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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王者归来全文阅读

作者:长生门     重生之王者归来txt下载     重生之王者归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 幽深

    空气渐渐变得湿润起来,似乎连雨水都已经开始酝起气势,整个车子里越发觉得呼吸困难。所有的黑衣人站在外面,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只待张先生一个眼神,不管里面拿着枪的是不是第一公子还是传说中的峤子墨,务必要让自家主人全身而退。

    卓风看了四周一眼,目光最终落在眼神漆黑的张先生脸上。

    这样一个人,浸透了岁月,见惯了风浪,却依旧被峤子墨吓得不轻。

    刚刚,若不是他的及时制止,或者,现在抵在张先生身上的就不仅仅只是一截冷冰冰的枪口,这枪口已经是灼热的、刚刚射出子弹的出处。

    从小到大,他与峤子墨认识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若说当初第一次见到冷云溪的时候,还曾觉得,这两人性格都太冷静自持、根本不太适合的话,现在,他是终于明白。对于峤子墨来说,冷云溪已然不仅仅只是一个认定的女人这般简单的定位。

    他已经将她看成他自己的一部分。

    而张先生,动了他的大忌。

    今晚,如果不能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别说这些黑衣人,张先生的命就算是由老天护着,峤子墨也能用一遍一遍地将人给格杀。

    “张先生,你的身份是什么,对于子墨来说无关紧要。”卓风斟酌了一会,终于慢慢开口道:“我们需要你一个承诺,从此再也不接近冷云溪,这样,今天的事情,或许可以一笔勾销。”

    峤子墨冷眼看卓风,见他面色叹息,略带恳请,目光淡淡地瞟了张先生一眼。

    谁都猜不出峤子墨此刻的心情,卓风亦是如此。他是在赌,凭着往日情谊,凭着对峤子墨遇事冷静的笃定才说了这一句话。

    有些事情,一旦闹大了,再大的本事也没法做到风过无痕。

    更何况,今晚“张先生”请来云溪的时候,故意暴露了痕迹。

    如果从此张先生销声匿迹,或者被人发现了尸首,顺着冷云溪这条线索推断,最后绝对会落到峤子墨身上。

    杀人,不是不可以。但是,如今早已不是数十年前,战火纷飞的年代。因为一时冲动而动了张先生,这事绝对算不上理智之举。

    张先生那张白得透明的脸忽然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森冷,望着卓风,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卓家的人总归有不错的遗传,你很像你的父亲。”

    这话算得上是一句带着回忆当初的意味,却是将卓风刚刚那句转圜的话一下子转移了方向。

    在场的人都是历练出来的,话音刚落,冰冷无情的峤子墨眼底闪过一道光。

    卓风既然是第一公子,他的父亲是谁,全世界都清清楚楚。

    而这人,竟然毫不忌讳地提及卓风的童年和他的父亲,可见,果然不是什么普通商人。

    清冷的笑丝丝扣着杀机,割得张先生面上一冷,可眼下张先生却似乎因为卓风的在场,已经渐渐的放下了悬着的心,竟然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转头看向峤子墨:“峤公子,何必这么气急败坏?冷云溪固然优秀,但是以你的条件,就算是娶个外国皇室都不成问题,何必这么……”

    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某人用枪托一下子砸中了脑门。

    顿时,鲜血横流,淋漓腥红。

    狠辣如出闸的凶兽,再也不受控制。张先生狂吼了一声:“都死了吗?一个个站着干嘛,把他废了!”

    话音刚落,四周所有的黑衣人顿时像是解禁了一般,身手极快、如同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瞬间就已经打开了车门。

    几双手同时朝峤子墨伸过去,头一个人率先冲着他手里的枪而去,双手成爪状,只待一击即中,即可将那武器空手夺走。

    这所有的黑衣人各个都是经过多年训练,动作一气呵成,配合在一起更是默契非凡,别说是峤子墨一个人,就算是加上卓风也难以一下子将这群人隔开。

    “嘭”——

    一道黯哑的声音,透过车后窗玻璃,带起一片支离破碎。

    透明的碎片顷刻间撒在后车厢满满一片,整片玻璃全然消失。

    从玻璃上穿过的子弹一击即中,将那离峤子墨最近的一只手凭空射穿。

    凄厉绝望的声音顿时响彻在这小小的空间内。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名想要夺走峤子墨手枪的黑衣人被人一枪崩碎了手掌,那子弹从他手心直接穿过,火药灼烧了他的皮肤,一直坚实有力的手此刻已然成了破碎的肉屑。

    还没有等人回过神,“嘭”“嘭”——

    又是两记点射。

    离得峤子墨最近的另外两人同时被打穿了膝盖骨,痛苦地叠在车外毫无站立能力。

    这三声枪响看不出任何距离和方向,发生只在眨眼之间,而峤子墨在此之间,连眉毛都没动,一双眼,如夜间能视的鹰,冷冷地落在张先生那张豁然惊悚的脸上。

    “我说了,谁都不能动我的人。”他唯一认定的女人,自己都舍不得碰上一下,这位香港张先生也敢动手?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冰凉,震得坐在一边的卓风心惊胆战:“你竟然带了狙击手?”

    卓风几乎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扔进沸水里煮上一开,瞧着刚刚那三声枪响,在暗处埋伏的狙击手绝不可能只是一个。

    他简直不敢想象,张先生如果再说错一句话,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其他的黑衣人果然也不敢再有任何动作,手脚利索地把那三名中弹的同伴快速地扶到阴暗处,躲在遮蔽物后,小心地防备着。

    张先生已然孤立无援,整个人脸色都黑到无法直视的地步。

    他呼风唤雨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逼到绝境,竟然还是一个小辈这样毫不费力地就将他的面子踩在了地上,比当面抽他还来的过分。

    “你会后悔的!”他阴暗的双眼里,流淌过的气势阴鸷恐怖,畸形的手腕已然疼到麻木。

    卓风一把捂住他的嘴,强制截住他后面要说的话。天知道,他要是再说出什么,自己也不能保证今天能让峤子墨就此收手。

    “子墨,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云溪救出来,张先生的事什么时候都好处理。”他想着既然眼下峤子墨几乎没有心思再听利弊分析,不知直接引开他的注意力。

    虽然不知道冷云溪现在在哪,但这偌大的山庄,想要找出一个人,总归要费些功夫的,拖一会是一会。

    果然,峤子墨拿着手枪的姿势微微一变。目光从张先生那张脸上移开,定定地看了四周一眼。

    过了半响,他忽然下了车,整个人朝着灯影重重的山庄里面走去——那里是客房的位置。

    卓风暗自吐气,这时才发现自己背后竟然一阵湿气,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大半。

    自他成年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虽说从小就知道峤子墨的厉害,却还是首次领教这样的锋利。

    目光看向一边的张先生,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到底还是叹息一声。

    只希望,今天某人够好运,冷云溪没出什么事,否则,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接下来的问题。

    张先生望着渐渐消失在灯影中的峤子墨的背影,暗自计算着时间,从冷云溪和萧然中了chun药进了房间到现在已然过了四十分钟,按理来说,应该事成……

    而在房间里,令张先生绝对没想到的是,应该中招的冷云溪此刻正冷眼旁观着某人的痛苦煎熬。

    萧然的气息越来越灼热,皮肤上的温度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垫在身下的床单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他微微侧着头,任额间的青筋站起,神色深幽,如夜幕中的一片孤影,死死地咬紧嘴唇,不发出任何身影。

    人的意志力总是有限的,在药力面前尤其如此。他此刻就像是在火焰和冰川中反复地煎熬着,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欲望催促着他紧紧地把房间里站着的云溪抓住,按倒,然后,狠狠地为所欲为。

    可是,他不愿。所以,拼尽了一身所有的力气,他只死死地抓住床被,不愿与那双眼睛对上。只怕,自己一旦对上,欲望便再也无法制止。

    “萧然,你一直在隐藏着什么?”云溪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唇边。那里已经被他自己咬出一片鲜血,顺着脖子往下,竟有一种妖冶的美感。

    萧然从来都是天之骄子,高傲贵气,如今这般竟带出一种让人恨不得堕落的黑色魅力,仿佛整个事件都陷入了魔道。

    空气里,被一种铁锈味渐渐侵蚀,灯光越发显得暧昧起来。

    风声越来越大,刮得窗外的树枝开始阵阵作响。

    萧然只觉得自己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哪里还顾得什么想法,云溪说什么,他几乎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当初种种绝不可能暴露在空气中的秘密,也于今晚,在这小小的一间卧室里揭开了蒙纱。

    “我从没有在你面前提过父母,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是在他身边呆的最久的女人,可即便如此,也从来不知道萧氏这个家族真正的情况。

    云溪漠然,从前爱得那么痴傻,见所有萧氏的人都传闻她即将入主萧家成为名门正娶的媳妇,还曾经小心翼翼地朝他打探过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性格,第一次见面要怎么样才会得到老人家的喜欢,没想到却被他冷淡地打断,从此,他们之间,这就成为一个禁忌,再也没有提起。

    没想到,时隔几年,竟然是他提起这个话题。

    “陈昊是萧氏的第二股东,我是萧氏的最大股东,这在业内,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我这个第一股东,只是暂时的。”萧然的声音再次响起,目光依旧没有对上云溪的,他只是看着窗外渐渐漫上天边的乌云:“我的股份都来源于一份让渡协议。”

    云溪想了想,在萧氏,她从未见过萧然的父母,于是顺着他的话猜下去:“是你父母传给你的?”

    就她所知,萧然的父母很低调,低调到以萧氏这般的名声,竟然从网上找不到一条他们的信息。这本来就很稀奇,更不要说,她在萧氏工作了那么久,从没有听说萧然之前的掌舵人是什么样子。仿佛就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人谈到这个,都讳莫如深。

    “我的父母专注享乐,哪来股份留给我?”萧然嘲讽一笑,觉得云溪这话说的真好玩,他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没见过的人,怎么可能会留下这偌大的家产给他?

    整个b市的人都知道,他是萧氏唯一的正统继承人,萧氏财富惊人、气势如虹,却没有人真正的见过他的父母,就像是空中一个传说故事一般,只闻风声、不见其人。

    所有人一旦提及萧氏,便只会想到他,他的风声大过任何萧家人,连他的父母都不能例外。似乎他父母的最大成就,就是为整个萧氏生出了这么出色的主人。

    名声煊赫,财势敌国,让多少人眼红嫉妒,多少人费尽心机,可除了萧家的人,谁又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长大的?

    “你猜猜,我有多少被养在”外宅“的兄弟?”

    多情放浪的父母在外面各自情人无数,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兄弟”他双手放在一起都数不过来,只要他不符合家族的期许,多的是人来替代。“正统”?正统算什么?在利益面前,一切都是虚幻的狗屁。

    云溪的手忽然一颤,看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萧然,沉吟良久,到底没有过去。

    萧然木然地撑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坐到床边,好不容易达成了目标,收回双手,已然又出了一阵汗,眉目直直地看向云溪。他虽然有父母,却从来形同虚设,她的亲人对她如珍如宝,他的过去,却从来没有温暖的回忆。

    他亦是被爷爷教导长大,可是与她的外公相比,他的爷爷是个真正为了萧家权势可以干出一切疯狂举动的人。

    十岁的时候,他过生日。到现在,那天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深深地刻在他脑子里。

    家族气派的生日宴,那些衣着华丽,笑容满面,讨好地、巴结地对他言听计从的人,让他笑了整整一天的脸都僵了。他爷爷却第一次亲自带到河边钓鱼,他几乎受宠若惊。拿起鱼竿,勾上鱼饵,兴致勃勃地想要甩鱼竿,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问爷爷。可刚要回头,身上却是一阵剧痛,再醒过神时,冰冷的河水就已经淹没了他的头。

    眼耳口鼻被河水统统包围,不会游泳,只会死劲地挣扎,只觉得黑暗和窒息感几乎能将人逼疯。再顾不上什么教养、礼仪,只本能地挣扎着叫救命。河边,他的亲爷爷,拿着鱼竿,一边抽着烟,一边神情随意地开始钓鱼:“萧家人,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信。萧然,这是爷爷给你上的第一课。”

    那天,直到他喝水到昏厥,爷爷也没有让人将他救上来。直到最后不省人事。

    再醒来,呵,他也就再没有什么人可信了……

    “我爷爷亲眼看着我溺水,而他坐在岸边一动不动。医生后来说,他是算准了人体的极限才让人下来把我从水里捞上来的,如果再迟五分钟,呵呵……。”萧然忽然咳嗽一声,仿佛鼻腔里仍有水流一样,他闭了闭眼,呼吸急促起来。那记忆太深刻,以至于每次想起,都觉得自己已然溺在那永远够不到顶的河水里:“现在你知道了?那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惨白的脸色看着她,目光却似乎已经完全空了,里面空无一物。

    云溪拉开整个房间的窗帘,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瞬间将整个房间蒙上一层异域之色,亮的灼眼,冷得刺目。

    “你爷爷就是那位传说中早已经死了的萧家第三代掌舵人?”

