!”

    话音刚落,便从堂外冲进来十来个精壮的旅贲军。

    苏策站起身子,应了声“喏!”

    看着堂中的参事被抓走,把玩着手里的羊脂玉,只有鸡蛋大小的羊脂玉钻了一个孔,其他的地方没有雕刻,苏策喜欢这种自然的感觉,要是雕刻成玉佩,苏策估计自己也只会让李常丢到库房里。

    “卫率,当值后,家父请您过府一趟。”

    “卫率,家父邀您明日务必过府一趟,家里得了一柄马槊,您给看看。”

    看着两个嘴上都没有长胡须,年龄只有十五的国公之子说话拘谨的样子。

    苏策不免苦笑,现在他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长史掌管诸曹参事,什么叫做大事不决可问卫率。

    因为太子十率中的两个副率真的是两个闲职,或者说是一个镀金的职位,率府里面真正掌权的只有卫率和三位长史。

    也不得不让苏策感叹,这两个小子,刚刚十五,就身居从四品上的军职,成为大乾的中级军官,想自己十五的时候,还是一个刚刚踏入折冲府的小小府兵,这人的出身还真的挺重要。

    苏策冲着三个长史使了个眼色,就带着两个副率出了前堂。

    堆积了一个月的折子,基本上都是关于新来旅贲军的调令,苏策看了一下,折子都分门别类的放好了,苏策看了一会折子,没有什么问题,就签字盖上自己的印章。

    两个副率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苏策,两人这会儿手里拿着本军阵要义在看。

    苏策抬头,看着两个副率,左手捧着书,右手拿着饼子啃。

    那死面饼子是府兵的吃食,看着两个十五岁的孩子吃着硬饼,苏策动了恻隐之心。从怀里掏出来一袋加了果仁的糖块,丢给两个副率,“没有吃晨食?”

    项瑁眼疾手快的接住布袋,打开布袋,给嘴里丢了一块,甜腻的味道一下子让项瑁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项瑁连连点了点头,嘴里抱怨道:“这硬饼就是晨食,刚才没来的及吃,苏卫率不知道,我楚国公府和小澜的齐国公府,除了府上开宴席可以吃顿好的,平日里,家里年满十二岁的男丁就要按着府兵的配给吃饭,一直要吃到加冠,说是不能忘本,这硬饼我都吃了三年了。”

    姜澜似乎有些内向,不过这孩子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项瑁说话,他只管给嘴里塞糖块。

    苏策签发完最后一个折子,也到晌午了,冲着两个副率说:“你们家里的规矩严,对你们是好事,两位国公高义,勋贵不可忘本,倒是苦了你俩了,中午带你俩去得胜楼,怎么样?”

    苏策话音刚落,两个副率小大人一样的故作矜持的行礼,但是嘴里话却暴露了两人的急切:“让卫率破费了!”

    项瑁没忘了家里交代的事情,“苏卫率,爷爷交代的事,你看什么时候过府!”

    “可以,冲着两位国公高义,理应主动拜访,更何况还是国公邀请,今日下值后先去齐国公府,明天去楚国公府。到午时了,带你俩去得胜楼。”苏策起身伸了伸腰。

    路上,苏策三人骑马而行,看着两个副率听到去得胜楼吃饭兴奋的样子,这两孩子怕是不知道长辈所为都是为了他们好。

    凡事就怕对比,这次立功封赏的,家风优良,而那些玩忽职守,夺爵去职的多是家风不严。

    长安城是座大染房,自己这两个副率说到底还是两个孩子,家里护的好,聪慧,心正,以后再加上家里的保驾护航,十成十的稳稳当当地在大乾的顶层站稳。

    路上,两个副率问苏策怎么从一介白身,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

    苏策挑着讲起了自己在安北都护府的往事,苏策心里隐约猜测,自己怕是要做一个领路人了,府兵的领路人是折冲府。折冲府有好兵,但是将才大多靠的是自己的天赋。

    而勋贵出身的子嗣,折冲府的教法就已经不适合了,这些人的出身决定了以后大多会出将入相,所以就需要找到身上有真本事的人言传身教。

第四十六章 领路人

    一个时辰前,虽然出门,但是苏策发现率府还是两餐制,午时还不是休息的时间,苏策带着项瑁和姜澜两个副率巡查了一遍太子左率的武库,左甲右兵中仓,三个大库房明显近期被打扫过。

    甲胄厚实,兵锋锐利,中仓物资齐全,显然这些都实打实的拨给了左率。

    苏策身上穿着的镔铁甲胄更换了甲片重新上了黑漆,比起光亮的银光甲片,苏策还是喜欢黑衣黑甲的穿着。

    这副甲胄会时时刻刻提醒苏策不要犯错。

    兵,凶器也!

