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杀伐斗狠
张翠昏迷的第十个小时,张氏企业的一众中高层在李霞像狗一样被撵出医院的同时,接受了公司即将易主的消息。
和倒在病床上神志不清的张翠比起来,这位年仅十八便能掌掴公司副总的女孩,让所有人头顶都飘过一层乌云。特别是她最后的那一句颇有深意的话,几乎振聋发聩地敲响了有心人心底的警铃。
张凌海嫌弃这群人脸色七零八落地站在这里碍眼,索性眼不看为净,干脆把这一群人全赶回公司,宣布下午就有律师会把程序公证好。
意思是,各位,明儿请早,觐见新主子吧。
给你一个性格温柔的张翠不要,现在来了一个冷云溪,这奇葩比她妈厉害了不知多少倍,眼下被赶着出门的一干领导哑巴吃黄连,简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看见李霞的下场没,云溪随意地用指尖敲了敲桌面,这才哪对哪,还早得很呢。
直到闲杂人等清除完毕,冷国翼扫了一眼门外站着的老李,微微点了点头。
老李会意,立马走上前来。
“呆在云溪的身边,有什么事情你看着办。”冷国翼的声音很冷,带着少有的辛辣,与他文质彬彬的外貌形成鲜明的对比。
云溪的眼睛扎都没眨,这话明显是说给她外公听的。想让老李保护她,冷国翼一个眼神就够了,哪需要这么客套。
直白得太不可爱了。这是个岳父摆脸色呢。
云溪看着呼吸微弱的张翠,轻轻地摇了摇头。
时间像是被放大镜一下子放大了数十倍,整个房间里的时间都凝住在一起了一样。
不速之客们都走后,整个房间里又陷入一片冷清。张凌海给律师打电话交代的时候,谁都没有看他一眼。
当病房门再一次被推开的时候,张凌海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人个子高高大大,年纪很轻,看上去是才毕业的学生一样,但眼底带着浓浓的黑眼圈,一下子平添地老了几岁。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急切地凑到张凌海面前,僵硬地说道:“不好了,董事长。李总跑回公司召集各位大股东现在正在开会呢!”
李总?就是那个被赶出去的李霞?
果然脸皮够厚。
怕是刚刚那一群应声虫样的高层转过头去立马也倒戈相向,怂恿李霞,否则,凭她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召集得到各大股东?
云溪怜惜地抬起手,隔着那层透明玻璃,沿着张翠的轮廓在空中缓缓地画出一个弧度。
如此温柔贤淑的一个女子竟然要管那群吃里爬外,心思贪婪的人,怕是早就心力憔悴,力所不及吧。
回头,对上冷国翼同样疼惜的双眼,云溪低低一叹,看来,今天是不能守到最后了:“这事,我来处理。”
望着诧异、愤恨、后悔各种表情凝在一起的张凌海,云溪摇头一笑,这人和她亲身的外公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就连她当年把股市玩得风生水起时,在外公面前也不过就是个头脑尚可的孩子。
张凌海不傻,还懂得安排暗桩在公司,可这么急忙忙地跑过来,怕是眼下公司上下早就知道这人的底细了。
到底是颐养天年久了,杀伐斗狠的日子简直就像是世界的尽头一样遥远。竟然连这点事情都能吃惊到现在。
不过,对手也是实在不够看。
如果换作是个聪明的,应该在一开始被李叔掌掴的时候,就立马跳起来,直接在这家医院的门诊部挂号做个伤口鉴定,随即找上媒体,狠狠地一个曝光,以忠心耿耿却被老董怀疑继而虐待毒打的新闻一搏眼球。顺便,找个“中立者”,无意间接受采访时,最好也“顺口脱出”李家对张氏的开天辟地的恩情,要不是李霞的爷爷,张氏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疙瘩呢。到时,别说张凌海百口莫辩,就是要拿下整个张氏,也是易如反掌。
只可惜,那个声音妩媚的李霞是个猪脑子!
云溪抓起沙发上的衣服,散散地披在身上,对脸色已经冷静下来的张凌海说:“你直接让律师去公司吧,我把事情统统结束后,就回来。”
说罢,也不待他开口,打开病房房门,直接走了出去。
老李如影子一般随后跟上。
房间里顿时冷寂得像是荒原。
这时,谁都不知道,云溪只是临时的一个决定,却是彻底改变了张氏集团日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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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到张氏的时候,整个大厅空得就像是一个鬼楼一样,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服务台上空空荡荡的,就连电梯都一水儿得停在十八层的数字上。
云溪转头,那个长得像大学生的男会计此刻脸色几乎黑得像是个煤炭,支支唔唔地向她解释道:“十八楼是会议厅,公司所有人怕是都已经听到风声。”
云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偌大的大厅,也就是说,这里的人闲散到董事们在开会,她们同时八卦的习惯?连上班时间都顾不上了。
这样的管理,竟然还能混到现在?
她对张翠的“崇敬”几乎是立马又上了一个档次。
运气好到让她无语凝噎。就这样的管理,别说是在上海,任何一个二三线城市的公司也不会出现这么散乱的一幕。
此刻,要是她妈妈张翠在这,顶多呵斥一下众人,随即大家该干嘛干嘛,此事不了了之。
只可惜,她眼下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和这群小鬼折腾。
噙着一抹冷冽的笑,云溪按下电梯,漆黑的玻璃墙上,印出一个女子挑眉的神情。
这时,电话突然疯魔一样地响起。
云溪低头一看,是个陌生来电,只一秒,便接通了起来:“您好,我是冷云溪。”
“你好,我是张董事长委托的顾问律师,我现在正在路上,请问冷小姐你现在在哪?”作为专业律师,在接到张凌海电话通知后的一分钟内他就已经恢复了常态。却不免还是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将要接收这百亿资产?
张翠是名正言顺的皇家国戚,累死累活也不过就捞上一个执行董事的名分。
各种势力的架空,以及各种类似于李霞的这类野心分子,将张氏几乎架在烤炉上炙烤。
没有谁不是正在打着张氏归属的主意。
否则,一大清早的,那群高层也不会闲着没事干,跑到医院去看望张翠。
当他们真有这么好心?
错,完全是想看看,到底哪边阵营赢的几率不较大。
李霞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到底还是在公司里呆了十几年的老人,大家都熟识,而且她这种性格极其好掌控。
张翠是名正言顺的公司接班人,只可惜,夫家是在北京,又是个不缺钱的官家,铁定不会任她一辈子呆在上海做女强人。
李霞和张翠之间,嫌隙已久,面上却一直过得去,哪知道张翠会突然倒下来。
要是张翠真的逃不过此劫,过世了,那么他们也要事先做好准备为以后打算好不是?
哪知道,突然冒出个冷云溪。
张翠那么温柔的性格竟然会养出这样的女儿。
在早上见识到冷云溪的一系列做法后,谁难道没有一点小九九?
找个有些嚣张跋扈的同事做上司,虽然心情会不好,但好歹饭碗是稳稳当当的。
而要是点明要为张翠来找场子回去的冷云溪,这可是真正的大杀器,谁不想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就算说句最难听的话,李霞没有成功获得各位董事的支持,那他们也没亏。
反正,归根究底一句话,法不责众。
既然已经给冷云溪留下坏印象了,也懒得再装下去了,再装就真的成熊样了。
坐在会议厅的一众高层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谈判桌上说话的人。
“汪总、秦总、泰总、墨总,你们都是公司里的老元老了。我爷爷在世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在张氏了,说句难听的话,这几年董事长身体不适,已经很少参加这种会议了。今天,我们去看望张总,医院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女儿竟然毫无礼貌,冷言冷语,态度恶劣至极。董事长喜欢她这个外孙女本来无可厚非,可今天也不知道是被人灌了迷昏药还是怎么的,满口答应要将整个张氏集团送给他的外孙女当玩具。这集团不仅是董事长一个人的,在座的各位董事都是为了公司劳心劳力,费劲辛苦才赚的今天的成绩。就这样送给一个牙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各位和我爷爷的一片心血付之东流。”李霞肿胀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掌印,那五根指印就像是是一个刻章一样明晃晃得渗人。
话音落下,全场却谁都没有说话,应该说,谁都在衡量,到底是和李霞站在一条船上获得的利益较大,还是公然和张凌海撕开脸的风险更大。
俗话说的好,富贵险中求。
一帆风顺固然顺风顺水,可想要获得惊人的利益必须要靠博。
李霞是个很好的队友,势利、贪婪、有城府,却不够聪明,手握一定的权利,但根基不深。这种人简直是“傀儡”的完美代言。一旦将她扶植上位,那么公司的实权几乎是掌握在他们手里。
这个诱惑实在够大,即便是一路跟着张凌海打拼起家的几位董事也暂时没有吭声反对。
一时间,会议室里竟然形成了一种默契。
第一百零六章 掌权
“既然各位这么关系公司的未来,不如我们现在就好好讨论一下今后公司的发展前景。”会议厅外忽然传来一声冷淡的声音。
红木大门被一双纤细透白的手打开。手指修长,没有精心保养的长指甲,没有时下女子最爱的美甲润泽,亦没有夺目耀眼的珠玉宝石点缀,这一双蓝色大衣下漫不经心露出的双手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一种远远看去就能让人觉得浑身贵气尔雅的双手。
沁着古玉一样的温润,带着一种夺魂摄魄的优雅,三分绚丽,七分大气,印在那红木之上,众人只觉得“尊贵”两字几乎是为她量身打造。
众人抬头看去,却见一双灵气四溢的眼睛淡淡地扫来。
那一刻,不知为何,所有人心底轻轻一叹,竟是不用猜想,便轻而易举地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冷小姐,就算你母亲现在在医院不能教导你,也请你懂事一点,现在是公司董事召开会议,你虽然是董事长的外孙女,恐怕还没有这个资格在这说话!”李霞愤恨地看着一身优雅淡定的冷云溪,眼底的憎恨和愤怒连一点遮掩都没有。她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这么丢脸过,当着一般公司中高层的面,这个女人竟然敢让撵她出医院!
早上太阳的光芒几乎刺得她睁不开眼,那一瞬的屈辱,她就算是穷极一生,也绝不会望!
云溪只朝李霞看了一眼,还未开口,身边的那个张凌海安插的男会计脸都涨红了,右手直直地指着李霞,一句话不经大脑就冲口而出:“既然是董事会议,李总你也不过是个副总,貌似也没有什么说话权,你又凭什么站在这儿?”
简直不给面子到了极点。
玉溪视线一转,心底微哂,倒是个心思活络的。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了,索性直接挑明,撕破脸也无所谓。
“哟,这是哪家的狗?吠得这么响!”李霞鄙夷地看他一眼:“你再多叫几声,让整个大楼的人都听到最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别人养得走狗是吧!”
李霞的声音本就妩媚,此刻带着一种水意的挑衅,就像是湿漉漉的水妖,狐媚中带着致命的威胁,倒是真正像条美人蛇,浑身散发着刻骨的邪气。
那男会计给刺激得脸色由青到白,再由白到青,论职位他和副总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论口才,他更是和李霞不是一个档次。一句话哽在喉咙口,上不得下不得。愣在原地,简直可以媲美谐星。
会议室的气氛由此一顿,变得古怪起来。
汪总扫了一眼垂眉不语的云溪,又看了一眼满脸讥笑的李霞,随意地笑了笑,右手轻轻地敲了敲说面,神色自然道:“李霞作为公司副总,张总住院期间算得上最清楚公司运营的高层,她来参加会议不过是向诸位股东汇报一下近期工作,冷小姐不必耿耿于怀。”
这话,不过是风轻云淡地一句开脱,可细细听来,却像是冷云溪故意找李霞麻烦一样。
细细品来,这“耿耿于怀”四个字,用得极妙!
云溪走到会议桌的最前方——亦是张凌海向来坐的主位,停下了脚步,门外正对着窗口处,阳光熙熙,凉风徐徐,会议厅里的暖气慢慢地升腾起来,她徐徐地顺着皮椅,缓慢而有规律坐了下去。这动作明明极缓,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律,让人看着只觉得一种天生的风雅。
她穿着一身蓝色羊毛大衣,湛蓝得犹如碧空的纯粹衬着她的皮肤恍然间似乎通透地不真实起来,迎着众人或打量或评估的眼神,她懒懒地靠在皮椅上,右手自然地垂在一边,神色淡淡,一派安然。
空中的那种焦灼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
汪总的眉头不自然地皱了起来,良久,望着云溪那平静悠然的侧脸,半强迫似的压下了脸上的诧异。
就在这时,坐在首位上的云溪突然抬眼看来,汪总心底一愣,只觉得心口处有种说不出的复杂,下一刻,却见那首位上的年轻女子眼底的神色极为微妙,缓缓一笑:“既然李总在汇报工作,不知道作为董事长的孙女,我是否也有这个荣幸聆听一二?”
云溪对着李霞瞬间黑下来的脸色,眼底闪过一片幽深:“虽说我是个‘牙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但好歹已经成年,外公转给我的股份绝对合法,想来,坐在这里听一个副总的汇报,还是当得起的。”
众人一阵惊愕,她竟是在门外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那一双明明看似清澈的眼睛此刻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浅浅地睇着众人,唇边一抹幽深的笑,让人看不清她真正的情绪。
所有董事的神色微微一变,空气中的气氛微不可见地凝滞起来。
李霞咬牙切齿地看着神情平静,却倚在主位的皮椅上,微微昂着头,打量着四周的冷云溪,心底邪火一起,口没遮拦道:“就凭你?还想听我的汇报?小丫头,你还是多学几年商,再来卖弄。我劝你乘着各位股东现在还给你面子的时候,早早回家,别没事在这丢了张总的脸,结果让大家都难看!”
“啪”——
一声震天的声音,惊得整个大厅的人都是一愣。
男会计呆呆地看着桌上少了一尊水晶烟灰缸的地方,整个人神色不定。
李霞的脸色苍白一片。那一尊厚重的水晶烟灰缸,上一刻,正是贴着她的脸颊,邪邪地砸在她的身后。
汪总阴沉着脸,看着地上粉成碎片的水晶,一下子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与虚拟,声音危险而又低沉:“冷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云溪睨了一眼脸色难看的众人,右手微微抬起,却是理都没理他,微微勾起唇角,懒懒地掏出手机,按下键扭:“刘律师,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嘭”——
红木的大门又一次打开。
所有的董事沉着呼吸,看着一身整装的顾问律师笑眯眯地从门后露出身形:“冷小姐,各位董事,大家好。”
这位,即便不不露面,光这熟悉的低哑嗓音,也让众人神色转身间又是一变。
这位,便是负责整个张氏集团法律事物的律师——亦是本阜最有名的律师事务所里的头号人物。
原以为不过是个傻乎乎的天真大小姐,现在看来,这心思缜密细致得让人简直咋舌。
“刘律师,各位董事都是我外公的老部下了,不过,在商言商,还是将董事长的股份让权书给大家都看一遍,做个鉴定,以防,日后麻烦。”她的眼如猫一样丝丝入扣,明明说话的声调连一分都没变化,却是让所有人心头一寒,只觉得,心中那一座天平已经不知不觉地开始偏向一方。
汪总望着刘律师,慢慢地捏了捏手心,随即如若无事地摆了摆手,脸上带笑:“刘律师既然都亲自来了,想来合同绝不会有事,我们在座的都是和董事长一起几十年的老人了,再怎么说也是你叔叔爷爷辈的了,哪里有信不过你的道理。刘律师,快别听她开玩笑,合同好好收起来,啊。”
纤细的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云溪侧头微笑,现在倒是承认是老头子几十年的手下了,拿辈分来压她?
也要看我愿不愿意啊。
云溪淡淡地扬眉,右手轻轻一档,压在了刘律师那份盖着红章印泥的合同上,眼底葳蕤轻轻一荡,惊得众人心头一颤:“各位长辈都是张氏的掌权人,自然心胸空阔……。”她那双清湛的眼睛突然从呆滞的李霞和黑着脸的汪总面前扫过:“既然各位如此放心,那今天这股东大会是不是也顺便将我的名分定一下?”
她说到这,声音忽然一顿,如万朵幽兰中的那朵绮丽芬芳一样,静静绽放:“外公已经签好了股份转让书,只要各位叔叔伯伯同意,从今天起,我便是张氏集团正式的董事长了,我这样理解没有错吧?”
尴尬如一条毒蛇一样开始蔓延开来。
这是一个一箭双雕的陷阱。
直到此刻,所有人才明白冷云溪为什么要乘着李霞汇报的时候突然闯进来。
股东变更,贴别还是大股东的股权转让,并不是简单地签一份合约就能生效的。张氏集团虽然作为家族企业开始,但如今董事会、股东会已经步入正轨,即便只是一个场面的流程,云溪要拿到他外公的股份也要经过股东大会的“同意”。
如果,不是碰到李霞煽动他们转变阵营,那么她要拿到股权汪总这一阵线的人绝对会慢慢推脱。只要时间一缓,很多事情最后的结局会完全不一样。
只是,冷云溪带着律师直接把这份转让书拍在桌上,这个时候,又恰好是李霞“变节”的现场,只要不是打定主意和张凌海撕破脸,除了顺从冷云溪,他们别无选择。
再没有人轻易开口,应该说,此刻所有人都已经考虑清楚了后路……。
第一百零七章 大局已定
冷云溪带着律师直接把这份转让书拍在桌上,这个时候,又恰好是李霞“变节”的现场,只要不是打定主意和张凌海撕破脸,除了顺从冷云溪,他们别无选择。
再没有人轻易开口,应该说,此刻所有人都已经考虑清楚了后路。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看到全场所有股东默认的态度,李霞的眉毛一抖,几乎想都没想就直接站到云溪的面前,冷笑道:“张总现在还呆在医院里,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跑到公司来夺股权,我真替董事长伤心,果然不是养在身边的外孙女!”
这话完全就是明摆着骂她“势利贪财”,连在医院的亲妈都不管就急吼吼地跑过来要股份,只差没有指着云溪的鼻子大骂。
汪总站在一边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恶狠狠地瞪了李霞一眼,只可惜这货正满脸嘲讽地看着云溪,哪有眼神去看别人的脸色。
树是移死的,人是笨死的!