    萧氏,家族积累丰厚,但真正发达到让人敬畏,却是从第三代开始,因为那是真正的红色贵族的开始。只有在b市呆过了半个世纪以上的人,才知道,这样一个显赫的姓氏,是由多少冰冷的过去堆积而成。

    萧然沉默,等于默认。

    “让我再猜猜,口口声声说着是你在香港第一个合作人的‘张先生’其实根本不姓‘张’?”她没说一个字,话音便冷上一分。可这并不妨碍她想要弄清楚事实真相的决心。

    萧然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至此,云溪终于明白,为什么冷老爷子承认和张先生是故交,却从来不曾认认真真地请到家中做客过。

    哪怕是在铁血将军的眼中,这位“张先生”,哦,不,是曾经的萧氏掌舵人——萧然的爷爷,心中的狠辣与无情亦是让人难以接受。

    此刻,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位“张先生”这般执意要为萧然做媒。“他这么想让我和你成双成对,看上了冷家的背景是不是?作为整个冷家最受宠的小辈,如果和你结婚,对于萧氏来说,也算是锦上添花了。”

    萧然死死地闭上了眼,她话里的直白和讽刺几乎将他所有的维持的尊严统统踩在脚下。

    “在他的眼里,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得上萧氏。”当初远离b市,也是为了能让萧氏能毫无阻碍地继续壮大发展下去。从政的人从商,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太过敏感的话题。他已年纪渐长,不能再往上上升多少,与其被人指着鼻梁骨说是以权谋私,不如另辟蹊径。因为是开国gong臣,所以加倍小心处理,隐姓埋名,去了香港,把这偌大的企业留给了“唯一”的继承人。

    对于他来说,风流成性的儿子压根没有自小被教导得冷血无情的孙子重要,于是,所有对于萧氏毫无作用的人,都是废物。他直接将股权“让渡”给了萧然,成就了这个名义上的“第一股东”。

    萧然自嘲笑笑,自己的父母就是因为毫无经商头脑,早早被发配到边疆,勒令决不许回国。如果产生了任何对公司不好的流言蜚语,立刻切断经济来源。

    他便这样,从小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他的教导下,一边学着帝王学,一边没心没血的长大。

    但凡有点情谊,也渐渐被磨成了冰屑。

    这么久以来,除了陈昊因为有利用价值,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被老爷子一根一根像是骨头一样剔除掉。

    所以,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怨恨这个人,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的手腕。

    时隔多年,总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像是被人事先安排好的一局棋。

    长夜漫漫,他亦曾想过用什么手段彻底斩断与他的关联。

    可是,这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

    云溪恍然,想起之前的一点一滴。

    张先生第一次失踪的时候,引起巨大的风浪,那时候,她不曾在意,如今想想,他后来出现的地方竟然是国外,随即不久,萧然就从国外回国,时间那么吻合。

    后来晓芸曝出“wang”公司丑闻,向所有人纰漏公司强迫她以色侍人的时候,自己的名声彻底被污蔑败坏,陈昊赴港,以他的身手和在黑道的势力,竟然也动不得张先生分毫,甚至被人所伤,结果萧然去了,事情竟然就慢慢地出现了转机。明明是张先生一手策划操纵晓芸和那位影帝栽赃陷害,因为萧然的出现,他在媒体面前他却反而称赞她是“真正的实业家”。

    “冷小姐年纪轻轻,却在影视圈创下不俗的成绩,为人低调平和,从不轻易对旗下的明星约束控制,是难得的实业家。不仅如此,这段时间,因为误解,我曾经对wang公司的事物是否合法提出质疑,对此,冷小姐却并未对此心怀愤恨,相反,本着光明正大的态度开诚布公。如果不是各位记者发现了真相,可能我会一错再错。”

    到现在,冷云溪都能一字不落地背出张先生当时说的这句话。

    “陈昊也不知道他是你爷爷?”她想起那次陈昊的负伤,终究觉得有些诡异。

    这两人在认识她之前就已经是好到不能再好的朋友,怎么可能陈昊连萧然唯一的亲人都没见过?

    萧然一听,就知道她是怀疑陈昊当时故意作秀,帮忙掩埋真相,苦笑着摇头:“不,他也不知道,除了你,没有别人知道。”

    萧氏最大的秘密,足以动摇整个公司的机密,一个人知道就已经太多太多。

    站在床边,看着仰面躺在那的萧然,云溪第一次觉得像是在看一个四周爬满了藤椒的孤儿。

    这个人太傲、太狠、太无情,却是被人刻意一刀一刀削成这般模样。他想要保持人性,便只能被最亲的亲人一刀刀凌迟,他少年时所有的依赖都是建立在最冷酷直白的利益之上。

    她曾经恨过这个男人不把她的爱情看在眼底,甚至连一声“我爱你”都吝啬于提及。可若是连他自己都没有过爱,又怎么能给别人“爱”?

    萧然忽然侧过头,灯光在他面上印下一层模糊的阴影:“我如果不是这样,早就被他一脚踢开,扶持别人上位。但即便是这样,云溪,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药劲又一次的上来,他脑子里一片古怪的灼热,想要抓住最后一丝清明,可舌头偏偏已经不听大脑的安排。他不愿意去看那双空灵的眼睛里此刻流露出的神色,只怕看一眼都是彻骨冰寒。

    他在这世上遗世独立、享受众人追捧,实际上却不过是背后抵着尖刀,在冰上蹒跚前进。

    就连陈昊都不知道这些秘辛,多年来,他一个人站在黑暗的最深处,一遍遍地鞭策着自己,想要离开祖父的阴影。

    好不容易,真的到了与他约定期满的时候,却没想到,偏生让他捉住了云溪,想要继续“合约”。

    “你们刚刚说的续约是怎么回事?”云溪看得分明,萧然脑子已经陷入一片模糊,理智即将告罄,所以抓住最后的机会问出问题。

    “他曾经和我定下合约,如果我能在十年内把萧氏的营业额提升五倍,从此他再也与我无关,与萧氏无关。”从他年满二十岁起,这道合约生效,至今恰好期满。如今萧氏规模已然达到目标,他却后悔了,不肯放手,所以借着帮他物色妻子的借口,想要再“续约”。

    云溪无声冷笑。

    以萧氏目前的规模,再想提升五倍,难道是要垄断整个z国吗?

    不过是权利遮盖了双眼,被欲望侵蚀得忘记了一切理智。成为整个香港顶有名的人物又怎样,实实在在地控制着萧氏才是这位老先生权欲的极致。

    “啪”——

    脑中的神经似乎发出一声断裂声,萧然终于全线失去理智,猛地伸出右手,一下子捉住了云溪的手腕。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一下子踹开,门外,露出了一张月色看到都要羞愧躲避的俊逸容貌。

    “哗哗哗”——

    电闪之后,倾盆大雨如期而至,拍打在窗户上,阵阵声响。

    峤子墨目光冷然地看着萧然触在云溪手腕上的右手,双眸幽深……。

    ------题外话------

    后面还有一章三千字,不知道能不能敢在十二点前。即使过了十二点,后面的这章也算是28日的更新。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安然

    萧然此刻已经静静闭上双眼,全身上下偶尔抽动着,唯有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时间都全部凝滞住了一般,全世界所有的意义都在他面前这一只手上。

    他静静地握着,像是握住整个世界。

    脸上的苦涩已然全部退去,就这样半靠在床头,沉寂着、黯然着,再没有进一步的任何动作。

    曾几何时,他是她的全部,她将整个身心都放在他身上,那时只觉得女人,各个如此。可,原来,兜兜转转,他找了那么久,求的,不过是如今的这片刻安然。只要,她在他身边,任何事情都不过是尘埃。

    峤子墨目光从萧然身上一掠而过,最终落在云溪那双清明淡然的眼睛上。

    那里似乎是暴风雨前的海面,波澜凌冽,如翻天巨浪,层层叠叠,可是一道惊雷劈下,她的目光转眼幡然平静,如最平静的水波,施施然朝他一笑,声音再安然不过:“你来了。”

    一声叹息,带着缱绻,如梦似雾,当真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峤子墨手起,眼帘低垂,直接一记劈晕了萧然。

    空气中有那么一刻的凝滞,萧然握住云溪的手终于自动放开,整个人倒在床中,失去了知觉。

    “他中了chun药,已经失去意识了。”云溪垂眉,看着无知无觉睡在那里的萧然,静静对峤子墨说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倒不像是可怜某人,而是简简单单地阐述一项事实。

    “我知道。”冷肃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从床边绕过,一个俯身,将她整个人全部揉进怀里,最后一个字辗转在薄唇上,缠绵悱恻。

    云溪的手渐渐地抚向他的后背,轻轻一声叹息,主动迎了上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

    屋外的暴风雨已然将整个山庄弄得湿气腾腾,雨滴似乎永远都没有停止的趋势,在玻璃窗户上疯狂地拍打着。

    峤子墨轻轻地含着她的耳垂,复又挑逗着,逼得某人一声轻喘,这才满意地放开她。

    “胆子这么大,就不怕我生气?”从看到云溪这双清透的眼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今晚的一切不过是在设一个局,顺水推舟、请君入瓮,张先生自以为自己设了一桌好棋,却没想到竟然被她反倒利用了。

    “我信你,这点肚量还是有的。”云溪笑笑,望着他那双漆黑的眼,忍不住凑过去吻了吻:“再说,我不是给你留了言?”

    他安排了人在她四周保护她,她跟着黑衣人上车之前递了个眼神过去,对方也聪明,并没有过来阻拦,而是转眼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过来。

    峤子墨抚了抚她的发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她心底,似乎对于真相的执着要超过一切。

    “走吧。”云溪打了个呵欠:“时间不早了,李嫂还等着我回家吃饭。”

    峤子墨诧异地看她一眼:“就这么算了?”

    张先生还呆在那车里,他可压根没准备这么简简单单地放了他。

    “你知道他是谁?”云溪忽然一笑,面带冷色,回头看了无知无觉睡过去的萧然一眼。

    峤子墨哂笑:“萧谭生。”

    三个字,代表的是一个时代。

    当年若是没有听说过这三个字,怕是b市任何人都要鄙夷你是乡下来的西贝货,如今,却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散成了过往的一道云烟,早已被人忘在滚滚巨浪中,谁人还记得整个这位人物成就了萧氏的崛起?

    云溪轻笑,果然没有什么可以瞒过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卓风那般的失态,算来算去不过是两个原因。和萧然扯得上关系的,总归不过是当年神秘失去音讯的萧谭生。此君在政界曾经也红极一时,卓风小时候见过他也理所当然。

    “怪不得。”云溪无奈,见他提都懒得提某人,索性转身拉着他从房间离开。

    说来也奇怪,刚刚雨势凶猛的天一下子像是变了脸,明明不是夏天,竟然这雨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眼就收敛了起来,月色皎洁,两人走在石头路上,竟有些像是晚上约会一样。

    “卓风也来了?”远远地,看着一个人站在车边,面目有些熟悉,脸上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云溪转头看向淡然的某人,当真高贵冷艳,一丝情绪也无。

    “嗯。”卓风没有走过来,似乎还在担心他一个不顺意直接将萧家那位的脑袋拧下来,峤子墨握了握云溪的手,依旧不变路线,朝着山庄外面走去。

    云溪挑眉,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公子吃瘪的模样,以前只觉得峤子墨是占有欲惊人,如今气场全开,啧啧,连大公子都要退避三舍。

    和卓风打了个招呼,云溪任峤子墨拉着出了山庄。

    门口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已然停着,三个俊挺的青年眼中似带着火光,在漆黑的夜色里都熠熠生辉,目光交接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散开,那种目光让人觉得像是被盯上的一瞬间,就已经被瞄准。

    “boss嫂!”