    掌兵将校更应该时时提醒自己。

    “你们两人,家里也置甲了,以后在值的时候要穿上,武袍平日里穿穿还可,遇到急事,多有不便。”苏策轻点了数目,合上了手上册子交给赵载图。

    “喏!”

    “喏!”

    虽为国公之孙,但是两人并没有自傲,明白什么是好话,什么是纵容。

    聊了一路,转头就到了得胜楼,得胜楼的位置就在平康坊中,胭脂水粉味道很浓,得胜楼内来的食客多是身上带甲执兵者。

    这两种身份不同的人在一个坊内,十分违和,得胜楼里的食客如同去了一个普通的酒楼一般,但是这又何尝不是府兵们一种无言的反抗。

    为国戍戎,死战无休。

    为的还不是天下安泰,夜里热闹繁华的平康坊就像是一块疤痕,烙印在府兵的身上。

    “十二村中采桑叶,十三大灾家无粮。

    阿翁哭啼卖女儿,十六习得琵琶歌。

    平康坊中无泪痕,宾客盈门纵欢愉。

    阿弟阵中取前程,何日赎姊归家去。”

    忽有歌姬临窗而歌,平康坊的白天最冷清。

    苏策看到很多老少组合的食客,年纪大的攥着手,恨不得抽刀厮杀一场,年纪小的,被眼前美食引得腹中鸣叫。

    “吾之姐妹,卖唱求生。

    吾于沙场,何惧宿敌!

    吾之姊妹,悦人求生。

    吾于尸山,何惧伤亡!

    女儿泪,府兵耻!

    悲乎!哀哉!”

    苏策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府兵眼中混浊。

    腹中极饿,但是苏策对于一桌的美食却没了胃口。

    一个校尉抽出横刀,刀鞘与横刀相撞,嘴里吟唱着古战歌。得胜楼的年长的食客们跟着一起吟唱,就如同刚刚出来折冲府去轮番戍戎一般。

    “披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只是今日的歌声多了更多悲伤。

    歌声三遍就,戛然而止。

    老兵们眼中含泪,新兵们手中的吃食不知放在嘴里还是放在盘中。

    “别看我,这地方我第一次来,但是来过也好,至少知道我们还不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苏策带着这两个副率来得胜楼,并不是临时起意。

    他早听李常说过不要白天来平康坊,因为白天平康坊的歌会让人肝肠寸断,所以苏策在猜测两个国公要找领路人的时候,第一个想到地方就是这里。

    得胜楼,离京出战的将军们出发的前一日都会来到得胜楼,只有这样才会在沙场上不再慈悲,只有这样才会让手上血迹斑斑,做下泯灭人性之事的将军们明白自己的职责。

    “吃饱了吗?”苏策看着狼藉的桌面,这两孩子是多久没吃过热食了。

    “饱了,卫率!”项瑁放下手里啃的不剩丝毫鸡肉的鸡腿,姜澜没说话,把鸡汤咣叽咣叽几大口喝完。

    忽然在另一边,有新兵的痛哭声,嘴里大声的哭喊:“伙头,为什么?为什么?”

    坐在旁边的老兵按住新兵,嘴里大声吼道:“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地少,因为我们没法子养活这些女子,怎么,抽刀了!杀谁?你的横刀杀谁?”

    新兵收起横刀,眼神坚定的说道:“杀敌!”

    “敌在何方!”老兵接着询问。

    “在边地!在国内!”新兵收起了横刀。

    老兵帮新兵擦去脸上的鼻涕眼泪。

    不好意思的拉着新兵,冲着周围捶胸行礼:“娃儿见了血,刀钝了,带到这里磨磨刀!各位同袍不要见怪!”