汪总只觉得心口被什么堵住一样,恶心得胃痛。懒得再看她一眼,慢吞吞地坐回原位上,转过脸,只当不认识李霞。
刘律师已经是年近半百的人,此刻听了这话,虽不急不慢,反倒是脸上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情瞟了一眼众人。
没有人吭声,像是没听到李霞那句话一样。反倒是各个眼神漫不经心地望云溪那里瞟,似乎都很好奇她的反应。
云溪抬头,那一双幽深的眼此刻如同云烟缭绕一般,熏出一分厚重的浓烈,浅浅地睇着李霞,像是看在一个穿着开裆裤耍小孩子脾气的白痴,神色平静,脸上竟然还带着淡淡的笑。
所有的人静静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只觉得,张翠那样温润的女子竟然会教养出这样一个看不出深浅的女儿,简直是要命。
“李总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云溪嘴角的弧度不变,眼神却是渐渐地淡了下去,“我外公都没说什么,你都已经替他伤心起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我外公的乖孙子,好孝敬!”
“你!”李霞神色僵在脸上,恨不得上前撕了云溪的那张利嘴。
男会计在旁边讥笑一声:“各位股东们都没说话呢,李总,你也太关心董事长了。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被董事长撵出医院?”
李霞的脸色几乎已经青成柿子一样,狠狠地瞪着那男会计正准备骂回去。
呸,一个狗腿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
这时,门外,一个人影突然闪进来。
李霞脸色一窒,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往后退了散步。
下一瞬,身子抵在会议桌上,发出一声闷响。牙齿却狠狠地咬紧唇边,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云溪回头,朝着进门的李叔微微一笑,随即神色平静地用指尖敲了敲桌面,面色一缓,慢慢道:“快要年底了,最近公司事物比较忙,各位股东最近手头的事情想来也不少,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也不再打扰大家了。”
几个老股东互相看了一眼,微笑地站起身,“既然董事长已经签好了合同,我们哪有什么意见。小云溪啊,张氏是你外公和我们辛辛苦苦维持下来的,你还在上学,公司事物上有什么不懂的东西不要怕不好意思,我们虽然都是老骨头了,但帮你管理管理公司还是可以的。”
这话说的,姿态摆得极漂亮。到底是久经商场的人物,再僵硬的场子都能给圆回来。
有人领头,自然有人跟着表姿态。很快,大家都笑逐颜开地和云溪开起玩笑,神色轻松,脸上绽开着关怀厚道的微笑。怎么看,怎么像是慈祥和蔼。
转眼间,云溪见包括汪总在内的许多股东都笑开一张脸走到刘律师身边,在他事先准备好的股东会决议上签名。
那一长串的人名落在页尾,形成一道独特的景致。
这合同,如今,已是正式生效。
不管所有人心里打着什么玄机,此刻,从公司决策层来看,所有股东都已经承认了她的位子。
云溪心中微哂,看向刘律师手上的合同,眼底闪过一层嗤笑。
无怪乎张翠累得连给她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各个都是见惯风浪的老狐狸,见风使舵的本事简直让人望而兴叹。
她进来也不过是五分钟的时间,刚刚还是他们眼底“傀儡”首要代表的李霞现在已经明摆着成了颗弃子,连个眼神都懒得扫过去,深怕被她身上的腥气沾惹了一分一样。
要真的是个普通大学生在这,估计都会怀疑自己刚刚在门外听得那些话都是自己在做梦。
室内的温度被空调带着又升了一度,云溪转了个身,见男会计脸上闪着兴奋的痕迹,微微垂下眼帘。
这人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股东们这么爽快地同意,虽说是因为她来得时机好到让人无法置身事外,另一方面,公司的管理权,明面上是放到了她的手上,可惜,打着长辈教导的旗号,怕是一个个心底的算盘都是乒乒乓乓直响。
刘律师只当没有看出众人眼底的忽明忽暗,将手上的几份文件分别摊开在桌面上,耐心至极地看着众人一个一个地留下字迹。
那“董事长”三个大字下印着的“冷云溪”似乎刺痛了某些人的神经,低头签名的一刹那,虽说是面上一片温和,他却几乎听到了有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可无论有些人心底的算盘打得如何响,大局已定!
主位上那个不过十八岁的女孩,转身间,将这一家百亿资产的公司收入囊中。
只是,神色间,竟是没有一分笑意。
刘律师在心底轻轻一叹,倒是没想到,老友竟然会有这样贵气的一个外孙女。
只怕,公司日后的决策,绝不会像这些老狐狸想象中的那样好插手。
摇头一笑,他将所有人都署名过的那份文书收进皮包,朝着冷云溪微微点头示意:“股东变更登记事宜我会尽快办理好,请董事长放心。”
作为法律顾问,他这句话在很多人心底已经表明了态度。
李霞惨白着脸看着所有股东像主位上的那个“黄毛丫头”道喜,牙齿咬得生疼,却已无力回天。
回头看向汪总,却见对方已是满脸笑容地对着冷云溪点头,只觉得心头那最后一点的希望顿时掉进十八层地狱。
妈的,统统都是一群势利眼!
怎么刚刚冷云溪没进会议厅的时候,一个个脸上都是那副老辣算计的模样!
李霞在心底咒骂了一声,转过脸,直接就要走人。
这时,云溪转头对着所有股东露出个朝露般的笑容:“我年纪小,不懂事,一下子接手公司什么都不懂。就像汪总所说的一样,我妈妈住院期间李副总是最清楚公司运营的高层,不如由李副总暂代执行董事的职位,负责公司目前的运营?”
话音刚落,全场色变。
即便最傻的人也明白,冷云溪和李霞不对盘。
况且,刚刚李霞在这里说服他们倒戈的时候,冷云溪可是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她会这么好心把公司管理权直接交给李霞?
傻子也不信!
李霞正要离开的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冷云溪,想从她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良久,却是只从对方脸上看出一分浅笑,矜持,淡雅,深不可测。
张着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各位股东,见所有人都是一脸狐疑,面色凝重,下意识地闭上嘴,只当自己没听到那句话,抬起脚就要走。
突然,一个人影压了过来,恰好挡在她面前。
脚步一凝,她连头都没抬,瞬间就僵在了原地。
在门口的,只有一人,便是在医院里掌掴她的男人。
阴森冷冷的大厅里,只听一声笑靥盎然:“既然李总没有反对,那么就这样定下来了。明天下班前,还请李总将近五年来公司的运营状况做一份总结交到董事长办公室来,我也好学习一二。”
汪总嘴边的笑顿时冷了下去。
身边几个平日里和他走得近的股东脸色一僵,眼底的神色慢慢沉了下去。
谁也没有吭声。
云溪起身,慢条斯理地从众人身边走过,慵慵懒懒的眼底带着一分幽冥,与李霞擦身而过,微风中带出一丝冷凝。
李霞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她的背影,嘴角几乎磨出血丝。
这几年公司里各个股东都有私账从她手里经过公账漂白,要不是冷云溪才接手公司,她几乎怀疑,她刚刚这句话就是要彻查公司的所有烂账。
问题是,张翠都没有察觉出来的问题,这个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众人见那个娉婷的身影正要迈出会议厅,却是突然一个转身,回头,微微一笑:“对了,明天各位股东如果不忙的话也请来一趟我的办公室,我们一起好好看看李副总的这份总结如何?”
声调懒洋洋得带着一种微妙的弧度,似乎藏着一抹深意。
有人狐疑地看去,却见云溪嘴角带着抹淡淡的弧度,摸不清,猜不透。
心中一冷,只觉得,刚刚在那合同上签上的字太过草率。
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些事情已经变得再也不在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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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maliko的打赏,明天雄起,八千字。
第一百零八章 情深
云溪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斜照,阴冷的空气中带着消毒水特有的味道弥漫在整个隔离病房里。
冷老爷子,外公,父亲已经堂哥都坐在一边,或皱着眉,或冷着眼,或闭目养神,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云溪看了一眼在病床上的张翠,呼吸仪器发出冷冷的低吟,一切似乎和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两样。
张翠的呼吸依旧那么微弱,就连手心的位置都没有变动丝毫。
一股低迷的气压笼罩了整间房子,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张凌海是唯一见她回来,脸色稍有变动的。
云溪知道,他担心公司里的人给她下马威,索性将那张股东们签字的合同复印件放到他面前。
张凌海诧异地看着那整齐的签名,脸色瞬间一变,简直怀疑自己眼花,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云溪,却见她脸上一分喜色也没有,蹙着眉,淡淡地靠近隔离病房的玻璃墙,眼神沉沉地看着张翠。
那一抹骄傲的欢喜渐渐成了一道阴影,像是还没有在空中绽放就已经湮灭的眼花,一切都在沉默中消失。
张凌海闭着眼,强忍住心底的酸涩,随即抬头对冷老爷子无声感激地点点头。
在他心里,自己这个向来娇纵欲滴的外孙女能变成今日这般从容淡雅,冷老爷子绝对居功至伟。毕竟,女儿和女婿都是常年在外的,能教养云溪的,也只有这位功勋卓著的将军。
冷老爷子抬了抬眼皮,望了一眼他手里的合同复印件,心底的把握已经有了七成。
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孙女眨眼间就精明得不成人形,心底依稀间总有些惴惴不安,但眼前儿媳的病情迫在眉睫,这一朵疑云很快地就从心底消逝。
他站起来,走到云溪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没有吃吧,桌上有些糕点,好歹先垫垫肚子,还有时间呢,别急着担心。”
云溪就着矿泉水吃了两块点心,慢慢地停了动作,随即,走到她父亲冷国翼的身前递了一瓶水过去。
冷国翼无言接过,捏了捏她的手心,什么话也没有说。
冷偳侧过头,无声地从病房中离开,站在外间抽了跟烟,心底的那抹烦躁却是无论如何也消不去。
恰好此时寻房医生从他面前走过,淡淡的眉目扫了一眼他嘴上的香烟,轻声道:“这里禁止抽烟。”
冷偳顺势就将烟头丢到地上,碾碎,随即跟着医生进了病房。
所有人几乎同时回头看向他们,望着医生的眼神几乎都带着一种少有的温度。冷偳心知,婶娘这么长时间一点反应都没有,很快就要到二十四小时了,不管大家脸上如何镇定,心底里早就急得不成样。
医生在门口用喷雾将手心进行简单消毒,随后换了件衣服,才在护士的帮助下进入张翠的隔离病房。
里面的护士汇报了这段时间病人的病情,就将几个数据重点报了一下,云溪只看到那医生下意识地就皱了皱眉,随即上前拿着一只小型手电筒翻开张翠的眼皮直接照过去,似是在看她瞳孔的反应。
身边的呼吸忽然沉重起来,她侧头看到冷国翼下颚一阵紧缩,心头迅速一跳,只觉得时间分外得难熬。
这期间,医生却已经放下听诊的仪器,从里间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但都第一时间围在了医生的身边。那医生淡淡地回头又看了一眼病房内苍白的病人,心中暗叹,倒是个有福气的。一家子老老少少都这么挂心,真是难得。
只不过,从刚刚的诊断看来,这病人的病情实在不容乐观,他都没有底气和这家忧心忡忡的人说上什么安慰的话。
到底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还没脱离危险期,具体情况仍然需要观察”。
现在这种情况,没有坏消息就已经是好消息了。
所有人的眼神暗了暗,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空气里的那种窒息似乎一下子又凝结到了一起。
张凌沉着脸将医生送出门的时候,脚步顿了顿,站在外面深深地吸了口气。
面对病魔时,再镇定的心里也会支离破碎。
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祖父和云溪的父亲露出这么幽寂沉默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
天空中的亮色在这一室的沉寂中,渐渐暗了下去。
夜,慢慢地深了。
医院的灯光渐渐明亮起来,在这寂静寥落的时刻,卧在病床上一丝动静都没有的张翠给重生后的云溪第一次带来了难以掩饰的沉重。
当午夜十点的脚步渐渐临近,所有人的神经几乎都到了极限。
秒针犹如带着镰刀的死神,一丝不差地迈开了最后的步伐。
当那纤细的秒针和分针在整点上重合,敲响了最后那一秒的警钟时,一抹明亮如流星坠落一样迅速从众人眼底消逝。
二十四小时整……。
张翠却没有一丝动静……。
赶着最后一刻从楼下跑到楼上的张老夫人,一口气没有更上来,哭着厥了过去,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冷上一片惨白。
张老爷子怔怔地扶着自己的妻子,呆呆地看着病房内女儿毫无血色的脸庞,只觉得一阵锥心的刺痛从最深处的那一抹柔软扎遍全身。
头顶那一片明晃晃的吊灯似乎一下子阴暗下来,他翻了一下眼皮,瞬间也倒在了地上,没了知觉。
云溪一个快步冲到墙边按下紧急呼叫按钮,随即奔到那两个倒在地上重叠在一起的老人,冷静地将他们分开,以防其中一人被压着出现窒息。
冷偳迅速打开房门将医生迎了进来,并冷静地将事情的原委阐述了一遍。
一阵手忙脚乱后,护士们推着轮椅进来,将两个老人转到楼下病房。
万幸,不过是一直气闷,呼吸不畅,神经受到刺激没有缓过神来,没有什么大碍,只要自然醒过来就好。
冷老爷子听了这话,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由于整夜没睡,脸上已经爬满了新长出来的胡须,眼底青色浓重,此刻却比不过那流转的浓重伤痛。
他知,自己这个小儿子向来内敛,从不轻易露出情绪,此刻是真的心痛到无力,才会显出这样的悲伤。
二十多年的夫妻,张翠这样温婉柔顺的性格,又是从来都和他情感和睦,若是真的这样去了,他几乎不敢想儿子的心灰意冷。
到底有医生看不过去,又进房检查了一遍。
只可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望着摇头出来的医生,冷偳慢慢地垂下眼,心头一阵悲凉,第一次不敢回头去看云溪的眼。
医生轻轻地安慰了一句:“眼下病人身体很虚弱,今晚看样子是不可能醒过来了。各位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也好继续照料,总不至于病人还没康复,你们先倒下了。”
冷老爷子轻声道了句谢,知道医生是好心,却也只能无奈地看了一眼云溪和冷国翼。
良久,拉着冷偳出了病房,回到昨晚入住的酒店为那爷俩定好套房,发了个短信过去。
这个时候,再多的话都无济于事。
正如那医生说的,活着的人总归要自律一些,张翠现在没醒不代表以后都没有机会了,眼下张家夫妇都已经晕过去了,如果那两人再出个什么事,光是想想,都觉得心底发冷。
凌晨一点,云溪劝得父亲和她回了酒店,稍作熟悉,便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夜,梦里出现了许多漆黑阴冷的影子,久久不曾散去,似乎一直在纠缠着,叫嚣着,哭闹着。
她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只发现两颊冰冷,睡过的枕巾竟是一片潮湿。
随意地用凉水冲了冲脸,出了房门去敲隔壁父亲的房门,良久,一点回声都没有。
摸出手机,去看到一个未读短信,打开,上面是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交代:“我先回医院。”
发信人自是冷国翼,时间显示却是凌晨四点。
云溪狠狠地闭了闭眼,将手机一下子揣进口袋,转身就往医院走去。
只是,这一天的房间里,空气更为稀薄。
张老夫妇二人已经是一脸灰败,僵直地坐在那隔离玻璃门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尤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
一桌子的早点早已经冷得透凉,却是一点也没动,放在那里无人理会。
这一天,每一秒都是煎熬。
可没有人舍得离开。
望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的外公外婆,云溪侧头,呆呆地望着病房内那僵硬冰冷手腕。
她不知道,沉睡在漫漫漆黑的世界里,张翠是否会和她当初一样看到了一生最冰冷绝望的回忆。
只是,彼时,她自己尚有仇恨支持,如今,张翠又能靠着什么醒过来,她甚至晕过去的时候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下午两点的时候,男会计的电话打了过来,说股东们都已经到齐,催云溪回公司。
云溪垂眼,理都没理。
电话却像是不厌其烦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来。
即便是调成了震动,也惊得众人回头看她。
冷国翼只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不是说好要给你妈守好公司的吗?这里有我们,你去公司吧。”
云溪抬头,看了他一眼,见那一双向来温文尔雅的眸里此刻带着沉沉的忧伤,什么话也没说,拉着冷偳就走出了房门。
一路无语,一直到坐上车,到了公司,云溪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冷偳正满头摸不着头绪,弄不清她把他拽出来干什么,却见,她突然回身,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手机。
迅速地按了几个键,接通了电话。
他正犹疑间,却见云溪忽然抬头,冷冷地按下直达电梯的键扭,随即,唇角挂着一抹冷笑,淡淡道:“伍秘书,帮我从你们公司选几个储备干部过来。”
冷偳挑眉,云溪什么时候连他公司的秘书都这么熟了?
第一百零九章 空降
伍秘书,性别男,职务——冷偳机要秘书,个人特点——上班能够斗得过老总,下班能逗得起小秘。
因此,公司上下皆道:此乃冷偳上班必备下班调侃的大凶器。
至于,此人和云溪是怎么认识的。
这其实是个意外。
话说,凡是见识过冷老爷子的寿宴上那些个国色天香的围追堵截的人,都不得不赞一声,冷偳能从一众粉色军团中安然抽身而出,此君功不可没。
由此,伍秘书的boss由一位少东,又发展出来一位隐形大小姐。
自然,除此之外,云溪对他最满意的,还是此人的行动能力。
作为凌晨时间,他一个电话就能帮她从北京掉来那么多被褥直接送到金贸国际的手段来看,无论是人脉还是能力,她都十分满意。
至于,此君为什么会对她言听计从,想来,她堂兄在不经意间也是出过不少力气的。
“伍秘书,帮我从公司选几个储备干部过来。”话音刚落,云溪将电话交给对方。
冷偳接过电话,弄清了这一系列弯弯绕之后,挑眉,低声叹息,云溪这都快变身为小怪兽了,专门殴打奥特曼,简直逆天得让他连话说的欲望都没有了。
至于调几个储备干部到上海?