    异口同声的三声尊称,立马让这三人从死神位置上跌到尘埃。

    云溪扶额,有点无语。

    看了一眼他们手边的狙击枪,再听着这声称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峤子墨只瞥了这三人一眼,立马,一个个挺直腰杆,训练有素地上了车,仿佛再说一个字都能立马被撕了一样。

    云溪可以想象,这人,其实真的是希特勒了。

    车子一路无阻,很快抵达冷宅。

    云溪想了想,“萧谭生的事情你先别慌着动手,我还有用。”

    能让卓公子今天这般表现,可以肯定的是,萧谭生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地离开了b市去了香港。政界的事情本身就不能说透,里面千丝万缕,牵一发动全身,乔老如今像是死水一滩,毫无动静,倒不如从这下手,她倒是不信,乔老会一直置身事外。

    峤子墨食指轻点座椅,在车子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抱着狙击枪的三人屏息以待,目光似是染上了一层火焰。

    良久,他只轻轻一笑:“随你。”

    这般笑容,连日月都要为之神魂颠倒。

    曾几何时,早已将自家boss当做万年不动明王,见到这般笑容,差点没把这三人弄得心魂俱颤。

    云溪微笑,如六月骄阳,轻轻眨了眨眼,转身已然推门下车。

    “要不要来家里吃饭?”她邀他。

    “不了。”谁料,他竟然会拒绝。

    云溪挑眉看他一眼。

    “下次带了见面礼才好上门。”某人悠然一笑,眼底满满的都是爱意和宠溺。

    这是想着要见家长?……。

    云溪摸了摸头,深深地叹息一声,需不需要这么霸道?

    峤子墨看她一眼,笑意盎然:“快点上去吧。”

    云溪点了点头,转身晃进门里。

    果然,李嫂已经在那念叨了许久:“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先生和夫人早就等着了,菜都凉了,我先去厨房热热。”

    云溪暖暖一笑。

    虽说死了一次,但是,每次见到这般温暖的声音,总是觉得从心底都活了过来。

    灯影灼灼中,优雅富贵的父母正含笑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

    “刚回国就玩疯了?不是说了晚上早点回来吃饭吗?”张翠柔柔的声音里满是关爱,云溪笑着过去搂住她:“妈,我给你带了纪念品,待会送到你房间去。”

    “就知道转移话题。”张翠笑,点了点她鼻尖:“快点坐下来,跟我说说,这次去埃及感觉怎样?”

    生意上的事情,云溪从来不在家里提起,一是担心张翠心脏不好、多操心,还有一个便是担心言多必失,所以跳过“古玉轩”的事情,只是谈着埃及风光,一路上的奇人异事。

    李嫂把菜端上来的时候,听得入迷,全家人笑闹着,一顿饭吃到将近十一点才散了。

    张翠身体弱,熬不得夜,洗漱了就直接上床睡了,倒是她父亲,点了点围棋,微微侧头朝她看了一眼:“来我书房。”

    云溪点头,这个时候总归不会是棋瘾上来了,怕是有话要找她谈……。

    进了书房,李叔竟然也在,朝她点了点头,低声在父亲耳边说了几句,便悄无声息地关了门退了出去。

    云溪坐在椅子上,摆弄了会棋子,照旧第一手放在天元的位置。

    冷父坐在那里,静静看着她第一手天元,黑色的棋子在灯光下发出皎洁的光芒。

    良久,他慢慢出声:“张先生那边,不到万一,不要急着出手。”

    云溪丝毫不惊奇,他会这么快得到风声。

    怕是卓风担心她一失足成千古恨,想着法地来给她父亲递话,只是云溪没料到的是,都到了这个时候,父亲还称萧谭生为“张先生”。

    似乎看出她眼底的疑惑,冷父徐徐地点燃了一根烟:“他当初赴港是在香港回归之前。”

    一言以蔽之。

    云溪轻笑,怪不得卓公子这般上心。

    香港回归的有功之臣,哪里是这般轻易就被撼动的。

    可是,她要动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躲过!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绝没想到

    “我听说晚上你去了张先生的山庄。”

    “啪”——

    一粒白字落在她的天元右下角,冷国翼目光丝毫没有离开棋盘,话里的意思却已让云溪以手支额,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您是听谁说的?”

    “这个圈子里,任何秘密都有时效性。比如说,”话音落下,却没有点名,显然意有所指,让云溪自己领悟……。

    云溪摸着棋子,慢慢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和山上不同,这里的风都小了许多,如同春意绵延的江南,让人想要一梦至天明。

    冷国翼忽然勾了勾下颚,扯出一抹文雅的笑,可那目光中的深意却让云溪想到了今晚一直没有露面的老爷子。以冷老爷子对她的宠爱来说,她回国竟然都没接到一个电话,实在有点异常。

    “比如说,爷爷觉得,张先生的事情我最好不要开口?”思虑了两秒,她下了一手“小尖”,回以幽静一笑。家里人向来不插手她生意上的事情,父亲会突然提到“张先生”绝不会是偶然。既然说到“秘密”,连峤子墨都是今晚才知道的事情,她父亲怕不会比他还早知道,唯一可能的解释,怕是老爷子今晚特地打了招呼,对于萧家的事情一定要保持缄默。

    “上一代人的事情很多都不好解释,你爷爷这样做,并不是不疼你。相反,他是在保护你。”刚听到老爷子电话中说到“张先生”就是当年的萧谭生的时候,冷国翼扪心自问,自己的诧异绝对不比任何人小。实在是多年过去,此人的相貌变化太大。若说当年还有从政的气度,如今却已经地地道道的是个商人了。尔虞我诈的商场毕竟与政界不同,那张看不出年纪的脸上,已渐渐失去了当年红色贵族的豪气。

    只是,为什么他一直盯着云溪不放,如今,他才真正地看出了些原因。

    萧家的财势如何,自不必多说。但放眼这一代,几乎所有人都以萧然为首,自远去香港后,渐渐离开萧氏权利圈,萧谭生明显感觉到冷家如今正如日中天,替萧然物色出这样一个联姻的对象,实在是一举数得。

    想必,当初在香港的种种接触,甚至不乏故意贬低和冷眼旁观,也是为了考验云溪是否有能力担当萧氏的当家主母一职。

    想到此,冷国翼的眼神微微一冷。

    若是此前没有乔老和詹温蓝的事情也就算了,既然当初入了局,作壁上观,将冷家放在火上烤,如今想要火中取栗,嗤,简直痴人做梦!

    冷家还没有到要依靠别人才能存活的地步!

    他千娇万宠才养大的女儿,当年就算是再叛逆,他也舍不得动一下,萧家哪来的底气,敢以为要入他家门户需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

    这般复杂心思,转眼间,冷国翼就已经收得干干净净,再抬头,他轻轻放下一粒白子,一手“拆”果决非凡,以棋盘己方棋子为参照在三线上向左间隔开拆一着,极为顺利地扩张地域,扩大优势。

    “你爷爷的想法不代表我的意思。”

    云溪露出了今晚第一个诧异的表情。

    从来冷家都是老爷子说的算。她父亲冷国翼更是出了名的孝子,万事都以老爷子为尊,今天怎么忽然转了口风?

    “上代人有上代人的纠葛,我们不便插手。但是,扯到你的身上,就已经不是交情与否的问题了。”冷国翼笑笑,“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我永远支持你。”

    放在三年前,怕是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曾经的云溪,激进、急躁,虽然心思单纯,但总有一种自持高傲的娇娇小姐的做派,让他头疼至极。可自从那次住院之后,她仿佛整个人都开了窍,不仅是将张氏企业发展成百亿上市企业,还是在香港开了影视公司,甚至是如今经营的“古玉轩”夺得有史以来国际钻石设计大赛最好的成绩,都让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心思城府。

    从欧洲回来之后,她看似在按部就班地将手上的事情做到最好,从事金融、学习专业知识,但他隐约间可以感觉到,对于当初詹温蓝与峤子墨联手设局的事情,她压根没放过,如今,不过是在准备着看准时机,下手开刀!

    张先生,是真的混迹香港的大亨如何,萧家当年的掌权人又如何?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书房的灯光忽然微微一晃。

    冷国翼惊奇地抬了抬头,看向台灯,却见灯影下,女子轻轻侧头,唇角一抹惊人的嫣红,懒懒勾起,似雍容华贵的一笔牡丹,炫目耀眼。

    十指芊芊,慢条斯理地从棋篓中取出一粒黑子,自上而下,气势磅礴,一击“点”有力地破了他的眼位,更是窥视了他的断点,借机促使棋形尽早固定,从深处入手,严厉非凡。

    冷国翼忍不住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吸上一口气,便见坐在对面的云溪轻柔一笑,如春天的柳絮岸边,那摇曳无尽的花丛,绮丽卓然。

    “爸,你该明白,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慈善家。”

    一子落下,一气呵成,前面所有的黑子顿时连成气韵磅礴之势。眼看就是“收官”,白子已无转圜余地,最后一子将前面所有的劣势力王狂澜,一朝腾起,青云直上,胜负立马见真章。

    冷国翼拿着白子的手伸了伸,又退了退。终是扔了棋子,大笑出声。

    果然,果然……。

    若论这棋道,他女儿便是在这诡谲的世道里亦绝对算得上高人。

    心中那个小小的,总是跟在他身后,不敢大声说话的囡囡终于长大了,成熟了。她已高得不需要他处处为她遮光挡雨,早已自己成了参天大树。

    “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你爷爷那边,有我替你说。”摆了摆手,终究是太久没有这样笑过了。李叔走近房门,一脸惊讶的表情都不能让冷国翼收住笑脸。

    云溪笑笑,“爷爷那边您不需要担心,暂时,我还真没打算动‘张先生’。”当然,这个“暂时”取决于明天乔老收到她的那份大礼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要动就要一击必中。无论萧然当初与她关系如何,如今对萧氏动手已经势在必行。“张先生”最在意的不就是整个萧氏吗?那她就用整个萧氏来开刀。

    漆黑的眼底露出一抹金色的光芒。

    可惜,灯光摇曳,近在眼前的冷国翼仔细看去,却没有发现云溪的任何异常。

    “你已经大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明天有时要出国一趟,你留在家里陪陪你母亲。她一个人在家,有时候很寂寞。”冷国翼见她显然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便不准备再插手任何事情。

    老爷子今晚思前想后,让他先来探探女儿的口风,看来还是做对了。待会必须回个电话,以防他毫无招架准备啊。现在想想,年轻人的锐气果然让人吃惊,哪怕是老爷子,估计也没有料到云溪会有这样的心思。

    云溪点了点头:“您也早点休息吧,注意保重身体。”

    外事的工作从来就是没完没了,她倒是不惊讶冷国翼的繁忙,只是觉得,一家人像今晚这样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

    看了一眼已经到了终局的棋局,云溪慢慢地将棋篓拿到身前,准备收棋子,却被冷国翼轻轻一挡:“别动,我还要看看。”

    云溪挑眉,看着大势已去的白子,又看看自己后招伶俐的黑子,有些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不够尊老爱幼,刚刚的攻势来得太直白了?

    “小姑娘一天到晚那么多心思干嘛?”谁知,脑门上竟然被轻轻敲了一记。

    冷国翼喝了一口茶,静静地品着,随即指着棋盘:“这一局,我再看看,等我回来再下一局。”

    云溪点头,知道他爱棋成性,也不纠结,索性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刚要迈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件事,脚步一顿……。

    冷国翼忍不住抬头看她,一脸惊异:“怎么了?”

    云溪皱了皱眉,回身看他。既然连她今晚去了山中庄园的事情都知道,那么谁送她回来的,冷父和老爷子难道会不知道?

    似乎她眼底已经把问题都写出来了,冷国翼只眨了眨眼便明白她没有说出口的内容。

    果然,立刻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重新低下头的某人开始复位棋局,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一边分开黑白子,一边微笑道:“某人似乎很着急要上门拜访啊。云溪,你告诉他,见面礼要是太普通,我可是不收的。”

    见面礼……

    云溪张了张嘴,为什么这两个人男人都想到一块去了?