    此时,不管是南衙的中郎将,还是北衙的神武军校尉,身上的军职比这个普通的府兵伙头高十几阶的军官们,就如同商量好的一样,站了起来冲着老兵捶胸行礼。

    世间悲苦,府兵只知道要是有更多的土地,就能养活更多的人,人吃饱了,世间的悲苦就少了。

    苏策有些羡慕老兵,至少他的兵通过一顿饭明白了府兵的一种解答,但是自己这两个吃货只知道吃。

    刚才通过观察,苏策发现姜澜这个不爱说话的小子,才是两人中最厉害的那个。

    咬人的狗不叫,不喊杀的兵最凶。

    下午回到率府,苏策翻看着书架上的兵书,苏策自己因功晋升,但是靠的是一身勇武。

    但是带兵,现在的苏策还不合格,所以苏庄的书房里有买来的兵书,但是都是皮毛,现在这里摆的那可都是军中兵法大家写出来的兵书。

    太子十率品级高,可以让一个人从一开始就可以有比别人高的多的起点。

    但真正珍贵的是一种环境,有什么地方可以随手拿到外族万金求购的兵书,有令行禁止的府兵可供调配。

    太子十率战力弱,那是因为这里是将才的摇篮。

    太子遇刺只罚当时两个左右卫就可以了,但是为什么夺爵丢官贬职的人前后上百人,原因就在于这些人忘了太子十率真正的目的,就是为南衙十六卫,北衙六军培养将才。

    边军有自己的传承,而仅仅一墙之隔的南衙十六卫,五成出自太子十率。

    很多事情环环相扣,为什么军方背景的得胜楼建在平康坊,为什么平康坊就建在皇城根下,为了不就是培养未来统兵将军。

    苏策对于这些事情的了解都输一知半解,但是苏策两世为人,见得多了,很多事情,蛛丝马迹一推理便知道了大概。

    苏策不会把这些事情挑明,真正明了其中关系的人,都会维护着这个秘密,就想军方让平康坊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忘战一样。

    只是自己今天带的这两人,只顾得吃了。

    得胜楼的饭菜很贵,老兵的俸禄可吃不起,多半是军中校尉指使的,为的就是给自己军中多几个苗子。

    大乾甲胄独步天下,甲胄之下是人,横刀纵横沙场,持刀人也是人。

    只有人心不忘,大乾的府兵才不会糜烂。

    武将粗鲁,文官儒雅,那只是文官喊出来贬低武将的,文官谋略不过利益,而武将谋略则是人命,孰强孰弱,自在人心。

    等会儿下值苏策还得跟着姜澜去齐国公府拜见齐国公,作为大乾军方最高六人之一,勋贵六贵之一的齐国公,苏策也很好奇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第三十六章 年年岁岁

    火堆上的羊肉滋滋冒油,铁锅里炖的鸡鸭,咕嘟咕嘟的散发着香味。

    人,一辈子为的还不是散碎银两,口腹之欲,人前显贵,阖家安康。

    夜色中的苏庄欢声笑语,孩童在嬉戏玩闹,火堆三丈一堆,桌子摆在苏庄的校场上,呼呼的火苗,让寒冷的空气都温暖了起来。

    “敬天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敬帝君,文治圣明,武功鼎盛!”

    ……

    酒足饭饱,众人回家陪着家人守岁。

    总结苏庄的第一个除夕夜,吃肉吃撑,喝酒喝饱。

    凌晨,苏策打了一个小盹就被王兰叫醒。

    今天是苏策的大日子,大乾律公侯授爵,上亲授,伯子男,大朝会,殿前上见之。

    苏策迷迷糊糊的被王兰喊起来,洁身净面,像一个木头人一样摆弄。

    苏家小门小户的,没有下人,庄户今年才来,心里记着主家的好,没事的时候会到苏府帮闲,亲卫们虽然和苏策有过命的交情,之前和苏策没有什么身份约束。

    但李常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苏策对他们再好,再平和,主家的地位都不是因这些就可以无视的。

    头戴两梁进贤冠,身穿绯色六旒絺冕,衣裳绣有三章纹,腰上戴着带扣板扣结,带上装有带犀銙,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马靴。取来银鱼袋挂在腰间。

    迈步出门,到了苏府的正堂前。

    李常双手捧着一把没有开封的仪刀,再看看院中的亲卫,苏策有些诧异,李常点点头,王兰去了正堂。

    “你等与我,不必如此!”苏策看着屋外,皮甲上身,刀枪弓箭齐备的亲卫肃立在院中。

    “祝将军军功鼎盛!”

    众亲卫齐声大喊,这即是对苏策的祝福,也是对自己的鞭策。

    从今往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喊声让黑子兴奋的踢着前蹄,苏策回头看着正堂端坐的双亲,看着自己的双亲和妻子,点了点头。

    “儿,去了!”