多简单的事。
看她嘴边的那抹冷笑就知道,此姝打定主意要拿张氏集团的那一群东西开刀。
心里默默为那群即将大祸临头的人致哀,一边跃跃欲试,低声吩咐伍秘书多找几个“机灵点的”,最好是全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视好他家妹子,回头好好汇报汇报,最后再来个可行性报告,看看怎么把这精明得不是人的丫头拐到他公司做牛做马。
自从上次金贸庆功宴他为她做牛做马开始,他就压根没有打消过这个主意。
他眼底精光突然一闪,要不直接把张氏也顺带拐过来?
这样他和云溪同时作为公司的最大股东,她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啊。
冷偳拉着云溪正要开口。
“叮”——
电梯铃音一响,唰地一声打开,露出了董事长专属楼层火红的地毯。
李霞,男会计,汪总,甚至是所有股东们都已经站在敞开房门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回头诧异地看着他们。
云溪抿唇,回头看了一眼,迅速冷下脸一副精英冷淡面孔的冷偳,无声轻叹,这人的皮相还真是唬人,瞧这群股东的反应,怕是以为她带帮手来pk了。
男会计第一个迎了上来,微微弓着腰,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态度极为恭敬。
云溪瞟了他一眼,走到办公桌旁微微点头:“不好意思,来的有些晚,大家随便坐。”
她指着对面的椅子,指定李霞坐在那:“我是新手,什么都不懂,今天请各位来也是希望大家能帮我尽快适应工作。”
云溪坐在体面奢华的全牛皮椅子上,眼神一转,淡淡地落在脸色发黑的李霞身上,似是没有看到众人都暗暗观察她的脸色一般,右手轻轻一曲,随意道:“就先由李副总开始吧,公司这五年来的运营情况还请你和我好好说说。”
李霞手上拿着四张a4纸,薄薄的一份,看上去格外单薄。
咬紧了牙关,又看了一遍汪总的眼色,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后,才又抬头,勉强地挤出一丝强笑:“冷小姐太谦虚了,能够用短短一个月就从箫氏手中夺走资源竞标案,谁也不敢小觑您是新手啊。”
冷偳侧目,有些好笑,这些人还真以为他这妹妹是软柿子不成,瞧这话酸的,怕是才查出来云溪的老底,看样子昨天在协议上签字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云溪眼神很冷,还不待李霞把后面的那些话说完,就直接挥手打断:“场面话就不用说了,直接把这五年的业绩汇报一下,我需要听到真实有关的数字,所有笼统的不确定的还有计划中未实行的都直接省掉。”
看着所有脸色又沉了一分的股东们,她淡淡道:“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李副总该不会连个汇报都做不出来吧。”
李霞捏着自己大腿内侧的肉,腮帮子一阵紧抽,良久才压下心底的那一团怒火,直到确定自己的语气不会太冲,她才将手里的那四张纸递到云溪的面前:“董事长,这是五年来公司营业额的所有相关数据,从2008年1月开始,公司开始引用英国j公司的专利,将机械设备重新整合,提高利用率,降低能耗,无论是从大客户回访还是市场调研上来看,效果都十分显著,公司因此净赚了七个亿……。”
李霞的汇报,本质上说,十分有条例,规避方面也做得十分出色,对于五年来公司的所有成绩,她一丝不漏,但是疏忽,却一笔带过,不是不提,而是很有技巧地用功绩给轻描淡写的掠过。
直接的效果就是,一场简报听下来,公司在大方面始终不断前进发展,业绩屡创新高,但是,任何公司都不可能没有任何缺点,张氏也存在问题,可是和公司的进步比起来,瑕不掩瑜。
若是张凌海此刻坐在这,听到这么一个汇报,会低头沉思良久,然后拍拍李霞,说句:“大家辛苦了,公司取得这样的成绩,我很欣慰。”
若是张翠此刻还身体健康地坐在这里,肯定是抬头微微一笑:“这几年大家都劳心劳累,我一直看在心里。犯错并没有什么,我也经常做错事情,但我希望以后我们能携手共进尽量避免错误,争取每年各位的分红都节节高升,大家觉得呢?”
只可惜,现在坐在这里的不是张凌海,更不是张翠。
云溪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汇报总结,侧脸望了一圈所有股东慢慢缓和下来的脸色,冷笑一声,“啪”地一下将那四张纸扔到地上——
气氛瞬间一冷。
汪总、李霞等人面色难看地望着云溪:“董事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溪翻开右手手心,任那洁白无暇的手指贴在实木桌子上,眼角闪过一道冷冽,随即,微微偏头,直直看向汪总:“这种垃圾也好意思摆到明面上,张氏是要倒了,还是被收购了?”
汪总脸色倏地一僵。
云溪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粉红的直接遥遥地指着地上那一堆:“我要的是真实的数据,不是这种座谈会调研会上耍花腔的东西,你们是老股东,这种事情还要我来教吗?”
她的声音冷厉中带出一丝杀伐征戮,一个眼神扫来,就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一声惊雷,炸得所有人心底宛如黑洞。
全场,只有那男会计心底只觉得一阵曼妙的激动渐渐地涌了上来,嗤笑一声,对着李霞慢慢道:“李副总,您虽然现在是公司的管理层,可董事长让你做汇报,你也不能这么敷衍啊。”
李霞给刺得脸上一阵一阵地抽搐,双眼通红地瞪着那男会计,那副恨毒了的模样就差一点就能一下子扑过去直接撕烂那人的嘴。
冷偳皱眉,就凭这样的人也能做公司副总,张氏的管理实在成问题。
也不知道婶娘这几年在上海是怎么熬下来了,回了家,竟然也只字不提。
他暗叹一声,回头看了一眼云溪,见她眼底的深色果然又浓了一分,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来地为在医院上还处在危险期的张翠担忧。
他那温和善良的婶娘要是再不醒,这些平时她护着的一般老人,估计没几天就要被云溪给弄得底朝天了。
果然,还没等股东们起来说话,云溪一句话就将整个房间里的人心脏都震三抖。
她垂眉,扶着身下椅子的扶手,眼神犀利,直直地看进所有股东心底最薄弱的那一处:“从今天起,公司开始人事改革。李霞的副总职位撤除,降为普通文员。通过内部竞聘的方式,总经理、副总经理、各部门负责人统统重新竞争上岗。人力资源部部长如果三天之内拿不出一个合理的方案给我,自动辞职。以上,作为董事会专题会议形成会议纪要,直接通报全公司。”
她眉峰轻轻一挑,看着所有站起来怒目相视的股东,轻轻一笑:“如果有人不同意,现在就可以提出来。不过,谁提出意见,谁负责今年年底前,将公司的营业额翻一倍!如果做不到,我会强行收购他的所有股票!”
汪总一下子踢翻座椅,快步走到云溪的面前,右手一劈,实木桌子发出一声闷响,震得所有人一愣。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连说话的权利都不给我们,怎么,你是想做一言堂,贯彻独裁主义?”
云溪抬头,用看着一个神经病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汪总是没有听清我话里的意思吗?我的意思是,年底我会将公司的营业额直接翻上一倍!”
作为公司的股东,再大的利益也比不过云溪的这一句话。
汪总轻蔑地看着她:“就凭你?一个月就翻一倍利润,小姑娘,回家洗个脸清醒一点再来和我顶嘴吧!”
第一百一十章 亮相
云溪作为张氏集团的董事长正式亮相,第一天就和汪总擦出浓重的火药味,两点三十开的会,三点不到,这事几乎从一楼大厅一直传到了后勤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张老爷子的外孙女是个看上去像神仙,实际性格更神仙的女人。
不,才十八岁,说女人似乎都有点不合适。
众人苦思冥想,不知道是该抱这位正牌董事长的大腿,还是按兵不动,看看汪总怎么把这位姑娘挤兑到天边去,成个名存实亡的傀儡。
一时间,赌局几乎成了热门话题,所有人恨不得来个一赔十,好好赚上一番。
只是,众人没有料到,像这种高层人事变动是事情,竟然拿她们第一个开刀。
看着所有楼层办公室门开张贴的《会议就要》,不管是在这里干了一辈子的老员工,还是大学毕业,刚刚招新进来的新脸孔,都被这一纸“人事改革”的会议纪要惊得傻愣在原地。
汪总竟然没有争过那个黄毛丫头!
犹如晴天霹雳,一时间,平日里混吃混工资的一干人僵直,互看了一眼,转身立马回自己的工作岗位。
不是没见过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只是从来不知道,竟然有人会一上来就吞难咽的枣子。
人事改制,要是只过个样式倒算了,要是确实来真的,张氏集团年底之前,绝对会乱得不成样子。
不管是手里有事没事的,所有人就像是在指挥的调控下,瞬间化身为本年度最敬业的员工,一下子手里资料纷纷,就连办公电脑上各种各样的彩图都五花八门。
李霞的祖父当年是国民党将领,手上资产惊人,后来蒋某人倒台,他便跟着到了台湾,只是根依旧还落在上海。机缘巧合之下,张凌海在别人牵线搭桥的情况下得知李家的事情。当时他以手工业起家,人力充足但资金紧缺,乘着李霞的祖父想要回内陆的大好机会,攀上了机会,是以张氏集团是改革开放以后,第一批正式和台商合作的企业。
如今,张氏渐渐做大,利润最丰厚的反而是进出口的大型器械。几百亿的资金虽然可观,可到底半家族式的企业弊端也极为明显。各个股东的亲属或者熟人介绍来的员工几乎能占上企业员工的百分之五十,这也就意味着,很多没有能力但有关系的人几乎一直在拖后腿。
云溪一上来的这一举措,刚一宣布,就遭到许多人的反感。
可作为员工,他们还不至于没智商得直接和领导拍板叫嚣。
但是,要让他们那么乖乖地听话,显然你也要拿出一定的本事!
故而,当会议纪要一传遍全公司,人力资源部的老大通知各部门做好见面会谈的时候,大多数有背景的人是头也不抬。
云溪开完会,下楼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人力资源部部长冷着脸站在十楼中央,眼睛扫视全场,可惜,只有零星几个人站在一边,低着头,神色轻松。百分之八十的人却都是看着电脑的看电脑,翻着资料的翻资料,总归一句话,反正就不是不甩你,你能拿我如何?
冷偳站在一边看得直皱眉,问随后的男会计:“这是哪个部门?个个腰杆子都直得很嘛!”瞧这架势,十有八九那些坐着的平常都当大爷当惯了的。几个站着的员工怕是早就等着这一遭,所以表情才这么玩味。
男会计撇嘴冷笑:“能养出这群大爷来,除了财务部还能是哪?”
云溪回头看他一眼,男会计脸上的笑顿时一僵,笑声戛然而止,那冷笑顿时变成四不像的产物,连装作不知的人力资源部部长都不得不自动地凑上来。
第一次觐见boss,竟然是这么尴尬的样子,他只怕眼前别人都以为他无能。
可,这群硬骨头打不得骂不得,万一得罪一个,日后小鞋麻烦不断,他有不能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只能僵持着。哪知道,被勒令三天之内拿不出一个合理的方案就自动辞职的董事长,别管对方年纪多大,现在他受她的管,他哪能不怕。
“出了什么事?”云溪淡淡地用眼神逡巡一周,明知故问。
姚部长沉吟一二,逐字逐句,像是仔细想过之后才慢慢排版了一遍,用最官方也最不容易出错的方式解释:“我刚下楼,和大家宣布董事长刚刚会议的纪要内容,因为公司人员比较多,所以准备分组进行。财务部是公司最重要的部门之一,所以我准备从这个部门开始,刚刚正在排序,站着的几位是公司的新员工,怕老同志紧张就举手第一批参加,也给大家一个缓和的时间。咳咳,毕竟以前也没有过这种情况,大家一时间有些情绪不稳是正常情况。”
云溪以前一直觉得萧然手下的那个资源部总监是个打太极的高手,现在突然发现,每一个敢当上人力部头儿的人都有一把和稀泥的本事。
各打五十大板,谁都有错,但谁地错都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刺来。
的确,这群在公司最敏感部门工作的老员工们先不说后来如何,各个都是有资历的,别人担心,情绪不稳,正常!凭什么你一声令下,连给人一个缓解的时间都不行,这还有没有人权了!
冷偳抬头,直直地盯着姚部长,弄得众人有些不能适应,这一位,跟在董事长身边的,又是谁?
“我还没见过这么没有效率的公司,还得人事部长亲自过来给员工来动员安排顺序的。公司的oa是废物吗?”他指着姚部长身后一群唯唯诺诺不敢吭声的人事部工作人员,“就你们这样做事,公司能不倒闭,还真是张总的本事!”
姚部长一听这口气,便知这位不知姓名的英俊男子是张家的熟人,只是,到底是和老董事长还是执行董事张翠,他一时还拿不准。但是,一个念头却突然升起。
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哪里是雷厉风行到连汪总都避其锋芒的人物,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可如果是这位气势惊人的男子,通过控制一个情窦初开的豪门小姐来掌握张氏集团,这……
冷偳眼睛在整个北京城都算是毒辣的,姚部长这脸色一变,暧昧情绪顿生,他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东西想得是什么。
不得罪人的本事一流,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竟然也不少,那他这脑袋还留了几分准备用来做事?
他正准备连着这人一顿臭骂,一只洁白的纤长素手却突然挡在了眼前。
如果说,云溪静在一处,如一副泼墨的写意画,那么她撩动眼帘,走到姚部长面前时,就是一首勾画出劲歌铁马的绝响。
连眼角都没有留给众人一点,云溪侧头,盯着姚部长,如莲叶被雨滴打落的那股诗意一般,雾蒙蒙的眼珠带着无人能窥探的秘密,静静地注视着他。就像一面直耸入云端的高塔,让人连仰视都觉得奢侈。
她笑,眼角眉峰带着空灵,只是,气氛顿时冷冽三分:“姚部长似乎眼睛有点问题,会议纪要上写的是三天之内拿出一个合理的方案,不是三天之内就完成人事改革。你想要唱独角戏,直接履行人事人命的权利,我没有关系,但是,对着这一批共同工作了这么久的老同事,你当着我的面,说是他们情绪有问题,脑袋转不过弯,这就很有问题了。”
话音刚落,姚部长脑门上的汗就直接如雨一样下来。
快要临近年底的上海虽然还没有到最冷是时节,但这种从风里透着湿冷的寒意第一次,在这暖烘烘的办公室袭便他的全身。
他都不用回头,就可以感受到那一群坐在椅子上不肯动的人在他背后几乎发出森冷的眼刀,同事多年,他也几乎可以想见,如果今天这事不好好表态,无论是在这冷云溪面前还是一众老员工面前,他都再也不可能再公司里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他刚要开口解释,云溪一个眼神,惊得他到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姚部长能做到这个职位想来是聪明人,但耍小聪明最好也要看时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妈一样那么心慈手软。”她忽然侧过身,在众人的注视下,对着他的耳朵淡淡道:“或者你耍聪明能不被我逮住,我也无所谓。”
姚部长只觉得自己的汗毛都颤栗起来了。他如此急忙忙地赶到十楼来,其实不过是做样子,在他还不了解新董事长之前,她的命令,连个鸡毛令箭都算不上。可是,作为股东里最强势的汪总都已经退让了,虽然不知道原因,总归也得让新董事看清他工作的意思。
会遭到众人冷处理本来就在情理之中,他并不意外,只是,这个十八岁的孩子能一眼就看出他的意图,这场景他想都没想过,这觉得惊悚。
曾听说,新董事长这一双几乎剔透到如蓝天一样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先在他才发现,蓝天不仅剔透,变化莫测才是真正让人害怕的。
他,不得不承认,人事多年,他却看不懂,这个还不过是个大一学生的孩子心底真正的心思。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你不愿意做,我相信会有别人千恩万谢地拿着你的辞呈,欢天喜地地来接手。”勾了勾耳边的碎发,云溪转身将整个十楼所有的员工脸上的表情一一引入眼帘,“我的话适用于任何人,如果oa在公司里没用的话,你们也不妨做个传话筒通告全公司。张氏不留连聪明都耍不起来的人,偷工减料浑水摸鱼的人想要拿到今年的年终奖,只有两条路——要么,你背景够硬能把我这董事长的位子给撤了;要么乘我没发火之前,夹紧脑袋做人!”
冷偳准备指责姚部长的手半路中突然转弯,以一个极其优美的姿势搭在下颚上,显得极为慵懒随意。
他眼中笑意点点,妹子,你让我怎么舍得放手,不把你套回家管理公司,我会觉得自己是傻缺啊。
整个一层楼静得像是个冰窟一样,谁都没敢说话。
那些个原本坐在位子上的老员工,本就是感觉敏锐,如今话都说到这么明面上,谁装不了傻。
一个个站起身,惊疑不定地望着云溪。那些个新员工就更不用说了。善良随和的张总,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女儿,简直在挑战他们的心脏!