    等等……

    云溪表情一顿,忽然想起,那位某人的职务…。貌似……从职权上说,倒是比她父亲还要高上一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岳父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可为什么,她在她父亲这满脸笑容中看到的全是——玩味?

    峤子墨……

    云溪在心底咀嚼了一遍某人的名字,无声念道:“我默默地为你默哀。”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起

    卓风记得自己小时候印象中曾经见过萧谭生好几次,大多数的时候,这位萧家当时的传奇人物是和自己的父亲在办公室里商谈事情的,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摸摸他的头顶,微笑着离开。

    可那时候萧谭生实在是太过英俊,以至于,如今即便已经知道眼前的白得透明、甚至带着些诡谲之气的“张先生”就是当年的萧谭生,依旧有些不可置信。

    明明风度依旧,气质竟然可以改变这么多。

    这也是为什么,自他那次被“审讯”后,他直接就丢在脑后的原因。

    在他心底,他从来没想过,这位香港富商竟然背后会藏着这样隐匿的身份。

    直到今晚,父亲的秘书斟酌良久,才微微向他透了些口风,怕是也已收到风声,知道以峤子墨的性格,若不是他亲自出面,怕是再大的人物出现也收不住场。

    山庄里的人都像影子一样消失,被峤子墨带去的三个狙击手击中的黑衣人也各自不见踪影。

    卓风看了一眼手腕依旧畸形的萧谭生,想了想,拨了通电话,让医生上门来为他治疗。

    人一旦上了年纪,骨骼便格外的脆弱,医生帮他正骨的时候,卓风明显听到骨头咯吱咯吱发出的声响,顿时眉头一簇,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萧然的爷爷,萧氏帝国的首位缔造者,这些在他看来都无足轻重,偏是当年他从政的过去让他有些踌躇不定。以这人的心性,绝不可能对今晚的一切抛诸脑外,最让他担心的是,以子墨的个性,他当得了一次,却挡不了第二次。若是萧谭生再打冷云溪的主意,下次,就绝对不是废了他的双手这么简单。

    “大公子,我已经给病患服了药,今晚只要不发烧就没什么问题了。”卓风沉思间,医生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好,顺便请来专职看护为萧谭生盖好了被子。显然,经过一番折腾,加上药物影响,萧谭生抵不过困意,早早睡去。

    可事情就像是横在眼前的一根刺,怎么看怎么麻烦。

    卓风有礼地送了医生离开后,到底还是打了个电话给父亲的秘书。

    “先生的意思是,人是会变的。今晚帮了他,只当是还了当年的情谊。如果峤先生还要追究,您大可不必两边为难。”秘书室里依旧是一片安静,沉静的男人有礼地将上司交代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给卓风。

    终于,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挂了电话,看向窗外的景色,他只觉得,自从认识了冷云溪之后,似乎许多事情都已经离开了轨道。

    当初,他和峤子墨在河边看着她一身湿漉漉地从河里出来,身上带着点点血迹,那是血浆的效果,她却笑得那般妖娆莫测,便从此改变了所有人的际遇。詹温蓝从此一蹶不起,她却直接和他们一起去了欧洲。如今,她终于还是露出了锋利的手段。

    詹家破败是第一步,眼下,已然调转风口到了“张先生”。

    卓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慢慢地喝了一口。如果没有猜错,当初害得冷家“协助调查”的三个元凶——詹家、张先生、乔老,已然头两个她已经开始下手,那么第三个还会远吗?

    乔老……。

    卓风摇头叹息,这位旅居国外多年,却突然回国的人物,才是当中最令人忌讳的一位。

    若是从影响力来说,乔家的嫡系身居高位,这一点,短时间内,根本无人能改变,冷云溪究竟会怎么做?

    卓风想不通,喝了一杯酒后,只觉得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又不是自己的女人,他关心那么多干什么?

    转身回了书房,打开了灯,稍稍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把调查中垣控股的资料拿了出来,重新梳理。在这其中,他将“张先生”当初的被审问的供词看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或许当初忽视了……。

    明明当晚狂风暴雨,想要要把天都下出一个窟窿,却没想,第二天,竟然整个b市都晴空万里,许多天未露出的蓝天有一次绽放了本色。

    云溪起床的时候就被告知她父亲已经乘最早的航班出国处理事务,李叔也跟着去了。家里便只剩下她母亲和李嫂及一甘工作人员。

    梳洗后,乘着天气好,云溪换了套运动服,出门小跑了一会,回来的时候见张翠正在厨房煮早餐,忍不住笑着过去接过厨具:“我来吧,妈,你去等着开饭就好。”

    简单的煎蛋,嫩黄的蛋心配上翠绿的蔬菜,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开。

    张翠张嘴笑了笑,总是忘了自己千般宠溺的女儿如今已经自强独立,当初出国留学也练就了一手好厨艺,自己还没有步入老年期,倒是提早享受到了养老的快乐。

    李嫂站在一边榨果汁,高高兴兴地将餐具摆好,三人开开心心地用了早餐。

    “这两天就好好呆在家里休息吧,我看你去埃及这段时间大概吃了不少苦,人都瘦了。”张翠捧着云溪的脸左瞧右瞧,心疼得不得了。别人家的女儿都恨不得天天逛街shopping购物,每天睡到太阳都到正中央了才起床,她家的女儿却像是工作狂一样,总是有无数的事情要处理,想想,这般年纪,才二十几,何必把自己累成这样。

    “妈,我才回国你就准备把我圈成小猪养?”云溪笑意盈盈地托着下巴:“万一发福,怎么办?”

    “妈养你。”张翠一口接到。

    云溪摇头:“说到养我,我怎么听说某人最近不按医生嘱咐,很少去复诊了啊?”

    张翠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头看向李嫂,似怒非怒地瞪她一眼,可惜对方压根不怕她,“小姐,夫人最近总觉得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所以不管我怎么劝,都不肯去医生那。”

    “那里一股子消毒水味道,闻着就难受。再说,上次医生不也说过了吗?我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张翠深怕云溪开口,赶紧接话。

    “定期检查身体总归保险些。”李嫂压根不买账,继续用眼神示意云溪。

    云溪拍了怕双手:“妈,您看,今天天气这么好,干脆我陪你一起去一趟医院吧。您就当给我一粒定心丸,要是检查效果良好,我绝对不逼你再去复诊。”

    张翠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正好适合外出。见云溪这么说,立马答应,只当是和女儿出门散心就是了。

    李嫂识趣得很,说自己还有一大堆的事情没来得及做,留在家里,将所有的空间留给她们一对母女。

    出了门,车一路疾驰,到了医院,医生早就候在那里,仔仔细细为张翠做了一番检查,微笑地告诉云溪:“恭喜冷小姐,以后只要保证足量的运动,应该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云溪见他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这个长相清俊的男人是谁,倒是张翠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她的手道:“当初你住院的时候,也是这位医生负责的,怎么,忘了?”

    云溪这才恍然,微微颔首致谢。

    张翠见对方长相不凡,脾气又好,似乎看着女儿的目光也与众不同,稍稍一想,便道:“今天天气这么好,要不我们去郊外转转?”

    峤子墨当初来家里的时候,张翠其实隐约察觉到女儿与他之间气氛不同,但最近疯传由于前几年一件涉黑大案,峤子墨和卓风都在忙着调查,倒不如让云溪多和身边的人认识认识,也不拘男女,最主要的是多交些朋友。

    英俊医生一愣,望着张翠,半响,轻轻一笑:“如果冷小姐愿意的话。”

    云溪点头,从善如流,“你有什么地方推荐的吗?”

    医生想了想,这个点,说不定还能赶上弥撒,便对云溪和张翠问道:“天主教堂可去过?”

    云溪微笑,眼底闪过莫名的光泽:“还真没去过。”

    医生便脱了外袍,下楼取车:“那我们去天主教堂转转吧。”

    张翠和云溪都是不信教,他在车上怕她们不太知道天主教,便细细解释给她们听。

    “天主教,语源为”天下为公“的公,希腊语是‘kaθoλik’,是基于至公派神学的基督徒三大教派分支之一,也是强调普世性的宗徒继承教会。明朝末年就已经由罗马教会传入中国,当时信仰的神根据中国古话‘至高莫若天、至尊莫若主’,所以译作‘天主’。中国天主教则作为独立宗教,与中国基督教并列中国五大宗教,分为自治、自传、自养的中国天主教爱国会570万信徒,和遵循圣座的罗马天主教中国(大陆)教会信徒。”

    张翠听得津津有味,云溪偶尔点了点头。

    等医生将车子开到教堂的时候,正巧许多教众从外面走进教堂,显然正要开始礼拜。

    云溪目光一闪,在一人的面上久久停留。

    张翠正要开口,却已经被云溪牵着手走了进去。

    礼拜开始,许多人自目不转睛地看着教义,偏云溪的目光直直地望着一个老者。

    那人似无知无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英俊的医生终于觉察到不对劲,望向云溪看着的方向:“你认识那人?”

    认识?

    云溪笑。

    许久未见的乔老,她怎么会不认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眼

    上午的骄阳带着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味道,云溪静静地品味着那阳光从彩色玻璃上透过,静静洒在教堂里的安静与华丽。此时,张翠也已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的乔老,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青年医生暗叹一声,心知她们肯定遇上了不愿见的人,为防尴尬,便准备与她们一起离开。

    谁知,云溪却摆了摆手:“没关系,来都来了。”没道理是她给别人让路。再说,煞气天成、满手杀伐的人竟然会有这般虔诚的一面,说什么,她也要好好见识见识。

    张翠有些不安地望了女儿一眼,不知道她做什么打算。

    正在此时,弥撒礼仪正式开始,所有的信众全部起立,开始进行进堂咏。乔老也肃然起立,开始与所有人一起。云溪移开目光,轻轻拉了拉张翠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此时,主祭已开始致候词,“愿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圣神的恩赐与你们同在。”“愿天父和基督,赐给你们恩宠及平安。”……

    慈爱的声音带着一种淡淡的平和,主祭的声音含着一种浓郁的外国口音,说的中文有点别扭,好在让人能听得清他究竟在说什么。

    云溪看得分明,站在最高处的主祭分明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会来这里主持弥撒。

    身边的医生已经微微闭上双眼,开始念出“忏悔词”

    “我向全能的天主和各位教友,承认我思、言、行为上的过失。(捶胸)我罪,我罪,我的重罪。为此,恳请终身童贞圣母玛利亚、天使、圣人、和你们各位教友,为我祈求上主、我们的天主。”

    话音刚落,云溪眉梢轻挑。承认我思、言、行为上的过失?

    果然,朝前看去,低头默念的乔老也如出一辙地说出这句话。云溪微笑,这句话,放在乔老的身上让她觉得是全世界最喜感的情况。

    主祭宽容的声音还在继续,云溪的目光慢慢一转,听他静静道:“愿全能的天主垂怜我们,赦免我们的罪,使我们得到永生。”

    乔老垂眉,轻轻地跟着所有信友念道:“阿门”,并在额上、口唇上及胸前划三个十字。

    云溪轻笑,这三个十字表示将上主的话印在脑中,刻在心上,并时常宣之于口,可惜,某人的行动与信仰显然完全不能同步。

    弥撒已接近尾声,主祭庄重地站在众人面前,进行最后的“礼成式”。当他说出“弥撒礼成”这四个字之后,所有人异口同声“感谢天主”,至此,深深印刻在信众脸上的肃穆慢慢消散。英俊的主治医生回看云溪和张翠一眼,“第一次参加弥撒,感觉怎么样?”