    苏策走到黑子旁边,亲卫林全牵着黑子。炙热的眼神,让苏策明白,从自己迈出这道家门,苏家就不在是小门小户,而是真正的勋贵了。

    勋贵,以功勋成贵,每一个勋贵都像是一辆奔驰不休的战车,勇往直前。

    翻身上马,苏策带着李常,林全还有其他两名亲卫在夜色中前往长安。

    除夕夜,金吾不禁。

    路上,苏策远远就看到了长安城城上的排排红灯笼。

    到了街面上,人们都穿着新衣,大朝会,有文武百官,王公勋贵,文人雅客,乡老孝子。

    朝廷上下举办大朝会,所有的文武百官这会,都在往皇宫的正殿聚集,苏策谁也不认识,就找个角落晒着太阳,倒也自在。

    一同前来叩见皇帝还有从各地前来汇报工作的朝集使,以及各国前来的使者。

    大朝会上,苏策第一次见到了大乾的帝君,上位者的气质,不怒自威,一言一行,都值得人揣摩,苏策跟着其他授爵的人,停留了不到半盏茶就被宫里的公公带到了一旁观礼。

    各地来的朝集使趁着今天要向皇帝进贡,旁人叩拜,苏策也跟着一起叩拜。

    叩拜并不是跪拜,拱手行礼,两手相抱,左手抱右手,寓意为扬善隐恶。盖以左手为善,右手为恶之故。

    双手举胸前,立而不俯,作揖行礼,一面躬身,一面双手于腹前合抱,自下而上,手不过鼻,向人行礼。

    三礼九叩,也叫三拜九叩,重复一礼三叩礼,加在一起为三礼九叩。

    每次重复前,都会有乐官敲三下大磬,表示再一次行礼。

    礼毕,作揖而退。

    在大乾最大的礼也就是三拜九叩,至于跪礼在大乾,只有犯错才会行这种礼。

    总的来说,这一天的大朝会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礼仪活动,也没有办理什么实质性的行政事务。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官员们上朝时的熙熙攘攘、热热闹闹,朝堂上也是一番钟鼓琴瑟和鸣的喜气洋洋的繁荣景象。

    苏策心里跟着走了一趟下来,直呼长见识,不过有一点很难受,就是吃东西不痛快。

    上面皇帝说一句,底下跟着喝一杯,坐在宴席的众人,都像极了提线木偶,这种气氛让苏策很不自在。

    苏策年纪小,周围的人也不认识,还以为苏策是刚刚袭爵的,所以说话就没有什么顾及。

    坐在最后几排的苏策看不到宴席的舞乐,心底有些可惜。

    宴席结束,皇帝离开,众人也都离开准备回家。

    大朝会每年做的事情都一模一样,所以有很多人都不愿意参加,但是又不能不参加,就像那句话所说,城内城外互相羡慕。

    出了皇宫,苏策看到李常四人牵着马,肃立在街角,苏策进皇宫了一天,他们在外等了一天。

    比起把府邸安在长安城的其他勋贵们坐着马车回家,苏策还得骑马。

    不过李常四人全副军备的样子还是被不少人看到了眼里。

    “这是哪个武爵?”

    “不清楚!应当是今年新授的吧,李兄,不如去状元楼一聚,听说那百果酿好喝,咱也想尝尝。”

    “叫上刘兄一起,大家入朝为官,确实好久都没有聚过。”

    “今日没有见过太子露面。”

    “今日不谈公事。”

    ……

    太子没有露面,无形中让这一次热闹的大朝会蒙上了一层阴霾。

    太子一日不出东宫,百官一日不得心安。

    太子妃被贬奉仪,刚刚三岁的皇孙地位不保,皇家之事不是家事,而是关乎大乾正统的国事。

    年前就有很多大臣为太子之事奔走,但是皇帝迟迟没有定论,还把二皇子派去定北都督府,大乾的都督都是皇子遥领,但是实封的可就二皇子一位。

    不过嫡长子继承已经深入人心,即便是草原上二皇子做的再好,朝中重臣也不会支持二皇子上位东宫。

    朝局因夺嫡而乱,年前尚书省将一百多交好二皇子的官员调出长安城,旗帜鲜明的表明了支持太子的态度。

    现在已经不是太子的事情了,而是变成了皇权与相权之争,至于谁退一步,到现在还没有定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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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燧戎戍狼烟起,沙场赤阳染残旗。
窈窕红装绣针断,烟雨春闺梦归人。
称孤道寡皆悲苦,帝皇圣言无哀怒。
青史墨浓掩嫣红,骸骨乌白铸万疆。崛起烽燧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崛起烽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崛起烽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