一阵电话突然打断了整层的寂静。
云溪脸色倏地一遍,那如云如雾一样的深邃双眸突然沉了下来。
冷偳只觉得自己心跳漏跳一拍,呆呆地看着云溪将手伸入口袋拿出那只白色手机。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念头转瞬即逝,他不敢身想,下意识地回避,甚至是在害怕。
按下按钮,幽静的双眸低垂,他看不清云溪的神色。
却听对方一句话的功夫,云溪的脸上转而一亮,犹如在莫斯科最美的花田里怒放的向日葵,绚烂得灼人心扉。
她转头,朝着他轻轻笑:“我妈醒过来了。”
只一句话,下一刻,她像是突然飞起来一样,转瞬消失在众人眼前。
冷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嘴角就已经轻轻翘起,随着云溪犹如旋风一样,迅速离开了张氏。
楼下,一行黑色笔挺西装的人正巧经过。
那领头的两人见云溪和冷偳突然冲出大楼,脸上向来优雅沉寂的神色竟是被笑靥温暖取代,顿时一愣。
祈湛脑子还没有转过弯的那一刻,就已经随着云溪追了过去,只留下,一双天生高贵到天庭样的眼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再相逢
云溪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已经围了许多人,除了一大批的医生护士之外,她还看到她爸的贴身秘书也在其中,心中掠过一朵疑云,却只皱了皱眉,就进去了。
张翠刚张开眼,抬头,正好看到云溪进来,眼中顿时一片水雾,伸出右手,摇摇地举在半空,只是她才刚醒,太过虚弱,连这点力气都支持不了多久,忽然像是一下子就泄了力气一样,伸在半空的手瞬间落了下来。
云溪一下子走了过去,将她垂下的手握在手心,低低唤了一声:“妈妈。”
她的声音很轻,可张翠的眼睛一下子就闭了起来,像是不敢再看云溪一眼,那刚刚凝聚的水汽像是突然间风起云涌,变成了硕大的泪珠,从眼角处慢慢滚落下来。
云溪只觉得心底被什么轻轻一刺,酸软肿胀得很。
上辈子她没有父母,只得一个祖父如珍似玉地待她,对“亲人”的概念便从来只有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老人一人。
可是,看到张翠这么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她进门却激动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只觉得,所有的担忧顿时都化成了云烟。
这么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这一辈子是她的母亲,关心她,疼宠她,满身心思忧虑都舍不得告诉她,只在电话里听听她的声音就有勇气在上海张氏这么龙蛇混杂的地方承受一切。
张翠不是女强人,但是她又坚强得让云溪心酸。
差一点,只差一点,要不是发现及时,她们便天人永隔,再不能像现在这样触着对方温热的体温。
张凌海在旁边看得几乎恨不得背过身去,心中的伤痛和自责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压得矮了一截。一旁的老伴拍拍他的肩膀,默默无语。
醒来就好,能醒过来就好。
公司再好,和女儿也不能相比。
如今女儿既然能健健康康的,再多的权势,再多的富贵也不过都是死东西。幸好,幸好,老天保佑。
张凌海双手紧紧地掐在一起,脸上带着狂喜,身形却已经有些不稳。他身旁的夫人明明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却死死地扶着他,眼底里带着熨帖的暖意。小声安慰道:“老头子,别太激动,注意点身子。”
冷老爷子望了一眼满脸释然的张凌海,轻轻叹了口气,有的时候,他实在觉得这位亲家是个十分幸运的人,至少他痛苦的时候,还有个人可以说说话。
而他,却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夫人了。
在云溪身后进来的冷偳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个铁血的祖父露出这样寥落的表情,忍不住上前走到他的身边:“爷爷,您哪里不舒服吗?”
冷老爷子摇摇头,看着自己的长孙,忽然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他家老三是幺子,也是他夫人最喜欢的小儿子,从小大气天生,儒雅温吞,让一直喜欢热闹的她直呼是不是自己家教出了问题,儿子小小年纪就一副正儿八经的老大人的模样。只是,国翼不到十岁的时候,她就去逝了,连国翼的女儿也没缘见到。
云溪和她的父母围在一起,张凌海和他的夫人站在一起,冷老爷子觉得自己忽然想念起自己逝去多年的妻子,一时间,神情有些暗淡。
“爷爷,您脸色不怎么好?要不要坐一下,喝点水?”老爷子一怔,抬头看,却见云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她妈妈的病床前离开,端着杯温水站在他面前。
那一刻,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只想潸然泪下。
墨雨,你看到了吗?你的外孙女很好,很好,和你当年一模一样。
他接过云溪手上的茶杯,只侧过脸,什么也没说,云溪和冷偳却感觉到他浑身的悲凉。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去打扰老人的孤独。
有一种人,天生将柔软沉在心底,他至情至性,尊严骄傲让人无法直视,只是,当他露出那一丝脆弱时,请不要打扰他,因为他是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慢慢消化伤口。
“病人能醒过来就代表没有问题了,只要注意饮食和疗养,不大动情绪,一两个月就可以恢复了。不过我建议病人以后不要从事压力较大的工作,她的心脏比较脆弱,不能大悲大喜,可以的话,最好多听听音乐多读读书,养成了一个良好的生活习惯。”医生冷静的声音响起,所有人一愣之后,微微点头。即便医生不这么说,他们原本也准备这么做。
张翠睡在那里,想说自己哪有这么脆弱,医生有时候就是喜欢小题大做,哪知道,刚要说话,丈夫就皱着眉压住了她的嘴唇:“你刚醒,身体还弱,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公司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岳父已经把张氏给了云溪。你要是怕她做事不牢靠,以后我找个人过来挡着。”
天下间,哪有说自己子女是非的妈妈,张翠刚想说的话被丈夫这么一说,连个音都发不出来。
国翼手下的能人都是千里挑一的,随便打发一个人过来上海管公司,根本不是什么多难的事情。可是那可是自家女儿,只有她不肯要的,哪里有自己找外人给女儿添堵的?
虽说公司里这一批乱七八糟的事情关系让她一肚子窝火,她听了丈夫这话也只能暂时把所有念头丢下。不过,他这话也是一剂定心丸。再不济,她女儿管不住那一大帮子人,公司也不会平白让那群白眼狼得去。
张翠情绪一松,见自家公公正脸色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表情冷素,女儿坐在一边默默不语,心中一软,撇过脸对着和丈夫暖暖一笑:“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昨晚没睡好吧,脸色都有点发青。”
冷国翼的机要秘书这才插上话:“是啊,首长,夫人这边有医生照顾,我也留在这,您和老爷子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他做冷国翼的秘书已经十年了,在冷家都不算外人,前天冷国翼匆匆从外国赶回来,洽谈的事情都没有结束,也是他收拾的烂摊子,随即直接搭上国际航班赶了过来。
张翠感激地对他笑笑,什么话也没说,但那眼神却是温暖至极。
冷国翼回头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老爷子的面色,这才发现父亲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想起这几天几乎都是老爷子一手准备他的起居,心底顿时愧疚起来,犹豫一二,慢慢道:“我先送老爷子回去,你帮我照料一下,一会我就回来。”
张翠和秘书见劝他不成,到底也没辙,微微一笑,算是应承下来。
冷国翼帮她把被子掖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腕,“一会我带粥给你喝。”
张翠还没来及说话,他就已经转身走到老爷子身边,低下身,轻轻地托起老爷的一双手:“爸,我送你回酒店歇歇吧。”
老爷子点了点头,倚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拍拍云溪和冷偳的手:“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他们两人点头,不再吭声,见冷国翼扶着老爷子到了门口。
张凌海和夫人见他们要走,走过来要送,刚要说话,这时,门外突然被一阵猛力推开,“啪”地一声,那大门撞到墙上发出一声脆响。
所有人一愣,看向门口。
下一刻,表情同时一楞。
站在离门最近的冷老爷子淡淡地眯起眼睛望着门外的男子。
阿玛尼的定制西服,瑞士手工腕表,浑身无处不气派,无处不尊荣。配上这英俊挺拔的外貌,那眼底翻滚的灼灼神色,竟像是一颗松柏,坚定无疑。可最让人无法侧目的,却是此人内敛与霸气交织的气质,十分复杂,却又那样惹人注目。
不得不说,来人实在是优秀得让这群见识广博的人都忍不住惊叹。
“你找哪位?”唯独冷国翼皱着眉,只扫了他一眼。
祈湛一愣,他是一直跟着云溪的车过来的,只是慢了几秒,在医院就没有找到云溪,和护士沟通了很久才知道了病房号,找到这里,一时激动,直接冲了进来,却没有想到房里会有这么多人。而且……。
他看了一眼神色冰冷的冷国翼,似乎,并不欢迎他的样子。
轻轻地调节了一下呼吸,祈湛礼貌地侧身,对着冷国翼道:“您好,我刚刚在路上碰到冷云溪,看她跑到医院来,有点担心,所以有点着急,打扰各位了。”祈湛看了一眼卧在病床上的张翠,稍一思考,便猜到了面前气质儒雅却眼底深藏深沉的男人的身份。
他在上海初遇云溪的时候,就知道她的母亲在上海管理公司,如今,却没有想到,云溪的一家子人竟然会在他眼皮底下出现。
云溪竟然还会回上海?
到底是太过意外,还是太过惊喜,他竟然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
不过好在思路还比较清晰,把跟着云溪的缘由稍稍变动了些。
冷国翼那双幽深的眼慢慢一沉,回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云溪,淡淡道:“云溪,这是你的朋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暗潮汹涌
云溪竟然还会回上海?
到底是太过意外,还是太过惊喜,祈湛竟然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他的心里滚热,像是岩浆恨不得立刻喷发,另一边却是冰窟,在云溪学校分别的那一天,他分明看到她眼底的那一抹放下。
可是,理智管不住双腿。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处医院。
有很多想要问的,又有很多想要说的,只是看到云溪那一双淡然清冷的眼,他却是忘了所有语言。
这位年近半百的男人站在这里,像是一座山,他看得分明,这是不愿他踏进病房一步的意思。
不过好在思路还比较清晰,把跟着云溪的缘由稍稍变动了些。
冷国翼那双幽深的眼慢慢一沉,回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云溪,淡淡道:“云溪,这是你的朋友?”
云溪还没有说话,站在一边的冷偳脸色一僵,呆呆地看着门口外的祈湛,心底几乎想要狂吼,他妈傻缺啊!
和云溪都非亲非故了还跑过来趟这趟浑水,自己找死没关系,连带着拉着云溪倒霉,脑子进水!
都说掉进感情里的男人笨得像猪,他看祈湛是比猪还笨!
“那个,这事我可以解释,其实祈湛是我工作上的朋友,见过云溪一次……”冷偳走到神情莫测的冷国翼身边,笑着脸,刚要解释。
“你闭嘴!”冷国翼只用眼角扫了他一眼,漆黑的眼底带着一抹森冷的寒意,那冷冷的神色惊得冷偳一惊,下意识地肃了肃面容,往后一站,再也不敢吭声。竟是忘了,云溪的爸爸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和自家老头子不一样,这位就算是在国外政界也是出了名的铁腕。
在场的唯一可以镇得住冷国翼的老爷子根本没有任何举动,他只是看着云溪,似乎在琢磨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小子和他喜欢的孙女是什么关系。
就连张家那两个老的也一副打量的神色,似乎恨不得在她和祈湛的身上看出两个洞来。
除非你是如来佛,透视眼,否则,这看再久也没有什么用。
云溪看了一眼略显尴尬的祈湛,心底闪过一丝无奈。
这个男人确实是爱着“云溪”,连平日的冷静都丢得一干二净,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如果是她真的十八岁,又或是云溪没死,一切都会完美得像个童话,可惜……。
有些事情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再多的追忆都是枉然。
心底深处,有一道悲鸣的伤感渐渐涌上,她低笑,笑自己的天真,也笑世事无常。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如果”……。
她站起身,走到张翠身边慢慢拍拍她的手心:“妈,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会,你好好睡一会。”
张翠看了一眼眉目英俊逼人的祈湛,只微微云溪,便对着站在门口的男人伸出手:“国翼,我有些饿了,帮我买点吃的上来吧。”她是极柔的水,声音虚弱中带着恬淡的温情,就像是无数次两人守岁时互道新年快乐的那一瞬,美好温柔得让人难以拒绝。
冷国翼眼神一软,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刚醒,吃不了什么油腻的,我帮你买点粥。”
张翠软软地笑,眼底是满满的温柔。
何谓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冷偳算是见识到到了。
冷老爷子又看了一眼像是浑身都松了口气的冷偳,淡淡道:“晚上回酒店的时候到我房里来一趟。”
冷偳脸上的轻松笑容顿时像是融化的姜糖一样坍塌下来。
凭毛云溪惹得祸,要他来擦屁股!
上次去巴黎是这样,这次祈湛不请自来还是这样,老爷子,您偏心也不带这么明显的!
云溪戏谑地看着他耍萌,轻轻拍拍他的肩,“我先出去一会,你帮我陪陪外公外婆。”
看着张家那一对眼睛都开始发光的老夫妻,冷偳是真的连骂娘的心思都有了。
算你狠!看我以后怎么讨回来!
冷偳狠狠地瞪了相携离开的两人背影,闷闷道。
走出医院,祈湛心底的那一丝激动和柔情慢慢地沉淀下来,看着身边女子沉静婉转的面容,苦笑转过头去。他怎么会以为云溪后悔了来上海找他?
她在竞标会场的手腕是没看见吗?连激将法都使出来了,又哪里会自打嘴巴。
“阿姨生了什么病?好点没?”看刚刚那样子应该是张翠在上海住院了,她和她父亲、祖父一家子人才来到上海。只是,偏偏这么巧,会在路上碰见。这到底是缘分还是孽?祈湛深深呼出一口气,只想将心底所有的郁结一下子吐出来。
抬头一看,夜已经漆黑,天空上的星云慢慢地移动,带着一种莫测的游弋,他只觉得心底那一处慢慢愈合的伤口渐渐的僵硬,带着刺刺的疼,却早已经习以为常。
这似乎就是自作孽。当年,若不是那么轻易的放手,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这样?
“只是一点意外,医生说好好静养就会慢慢复原。后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他眼底的苦涩虽是转眼即逝,云溪却看得分明,只是,“云溪”的恋情并不等于她就要接受。从一开始,在珠宝店里见到祈湛的第一面开始,她就已经很清楚地表示过他们不可能。她只能远着他,疏忽他,隔离他,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他的伤似乎一点也没有淡去。
后天吗?很快就要走了。祈湛和云溪走到一处公共座椅前,慢慢地坐了下来。
夜凉如许,医院的边角处无人经过,一时间,静默就像是墨汁一样渲染开来。
祈湛扯扯嘴角,停住了话题。
云溪有些歉意,思虑一二,忍不住提起旧话:“你说你在路上看到我的?在哪里?”
“张氏集团的楼下吧。那块地方公司比较多,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那里。”祈湛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医院大楼的灯光。
“张氏?”云溪用一种很淡然的语气吐出这两个字,声音末梢带着淡淡的上扬,华丽得让人心头一颤。
祈湛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她:“你不知道张氏?”
“很有名吗?”她低头,嘴边带着诡异的弧度。
祈湛却没有发现,皱了皱,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倒不是多大的公司,上海世界五百强的企业遍地都是,不过,张氏最近倒确实在业界十分有名?”
“哦?”云溪性意盎然地看向她,眼底露出少见的邪气,就像是漆黑夜幕中的一抹淡紫,神秘,诡秘,转眼消失。
祈湛侧过脸,微微垂下眼帘,语气平淡:“民营企业做到张氏那个规模算是少见的,不过听说最近内部乱得厉害,有人乘机在外面抵押了大量的张氏股份。”
“商界都传遍了?”云溪冷笑,眼底一抹银光却是渐渐地变深,只一瞬,便成了一团耀眼金棕,摄人心魄。
祈湛呆呆地看着这一双眼,霎那间一个念头像是闪电一样在脑门炸开:“你就是张氏集团的新董事长?”
云溪挑眉:“你消息挺快。”
不愧是上海地界的著名公司,连昨天才变更的董事成员他都一清二楚。
云溪摇摇头,看着漫天的星光,是公司管理太松散,还是最近商界关注张氏风声的人士太多?
不管哪种,都不是她喜欢的答案啊。
祈湛看着她的表情,良久,轻轻地叹息:“张翠就是你的母亲?”
“对。”云溪笑,想起从来刚毅过人的某人只为了张翠的一句话就直接退让,不再追究祈湛的身份,在平日的冷宅里,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他竟然忘了调查云溪的身份!
祈湛以手覆脸,大声嗤笑。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到北京去的时候,就错认了冷偳是她男友,从头到尾却忘了,云溪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一直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富二代,原来,原来,一开始就错了……。
既然知道了张翠,云溪的身份不言自喻,他不是攀不上,只是……。一切都已经过往云烟。
“你和詹温蓝现在怎么样?”既然输了,没什么再需要避讳,心底的伤口只有结上难看的疤痕才能慢慢愈合,他不怕疼,只怕时间不够缓慢。
云溪吃惊,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到詹温蓝?他从香港学生交流会的第二天开始就像是失踪了一样,她根本没有一点消息。
“可能在香港吧。”云溪模棱两可的说了个答案。
祈湛丝毫不意外。至少,他心底早有了预感。
不论似乎云溪还是詹温蓝,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既猜不透他,从小就能将军区大院的所有太子爷弄得胆战心惊的詹温蓝自然也猜不透,否则,当日过生日又怎么会让詹温蓝在ktv碰上云溪。
“张氏的事情我会帮你查清楚,那个在外面抵押股份的人你应该认识,至少,能拿出那么大股份的人最少也是个大股东。”曾经业界还一段风传是公司经营不善,董事长私自抵押股份,以求资金流转。眼下看来,到底是公司大了,什么人都有。
云溪看他一眼,并没有逞强:“谢谢。”
祈湛摇摇手,不愿去看她眼底的神色,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决定放下,便要试着放弃所有的留恋。
神经的紧绷在那一刻突然松散下来。
可下一刻,突然,他浑身一僵。
云溪诧异地看他:“怎么了?”
“我把公司的客户丢在你公司楼下了。”祈湛苦笑,有些自嘲。
“谁?”
“萧然。”……。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手笔
云溪的眼睛向来如幽寂的湍流,变化莫测,深幽难寻,但祈湛从来没想过,竟然有一天会看到这样一双妖孽横生的神态在云溪的眼底出现。
手心忍不住开始颤抖,他望着这近在咫尺的一双眼,只觉得天底下的词汇堆砌在一起,他都不能用来形容此刻她的神韵一二。
当“萧然”二字落下,他只觉得这一双绝世出尘的眼里似乎有一场暴风在旋转,瞳孔是那漩涡的忠心,漆黑深沉,四周却是一团诡异的蓝,犹如大海,延绵不绝。有什么正在呼啸而过,有什么却在沉淀、蔓延。
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违和感,很荒谬地想起一个可能,但想起云溪硬是从箫氏手上夺走竞标案的那一幕,这个想法突然间又变得那么不切实际,只觉得可笑得很,随即又稍稍放下心。
至少,事情不会是他想象中那么难以挽回。
如果真的是他猜想中的那样,云溪对萧然生出了什么情愫……。
他的手掌慢慢地握住,下意识地开始回避这个念头。
无论是传言还是他所见识过的事实,凡是爱上萧然的女人,注定是自掘坟墓。
云溪?
不!