    张翠因为乔老的缘故,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无法平心静气,可眼前这位不仅当初是女儿的主治医生,在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极为照顾她,于是强打起精神,勉强笑笑:“很不错,印象深刻。”

    冷家上下都是无宗教信仰,所以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仪式,算起来,这还是头一遭。如果不是因为乔老的存在,张翠其实还是对这场弥撒极为感兴趣的。只是,如今,兴致全无,恨不得早早地将这人踢出视线。

    自家公公虽然因为愧疚当年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作,但在她看来,这人完全就是条毒蛇,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

    而乔老也恰好在此时抬起目光,直直地朝张翠这边望来。

    那眼神似是淬着毒,一旦沾上便会令人跗骨疼痛。医生一愣,只觉得这目光森冷,含着一股杀气,让人心魂一颤。

    云溪当即将张翠往后一拉,挡在她前面,直直地对上乔老的目光。

    来往的信众渐渐结伴离去,整个教堂刹那间显得人影攒动,人来人往间,乔老与她的视线丝毫不动,像是在那矗立成了永恒。

    “乔,你在干什么?”突然,一声怪腔怪调的问话将乔老一下子打断。

    他微微一愣,回头看向身边,像是整个人顿时都战栗起来,脸上的狠辣收拾得干干净净,以一种纯粹的“敬仰”望着来人:“神父。”

    那神父脸上带着笑,像是寒冬里的一抹阳光,只是看着便觉得暖意直达心底。

    他笑笑地摆了摆手,顺着乔老刚刚的目光看向不远处,见到挡在张翠面前的冷云溪,眼底微微有些闪动,“那是谁?”

    乔老冰冷的笑笑,却因为半垂着眼帘,说出来的话音依旧不受一丝影响,“一个后生晚辈。”

    神父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站在云溪身边的那位医生:“咦?这不是……”

    他说话间,那年轻的医生已经笑着走了过来:“神父,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你。”

    神父也是一脸惊奇:“我也没想到。”

    云溪让张翠呆在原地,自己确实走了过来:“神父没想到什么?”

    那金发碧眼的神父看着云溪,见她与英俊的医生一起,便笑道:“天主无处不在,上一次我见到这位信友,应该是在英国。”

    医生缓缓一笑:“那时我在英国进修,每次去做弥撒的时候,也是由您主持。”倒是没想到,这位神父如今竟然也来了z国。

    “可见,这世界说大很大,说小其实也很小。”云溪笑着看了乔老一眼,见他一副垂眉不语、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心底冷然,面上却是越发平静。

    “神父,你是因为职务调动要在这里定居吗?”看着往来的人潮渐渐散去,医生微笑着走到张翠身边,礼貌地为她披上外衣,随即率先往教堂外面走去。

    绿意盎然的草地上,已有不少早上无事的市民带着小孩来散步游玩,嘻嘻闹闹的声音扑面而来,倒是缓冲了不少,让他们几个人相处时的莫名古怪气氛为之一缓。

    神父来z国时间虽然不久,但也察觉出了几分诡异,便与医生轻轻地交谈了几句当初在英国的种种,两人都是有种旧时绅士风度,迎面走去,获得不少少女的关注,倒是让云溪确实没想到。

    乔老始终走在后面,没有出声,张翠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了一些,但是还在不停地看手机,显然不想与这个人呆在一处。

    云溪安抚地摸摸她的手,听到神父正在回答医生的问题:“不是定居,张神父最近身体不适,因为职务调动我替他主持一段时间弥撒,等他身体好了,我还是要回国的。”

    “原来是这样。”医生笑笑,见云溪的目光已从乔老身上移开,知她对天主教的东西并不了解,便转开话题:“这位先生似乎有些眼生,以前做弥撒的时候没见过啊?”

    乔老抬眉看他一眼:“我以前不怎么来教堂。”

    神父解释道:“乔在国外的时候就是信友,不过因为身体的缘故,很少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这次来弥撒也是巧合。”

    医生笑笑,转头看向云溪,眼底带了丝深意。倒真是巧……。

    走过绿荫草地,人群渐渐少了,不少开着车子的人从停车场取来车子,云溪道:“时间不早了,再不走等会就要堵车了。”

    b市的交通就连身为外来客的神父都要为之无奈,顿时点头道:“是要早点出发。路上注意,有机会的话,欢迎你们下次继续来参加弥撒。”

    医生客客气气地点头应了,转身去停车场取车。乔老与神父自是陪着云溪等他开车过来。

    “乔老,多日不见,倒是生疏了。”云溪冷淡地看他一眼,眉梢里尽是幽深。

    乔老只看她一眼,讥讽地抬了抬嘴角,并不回话。

    “虽说您不念‘旧情’,但作为一个‘后生晚辈’,我还是有一份厚礼要送给你的。”云溪勾了勾下颚,朝神色有些诧异的张翠笑笑。

    张翠有些云里雾里,却不动声色。

    “哦?厚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乔老眼底划过一丝危险,静静开口。

    “现在已经送到你家门口了,估计您回去就能看到了。”云溪不答,医生已经把车开到她与张翠的面前,她打开车门上去后,只是微微朝那位神父点了点头,有礼道别。

    神父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慢慢一变,乔老正觉得疑惑,却见那位神父满脸困惑道:“奇怪。”

    “怎么了?神父?”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位女士。”他皱着眉,仔细思索,却只能在脑海里忆起一道模糊的身影,可细细对比刚刚见到的那双空灵的眼睛,又觉得似是而非,好像并不是。

    乔老沉了沉眼,却没有吭声。

    自他最后的儿子被冷家送上了绝路后,他便彻底迷失了信念。出国定居后,机缘之下,认识了这位神父,渐渐信奉了天主教,才能在那段漆黑阴影的时间里慢慢熬了下来。

    前段时间听闻他也来了b市,这才约着要聚聚,没想到今天竟然会碰上冷云溪。

    想到她嘴里的厚礼,乔老的脸色顿时沉凝几分。竟然有本事把东西送到他的家门口,他要说一声,后生可畏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没法低调

    乔老的眼神带着一种长年累月的杀伐,即便是成为天主的子民,他却一直生活得并不开心。神父静静叹息一声,虽然有些人的物质生活极其丰富,但是精神的匮乏与疲惫却是永远无法用其他的东西来弥补和代替的。他已劝过这位年近七十的老人多年,可惜收效并不理想。

    “凡事不要太介意,愿全能的天主,圣父、圣子、圣神,降福于你。”神父轻轻地画了个十字,朝他温暖一笑。

    乔老的眼神有那么一刹那平静了下来,变得亲和了一些,“感谢天主,也感谢您,神父。”

    神父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祭服,有些不舍道:“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离开了,但即便我走了,你如果碰到不开心的事,也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于他来说,乔老不仅仅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信众,更是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可怜人。他对于这个眼里有时会散发出狠辣气息的老人,实在有些担忧。

    乔老笑笑,眼底的尊重由心而发,“谢谢神父。”

    两人简单道别后,乔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家庭院,果然,有下人直接端上了一大包封存好的包裹。

    “是什么东西?”乔老淡淡地看了佣人一眼,目光冷峻,来人打了个抖,却是挺直了腰杆,尽量用最简单明了的话回答问题:“从部队寄来的包裹,已经检查过了,里面不是危险品。”

    主人的包裹是绝不可以私自打开的,但是如果包裹里东西存在危险,接了包裹的人就要付全责。

    乔家的人,上上下下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也正因为这样,云溪才能巧妙地利用“部队”的名义让他们不敢轻易地将这包裹丢在一边、置之不理。

    乔老亲自接过了包裹,挥了挥手,让人下去,自己却是盯着那东西,过了一刻,才拿了把裁纸刀,直接裁开。

    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子。

    乔老眯着眼,看着云溪口里的这份“大礼”,冷笑着打开上面的锁。

    两秒……

    他盯着那放在最上面的一张照片,直直地盯了两秒!

    那是一张黑白照。

    他那时年轻的还不过是二十四五岁的青年。

    穿着那时最光荣的军装,站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手里拿着锄头,满脸笑容。

    当初的回忆已渐渐被遗忘在记忆洪流中,慢慢消失,若不是看着那身军装上的肩章,他几乎要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笑得这般开心与无忧。

    一张连他自己都没有见过的照片,是谁?当初到底是谁拍的,又是怎么到了冷云溪的手上?

    他迅速地翻开那张照片,存在盒子底下的,是一大叠照片。

    黑白的、彩色的,从他从军开始,到他北上来b市,再到他的最后子嗣死于非命后他绝望出国,每个阶段似乎都有那么几张照片,时间跨度之久,简直让人像是在死前最后时刻看到的一场走马灯……。

    乔老狠狠地攥紧手中的照片,“啪”地一声,扔在地上。

    “竟然敢调查我!”

    阴冷的声音像是从寒潭地狱探出头来。

    乔老阴鸷地将那一整盒子的照片全部罐到地上,死死地看着窗外:“冷云溪,谁给你的胆子,以为攀上了峤子墨,就敢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忽然讥讽一笑,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一把推到:“敢和我叫嚣,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说罢,像是一阵风一样,立马推开了房门,一直守在外面的警卫丝毫不敢懈怠,刚要出声询问是否出了什么事,对上那一双残酷的眼睛,突然心底一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乔老动作灵敏得简直就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眨眼间就消失在警卫面前,所有的下人见他直接上了二楼,顿时噤若寒蝉,低着头,像是没听到任何声音一样,瞧瞧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楼上,除了乔先生,谁都不能上去。包括打扫。

    所以,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知道,一旦他上了楼,任何人都不能发出丝毫声音。因为,主人现在肯定正在考虑着“正事”,而这正事,一般都会牵扯到很多、很多的人进去。

    云溪估摸着时间,乔老眼下应该已经收到了那份包裹,至于他会是什么反应,这就不在她在意的范围之内了。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对他出手,他的任何情绪就都不在她该担心的范畴里。

    一份几乎把他一生都调查得底朝天的私人调查,这对于向来自觉自己高高在上、操控别人一生的人来说,无异于迎面一个巴掌。

    生气?

    那是最基本的。他要是不生气,她便再给他来点重量级的。

    可惜,她的算盘虽然打得很不错,却还是抵不过,半道上突然有人乱了她的局。

    当她打开房门,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外打扮得简直是天上绝无、地上仅有的男人时,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毛病。

    “你来我家干嘛?”她不可置信地抓了抓他的衣袖,见是真人,这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天,该不会那天的玩笑是真的吧?他真的提着见面礼来见家长?

    峤子墨挑眉,一身量身定制的西装,让他整个人的冷峻之气稍稍掩盖了些,但是,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尊贵却是越发显得触目惊心。这要是摆在古代,便是不用随从林立,光是站在那里,他都是万民敬仰的对象。

    “我见不得人吗?为什么不能来你家?”峤子墨皱了皱眉,冷云溪这话让他有点不顺心。

    云溪仰天,比他还一副无语的样子:“我爸早上就走了,你不知道?”这话的意思翻译过来很简单,大家长不在家,您啊,白来了。

    “我知道。”峤子墨淡淡地看她一眼:“外事的新闻向来我这边会提早得知。”

    云溪无语,知道还专门跑过来?

    “别耽误时间了,跟我走。”峤子墨拉她一把,将整个人都有点怔怔出神的云溪一下子从房间里拉出去,引得不少警卫兵朝这边张望过来。

    见竟然是一位长相俊美到比任何电视上的影星都要帅气贵艳的男士,顿时心底一阵咋舌。

    于是,大庭广众之下,冷家上下,眼睁睁地围观了,冷云溪被某位帅到没天理的男人手牵手拽走的场景。

    不过片刻,整个区域,离得近的、离得远的,各式名人们都听说了这件事,然后,顺着闭路电视上来往人员记录,很快地,某人的身份被八卦了出来。

    然后……。

    然后,云溪想要的低调日子,是彻底与她永别了……。

    而与此同时,峤子墨亲自为云溪打开了车门,为她系好安全带后,自己上了驾驶座。

    云溪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去哪?”

    “见面礼都准备好了,当然是见家长。”峤子墨理所当然地回她一句,启动了车子,顺着山路,一路向下。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爸出国了吗?”云溪真有一种抓头的冲动,他这是犯了哪门子神经,突然说风就是雨的。张翠还在家呢,要是听到了什么,天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你家你爸说了算?”峤子墨淡淡地回她一眼,那眼底的神色意有所指,顿时,云溪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这人,蔫坏蔫坏的。

    哪里是什么风光霁月的男神,压根就是开了外挂!

    这是准备要“定调子”的节奏啊。

    走上层路线,还有什么比见她家那位老爷子来的更实际更便捷更有效的?

    全b市的人都知道,只要是冷老爷子开了口,冷家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忤逆。老爷子在家族里的权威,至高无上,他如果说“好”,谁敢说一个“不”字?