她是个太过聪明的人。如果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有一二小脾气,如今已经收放自如得让任何一个人都找不出漏洞。
他甚至只可以看出她的情绪在变化,却猜不出她到底是喜是怒。就像眼下,这个人,似乎已经渐渐地变成了一团谜,无声无息,慵懒神秘,引人犯罪。
祈湛转头,拿出手机,轻轻地叹息一声,不愿再看身旁的云溪。心中的那一抹记忆竟然开始越来越模糊,眼前的这个人正渐渐改变着他所有的回忆,生平第一次,他有些不知所措。
手里刚按下通话键,电话很快接通,对方的声音带着天生的尊贵,似乎早已经料到他会打电话过来。
“箫总,抱歉,今天碰到点急事,让你久等,不好意思。”箫氏集团不仅在北京是个神话,即便在上海,也无人敢置喙。对于这样一个大客户,他竟然能在半路上把他丢在一边,祈湛苦笑,果然是魔障了。
优雅的嗓音从那边响起,似乎每一个字都已经经过精心安排,仅凭一言一语就能让人新潮澎湃,除了萧然,别无他人:“祈总今天在路上追着的是冷云溪吧?”
萧然的声音天生带着贵族式的优雅,一腔奢华的嗓音曾经吸引了乐界专业人士,只是,现在他的声音明显带着两分探究和兴致,让祈湛下意识地心中一动。
“萧总认识云溪?”他转头不动声色地看向垂下眼帘的云溪,见她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竟是一点都不诧异,也不惊奇,就像是平常在学校里散步看到他时的样子,很淡,很随意,很悠闲,甚至,可以用无动于衷来形容。
可听到他说话的内容却这样一副淡然的样子,这本身就很奇特。
云溪,竟然真的和萧然是旧识?
祈湛觉得手里的手机重得有些沉,似乎离得越来越接近,才发现,他越来越不了解她。
正在他思绪一片混乱的时候,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轻笑,低哑的嗓音如大提琴,华丽地在夜幕中闪出一片迤逦的音符:“不要误会,我和冷小姐也只有一面之缘。”
在大学的百年讲堂,他和她打了一个赌。
祈湛一怔,听出对方话里另有弦外之音,却立即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问:“萧总的意思是?”
“我的兄弟,陈昊,对她十分上心。”萧然站在别墅水晶落地窗前,懒懒地看着楼下那一湾碧蓝的泳池,轻声道。
这声音带着几分低沉,竟是有种邪气环绕。
这感觉正如山雨欲来风满楼,祈湛只觉得颈项间突然窜起一种寒风,忽然伸出双手攥住云溪的手心,云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任他抓着。
祈湛皱眉,沉吟一二,决定结束这个让他不安的电话,索性用最平常的语气和对方道晚安:“原来云溪还是陈总的熟人,这个圈子果然真是小。时间不早了,我也不方便打扰,萧总,明天我再上门拜访,继续谈谈闸北区项目的事情,如何?”
“当然。”萧然抿了一口嘴边的红酒,眼睛在那泳池的波光淋漓间显出三分诡谲。
轻轻地摁断电话,他一口饮尽杯里的红液,就想要死命压住什么喷薄而发的情绪一样,“啪”,下一刻,那盏琉璃杯,被他从窗口扔下,重重地砸在地上。
月光清冷,在那一片碎屑上,耀出明亮的光泽,映在他的眼帘,突然,他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人让人胆寒的笑……。
身边的人站在黑暗里,眼睛忽明忽暗,良久,走上前,对他轻轻道:“陈少最近都呆在‘不夜天’,很少露面。从冷云溪到香港,他们见过一面,之后,他们就再无联系。”黑暗里,他脸上竟然还戴着一双墨镜,似乎害怕被人看到他的脸一样,声音清楚,却掩不住眼底的疑惑。
自然,谁能料到,向来和陈昊情同手足的萧然竟然会暗中派人调查他?
为的竟然还是一个女人。
萧然听了他的话,只是随意地点点头,脸上陷入一片沉思。
他渐渐地开始弄不清陈昊到底打算如何。
原本护得如珍宝一样的冷云溪,就这样转脸丢到身后了?
还是,料定了他会调查,所以才玩了这一手?
别墅的水晶玻璃上映出他沉思的侧脸,俊美得像是一副油画,几乎能让人看痴了去。
隐匿在黑暗处的人却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
至于他在等着什么,这还是个迷……
另一边,坐在椅子上的两人自然不会像别墅这里一样安静。
“你和陈昊到底什么关系?”祈湛一挂下手机,脸色几乎都开始发青。他知道自己必须放手,可是,他没想到,云溪竟然会和那个黑白两道都避而不及的人扯上瓜葛。
陈昊是什么人?那可是雄霸北方,商场人物见了都要退避三舍,云溪明明只是参与了金贸国际第一个竞标案,到底和陈昊,和萧然怎么能碰到一起?
云溪抬头,树林里的落叶在夜风中盘旋飘落,她的眼浅浅地眯着,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嘴角那一抹妖娆,刺得祈湛心中一阵苦涩。
祈湛捏住她手心的力气在不经意间越来越重,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只觉得,这一瞬间的云溪,他何止是看不懂,根本是连握在手心都只觉得触的是一个幻影。
“萧然对你说什么了?”她忽然回头,对他勾起唇角,眼底的暴风如雪花般散落分离,一瞬间竟剥离得一干二净,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影。
“他说陈昊对你格外上心。”祈湛低头,这才发现云溪的手心已经被他捏出指印,慢慢地放开手心,只听到自己心底一声叹息,似乎有什么在轰然倒塌,想要制止,却已无能无力。
云溪双手交错,轻轻地抚摸被祈湛捏出的指痕,眼底的光一闪而过,抬头看着那一道月牙,无声轻笑,这一刻,她的血液似乎有些沸腾。
那一个漆黑茫然的夜晚,那一对抵死缠绵的男女,那一双嗤笑冷然的双眼,以及那一身溅落的滚烫血浆,似乎从最遥远的谷底一下子翻涌而起,她的手开始从苍白变成通红。垂头,看着自己那纤细的手腕,她终于嗤笑。
然后,一切就像是一副水墨画一般,转眼,浓墨消失,从那留白上渐渐远去,幽香淡淡,却已无踪影。
那一声嘲讽的嗤笑似乎还在耳边,她的声音却已经如月下的荷花,婷婷袅袅,在水一方。
“祈湛,张氏的事情麻烦你了。”她侧头,任月光在她身上撒上一片华丽的光泽,脸上风平浪静,再不露一丝痕迹,轻轻一笑,如春风中最美的一朵芙蓉,比天傲然,比地菏泽。
这一刻,祈湛突然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看客,坐在岸边静静地看着风起云涌,却无力回天。
手心下意识地痉挛,他不知道是心底的那一道伤疤在作痛,还是对这远远划开的距离绝望,他只知道,从今以后,他只能是她的锦上添花。
她的心,深得如沼泽,杀机四伏。任何人只要踏进一步就能被那一片峥嵘打入地狱,连他也不意外。
他站起身,没有说话,转身离开,黑暗中,夜风撩起他的衣角,形成一道清冷的弧度。
云溪坐在椅上,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慢慢地闭上眼帘。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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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张翠病房的时候,冷偳正站在她父亲的身边,拿着毛巾,端茶递水。病床旁边放着一碗空着的瓷碗,零星的小米粥还露在外面。
昏睡了那么久,张翠的确有些饿了。此刻看着女儿站在门边,忍不住轻声微笑:“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这边,让我瞧瞧,咱们新任的‘董事长’到底是多么心思深沉,把公司的那一群人耍得团团转。”
云溪抬眼看了冷偳一眼,估计这厮又乘着她不在的时候添油加醋了。
冷偳举手表示无辜:“我可没有乱说,事情是你做出来的,怎么还不敢承认了?”
老爷子已经回酒店了,你爸还等着审你呢,这下子没人做你靠山了吧。再说,不说公司的事情,你让我说什么?难道说你和祈湛的陈年旧事?
要是知道他也在其中插了一脚,老爷子和你爸能把我给生吞活剥了!
冷偳自动闪开,表示“老佛爷开口,恕我无能为力”。
云溪坐在张翠身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手,依旧脆弱的可怕,手背上打着吊针的那处有些瘀肿,其他地方还有些淤青,这样看上去,竟有些触目惊心。
“妈,你想知道什么?”她会对祈湛有所隐瞒,但对于张翠,这个她醒来后,第一个给予她温暖的母亲,她会尽可能地坦白。无论是对死去的那个“云溪”,还是为了张翠无微不至的关心照料。
“听冷偳说,你准备要人事变动。妈只想问一句,你想怎么安排公司那些老人?”她性子虽然软绵,但处理公司事物这么久,该果断的时候从来不含糊。只有对于这些老员工,她下不了手,也不好开口。
对她来说,没有这些人,张氏不会发展到这个规模,她的父亲也不能富贵如此。从某个层面上说,现在,他们虽然都是不作为的人,但是,曾经,他们也为张氏立过汗马功劳。如果没有他们,就不会有她如今这样安逸的生活环境。
说到底,她还是心软,在关心老员工的着落,怕云溪的手段太过了。
“听实话?”云溪轻轻地握着她的手,想要将自己的手里的温度传给她,似乎这样,张翠就不会这般心思不定,神情犹豫。
张翠想要轻拍她一下,哪知道牵引了吊水的针头,一下子,惊动了所有人。
“别动!”云溪第一时间制止她,眼底的浅怒和担心一闪,张翠叹息,老老实实地又靠回去,看着一病房的人都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自知理亏,软语道:“快说,到底是什么想法?”
“我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只要是老实肯干事的人,不管是老人还是新人,我都一视同仁,公司的人事制度早就过时了,是时候该换换了。”
“别给我打迷糊眼,尽捡好听的说。我要知道的是,那些不肯干事的人,你要怎么办?”张翠哪里会让她这么轻易地搪塞过去,立即追问。
云溪看着她,静静道:“不肯干事也要看是什么人,只要不影响别人,不拖后腿,公司会给他养老送终,要是做了不该做的事……”
她转头,将冷偳手中有些半冷的茶水添了些热水进去,送到张翠的嘴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声音极淡,带着一抹理所当然的断然。
一室冷寂,张翠看着送到嘴边的茶水没有说话,连张家那两个老人都没有吭声。
公司的漏洞谁都清楚,只是,他们下不了手,宁愿就这么僵着,只要不是太过分,就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如今的公司的风评越来越差,要么生存,要么解散,任何公司都会面临这样关键性的一刻。
张翠的心不够狠,所以败下来了。
而云溪……。
所有的人轻轻地一声叹息,云溪的心似乎从来就没有软绵过。
此刻,柔声细语地帮着递水怕已经是她最温婉的一面了。
张翠喝了一口热茶,慢慢地笑开。
可是就是这样不够“可爱”“端庄”“大度”的女儿,明明和自己迥然相反,她却为什么自豪感油然而生?……。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了,病人才刚醒,禁不得累。”守在一边的护士看了下时间,忍不住打断这静默中温暖的一刻。
张老夫人拍拍丈夫的肩膀:“走吧,别耽误女儿休息。”
冷偳也已经走到房门口,拉开房门,准备离开。
冷国翼却突然开口:“云溪,你先走,我留下来再陪会你母亲。”所有人皆诧异地看向他,云溪的眼神只在他爸的贴身秘书身上转了一圈,便淡淡地点了点头,扶着外公外婆便离开病房。
“国翼他……。”老夫人有些担心,女婿也已经熬了很久没有休息了,既然女儿都已经醒了,现在去睡睡也无妨啊。
“爸他还有公事,待不了多久。”他爸的贴身秘书到现在还一直站在病房里,要不是有重要的事情,绝不会这样。云溪叹息,有时候,位高权重却失去了为人最重要的自由,孰轻孰重,外人总是不能明了。怕是她爸现在也无法断言。
冷偳看了她一眼,忽然生出一种少有的复杂。他竟然会有种庆幸——幸好,云溪不是他的对手……。
众人走后,秘书自动地提出自己要出去抽烟,张翠笑笑,了解地对他点点头。
冷国翼轻轻地拂过她的脸,没有说话,一双儒雅的眼睛逡巡良久,慢慢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还在担心云溪?”
“没有。”张翠将脸庞又靠近他的手心一分,让对方更近地触碰她的脸颊,“我只是很担心,她这么早熟,会不会失去太多乐趣。”
云溪是女儿,又生在这样的家庭,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女儿联姻,这一辈子吃喝不愁,只希望女儿无忧无虑,快乐自在,所有张氏这边的烂摊子即便弄得她多么的不愉快,她也从来不在女儿面前露出半分。
只是,今天看云溪这样冷静地决定了公司许多人外来命运时竟然这般淡然,心里一般骄傲,另一半却是满满的忧心。
她的女儿才十八岁。别人都是天真玩闹的时候,她却要进商场博弈,是不是自己抹杀了女儿轻松的权利?
冷国翼轻轻地按了按她的脸颊,脸上带着几分外人难以看到的戏谑:“你当你女儿有多天真可爱?金贸国际的案子弄得整个北京城里闹哄哄的,她转身就像没事人一样出国走秀,事后,随便和老爷子打声招呼就把事情揭过去了。一个张氏,你觉得比箫氏集团又如何?”
张翠一惊,云溪参与金贸国际竞标案的时候她在上海,虽然听说了箫氏被一个职场新人给打了脸,却从来没想过,这跟自己“在学校好好学习”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看着她这幅吃惊的样子,冷国翼好笑地拍拍她的脸:“刚刚那个不请自来的祈湛还是上海呼风唤雨的人物,我就不信你不认识。”
张翠有些不自然地转过眼睛,她的确认识祈湛,赫赫有名的公司一把手,年纪轻轻就在上海创下了无数记录,只是,女儿不吭声,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么精明的人都拿你女儿没办法,想着法帮她解围,你觉得,张氏的那些人比祈湛又如何?”冷国翼点到即止,随即仔细地将她的被角压好,确定不会有风渗进去,才慢慢收回手,悠悠地站起身:“部里有些急事,不去不行。你好好休息,等事情一了,我就回来看你。”
张翠理解地点点头:“去吧,别太累着自己。有什么问题多问问爸爸。”她指的自然是冷老爷子。对于自己公公,她向来是敬重尊敬至极。
冷国翼挥挥手,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站在门外候着的秘书立马跟上来,见他紧紧皱着眉头,便想要调节一下离别的气氛:“云溪都已经这么懂事了,怎么您还不放心她来照顾夫人?”
冷国翼忍不住轻笑,眉目顿时松开:“她妈都醒了,她憋在心底的那口气能不报过来?等着看吧,这几天张氏要上头条了。”
秘书神情迥然地看了冷国翼一眼,心想,毕竟是一个公司,又不是一个小部门,一个新官还要慢慢适应了之后才能动手,才上任就玩大手笔,有点太超过常规了。
事后的事后,当某人坐在北京办公室悠闲地泡茶,看着每日新闻时,上海张氏的消息出现在新闻的第一条,力压专家预测金融危机席卷亚洲时,他一口热茶喷得老远,满脸震惊。此为后话,恩,暂且不表……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野心
冷偳被老爷子眉目慑人地盯了一晚上,毫无悬念地把云溪和祈湛的事情和盘托出,不过,一再强调,虽然当时两人算得上是早恋,可眼下她们已经散伙了,段得清清楚楚,祈湛突然冲到医院里来,完全就是个意外。云溪压根就没有回头的意思。
老爷子靠在床边,眯了眯眼,良久,不知道是可惜还是庆幸,悠悠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冷偳赶紧赶忙地跑到云溪的房间,拉着她就去公司。就像身后有什么鬼怪一样。
云溪只当他又被老爷子教训了,懒洋洋地披着外套就进了公司。
许多部门人员怕是已经听说了人力资源部的事情,早上八点就一个一个地坐在位子上,低着头干事。囤积在手边的资料有些是确实需要待办,有些却不过是些废文,云溪扫眼过去,抿了抿嘴,对着站在电梯门口侯着的男会计随意地点了点头。
对方立即眉开眼笑地迎了过来:“董事长,人力资源部的姚部长已经准备好了人事变动方案,正在您办公室门口等着。”
话音刚落,“人事变动方案”那几个关键字似乎一下子触动了所有人的心弦,安安静静的大厅,一下子就响起了一阵交头接耳。
云溪只当什么也没听见,直接上了电梯。
冷偳随后,懒懒地看了一眼男会计,眼底闪过一丝微笑。
直达电梯的效率极高,转眼,云溪已经踏在国外进口的地毯上,抬眼,就看到她办公室门外站着的姚部长。
对方今天身穿一套黑色西装,脸上的胡须显然是经过惊心打理的,眉目如峰,远远看上去几乎和昨天耍太极的人迥然相反。
“想清楚了?”云溪从地毯上走过去,连停顿都没有,只是,从他身边经过时,淡淡地留下这一句。
姚部长的脸极其微妙地一亮,带着难得的赞赏静静地跟上了她的步子。
“董事长这话什么意思?”
云溪推开办公室大门,随意地坐在那张象征至高职位的座椅上,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椅子背对着大门,直直地面向广面落地窗,她坐在椅上,面前是一片无际的天空。
洗净的湛蓝、飘忽的纯白构成一副难以言语的天然画卷,她忽然想起张翠的那一双眼,正如这天空一样,广阔,包容。
现在这位病人该是在吃早饭了吧,或许,也可能正皱着打针吃药。
云溪迩玩一笑,对着天空,说话对象却是身后的姚部长:“我说过聪明人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样。”
这一次,她的声音很轻,和昨天在办公室那中杀伐决断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可他却觉得,话里透出的认真丝毫不减半分。
见她脸上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眉间松展,就连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的男子都一副悠闲适宜的样子,忍不住想起昨天她离开前接到的那个电话。
果然,执行董事醒了吗?所以,心情才这么好?
姚部长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将手中的计划书轻轻展开,放在那张奢华的办公桌上轻轻一笑:“请董事长过目。”
云溪微微侧了侧身子,伸出左手拿起那一份厚重的计划书。
才放看了几页,就放回了远处。
姚部长从进办公室以来,第一次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董事长不满意?”
云溪轻轻地用食指瞧瞧了扶手,歪着头,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纯真”的表情:“姚部长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这份计划书?”
他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那计划书,厚厚得一本,分门别类,各个科室,各个小组,各个项目,基本上都分门别类的作出标注和计划分析。
虽然,有些内容依旧差些火候,但想要一个晚上赶出来,的确是mission。impossible(不可完成的任务)。
这种事虽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由一个十八岁的女孩,特别是还没有接手公司业务的女孩说出来,让人尤为心悸。
心底隐约的念头越来越坚定,只觉得这一次的放手一搏或许真的能获得他梦寐以求的东西,表情随即越来越自然。
“董事长刚刚问我想清楚没有。”他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似乎昨天那个被她发作而脸色难看的人完全就是别人的幻影,此刻,他朗朗气度,豪爽直接,竟是一点也不似浸淫在是非圈多年的中年男子。
倒是有那么点刚出校园,心怀野心,闯荡天下的意思。
云溪没说话,眼神却在鼓励他继续的意思。
“与其在一个职位上碌碌无为去老死,我宁愿倾尽所有,豪赌一次。”
“哦?”云溪的声调带着股阳光下明媚的味道,“赌注是?”眼里慢慢地流出一丝精光,看着不远处已经停下动作的冷偳,忍不住微笑,似乎,最近很多人都喜欢和她打赌啊。
“副总的职位。”姚部长傲然一笑,宽阔的肩膀轻轻一勾,慢慢地俯下身,扣在办公桌的边沿上,眼对眼,直直地看进云溪的眼底。
啧啧,的确胃口够大。连领导班子成员都算不上,就想一口吃下李霞的职位。
如果那个位子不是油水够足,权利够大,李家人能霸占了这么多年?
想法是极好的,只是,他又凭什么有这么大的信心?
她淡淡垂眼看了眼桌上的这本计划书。
她第一次到金贸国际拿出的计划案比他的这份绝对更精彩,想要凭一本纸上谈兵就让她这么好的职位留给他,未免太天真。
“有奖赏当然要有成本,既然是豪赌,你的本金又是什么?”
“我进公司已经快二十年,待过六个部门,进入人力资源部后又负责各个部门新员工的招聘和培训,公司上下,董事长绝对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帮你在最短时间内了解各项事物的员工。”他话音一顿,眼神慢慢地扫过办公桌上的一本笔记本。
那牛皮封面显然已经有些岁月,边角处似乎经常被人摩挲,以至于出现了华润的痕迹。
云溪随他的眼神看去,自然也发现了其中端倪。
这本笔记本绝不可能是她外公的,因为他已有数年未进过公司的人,自然更不可能是张翠的,因为她妈向来习惯使用录音笔记录事情……
那一刻,紧紧一个勾唇,星光便像是一下子洒在她的眼底,奢靡芳菲。
真是有趣。
究竟是谁在她妈不在的时候竟然还能自由出入董事长办公室的。
“成交!”就在冷偳狐疑他堂妹和这个老男人打什么眉眼官司的时候,云溪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盖棺定论!
一个现成的情报头子,一个资深的人力资源负责人,还有什么比他的消息更准确,更全面?
至于野心……。
只要有能力,那便是最好的春、药,若是真的是个绣花枕头,半路直接扔掉就是。
无视冷偳不淡定的眼神,她将桌上的那份计划书直接丢到姚部长手上:“今天开始直接实行,我只给你一周的时间。”
即便做好了心里准别,姚部长有些瞠目结舌,这么大的一个公司,除去工厂员工,也至少七八百的职员,一周……
“怎么?”她抬头,睨了他一眼,“有问题?”
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想到自己的职业理想,咬牙,他点头,转身就走:“下周我会给董事长一个满意的结果。”
姚部长刚离开,冷偳就像忍不住了一样,一下子就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敲了敲桌面,脸上十分不满:“干嘛用这么温和的手段?”
在他看来,他这堂妹没一下子直接撤掉李霞,还让姓姚的这位来竞争,实在是太过仁慈。照着他的思路,今天早上,整个张氏就应该是一片腥风血雨才自然。
眼下何止是不对劲,这简直一点都不像她那么剽悍的性格做出来的事。
云溪抬头只望他一眼:“一边去,别挡着我,有心情的话,不如等着看戏。”
冷偳眨眼,犹如一个惊雷,转瞬间明白了各种缘由,再看一副端庄优雅的作态的某人,忍不住笑骂一声:“狐狸!”
简直怀疑她是不是基因突变!
“扣扣!”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两声敲门声。
两只笑得各有深意的人互看一眼,慢慢坐好,云溪出声:“进来!”
男会计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关了门走了进来:“董事长。”
“有事吗?”云溪只当没看到他满脸的复杂,依旧低着头,拿着桌边的资料在看。
“刚刚姚部长进来汇报工作,出来的时候和我说,希望我下楼配合他的工作,将我暂时借调到人力资源部。”他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股东会的利益集团都已经明确知道他是老董事长的内线,外面的人又都知道他现在是极力簇拥冷云溪的一派,要是真被调派到人力资源部,到底也只是姚部长手底下的一只蚂蚁,从头至尾,他劳心劳累,最后不管获得什么成果,都只会选在姚部长的头上。
“恩,他是管理人事的,既然这样说,肯定是相信你有那方面的才能。”
“可是……。”他的声音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云溪回问。
“那个,我毕竟是财务部的人。”他不好把话说的那么白,任何一个老板,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员工,面子上都十分宽和。但只要员工露出自己的小心思,再大度的老板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对着老板讨赏,不是不可以,只是,太直接的后果,往往是自断生路。
“所以呢?借调到人力资源部不合规矩?”云溪冷冷地看着他,声调里带着轻轻的戏谑。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姚部长把我掉到他部里,以后不管做什么,公司里其他的同事都会以为是董事长你的意思。万一出了什么事,背黑锅的反而是董事长你。”
俗话说的好,拿着鸡毛当令箭。如今,他就是姚部长手里的那根“鸡毛”,看只看,到底这个新董事长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如果真要是把他掉到人力资源部,她的真正打算又是什么?
“你进公司几年了?”云溪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倒是抛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男会计狐疑,却依旧老实回答:“三年了。”
“论资历你觉得你和姚部长哪个更有优势?”
他脸色一黑,却还是老实回答:“自然是姚部长,他也是公司的‘老人’了。”
“我昨天开会的时候既然和股东们宣布首先要动的就是人事,你觉得,信任一个资历比你久的老员工有什么问题吗?”云溪这话听上去极为的委婉,用了个“你觉得”,但凡是带着耳朵,脑子里不是狗屎的人都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姚部长自然是资历久,见识广,只是,把我掉过去,一来我没做过人事,二来现在董事长你身边也没有一个熟悉公司事物的人……”
“所以,你觉得,我身边呆着的左膀右臂就非你不可了吗?”她忽然一笑,眼底散出薄薄的冰屑。
他倒抽一口气,顿时哽在当场。
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尴尬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明明他有拥护之功,也明明是他把公司的丑态当众掀开,她这是要过河拆桥。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见他眼光慢慢露出狼一样的凶狠,云溪却突然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你既然想要那就名正言顺地争!姚部长敢要你过去,你就这么没有自信,自己会输给他?”
他一愣,脸上的冷光顿时僵在那里。有些云里雾里,弄不清她这话到底什么含义。
“你是想被所有人背后说成是我的一条狗,还是真真正正地靠自己实力堵住所有人的嘴?”
云溪放松了身体,背后靠在那书桌上,眼睛却远远地瞭望着窗外的天空:“公司未来的日子还久得很。当一辈子的跟班,还是一步一步从底层爬到顶端,你到底选哪一条?”
“我明白了,董事长。打扰你这么久,对不起。”他脸上所有的凝结一下子又恢复成最开始的那种笑容,几乎找不出一丝漏洞,只是眼底的霞光太过精明,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这才是真小人。
谄媚也谄媚得极致,做作也做作得明显。
相比较姚部长的那种强忍野心数十年的深沉,他的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直接,显得更加透明。
云溪挥挥手,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重新倚在座椅上放眼看天。
惬意的弧度在那清冷的空气中带出一种难掩的优雅。
男会计慢慢地掩上门,自行离开,临走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云溪,忍不住盘算,日后在这样精明的领导面前,到底该用什么样的面孔来出现。
似乎,一切的掩饰都是惘然。既然这样,倒不如索性露出真容!
电梯锃光瓦亮的墙面上露出一双狠辣的眼,“叮”——一声轻响,静静地淹没在那合起的电梯里……
“无间道,你倒是玩得挺熟嘛!”冷偳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叹息。说狐狸都是轻的,到底那么善良的婶娘是怎么教导的,怎么就成了个妖魔样的人呢?
把野心家和小人放在一起,无风也起浪啊!
“想要拿好处,哪有那么简单?”云溪心情好得很,白他一眼,便打开电脑,浏览了一遍办公文件。
都是些年底待办示意,没什么特别重要的。
正要关机,手底一抖,一下子点到了一个隐形文件上。
眼睛慢慢地眯起一个弧度,她有些狐疑,老妈为了什么竟然会在电脑里设置这样的文件。
点开一看,竟然是三家名门企业的详细资料。
冷偳见她表情不对,立马走过来,低头一看,忍不住一怔。
这不是?……。
云溪轻轻抿唇,这三家无论实力还是名声都在张氏之上,各有所长,根本不在一个行业,可却有一个共同点。
指尖一点,雪亮的屏幕瞬间暗了下来。
这三家名门企业,都是箫氏在沪的合作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惊天变动
张氏的人事变动,惊动的不仅是公司里的人,连许多和张氏打过交道的其他企业都不免震动。
从来没见过哪家公司敢这样大规模的大洗牌,简直就像是要重新换血一样,偌大一个公司大楼,每天都能看到许多人匆匆忙忙地赶到人力资源部,瞬间冷着脸下来,拿着纸盒打包东西,咒骂、撒泼、抗议、扔东西,这些事情一概没有。
新董事长以正常人绝不可能开出的条件,一个一个“请”人离开。
四天的时间里,整个公司里,包括元老级的员工,当然,高层并不包含在内,几乎有三成的位子空了下来。
在剩下人胆颤心惊的时候,有人突然发现,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形象深入人心的某会计被掉到人力资源部后,竟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身,从前是狐假虎威,现在是狠辣锋利,就连从来明哲保身的姚部长也摇身一变,成了个城府惊人的“保皇派”。
风向变得太快,许多人发现,昨天还坐在一起的同事,第二天早餐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渐渐的,一种恐慌在张氏上下蔓延,风声鹤唳。
李霞自冷云溪在董事长办公室召开会议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公司,这几年来但凡遇见心情不舒服的时候,三不五时缺勤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可今天,一踏进大楼,所有员工看她的眼神都变得稀奇古怪得很。
她愣在原地,看着第四个从她面前经过的员工,忍不住紧紧皱起眉头。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热带国家被第一次拉来展览的企鹅一样,惊讶、惶惑、猜疑、惊奇,所有人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外来的异物。
当电梯到达她的办公室,她下意识地让秘书帮她泡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的时候,秘书室竟然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抬头看了眼腕表,已经是十点整,这个时候,秘书竟然还没来上班!
李霞脸色难看地一沉,“啪”地一声拍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按下办公电话直接打给综合部:“调一个秘书上我办公室,顺便打电话告诉箴秘书,告诉她以后都不用来我这里报道了!”
那头综合部的人一愣:“您是李总?”
“废话!连我都不认识了吗?”李霞一肚子火气都没有消掉,打个电话竟然对方连自己是谁都不确定,暗火唰唰地直冒。
“那个……。”接电话的是个小姑娘,原来那个老员工被辞了,她也是第一天开始接这种电话,听到李霞这样冒火,心底大叫受不了,可还是很快地组织语句,用最简单的方式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李总,我刚接手工作,还不熟,对不起。您的秘书箴姐已于前天被人力资源部劝退,辞职信交到了姚部长手里,关于新秘书的人选,暂时还没有收到最近调派的指示。”
“你说人力资源部的人把我秘书给开了?”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直接把她的下属给开了!打她的脸是吧!
“是的。”小姑娘想了想,“已经有四位高层的秘书因为涉及故意违犯保密原则被通告勒令辞职。”这事全公司都已经传遍了,她想暗示的是,人力资源部其实已经算给李霞面子,箴秘书是被“劝退”,明面上大家虽然都明白其中真意,但对于离开公司还有谋求下一份职务的人来说,这个理由绝对算是仁至义尽。
“谁批准的?别人我不管,但我是箴秘书直属上司都没签字,谁越权跑到我头上去了?你让人力资源部那个姓姚的现在就给我滚上来!”箴秘书的去留她是不放在心上,但现在她还没下台,就有人敢这样做,存心不给她留面子!
人力资源部的姚部长是吧!她倒是要看看他是猫妖转世,还是如来现身,管闲事管到她头上来了!
“……”小姑娘拿着被挂断的电话,楞了一下,坐下来喝了杯水,随即慢腾腾地拨通了人力资源部的电话。
背景一片嘈杂声,似乎有人在哭,呜呜咽咽的,偏是什么话也不说。
那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是原来最喜欢在开水间里开小会聊公司上层八卦的詹姐,进公司十一年了,每天九点上班,永远迟到半小时,但是老总们每次开会她都能第一时间传出会议内容,据说是因为有人照着,所以才一直没出过事。
“这里是人力资源部,有什么事?说话!”电话那边的人都已经通宵加班了几个晚上,这个节骨眼,一个事情办错了就很可以能回家吃自己,其他同事还在办事,就他被挤过来接电话,以前这种悠闲的事情可轮不到他,可现在,谁不想着法地表现,就怕随时大家光临的董事长看到自己偷闲。
“我是综合部的吴芳,请问姚部长在吗?”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顶头上司,正皱着眉看着哭声咽咽的詹姐神色冷凝:“姚部长正忙,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李副总要姚部长上去她办公室一趟。”
“李副总?”四天都没来公司一趟的李副总?拿在手里的钢笔一顿,语气更为惊异:“你确定是李霞李副总?”
“是的。”打死她也不承认,听大厅的同时说李副总来公司的时候,她也是这幅语气。实在是,太不淡定了!放下电话的吴芳内心完全内流满面。(是内流,不是“泪流”,某人不是口齿不清,是完全地不淡定啊不淡定)。
同时放下电话的某人心道:“还真赶上个不怕死的,缺勤四天都已经上黑名单了,现在还要老大上去觐见,真不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吗?”
想起往日那个嚣张跋扈的李某人,此人不怀好意地起身小跑到姚部长面前。
“老大,李副总找你。”这声音怎么听都有些跃跃欲试啊。
所有人抬头,望了他一眼。
姚某人正被这个哭哭啼啼的詹姐弄得脸色不好,大概是豁出去了,这人竟跟他和稀泥,不管开出多优厚的条件,打死不松口,降职停薪都行,就是连处罚都肯背,但就是不愿意离开公司。
一听下面的人这幅看好戏的样子提到李霞,只一个感觉。
冷云溪把这群平时做事的人,胆子都养肥了。
整理了一下仪容,坐着电梯上去的时候,心底慢慢算了算时间,这一周整个公司都在“加班”,人力资源部是加班加点做事,各部门是提心吊胆坐在部门等通知,算起来,公司的高层中除了分散在其他办事点的,就只一个李霞一直处于消失状态。
董事长给他的权限仅在于普通员工,高层的变更一般都要经过董事会研究决议的,他是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权限去解聘领导的。
想来,李霞叫他上来,也正是因为他辞退了她的秘书。从常规上来说,这样做事的确不合规矩,不过……
“叮”——
电梯的大门敞开,他抬头,踏出电梯,只十五步路,眼前就是李霞的办公室。
正喝着白水的李霞回头,看到站在门口没吭声的某人,冷笑地用右手直勾勾地指着他:“姚部长,最近行情渐长啊,以前可没看到你这么不会做人的。怎么,连我的秘书给辞了,我这个做人家上司的还是公司最后一个知道的,你说,这事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他笑笑,小心地关上办公室的大门,一副抱歉但又左右为难的样子:“李总,这事是我的错,冷董事长下了人事改革的通知之后,各部门的人都乱糟糟的。我们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着手。一直跟着董事长的那位先生看我们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就列了张关于职业操守的清单,让我对着清单,‘务必’一五一十地排查。”
他声音一顿,慢慢地用一种不敢置信的语气道:“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董事长的朋友,哪知道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冷氏当家。您也知道,我们部门现在走到哪里都惹人嫌,这都怪我自己眼拙,自己还摸不清情况就瞎做事。”
李霞懒得看他耍太极,左手一挥:“别啰嗦,你就直接告诉,这事是不是董事长同意的?”
姚部长不吭声。
人果然不能对比。
以前只觉得此人性格无端,嚣张贪婪,没想到能笨到这种程度。
别说是她的秘书,就是她自己也迟早不保,不是冷云溪的默许,谁敢先斩后奏?
“你可以滚了!”见他不开口,李霞冷笑,直接轰人。
姚部长本就没想着多呆,缓了缓,临走前又加了句:“最近已经有些开始检查公司上下的考勤记录,李副总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就凭她!你看看她敢不敢查到我头上!没有我们李家,公司能成立?”李霞操起一本书就砸到地上:“你让她来,我看她敢拿我怎么样!”
姚部长一步也不敢多留,“惴惴不安”地逃出去。
进入电梯,他的唇角忽然一勾,不难看出他的好心情。
“越急越好,人不急不容易出错,看样子,副总的职位很快就要空出来了。”
那厢,办公室里的李霞扔干净了桌上的一切,还不够解气:“刚落地的娃就横上了,冷云溪,我看是你笑到最后,还是我!”说着拿起手机就按了按钮。
几乎就在她打完电话的同时,一个外来电话打进了云溪的手机。
云溪望了一眼,接起电话,祈湛磁性的声音从对面响起:“查到了,你们公司故意在外面抵押股票的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报应
周三,距离张氏集团实行人事改革的第七天,新董事长第二次召开公司股东大会。
在办公大楼职员换掉四成职工的时候,这样一个消息几乎是雪上加霜,让所有心惊胆战的人更加惴惴不安。
上一次开会是大洗洁的开始,这一次,面临的,又会是什么?