    就算是她爸爸也不行啊。

    “你情商有问题啊。这事,你敢越过我爸,他就算同意了,背后也一定会给你穿小鞋!”云溪实在是给逼得无路可退了,心想着什么人啊,刚回国就这么不消停,她才二十二,虽然是伪装的半萝莉,但,这个年纪就见家长,见个毛啊?

    峤子墨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腾出空来,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这种事情就不需要夫人担心了,你只要记着,万事有我。”

    摔!

    蹬鼻子还上脸了?

    什么“夫人”?丫丫地呸,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

    脑子发热吗?连未来丈人的心思都不顾了?不怕她爸以后让他进不了家门?

    “啊呸。”云溪在心底自己呸自己一声。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也跟着乱叫了。

    什么未来丈人啊。八字都没那一瞥呢!

    峤子墨转头看她一眼,心底好笑,红润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懊恼,像是个自相矛盾的孩子。

    和她对上“张先生”、乔老时的冷然肃杀绝然不同,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而眼下这个样子,才像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表现。

    他只愿,这一辈子,她永远平安喜乐、心想事成。正如他所说的,万事有他!

    云溪默默地看他一眼,心底轻叹。

    这人,眼底里的宠溺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多得简直都要渗出来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深意

    云溪一路上处于到底该“听之任之”还是“直接冷处理”,犹豫不决之间,竟然没注意到,峤子墨的车子开得飞快,几乎用了没多长的时间就到了老宅。

    门是紧闭的,看样子,此君并没有提前打招呼。

    可是,想到某人和她家老爷子是“忘年交”的交情,云溪顿时有种掩面而去的冲动。

    有谁向他这样,见家长见得这么毫无负担的吗?别人家的男朋友要是上门,紧张得神色僵硬那是基本。他倒好,早年就打好了基础,还直接跳过了直属boss,直接攻坚克难,找上最终boss。想想就觉得一片瑟瑟。

    “你要是再不下车,我不介意抱着你进去。”见云溪磨蹭地呆在座位上,也不解安全带,一副皱眉苦思的状态,峤子墨好笑地睨她一眼。被人狙击都不怕,他拜访一下她爷爷,有必要这样一副样子吗?

    果然,一听到某人说要“抱着”,云溪两害取其轻,顿时自己推开车门,“峤子墨,你别高兴得太早。”

    刚给了名分,就赶鸭子上架?

    云溪冷冷哼一声,自持和老爷子关系不错是吧?那也要看她现在才多大?

    冷家护短可是出了命的,老爷子就算是再喜欢他,留她一两年还是肯定的。以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能如愿以偿?

    呵,云溪双手抱胸,淡淡地看着他提着一大盒“见面礼”亲自去按门口的电铃。

    负责门卫的人显然认识峤子墨,电铃刚想,电子设备上出现了他的容貌的那一瞬,“啪”地一声,门就开了。

    云溪踩着平静的步调,走在自家老宅里,见不少人都在院子四周张望,一脸随意地笑着:“爷爷呢?”

    “老爷在楼上练字。”一位穿着白色绸布衣裳的中年人笑着回答,说罢,又看了一眼走在她身边的峤子墨:“峤先生今天来得巧,老爷子刚刚还在念叨,想要找您下棋呢。”

    峤子墨轻轻点了点头,出色的容貌在四周人各色眼光的注视下越发显得神采奕奕,让人惊叹。

    云溪自顾地走上楼,见老爷子的书房果然是开着的,书桌上平铺着宣纸,旁边赫然放着当初她送的血砚,浓黑的墨晕染了一圈又一圈,他偶尔润了润鼻尖,整间屋子似乎都沁出一种墨香来。

    云溪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不忍打扰。

    细细算来,老爷子在同辈人当中算是保养的很不错了,但即便如此,两鬓也已经斑白,特别是经过了当初冷家上下打乱,所有儿子都被依次请去“协助调查”之后,他的衰老以肉眼不可视的速度迅速发展,若不是眼下云溪静静地望着,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位铁血将军的眼角竟然已经爬满了皱纹。

    “丫头,傻愣在那干什么呢?”一声饱含笑意的声音将云溪唤醒。

    她抬头望去,见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笔,笑意盎然地拉起窗帘,朝她这边看来。

    云溪回头,见峤子墨竟然不在,一时间有些怔怔。

    “怎么?真傻了?我才听你爸给我打电话,说张先生的事情你有分寸,心里拎得清的很,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傻姑娘了?”老爷子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是不是太累了?看爷爷写字也能看呆了?”

    云溪有点无奈地扯着嘴笑了笑,她难道是越活越回去了吗?站着发呆都能被抓住原形,赶紧扯开话题:“您刚刚在写什么啊?我看您那么聚精会神,都不好意思打扰。”

    老爷子笑,让她自己过来看。

    走了几步,站在书桌旁,那霸气自如的笔迹直直落入眼底。

    “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

    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云溪诧异,“爷爷您什么时候喜欢这首《行路难》了?”

    虽然身体、灵魂掉了个包,但是冷云溪之前的记忆,她还是有一些的,这位信奉枪杆子出zheng权的老爷子从来就不是李白的爱好者,怎么今天倒突然转了性?

    老爷子深深地看她一眼,良久,却没有接话,只是轻笑着,走到桌边,将那一幅字仔细地收好,喊来门外的人:“把这字挂到客厅去。”

    来人应了声,低低地看了云溪一眼,老老实实地捧着那幅字,咚咚咚地下了楼。

    云溪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竟然峤子墨没有跟着她上楼,现在岂不就在楼下?

    难道这幅字画是给他看的?

    但想想又不可能。

    她和峤子墨从门口走到这才多久时间啊,从研磨到润笔,老爷子就算再一气呵成,也不一定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写好这一幅字吧?

    “我听说,你今天早上和你母亲一起去了天主教堂。”老爷子没管她莫名的神色,只是淡淡地用手巾擦了擦手,随即,像是谈天一般,提到她今早的行程。

    云溪面色缓缓一变,终于露出几分肃然:“爷爷觉得我不该去?”

    老爷子盯着她的神色,良久,叹息一声:“你和你母亲出去散心,没什么去不得的。只是,我有一句话要问你。”

    “什么话?”

    “你是摸清了乔老今天会去弥撒,才故意制造了这场‘偶遇’,还是,当真这么巧恰好碰上?”他沉思了一会,终于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如果只是偶遇,那么还算正常。但,如果不是偶遇,以乔老的防备,她一个在政界毫无地位的女孩子又是怎么会对对方的行踪这般了若指掌?

    峤子墨?

    不,不可能。

    云溪垂了垂眼帘,心想,果然,来了。

    “爷爷希望是哪种?”以老爷子对乔老的愧疚来说,她还真的拿捏不定他的想法。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希望是巧合。”

    云溪瞬间抬头看他,却见他继续道:“如果是巧合,证明你至少还懂得藏拙。”猎人在狩猎之前,太早的曝光,只会让猎物提前做好准备。

    如果是一时心急,那只能说,云溪今天的表现实在是棋差一步。

    云溪细细端详老爷子的神色,见他面上不露痕迹,慢慢地将他这句话揣摩了一番,一抹笑,如骄阳燃起,将整个房间瞬间点亮。

    “算不上巧合,但也算不上蓄意算计,我只能说,一半一半。”云溪勾唇,露出一个颇含深意的微笑。

    她只是细细调查了乔老的生平所有,知道他自从出国之后就渐渐地成了天主教的信众,而母亲张翠的医生恰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固定去天主教堂进行弥撒。

    原本今天天气这般好,只是单纯地想要和张翠散散心,倒是没料到那位医生竟然会这么好心,准备带她们“见识见识”。

    而更凑巧的是,乔老竟然今天也在那里。

    所以,说是蓄意,也不尽然。

    只能说,老天赏脸,恰好让她遇上了这件好玩的事。

    老爷子皱眉,云溪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意思也很清楚,一半是机缘巧合,一半是别有动机。

    “凡事出手前都要想清楚。”他忽然深沉地说了一句,转头,就下了楼。

    云溪正估摸着他说这话的意思,转眼一想,啧,峤子墨还在楼下呢!

    赶急赶忙地往楼下跑,却发现,还是晚了一步。

    下了口的老爷子已经和峤子墨正面对上。

    气氛一时间有些怪异。

    以前算起来是朋友的一对人,眼下这是什么状况?

    未来孙女婿吗?

    连云溪都觉得乱?

    可峤子墨是谁啊?她还没有说话,某人就已经将一直提溜在手上的“见面礼”打开了。

    竟然是一副棋子。

    云溪就算并不太明白这棋子有什么门道,却也被那光泽顿时吸引住了目光。

    “我偶然得到这幅棋子,想想,好棋该配好棋手,所以不请自来,”峤子墨语气微微一顿,见云溪面色惊艳地正看着棋子,眼底闪过一抹温柔:“不知道冷先生能否看得上眼?”

    冷老爷子何等眼光,此生有三好,一是品茶、二是字画、三便是这围棋。

    说起来,他接触围棋的时间最早,自小耳濡墨染,虽然少时家境贫寒,却一直下了苦工研究。

    这副和田玉围棋一打开,他就看得出来绝非凡品。黑子181颗,白子180颗,均是用和田玉中的珍品制作而成,而和田玉本来就非常稀缺,有口的、有裂缝的、颜色不均匀的、还有玉石料子太小的都不能被选作打磨的材料。

    再一看用料,这些新疆和田玉绝对是最高等级,须知不是任何时候都能碰上这样的等级,光选材就怕是要花上几年时间。只看原材料,价值就已经堪称天价,更不用说,能亲手打造这种棋子的“大师”绝不会轻易出山,业内都没听说过谁家收藏过这种棋子,可见,物以稀为贵,说是“举世无双”都不为过。

    光看工艺也知道,这副极品围棋全程均是手工打磨。质地细腻,温润亮泽。361颗棋子要全部做好,至少也得花个近3年时光。对于爱好围棋的人来说,这种东西,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

    峤子墨忽然送他这么一份大礼,其意为何,不言而喻……。

第一百七十章 爱极

    “这么贵重的礼物,就这么送给我?”冷老爷子低头又看了一眼这一副“举世无双”的棋子,微微一笑,仰面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对面的位置:“坐。”

    峤子墨从善如流,如一柄玉,让人自看着第一眼便无法挪开眼光,那温雅之色,竟是带出一分雍容,老爷子看在眼底,目光随着他的视线轻轻一转,落在站在身后的云溪身上。

    忍不住轻轻一叹。

    原不曾想,自己这个最宠溺的孙女会早早陷入爱情泥潭里,当初和祁湛在上海纠缠不清时,他只当小孩子扮家家,左右过了新鲜头便也过去了,谁曾想,竟是累得偌大的一个家族差点为此颠覆。

    至于后来的詹温蓝,原以为是门当户对、天生一对,却也没曾想到,官海沉浮半生,竟然也有被鹰啄瞎了眼的时候,此后绵延,云溪一去欧洲便是三月,毫无音讯,再回来时,竟已经和卓风、峤子墨走得那般近。

    冷桩髯摇头,静静地在心底叹息一声。

    若说满意,对于面前的峤子墨,他自是十二万分的满意。自打1949年以来,这整个b市中怕是还没有哪个青年俊杰能在他这个岁数爬到这般高度,俯瞰众生、一览无余!

    当初,他自与他真心相交,成了忘年之友,为的,一是惜才,另一方面却也是想要给冷家在政界留一条后路,却没料到,事情却会向着这个方向发展。完全让人瞠目结舌。

    “冷先生,是不喜欢?”见冷桩髯并没有接过棋子,而是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峤子墨眉目俊秀,唇边挑起一抹笑,越发显得容色逼人。

    云溪只睨他一眼,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起身走到一边,兀自装茶倒水,一副壁上观好戏的情状,看得某人心底一堵,打定了主意,一旦事成,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某人。

    “喜欢是喜欢,能不能接受却是另一回事。”冷桩髯没注意到眼前的眉眼官司,全副的注意力都在眼下该怎么将话说的委婉些。多少年没这么讲究过措辞用语了,一时间,眉峰都打了结,偏偏还不好发脾气。这等郁闷的事情,便也只有这个宝贝孙女专门找给他。

    冷桩髯暗叹一声,见对面的峤子墨面色已然微沉,却依旧淡定微笑地回望着他,心中一动,静静道:“云溪的父亲今早的飞机出国,他比我更爱棋,你为什么不将这份厚礼送给他?”

    万一事成,那可是丈人老爷——直系“上司”,说不得以后云溪和他的生活点滴都要受这个父亲影响,他倒有意思,舍近求远,跑到他这里来一锤定音?冷家看上去有这么简单吗?

    峤子墨幽幽一叹,最棘手的情况让他给碰上了。

    当忘年交的时候,一切都可以摒弃,但要是以孙女的未来丈夫来衡量,怕是冷家上下对他这个人,到底还是犹豫的。

    毁就毁在一个词上——“过犹不及”!

    当初詹家是靠着冷家一路发达起来的,都能半路倒戈,他这情况,说是高处不胜寒都可以理解。

    与冷家不同,峤家仅剩他一人。没有家人,代表羁绊也无。虽说无牵无挂,来去无形,却也让人担心真要是嫁给了他,等感情淡了,冷云溪震不住他,她又会落得如何悲凉。

    来之前,他曾细细想过冷桩髯的反应,只因之前找云溪的时候,他几乎是乐见其成、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番,抱着七成以上成功的信心过来,倒是没成想,这位冷家的最高发言人竟然突然踟蹰犹豫了。

    “伯父今早的飞机离开是迫于公事,我今天上门却是为了私事。礼物在于心意,既然不能送给伯父,送给您也是一样。”

    “这么说,倒是我占了便宜?”冷桩髯看他,忽然面色一紧,毫无表情。

    云溪在一旁看得越发觉得有意思,压根没有插手的想法,自己倒好了差也不断过去,径自倚在墙边,自己喝得舒心暖意的。

    峤子墨暗自咬了咬牙,心底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面色却是越发庄重大气:“冷先生认识我多久?”

    冷桩髯一愣,倒是没想到忽然会被问到这个,自是按实回答:“也有四五年了。”

    “那您觉得,以我的心性,若不是真的爱极了,何必这样抛下面子被您挑剔?”锋芒一现,如游龙在天,睥睨四海、海纳百川之势再无遮掩。偏目光一转,对上那个自饮自酌的人,堪堪没有半分办法,一丝轻叹、念念念,都是天注定、不可活。

    冷桩髯眨巴眨巴了眼,竟一时间有点被这话给惊倒了。

    “爱极了”,他竟然用了这三个字。

    若说品性,峤子墨当然堪称“高洁”,连作风都有些“天外飞仙”的味道,忽然听到他这么直接地“表白心计”,说实在的,混迹官场多年的冷桩髯都要被惊呆了。

    顺着他这思维再一想,却也对。这人,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却从来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主,不相干的人压根从来连看一眼都吝啬,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地跑到别人府上去送礼了?

    莫说这b市,就是整个z国也找不出几个他能平视的。

    这样一想,心底里的顾念一下子就消了大半,心情也好了许多,见他微微垂着眼帘,静静地看着那副棋子,目光柔和,冷桩髯忍不住问了一句,“别人送我礼物送的都是些字画,你为什么偏要送副棋子?”

    老人家一旦打开心结,心思便彻底活络起来,见自家孙女是个没心没肺的,压根连口水也不给别人喝,便叫来了下人过来上茶。茶,用的是他的珍藏,平日里自己都很少动的那种。

    茶香袅袅,徐徐散开,峤子墨却忽然不说话了,直直地望向云溪,目光里如带着一道光,劈开了一切庸庸扰扰,将她整个人都缠住,恨不得就此霸住她整个人,从今往后,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人。

    云溪也正好奇老爷子问的问题,见他的目光越发炙热起来,忍不住咬了咬唇,极力做出坦然状:“问你话呢。”

    峤子墨忽而一笑,如春花秋月,满室芳华,那一瞬,几乎连桌上的鲜花都为之黯然。

    他的目光却顺着客厅的窗户,遥遥地落在冷宅大院的一角。

    冷桩髯和云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同时一呆。

    老宅的院子与别处不同,并无喷泉或奇石,而是简简单单地建了一间独立的书屋。

    房间并不多大,但却独立隔开,用着最古典的砖瓦筑成,有股江南水乡的味道。

    红色的墙壁已经被爬山虎攀爬了半壁江山,隐约间透出一分静谧。

    房顶竟然开了个四面的窗口,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材料,竟然像是可以吸收光源一般,里里外外透着股柔和的光。

    云溪忽然握紧了手中的瓷杯,垂目看着杯中盘旋的茶叶,袅袅娜娜,堪为入画。

    那日,她匆匆赶来,月色下,见到这处书屋,门并没有关,相反,由于天色已黑,里面的两人竟然没有开灯,乘着月色,在那四面窗口下面,正在对弈。

    平生仅见,竟然有人能在她祖父面前,其实不坠半分。

    两人的棋,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中断,她至今也记得,当时峤子墨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点了点头,没有说一个字,眼神飘了一下,像是在她面前晃过,随后,仿佛是对着空气说了句什么。

    随后,竟然有一个一身黑色西服的人站在她身后,她却浑然未觉。

    那人用一种没有起伏的声音道:“车子已经停好了,随时可以走。”

    他便从椅子上起身,对着自家祖父随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踏出房门,朝着她点头一笑。

    这一笑,那一双笔墨不能形容的眸被一层密密的睫毛忽然掀起,神秘得像是一个深渊,带着三分淡然,七分雍容。

    当时便觉得,这笑堪比倾国。

    他的眉斜飞入鬓,带着天生的尊贵与疏离。高挺的鼻梁像是山峰,曲直分明,那鼻下的一双唇,性感得几乎让人色授魂与,便是那一笑,让人呼吸停止。

    也是那次,她心中对此人只有四个字来形容——月下美人。

    虽心中各种感叹,脸上却是态度自然,表情平静地打了个招呼,再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那一夜,她对他的印象,是惊艳。

    如今想来,云溪静静地看着那一幅和田玉棋子,满脸不可置信。

    他的意思是,竟然他对她是一见钟情?

    望着眼前这幅贵气得不似凡人的男人,云溪瞠目,怀疑自己是不是忽然生出了幻觉。

    “当时是因为一局棋而结缘,自然,我要以最好的棋来代表我的心意。”若说没有这围棋,当初的他与她不知是否能有相遇……。

    风华之人暖暖一笑,伸出右手,不知何时,已轻轻走到云溪身侧,她只要一个转身,便能落入那副宽阔的胸膛中。

    他却并不在前进一分,似乎等着她的抉择。

    这一次,他站在原地,任她来选……

第一百七十一章 满室芳华

    冷老爷子捧着茶,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对,唇边的笑容带着一抹深不可测,可细细地看,却是有种乐见其成的味道。

    负责端茶倒水的那位下人眼下也完全被调动了所有八卦娱乐的兴趣,压根就捧着茶壶不肯走了,倚在门边,静悄悄地,心想一定要获得第一手资讯,或许,全冷宅除了老爷子和小姐,怕是他是第一个知道冷家千金花落谁家。

    峤子墨啊,这可真的是贵不可言的男人。

    是个女人都拒绝不了的吧。

    更何况,这个容貌让男人都忍不住心笙摇曳的人此刻正用那样一双绝世无双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冷小姐……。

    云溪抬头,将手中的茶杯推开、放在桌上,神色如泉,刚刚看戏似的神态已然全部落下,剩下的,几乎是一种雅静芳华的气韵。

    眼底的笑意已消失的干干净净,此刻,带着一种让人窥不出任何情绪的沉淀,淡淡地凝望了峤子墨一眼,忽然,垂下眼眸。

    房间的气氛,忽然一低。

    本以为会看到本世纪最浪漫的情定时刻,没想到事情却直转急下,端茶的下人面色一僵,只觉得都不敢去看峤子墨的脸。

    却见冷云溪忽然朝窗边走了几步,一下子将整间客厅的窗户统统推开。

    阳光如璀璨的金沙,漫过窗沿,瞬间,给整间房子披上一层金色缕衣。在那漫天璀璨下,忽有几片花瓣从远方飘来,粉嫩粉嫩的颜色恰恰落在她的指尖,一时间,房内顿时消了声音,像是一出戏突然被打上了静默符号。

    老爷子的眼神微微一暗,却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低头,啜了一口茶,任这静谧慢慢的扩散。

    她拉开了与他站着的距离,沐浴在阳光下,似是整个人都变成了透明,那粉嫩的花瓣坠在她的指尖,却越发衬得她的双手洁白无暇,清透出尘。

    云溪静静地将被威风掠起的发梢勾在耳后,随即用那双空灵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只是,峤子墨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不同——那是前所未有的风平浪静和幽深。

    不知为何,心底忽然一悸,只觉得,微微发沉,脸上的轻松也像是被那阳光轻轻夺走。

    良久,云溪慢慢转过身,看向远方,视线似乎透过眼前落在曾经的某一点,越发显得让人无法捉摸:“峤子墨,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在哪吗?”

    因为“古玉轩”的主人,她与他结下第一次的缘,在这个院子的书房里与他初次邂逅,第二次的见面却同样让她毫无准备。

    玉树而立的人目光一闪,静静地望着她把玩指尖的那片花瓣,扯了扯唇,轻声道:“在波士顿。”

    云溪笑,的确是在波士顿。

    确切的说,是在哈佛商学院门口。

    “你既然是对我一见钟情,可那次看到我如同看到一个陌生人。”她眉目入画,随处一笔,便是倾城之色,此刻,眼神微挑,从侧面看去,只觉得惊心动魄的美,“还让卓风当中间人将我引荐给你,嗯?”话音轻勾,像是天生带着一把钩子,将人的心魂都要掳走,偏她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堪堪让人看不清、弄不懂,心神摇曳、无法安然。

    彼时,她作为交流生出国学习,考试季后参加留学生派对,恰逢鎏金和司徒白一起去美国探望她,也正是那晚,夜间觅食的时候,她,第二次见到了他。

    可惜,她不吭声,他便神色悠然,只做不识的样子,倒是卓风打了个圆场,出面当了介绍人,外人还以为,他从未见过她一般。

    她看着眼前那天价棋子,色泽光滑,都堪称极品,若论心意,这真的是无人可及,可她从来不是感性过人的娇羞女人,在爱情面前,她已翻山越岭、历经劫难,对于这样举世无双的“表白”,她的想法并不仅仅是浪漫……。

    若论心性,怕是萧然在峤子墨面前都完全不够看,这样一个男人,若是玩起心计,无人可防。

    从第一次见面,她便知道,这种人,她只能远观,可面对他的一次次出人意料的霸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一退再退。

    如今,既已绝无退路,便索性干干净净说个清楚,一念成神一念成魔,她倒要看看,究竟,他的心是真是诚还是别有它意……

    峤子墨目光一动,唇边微微一沉,却是忽然走到她身前,垂眉看她:“那时,你身边已有一个詹温蓝。”

    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又怎么可能故意装作素不相识。

    只是,不愿意在那异国他乡,看着她满身披着别的男人的爱情,神色自若,与他保持礼貌距离。

    卓风不知道他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深怕他不知道她是冷家最受宠的第三代,才好言出声介绍。那时,他心底翻腾着的情绪,首当其冲,便是悔。

    竟是被别人抢先一步,偏还是和冷家关系密切的詹温蓝。

    强取豪夺?

    那也得她心里念着的那个人是他。

    可那时,他记得清清楚楚,她抬头看了一眼月光,微微一笑,眉目灵动,眼角却是清冷一片,对身边的朋友道:“鎏金,你看清楚,那是神,而我们……。是人。”

    她亲自给他与她之间划开一道边界,那么深,却也那么让他无能为力。

    云溪一震,抬头,望见他嘴边的苦涩,心脏像是被什么忽然撞了一下。

    是了,以他的骄傲,怎么可能会对别人的女人出手。

    更何况,那时,她成天与詹温蓝形影不离,在整个大学是出了名的情侣,他怎会不知?