只是,与上一次人人打听消息,互通有无的情况截然相反,这一次,所有职工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兢兢业业地做事,连头都不抬。
冷偳放眼看去,忍不住勾起嘴角。
还算识时务。
此刻,在他身后站着六个人,年纪都不过三十左右的样子,个个脸上很是平静,只一人按下电梯的按钮,等着冷偳的指示,其余人都沉静无比。
无形中,他们以冷偳为中心,形成一种难得的默契。
冷偳踏进电梯后,忍不住叹息,不知道自家小妹到底给他秘书下了什么迷昏药,竟然肯这样大手笔。他当初听得可是清清楚楚,云溪借得可是“储备干部”,现在呢?
他环顾一周。
这六个可个个都是能挡一面的鬼才。最年轻的一个也留在公司总部锻炼了起码三年以上。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怎么感觉是拿着青龙偃月刀来砍小鸡?
当电梯门打开,董事长办公室尽在眼前的时候,冷偳收起所有情绪,面带微笑地领着众人走进那红毯的尽头。
门,没锁。
熟悉的妩媚女音几乎是铺面而来:“冷云溪,你根本就是个门外汉,还敢装作一副精英的样子在这里卖弄。你自己和众位股东说,你才当董事长几天,公司裁员了多少人?有多少老员工因为你失去了下半辈子的依靠!做人冷血到这个地步,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啧啧,几天没见,这人还是这样的大胆。说话连个门闩都没有,他可没见过哪家副总敢这样对老板说话。
冷偳脚步一顿,歪着头,看了一眼身边六人的反应。
刚刚还冷静无比的人,现在竟然一个个都是兴致盎然的样子,眼睛里像是被什么点燃了一样,通透一片。
话说,还没见到新主,就表现出这么兴奋的样子,你们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冷偳一边在心底反思自己做人是不是太失败了,一边加快脚步,走进办公室。
迎面看到的依旧是那华丽的水晶落地窗,湛蓝的天空以及远处高楼耸立的商业区尽在眼底,房间内的视线完美得几乎不能用言语来言说。
和上次一样的人员,各个股东坐在固定的坐席上,只李霞一个人站在中央,脸上一片蔑视,眼底微微泛着红色,火气十足。
冷偳在心底吹了声口哨,时间来得刚好。
不早不晚,恰好赶到一出好戏。
用眼神示意那六位找个位子坐下来,随即朝着最阴暗的角落走过去,隐在暗处观察众人的反应。没办法,云溪的手腕他见识过,实在是没有他出场的机会,倒不如好好放松,索性当场大戏来赏玩赏玩。
所有股东皆诧异地看着这各有千秋的六个陌生人走进来,有人刚要质疑,身边的股东便按住了他的手,照着阴暗的拐角处丢了个眼神过去。
在这过去的七天,所有人都查清了站在新董事长身边的男人的底细。
赫赫有名的冷氏公司掌门人,百闻不如一见。
能在从政世家中创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冷家第三代中唯一的嫡孙,实在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所有人向首位上的女子看去,却见她看都没看那突然闯进来的几人,一双琉璃色的眼睛只淡淡地看着正中央的李霞,神情似笑非笑,竟然让人猜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说完了?”李霞的慷慨陈词终于结束,懒懒的女声漂在空中,云溪轻轻一笑,唇边似有水光闪过。
就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却一下子打到了一团棉花上面,李霞只觉得一肚子的气,“董事长哪里没听懂,我还可以补充。”她就不信这个人没脸没皮到这个地步,话都已经说到这了,还敢装作若无其事。
云溪淡漠的眼睛静静地对着她,突然弯唇一笑,犹如大朵洁白的芙蓉,美得脱俗,隐隐中似乎竟能闪闪发光。
李霞只觉得脸上的温度簌簌地往上爬,“你笑什么!”
“没什么。”云溪忍不住侧过脸,阳光下,那精灵般的面容几乎通透得宛若一副古画:“我只是第一次见识到,一个下属敢这么拍桌子和领导说话。”
李霞自在医院被云溪打了一巴掌之后,恨不得能直接撕烂她的脸,现在听到她提到自己的身份不如她,简直是怒火交织:“你别忘了,没有我们李家……”
一本厚厚的账本突然扫到她的腿上,狠辣的力道在空中划过一道惊险的弧度,死死地从她脚腕口划过,留下一阵火辣辣的伤口。
李霞疼得几乎破口大骂,突然,那个从开会到现在一直不怎么开口的女人冷冷地看过来。
“我倒是想知道,凭着这本账簿,你还敢和我说什么李家的恩惠!”霹雳样的雷光从那一双冷炽的眼底燃起,像是一簇鬼火,烧得整个房子陷入一片可怕的低沉。
李霞盯着地上那本本子上几个偌大的数字,一下子跌坐到地上,转瞬间,脸色一变再变,从红到绿,最后变成深深的紫色,抬手就指向云溪:“你竟然查我的账!”
云溪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在众人惊疑的视线下,轻轻地弯身,慢慢地自高向下地俯视她,脸上竟还带着自如的微笑:“不是我查你的账,是律师事务所查的账。需要我告诉在座的各位董事,你当副总以来一共亏空了公司多少资金,贪污了多少分红?”
“你敢!”李霞慌乱地看了一眼四周,所有的股东皆冷冷地看着她,袖手旁观,竟是连一个上前的人都没有。
她下意识地往坐在最前方的汪总看去,却见对方眼底的黑幕浓浓,眼睛都没往她这个地方瞟一眼。
“你不能这样做!我爷爷…。”所有的支撑瞬间倒塌,没有了股东们的暗中纵容,任是傻子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她虽然依旧在嚷嚷,但底气已经明显地不足。
“我不能?”云溪神态莫测地用鞋尖踢了踢那本账簿:“李霞,你猜猜,这本账上的数字是你李家当年出资的几倍?又够你做多少年牢的?”
“胡说!你完全是污蔑!你根本没有证据,就想通过一个破律师事务所的假账来诬赖我,我告诉你……。”
“啪”,一声脆响。
云溪的鞋跟踩在那本账簿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李霞狡辩的声音就这样可笑地停在半路,再也继续不下去半分。
“喂,李霞,”她这一次的声音很轻,就像可以消失在空气里一样,可离她只有一步距离的李霞忽然开始忍不住地打抖,即便是再不懂看脸色的人也能感受到如今冷云溪身上散发出的煞气。
她的语气明明很淡,可李霞的牙齿却开始碰撞到一起,浑身止不住地觉得冷得可怕。
就像是刚刚一下子还明媚如春的空气,突然转到了北极,寒风凛冽到让她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双肩。
却看到头上的那个人越来越逼近的两旁。
呼吸越来越急促,嗓子越来越紧,“我……。我……。”
她想发出声音,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冰冷的空气里,那一道刺骨的呼吸正灼灼地从她耳边划过。
“作为一个副总,我对你真的是十分,十分的不满意。”云溪转头,对着身上起了一身疙瘩,动都不能动的李霞微微笑:“乘着我还给老董事长面子的时候,乖乖收拾东西给我走人。十分钟后,如果你还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敢保证,你所说的假账会一也不少地出现在法院里。一个小时后,我将邀请业界同仁,一起来观赏你被检察机关带走的尊荣,并且,将你的照片放在网络上,供所有的网民瞻仰。你猜你会怎么样?让我想想。”
她贴在她耳边,一字不落地慢慢道:“你会进监狱,在那里,你会被狱友们痛打,然后遇上贩毒份子,卖淫娼妓,杀人狂魔,恩,或许还有强奸同性的变态。多少年后,你出来了,身体残缺,精神不济。然后,你会发现,这个曾经待过的行业所有人都对你避而远之,你以前的朋友会嘲笑你,奚落你,甚至侮辱你,你的家族会以你为耻,驱逐你,远离你。然后,你可能在福利社的救助下,做着最低贱的事情,狼狈度日。有朝一日,曾经的下属路过时,看到你的惨样,也不过嬉笑一声,骂一句‘报应’!”
她每说一个字,李霞的呼吸就越紧促,直到最后,她几乎连呼吸都忘了,傻傻地看着眼前那美到空灵的女子,冷汗从额间慢慢淌下,将她精致的妆容晕得一塌糊涂。
云溪抬起身,冷冷地看着一副丧家之犬模样的李霞,眼帘微抬,扫视了一圈众人。
除了冷偳及他的下属脸上各种精彩,其他所有股东的表情都可以用“精妙绝伦”来形容。
她侧头,忍不住冷笑,张翠到底是太宠这些人了,这点手段就吓成这样?
低头,看着吓傻的李霞,轻轻道:“十分钟,我只给你十分钟。”
痴呆的人一下子像是被人按住打进了一阵强心剂,瞬间从地上爬起来,什么也不顾,冲出了房门。
“嘭”——
红木大门在众人呆楞时,发出一声重响。抬头看去,哪里还有李霞的影子。
“啪啪啪”——
这时,一道出乎意外的掌声从背后响起,所有人心脏一阵紧缩,回头看去,却见汪总冷着面孔,正在鼓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嗤笑
“冷小姐果然不愧是b大商学院的高材生,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烧得可真够旺的。要是不知道的人看到你刚刚对公司副总进行人身威胁,怕以为自己走错了路,进的不是张氏,而是牢房了。”说话的人自然是拍手的汪总。
公司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李霞依赖的便是汪总。
汪总全名汪荣华,其父汪殒生是整个公司真正意义上的创始人之一。公司在最艰难的时候除了有李家的注资,最重要的还有两个成功的原因。一是张老爷子果断的决策和领导力,其次,便是汪殒生的门路。当年的上海滩,何其纷繁复杂,各色豪强,地方动荡,黑帮横行,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大厦将倾,如果说,张老爷子是公司的领航人,汪殒生便是大副。只可惜,他原本就是市井出身,虽有聪明才干以及门路,但资金比不得张家,只得屈居人下。不过,张老爷子性格本就温厚,从来又是个大手大脚不亏待兄弟的人,这么多年下来,两家也一直相安无事。二十年前,由于身体不济,汪荣华接过他父亲的股份,那时他正逢鼎盛,才干出众,呆在公司权倾一时。直到出嫁后依旧选择大半的时间呆在上海陪伴父母的张翠作为执行董事进了公司之后,才创造了一个平衡。他的权利也被不知不觉地分到了张翠手中。
不过,既便如此,公司上下任谁也能看出,他是继张家之下最有力的发言人。
所以他话音一落,所有的股东同时噤声,不约而同,谁都准备作壁上观。
“汪总是觉得我刚刚对待李副总太苛刻,做得太过了?”云溪眼角轻轻一瞥,浅浅一笑,坐回位子,随意地用指尖挑拨着桌上的一尊摆饰。很简单的流苏笔台,造型清逸,看着便让人觉得精致。
“你是董事长,怎么会做得太过呢?”汪总转身从地上捡起那一份被李霞忘在脑后的账簿,神态自然地翻了几页,表情变都没变,只是,当最后一个数字从眼帘闪过时,他嘴角的弧度有那么一刻的停滞。
不过是个副总,贪下来的钱竟然可以抵得上公司一年的收益。
没用的东西!
眼底闪过一道冷光,汪总狠狠地看向李霞消失的方向。
但这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微微沉了口气,转身,面上已经恢复了一副阳春白雪的和蔼可亲:“可是,说句逾越的话,你毕竟算是我们侄女辈分的,看到你做事这么鲁莽,如果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袖手旁观,将来传出去,倒以为是我们要‘捧杀’新董事长,这对公司,对张董,我们都于心不忍。”
冷偳挑眉,果然是只修行颇深的老妖,说话滴水不漏,任云溪是董事长又如何?在座的哪一个论资历,论年纪不是她要尊称一声“伯父”辈的?
他们不约束她的权利,他们只“教导”,只“点播”,只“规劝”,这样好心好意的长辈,你能拒绝吗?
连位子还没有坐热,就和老辈们南辕北辙,这是什么?
突破传统?
不,别人只会说你是扶不起的阿斗!还没有玩透规矩,就赶着趟地做老大,根本就是颗烂菜叶子!
特别新董事长还是个在校大学生,这就更需要指正了!
谁能说汪总说的话不对?商场上那些个老奸巨猾的人也只有点头的份。当然,至于别人心底怎么想,你管不着。反正,汪荣华这话对的不是他们说的。你一个小丫头想到夺了公司实权,要是连这种人的场面话都对付不过去。
趁早一边歇去!
哪边凉快去哪!
回头,果然自己公司那六个人个个津津有味,恨不得泡一壶茶,再拿一叠瓜子,那就更惬意了。
“汪总对我好,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时,背着落地窗玩弄桌上笔台的云溪终于抬起身,巡视四周一圈,换了个姿势,靠在背后的皮椅上:“公司有您这一群经验丰富的前辈,我自然是要多跟着学习才是。”
这话风,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啊。冷偳忍不住向她看去。
“不过,”一个转折突然平地而起。
云溪的眼神慵懒如波斯,迷醉得像是一层有一层的光晕陷在那漆黑的世界里,她起身,走到汪总面前,从他手上接过那一本厚厚的簿子:“贪婪不是坏事,商人如果对金钱没有欲望,公司就永远止步不前甚至倒退。可李副总的贪婪已经超出了我容忍的范围,给各位股东创造最大程度的利益也是公司的最终目标。如果对这样一个连股东们的分红都动手的高层,我还心慈手软的话,我也实在不知道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面对诸位。您说,是不是?”
汪总捏住手腕,脸上的笑连一丝都没变:“冷小姐误会了,我并没有说你处置李副总有什么问题。只是,刚刚的态度,实在让我们这群老人有些心有余悸。俗话说,法不外乎人情,如果以后我们也烦了什么过错,冷小姐是不是也要当着众人的面,痛打落水狗,绝不留情?”
在座的各个都是人精。
李霞手里贪的那些自然有迹可循,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自己以前干过的事不会被查出来。
家族企业,又是非上市公司,哪个高层手里没有一笔烂账?
故而各个脸色一变,只看云溪的回答如何。如果,真的是个较劲的主,那么唯今之计,便是趁着她还没站住脚跟的时候,直接把她扳倒,选个好拿捏的或者是利益共同的,让别人上位!
冷偳轻松的脸色此刻渐渐地沉了下去,虽然坐在最拐角处,可各位股东的心思他是看得一丝不漏。
汪总这是个连环计。
如果云溪顾及眼前各位股东的看法,变相妥协。那么以后公司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就只能小惩大诫。公司里的烂账永远也彻查不出来。想要彻底整顿公司,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如果云溪一意孤行,汪总就完全站到了人情的最高点。云溪失去各位股东的支持倒是小事,以后要面对所有股东的刁难,才是后患无穷。
冷偳忍不住冷笑,虽然年纪过百,却是宝刀不老,难怪婶娘在他手上没有讨到便宜。
“汪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听懂。”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寡淡的声音,连语调都没变半分:“您是说,各位股东以后都要像李霞一样贪污公款?”
她蹙眉,有些“匪夷所思”地望着汪总,“年终分红的时候,公司的利润不都在这里吗?明明能拿到的钱却去贪,这是为什么?”
汪总转过身轻笑,怎么这人该聪明的时候非要给他装糊涂,以为这样就能躲得过去吗?
“我的意思不是贪污公款,而是人无完人,任何人都有可能犯错,作为董事长你应该心胸宽阔一点。”
“既然不是贪污公款,那么各位股东还有什么可以犯错。投资公司,本就是为了赚钱,公司有执行董事,还有管理人员,大家不接触公司事务,又不为了赚钱,要是还能犯错,我倒是真的觉得奇怪了。”云溪摸着手里的笔台,一双透亮的眼睛,很静很静地直直看向众人,就像是子夜里出然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夜莺,毛发光泽得令人心生鬼气:“还是说大家想要故意犯错?让公司直接倒台?”
这话说得太白,已经有很多人脸色发青,暗了又暗。所有人咬紧牙关,不答她。
她却望着汪总,脸上眨开一朵云烟样的笑:“不过再大的错,可能也没有某人来得厉害。至少,当我听到有人疯传我们公司有人故意在外面抵押公司股份的时候,我是觉得,李副总和此人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你说什么?”几个股东一下子站了起来。
几乎脸上统统一片震惊之色。
“各位难道都没有听说?”好看的睫毛慢慢地垂下,掩去了那一片琉璃冷光:“我才到上海第四天的时候,就有金峰集团的高层来询问我们张氏是否经营不利,否则,怎么会有人暗地在外面抵押股份?”
她说这话时极为轻柔,似乎是对情人的轻柔密语,只是,转身,她清冷妖娆的侧脸,直直对上汪总眼底深藏的冷厉和毒辣。
她的脸空灵美妙,如朝阳上最轻扬的一道虹,他的眼,深沉如渊,晦暗莫测,如地下那最黑暗腐蚀的墓穴。
这样的对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浮动在空气里的压抑。
空气忽然重得像是铅球,一丝喘息的可能都被压在地上。
办公室里的空调就像一下子禁止了一样,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有人转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两人。
直到恢复了呼吸,才有人低头一笑。
想靠一个消息,就能把汪荣华撂倒?
如果真的打着这样的算盘,小丫头,你还太嫩了点!
几个股东摇头,拿起茶杯,袅袅的热气徐徐升起,冷冷地掩饰住他们眼底嗤笑的神色……。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直戳要害
“董事长这是在暗示在场的股东有人在外面故意抵押股份?”汪总抬头,整个人如开封的利刃一样,满身煞气:“不知道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就像你说的一样,投资公司就是为了赚钱。张氏目前回馈给我们的东西远没有低到让人心冷的地步。相反,年关将至,我相信没有一个有理智的人会打着贱卖股份的主意。”
云溪的话没有说透,只说“有人”,他便回之三丈,同样也是模糊了那个抵押股份的人的身份。噙着一抹笑,他站在原地,神色轻松。
“那倒是要问问那个人心底想的是什么了,我也弄不清楚,业界这个消息疯传到连我一个出来乍到的都听说了,公司的各位股东们为什么却像是第一次听说的一样。按理来说,各位‘伯伯’们都是本阜有名的人物……”说到这里,她声音一个轻轻的拐弯,突然上扬,眼角带着碎屑的冷光:“难道是故意瞒着在场的人?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就只差是点名道姓拉着汪荣华给大家一一展示,什么叫“虚伪”了。
“董事长是查到了什么?不妨直说。我们年纪虽然大了,脑子还不盾。”汪总笑笑,丝毫不把云溪的话放在心上,似乎笃定了她不会当面发作,又或者,她即便当面发作了,他也有手段可以收拾她。
云溪抚摸着笔台,流苏细腻的感觉从她指尖一遍一遍的划过,一阵滑腻的感觉匆匆地流过,就和眼前这个滑得烫手的某人一样。
她的确能通过调用电话记录来公布李霞在他的操纵下做了多少事,又在电话里怎么样和他汇报工作,但是,没有直接证据,就算有直接证据,她也懒得这么用。
就像冷偳所说的,向来,她的手段没那么软。
雾蒙蒙的眼睛慢慢地勾起了一个弧度,让一众在旁边看好戏的老头们心头一怔,有一刹那,他们身体似乎微妙的僵硬了一下。
“汪总性子急,担心公司利益,无可厚非。但是,能否修养好些,容我把话说完再横眉怒眼?”云溪优雅地仰着颈项,指了指几乎要拍到她桌上来的某人,那浅浅的淡笑转眼即逝,却是让人很清楚地看出她对眼底的鄙视。
无论以年纪还是姿势来看,汪总的确做得有些不够漂亮,可这小姑娘也镇定得有些太不可思议。大好的把柄拿在手里,突然转口又不用了,这唱得到底是哪一出?
“认识这三家公司吗?”就在众人一阵疑惑的同时,云溪打开了红木桌上那台电脑,隐形文件里收藏的那三家名门企业的资料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不是……”有人缓过神,不可思议地看向屏幕:“这三家企业都是沪上的老字号,至少都有百年历史。董事长突然调查它们是为了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诸位比我都清楚,我来上海不过七八天的功夫,哪有时间和精力去调查这个?”
轻扬的眉毛如风中最温润的一道风景,她笑,趣味横生,性意盎然,眼底却森森如海,陈主沉浮,电脑上的光线一点一点地从她脸上移开,再转眼看去,她竟然已经背对着众人抬头看向天空。
天上有什么吗?
有人随她看去。
除了形状各异,不断飘逸的云层,似乎什么都没有。
转头,却发现她的脸越加深沉,冷光似乎从她的身体上渗透出来。这一种压力,这一种胁迫,竟是比刚刚她和汪总对视时来得更为吓人。
究竟是想到了什么,才能让她露出如此深沉的表情。
就像是即将拉开序幕的战场,剑客正坐在床头擦拭着手中的利刃一样,太冷静,却也太触目惊心。
张家那软绵的性子,这一辈竟然培养出这样的一个女孩,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有人忍不住在心底惊叹。
“这三家名门企业算起来,哪一个都比我们张氏有历史,有实力。只是,我很好奇,这份文件的存入时间是在年中盛夏的时候。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时候我正好出了一次意外,我母亲张翠在北京陪着我,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办公室……。”
回头,娉婷的身影在那蓝天映照下完美得不可思议,可再多的华美恭维都比不上她嘴边那个适宜的微笑,她勾唇,慢慢地回视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的汪总:“是不是能请汪总说明一下,你趁我母亲不在的时候,私自闯进董事长办公室,用了这台她的办公电脑,连这个隐形文件夹都没有删除又是为了什么?”
直戳要害!
如果说,股份是股东自己的,暗地抵押最多也只是损坏公司声誉的话,那么私自进入董事长办公室,调看最高层次的机密文件,并且私自调查三家名门企业,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再怎么着,明面上,他也只是个大股东,即便股份较大,但这种行为已经不仅仅是夺下张家的权利那么简单。
“汪总,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调查着三家企业。按理来说,他们是轻工业,和我们公司八竿子打不着,你调查了还没有删除,难道是认为以后还有用的着的地方?还是你这些信息必须只能在这台电脑上才用得着?”无论他是托大,认为这间办公室的主人迟早是他,还是他故意引导抵押股份的对向认为这是她母亲经营不善才出此下策,每一个可能都能让他在这个圈子里再也站不住脚。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机关算得再精细,只要被人指出来了,那就是一出低级把戏,还是让人不屑一顾的那种。
汪荣华在她翻出那个隐形文件夹之后脸色就已经开始不自然,但,无论动作还是神情,依旧镇定得出奇。“董事长为什么认定偷用张董电脑的就是我?难道房间里设了监视器不成?”
他冷笑,声音里带出几分黑道人才有的狠辣,到底是遗传了他父亲当年的作风,无论对向男女老幼,凡是阻挡了他去路的,统统都是阻碍:“还是说,董事长故意给我安一个帽子,让我从此以后闭嘴,再也不插手公司的事?”
他拿起云溪把玩的那块笔台,握在手间,明明是白瓷,可在那一双偌大的手中,竟转眼间就“咯吱”“刺啦”地发出脆响。
那声音停在耳边,就像是划开人胸口的刀刃一样,牙齿一阵酸软,几个盯着电脑的股东下意识地转过头,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转瞬,他再张开手,那造型清逸的笔台已成了粉末。
他翻开手心,任那碎屑一点一点地洒在地上,成为脚下的一滩污泥。
冷氏的那六个人脸色都已经沉得如铁,回头看了一眼自家未来老板,却见她竟浑然未觉,眯着眼,淡淡地看着居高临下的汪总,只说了一句话:“汪总别急着毁尸灭迹,你放在这张办公桌上的录音器我早就从笔台里弄出来了,捏碎了也无妨。”
如此飘飘然的一句话,竟比刚刚所有的事情都来的雷霆万钧!
汪总的脸一下子青紫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是不是对这本笔记本更清楚?”云溪无可厚非,从抽屉里抽出一本厚实的笔记本,随即懒懒地倚在后面的靠背上,那双氤氲的眼睛像是一片黑暗中的唯一璀璨,醒目得让人不敢直视:“这本印着你指纹的笔记本总归不会再眼生了吧?”
汪总震惊地看着桌上那放着的笔记本,牛皮封面显然已经有些岁月,边角处似乎经常被人摩挲,以至于出现了华润的痕迹。
他一下子冲过去,将笔记本抢到手里,疯了一般地迅速翻开。
只一秒,动作却像是被人在冰天雪地里从头到脚浇下一桶凉水一下,森冷阴寒:“东西呢?”
“汪总说的是笔记本里镂空存放的监控探头?”她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那本“笔记本”,轻而易举地翻开扉页,只见一个大大的空槽首当其冲,映入众人眼帘。
“探头自然是已经取出来了,难道汪总是想现在就让我拿给大家看?还是说,连着笔台内的录音器一道放给大家听?”她言笑晏晏,面对他满脸的煞气,嘴边的弧度竟然丝毫不减。
“够了!”他把一下子打落云溪手中的那本笔记本,脸色灰白地坐回原来的位子上:“这三家企业的确是我让人暗自调查的,那又怎么样?”
“汪总拥有的是自己的股份,你想抛售还是转让,和我没有多大干系。但是……。”她的嗓音忽然一沉,屋子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光线突然一暗,众人抬头,却发香刚刚还晴空万里的蓝天上,此刻竟是乌云满天:“但是,你想抵押给箫氏,我就罢了你的职位!”
“董事长好大的口气!”汪荣华想不出她是怎么猜出他要抵押股份的对象是箫氏,只是,想要罢免股东,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虽然你是董事长,可这并不代表公司就是你一个人随心所欲!想要任免股东,没有股东大会的决议,你的任何想法都是空话!”他毒辣的眼睛扫视一周,所有的股东几乎是立刻转开眼神,没有一个敢表态。
股东一共有八个,除去云溪和他以外,这六个人向来是以他为首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也不敢这个时候触他逆鳞。
冷偳脸色难看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这就是完完全全的威吓了!
一个年纪过百的老人欺负一个刚入职场的丫头,果然好胸襟!
一只洁白无暇的手在空空摆了摆,连眼神都没往他这边瞟一眼,只听她笑意慵懒道:“汪总也知道我是董事长了,公司股份我占百分之六十,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国家公司法第104条明文规定的是‘股东出席股东大会会议,所持每一股份有一表决权。’股东大会作出决议,必须经出席会议的股东所持表决权过半数通过。你觉得,这半数,我到了没有?”
“你!”他倏地站起来,一下子冲到云溪面前。巴掌直接扇过来,转眼就到了眼帘。
一直隐匿在旁边的人如鬼魅一样突然从后面扭住了他的手腕。
“李叔,”她笑得一脸轻松,“动作慢一点,我要听听声音。”
顿时,一阵令人胆寒的骨折声响彻整间屋子。
对着睚眦目裂的汪荣华,她神色怡然地低下头,用脚尖一点一点地碾上他的脚踝:“当我在你的摄影录像里看到我妈倒下之后,你走进这间办公室,坐在这个位子上办理了半个小时的‘公务’,看都没看她一眼的时候,我就没打算让你好过!汪总,你觉得,罢黜你是件不容易的事,可为什么在我看来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件芝麻小事。你相不相信,明天,我就能让你在整个上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上市
汪荣华消失了,像空气一样,突然蒸发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公司上下,所有人对此事都三缄其口。
除了那剩下来的六位股东。
到现在他们都记得,昨天汪荣华离开时的灰败脸色。
那一瞬间精神的分崩离析就像是坍塌的巨石一下子将他整个人碾得死无全尸,简直就是一副黑白照片,定格在那一秒,永远地刻在他们的心口上。
可,就在今天,他们竟然又接到了通知要召开股东大会。
如果说,上一次会议时,全公司是一种风声鹤唳的状况,那么云溪来到张氏的第九天,召开第三次股东大会的时候,全公司所有人只能用“胆颤心惊”四个字来描述自己的心态。
其中,最为心脏承受不住的,便是眼下坐在董事长办公室的六位股东。
一天之内,李霞离职,汪荣华罢免,经过张家御用大状——刘律师的手腕,云溪名正言顺地将汪荣华名下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也一下子笼到手,也就是说除了他们手上加在一起的百分之二十五,他们一无所有。
昨天他们还隔岸观火,眼下,他们却是连一丁点的声音都不敢发生。
强悍如汪荣华,竟然连正式较量的序幕还没有拉开,就被这个看上去如精灵一般优雅动人的对手给直接按到,掐得苟延残喘,留下他们这群向来墙头转向的人,却是要苦苦地面对着这个看不出半点情绪的董事长。
畏惧,惊恐,诧异,以及难以言语的复杂,一下子充斥在整个空间里,以至于冷氏的那六位男士走到办公室最中间的位子神情随意地坐下来时,都没有一个人吭声。
从医院探望张翠回来的云溪和冷偳一进来,看到这六对六的架势,忍不住侧头低笑。
怎么看,都像是不平等交战啊。
“董事长!”看到冷云溪踏进房门,所有股东都站起身,微笑致意,待遇之高和昨天简直是天壤之别。
那六个冷氏的人也站起身,向云溪点头示意。
虽不是各个风姿俊雅,但眼底透着的自信果决却是极为慑人。气质各不相同,可站在一起,就给人一种同步的感觉。
“伍秘书的眼光不错。”云溪朝他们略一点头,私下对身边的堂兄赞了一声,才望向各位股东,“各位伯伯,请坐。”
“不敢当,不敢当。”尴尬地扯扯嘴角,昨天那个敢称是她伯伯的人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座的谁还当得起这一声“伯伯”。
冷偳眼角一勾,瞧这给吓得。
一个个四五十岁的人物,给一个黄毛丫头吓得不敢落座,连气度都失了,说出去,估计都能当成笑话。
“各位伯伯不用这样,辈分上你们和我母亲是一代人,没什么当不起。再说,公司以后的发展还要倚靠各位股东,太客气了反而见外。”
当她满脸笑容,眼睛清澈的时候,就像是山谷里最静谧的一条小溪,无论是从姿态上,还是眼神中都能让人感觉到一股最舒适的暖风。骄阳下,她的侧脸似乎都在闪闪发光,挟着一种曼妙的温柔,让人几乎不敢想象,这就是昨天那个一下子将第二股东和副总连根拔起的人物。
六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慢慢坐回原位,脸上的笑不多也不少,既不显得谄媚,也不显得疏离。
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众人心底达成一致,其实只要公司能赚钱,谁是董事长,他们无所谓。
“其实今天请各位来,主要是为了商量一件事情。”她转头让门外候着的姚部长走进办公室,又吩咐外面的人将门关好。
经过这一周的人事改革,除去平常有作为或者曾经真的为公司鞠躬尽瘁又从不拖后腿的员工,其他的人士一律都受到了人力资源部的“招待”,这个消息,在场的股东或多或少都知道些。
眼看云溪把姚部长叫来,心中顿时明了。
走了个李霞,自然要扶持一个新任高层。
作为副总,姚部长虽然魄力十足,但是手段过于刚硬,可一联想起这么多年来此人打太极的水平,心思城府之重,少人可及,一时间,倒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姚部长是见惯人脸色的,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众人心底的算盘,也不急,只是和那冷氏六人坐到了一个方位,从头到尾,他始终没有说一个字。
“董事长为的是人事改革的事情?”股东们猜测一二,这才开口。
“不,人事改革是小事,而且进行得已经差不多,我没有什么要插手了。”捧起桌上的香茗,云溪轻轻闭上眼睛,慢慢地啜了一口,用一种如雾如烟的眼神慢慢地看了一眼四周,淡淡道:“我只是想和各位商量公司上市的事。”
宛若平地惊雷!
“什么?”立即有人站起来:“十年前,老董事长不是已经决定张氏不再上市了吗?”
没有汪总和李霞的大力“合作”,老爷子怎么会下这样的决定?云溪连想都不用想,几乎都可以猜到当时碍于人情世故,众股东又百般抵制上市时,她外公蹙起的眉头。
并不是所有的公司都愿意上市,首当其冲,公司保守派股东就会是抵制派最坚实的盾牌。
先不提,上市需要花费多少的人力、财力和物力,就算孤注一掷,也不一定可以上市成功。
即便是一击即中,成功上市,之后的问题才是真正让他们头大的问题。
上市公司首先就需要对持有公司股份的持股者负责,在提高透明管理的同时,所有的灰色收入都成了绝缘体,其次,定期需要把公司的资料通知股份持有者,股东的权利大大折减的同时,还要承担着公司会被巨头恶意控股的危险。
从“守成”这一方面来说,任何握有财富钥匙的人,都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
当年,她外公年事已高,又考虑到公司内部诸多因素,才不得不放弃上市的打算。
只是,于她来说,上市才是她接手张氏的开始。
从根源将家族企业的弊端剔除,才能将公司真正引上正轨。
她没那么多的时间浪费,要么就不动手,要动就摧古拉朽地一次性解决!
“各位伯伯都应该知道,公司资产将近百亿,在民营企业中算得上不错。只是,大家看到昨天李副总的账本也该发现,这两年公司的管理漏洞百出,上市,并不是为了分流大家的股权,相反,为了最大程度地提高经济回馈,通过发行股票来增加资本,进一步扩大投资,增大公司的规模和业务才是我的目的。”
所有人闷着声,不答。
上市的好处,在座的自然都懂。
把公司的一部股票分卖给大众,相当于找大众来和他们一起承担风险,好比他们原本是100%持有,赔了就赔100,可如果上市之后是50%持有,你们就只赔50。
资产流动性也随即提高,最现实的当然还是直接脱离了银行的控制,融资灵活性极大。
可是,相比于上市之后的诸多问题,他们更宁愿就这样原地不动,选出一个看得过去的总经理或是副总,将现在的分红保持下去。
冷氏的六人看出他们的打算,没有吭声。
守成固然重要,但是缺少了挑战新目标的好胜心,一个公司就只能渐渐走向衰败。这是很多著名企业渐渐走向解散的主要原因。
六人对七人,见解不同,表情自然截然相反。就像是一条银河,少壮派和保守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溪仰靠在皮椅上,指尖轻轻地点了点桌面,所有人回头看来:“需要我这个小辈给各位伯伯再提醒一点吗?公司实力的增加和你们收益的增加绝对是正比,高风险才有高回报。现在你们的收入或许十分可观,可是,十年后,二十年后,到你们的儿子、孙子面对市场竞争的时候,你们没有相关的经验可以传授,没有雄厚得够他们一辈子坐吃山空的财富,到时候,你们只会后悔现在的目光短浅。”
……。
室内的温度似乎一下子升高了很多,六个股东的脸竟同时地沉了沉……。
“董事长执意要这么做?”良久,一个股东站起来,淡淡地询问。
云溪笑:“我不喜欢固步自封,既然有博弈的能力,我就要把公司带到更高的位子。”
只是,另一个要上市的原因,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无人看到处,她的唇角冷冷地扬起一个弧度……。
“如果我们都不同意呢?”有人谨慎地提出想法。
云溪慢慢地抬头,微微侧身,对着众人:“昨天我说的国家公司法第104条还没有说完,需要我继续吗?”
六个股东顿时一僵。
他们都是懂商的人,谁都清楚,104条法规后半条。
股东大会作出修改公司章程、增加或者减少注册资本的决议,以及公司合并、分立、解散或者变更公司形式的决议,必须经出席会议的股东所持表决权的三分之二以上通过。
冷云溪现在手握汪总的百分之十五,再加上她自己的百分之六十……
他们和她的股份完全不在一个水平。
她来征询意见,说句好听话,不过是给他们面子,走个流程而已。
他们却真的忘了处境,竟然不知不觉间,犯了汪荣华一样的错。
有人冷笑,大势已去,挣扎也不过是徒劳。
有人却忍不住仔细地看向云溪,心中一个声音越来越强。
胆魄,见识,能力,无人可比,这样一个十八岁的董事长只怕比见惯了商场腥风血雨的老狐狸来得更可怕。
名扬上海自是肯定,只怕从今而后,扶摇直上九万里,那才是真正的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