    只是,她没料到,他竟然肯等。

    而且,一等便是经年……。

    “所以,在香港的时候,你是算好了,我是空窗期?”她记得,她在香港第一次被这人调戏的时候,直接给了一记过肩摔,他却好,越发得寸进尺,最后干脆想尽了手段,把她弄到他的专属大厦里开始“同居”生活。

    峤子墨轻轻一笑,那双黑眸刚刚还因为有意收敛带着半分不明意味,此刻,略微稍抬,窗外的阳光像是整片都落入他的瞳孔内,印着那片,光芒大盛,只一眼,看得所有人浑身发麻。

    这之后还需要解释吗?自她对詹温蓝彻底撒手后,这人便步步玄机、精心布局。

    从香港到英国,从英国到埃及,哪一步没有他的身影,设下了天罗地网,便只等着她一头撞进,从此再也挣脱不得。

    “你这人,太聪明,如果一开始就显露动机,估计,再过个十年,你都不会给我丁点机会。”

    峤子墨轻轻地将她的手心握住。

    那一片花瓣自是随着空气飘到一边,云溪也不捡,只随着他的动作,顺着他的方向,往老爷子对面的沙发坐下。

    峤子墨捻起一颗棋子,静静地看着云溪:“棋包括云子、玉石棋子,日本的蛤贝棋子、哈马力石棋子等等,你知道,最常使用的是哪一种?”

    云溪看他一眼:“云子的。”

    峤子墨忽然一笑,果然,她懂。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这一盘玉石棋子?”

    云溪轻轻一颤,目光直直地对上他的眼:“为什么?”

    峤子墨忽然勾住她的下颚,鼻尖凑到她的耳垂,目光如电,轻轻道:“因为,你是我的独一无二。”

    像是什么,从身体里一下子奔腾而出,一股颤栗随着指尖扩散开来。

    云溪被他勾住了下颚,轻易动不得,但眼底,此刻,花开枝头,满园芬芳。

    “峤子墨。”

    她轻轻呢喃。

    “嗯?”他学她,声音微勾,音调轻扬。

    “你不放手,我便不放手。”她微微一侧,脸颊在他指尖滑动,下一瞬,她勾住他的后颈,唇角轻挑,直直落在他的那片唇上。

    那唇,本是颤颤的,带着一种喜笑颜开,却不知,下一瞬,便被某人缠住,再也没有了轻笑的余地。

    霸气浩然、滋润、舔舐,像是永远尝不够这一双唇,恨不得能将眼前这个女人吞进腹中。

    那么久的追逐,那么久的隐忍,这一刻,都得到了解脱。

    她不知道,他等了这一刻,有多久。

    仿佛冬雪寒冰总是盖在的那湍流的河流之上,她的若即若离总让他无法肯定,惴惴不安。

    这从不是他的风格。

    大半个地球都跟着她跑遍了,偏偏只有这个女人,总是聪明装糊涂,不肯点破,不肯松口。

    如今,这般光景,他却觉得,再多的苦难也无所谓。

    曾几何时,对上她,他所有的原则都要后退,沦陷至此,怕是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觉得这是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

    可偏偏,就是让他遇上了她。

    从未相信过命运,可这一瞬,他感谢神明,冥冥之中,在这个老宅,在这片地方,她在月色下,走进了他的视线……。

    寡言莫测的老爷子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终于露出笑颜,侧头,拉着那个看得满脸红润的倒茶人,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这一室芳华,在那暖暖的阳光下,美好得不可思议。

    老人舒心的想,或许,家里很快就有喜事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找场子

    峤子墨拉着云溪走到院子里,绕着草地,两个人静静地逛着。阳光正好,草皮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味,粉嫩的花瓣偶尔飘落,有一种散漫而极致温暖的味道。

    四周的人都很有眼色地退开,偌大的一个庭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峤子墨笑笑,阳光映在他的脸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他却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比眼前这个女人更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什么时候有空,我接你和你母亲一起吃个饭?”

    握着云溪的手轻轻在掌心挠了挠,有一种酥麻的感觉,云溪伸出一只手挡了挡眼前的强光,眯着眼,打量着他,唇边升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这是在拐弯抹角地说她和张翠竟然跟着那位英俊医生一起去天主教堂参加弥撒?

    “我妈心脏不太好,你应该知道吧。”

    不知道为什么,云溪竟然提起这个。

    峤子墨一愣,微微点了点头,此前冷家出事,张翠几乎病危,再之前,似乎上海家族公司那边出事的时候,也曾经在上海住院了许久。

    “她老人家对医生有股莫名的复杂情绪,一是见到医生向来代表没有什么好事,可一般没有医生病又好不了。”云溪歪着头看他一眼:“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峤子墨静静地瞟她一眼,扣住她的手心,继续往外走:“我只是觉得,老爷子都知道的事情,不告诉你母亲,似乎显得有点不太尊重她。你想到哪去了?”

    云溪挑眉,再挑眉。

    目光凉凉地在他那悄无声气挑起的唇角上一掠而过,眼底闪过一片笑意,远处,老爷子已经让人在二楼阳台张罗好了一桌菜肴:“你们俩,逛好了就赶紧上来,在家里有什么好转悠的,要约会就早点吃完出门。”

    云溪用仅剩的那只手,摸了摸眉梢,无言以对。

    虽说是恨嫁恨嫁,老爷子,您这前后变化也太大了点,就像是恨不得立马将他们两个人打包送出门一样。

    云溪估摸着,这会子,该不会老人家连她爸的越洋长途都已经打了,就等着开始定日子了吧?

    想想,忽然觉得有点冷,峤子墨回头看她:“是不是衣服穿少了,怎么突然手上冰凉?”

    云溪笑,脸上带着股莫名的味道,峤子墨说不清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可下意识地觉得还是不问为好,笑意盈盈地拉着云溪往老宅二楼走。

    三个人,一桌菜,说真的,怎么可能吃的完,不过,菜色保留了冷家传统,以清淡为主,峤子墨不时为云溪布菜,不着痕迹地看着她对哪些菜色多看了几眼,老爷子在一边暗自观察,细细点头,倒是从头到尾没提要喝酒的意图。

    云溪心中阿弥陀佛了一声,以老爷子今天的作风,看来是准备等冷家人所有男丁统统在场再一次性发力。

    上次堂姐嫁人的时候,她可记得清清楚楚,虽说对方来头不小,可整个冷家上下的男人可是直接在酒桌上把准新郎干脆放倒,按他们的话来说,男人,只有喝醉酒之后才能露出本性。

    这话,云溪保持中立,不发表任何意见,不过根据往上数二十年,整个冷家所有嫁出去女儿的经验来说,直接将人灌倒那是惯例,由不得人说一个“不”字。鉴于峤子墨此人从来高贵冷艳的作风,云溪很少看他喝高度数酒,只怕,和家里这群从军队锻炼出来的“前辈”们比起来,呵呵,她眼睛微挑,满是幸灾乐祸。

    眼前的白瓷碗里,又被某人捡了一筷子西芹,云溪皱了皱眉,却听峤某人静静道:“不要挑食,多吃素菜,营养好。”

    老爷子乐呵,继续乐呵,像是一尊弥勒佛一样。肃杀严厉的眼底一片明媚,转即抬头看了一眼远方,他最爱的孙女,最像他老板的孙女转眼也已经有了归宿,时间如梭,想想,她当时出生就好像转眼的事。

    吃完了一顿饭,云溪想去书房挑几本书,被老爷子勒令“天天呆在家里像什么样,出去约会才是正事”,于是,毫无意外地,被峤公子“绑架”上车。

    “去哪?”峤子墨捏了捏她的小指,那里有一处薄薄的茧子,似乎是从小练字,在纸张上摩擦而成,小小的,却让人有种触上去就不愿意放手的感觉。

    云溪觉得有些发懒,刚刚吃晚饭,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随便。”

    这世上,这两个字怕是情侣间出现率最高的字眼之一。

    说是“随便”,可一个不好,各种不和谐的结果都能氤氲而生。

    峤子墨,作为一个从来没被别人牵着走的人,自然极有主见,摸了摸云溪的脸,便直接启动了油门,朝着市区方向驶去。

    云溪眯着眼,打了个瞌睡,随手放了张叠,竟然是《seeyouagain》,一时间就着音乐,闭上眼,幸福地去和周公下了一局棋。

    正在棋局难舍难分的时候,霸道的味道从唇瓣上蔓延开来,云溪一震,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见到近在尺咫的俊彦,一时间还有些发怔,没有醒过神。

    “乖,到了。”说罢,倾身,鼻尖凑过她的耳坠,慢慢地摩挲了一会,云溪被这雄性气息震得一下子回了神,被某人紧困在那座椅上,动弹不得,却听他轻声一笑,似乎整个胸腔都在微颤,一时间,耳后微微发热。

    他却一副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样子,仔细打量:“怎么了?是不是太热了?脸怎么有点发红?我记得,车子没开空调啊。”

    云溪咬紧牙根,眯眼睨他,他却更进一步:“还是上火了?我看看。”

    说罢,那唇就顺着她的耳坠一路向下……。

    “峤子墨,我看你是皮痒了!”

    云溪忽然伸出右手,在他腰间掐住一块,反向三百六十度,直接掐下去。

    只觉得那一片触感极好的肌肉瞬间一僵,伏在她身上的人,气息顿时一乱。

    下一刻,耳边传来某人低了一度的音色,不知为什么,云溪竟然越发觉得,这人的声音更性感了一分:“不想出事的话,就别乱动!”

    云溪嘴边的笑意忽然大盛,舔了舔唇,用一种某人微笑的表情看着他:“嗯?你确定?”

    这声音,简直就似妲己俯身,黏腻缠绵,激得某人连嘴角都僵了。

    云溪却一把推开他,笑得意味悠长:“峤公子,你该不会专门带着我来这里供人围观的吧?”

    峤子墨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车外满脸尴尬的泊车员,一时间,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各种情绪,简直就像是打翻了瓶盖的油彩一样,啧啧……

    云溪看得够味了,才好心情地口下积德。自己解开安全带,率先下了车。

    抬头一看,却是整个人微微一愣。

    峤子墨整了整衣服,拔了钥匙交给泊车员,这时走到她身边,自然地牵着她的手就往直达电梯那走。

    “怎么忽然想到来商场了?”云溪诧异地看着他。还从来没见过上赶着趟地要陪女朋友购物的男人。倒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大多数男人都无法忍受女人逛街的速度。对于花钱来说,“陪着逛街”这项运动才是最让他们觉得绝望的。

    “想来就来了。”峤子墨按了楼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专注,有一种莫名的宠溺。

    一来到店门,云溪看着那熟悉的logo,便朝他看去。“你确定?”

    “确定。”峤子墨笃定一笑,挥手打发了笑意盈盈要来为他们介绍的导购员。

    一群服务人员满脸云里雾里地听着他们这一段没头没尾的对话,越发不明白这两人什么意思。

    云溪摇头,这人可真的记仇。

    这家店虽然在国内她没有逛过,可之前,在国外,她还的确去过,而且,当时和她一起逛的人,也是身边这位。

    只不过,当初她为的是自家堂兄买的衣服,从头到尾,就把他当做模特给用了,如今,这人是看着已经名正言顺,故意来找场子了是吧?

    还真是有够无聊的,可为什么光是看着他一脸笑意地站在那,任她拿着衣服比划时,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想要上扬呢?

    云溪一顺溜地从各个专区拿了好几套衣服过来,走到他面前,故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分,用一种很随意很风轻云淡的语气道:“去试试。”

    想他这种衣服架子,其实压根试都不需要试,只要报给导购员衣服尺码,随随便便哪件衣服都能穿出超模的味道,可惜某人眼下却更喜欢这个感觉,拿过衣服就直接进了vip区。

    一甘人员也瞧出味道了,好声好气地为她倒了饮料,放在一边,专注地等着那位极致贵气的男人换衣出来。

    衣料摩挲的声音静静地在vip室里辗转,云溪惬意地坐在沙发里,等着某人贵艳出场,谁知,就在这时,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云溪回头,刹那间,目光倏然一变。

第一百七十三章 男人

    那目光,竟像是突然看到了一只爬在路边的苍蝇,说是嫌恶到不至于,但若说是欢迎,却是万万不可能了。

    这眼神不过是刹那间的变化,细细看去,她却似一片宁静海湾,再也看不出半点情绪。

    这里是高级定制男装店,看到蓝朝升,云溪并不惊讶,让她侧目的是,搂着蓝朝升胳膊,一脸巧笑嫣然的女人。

    那张五官深邃、轮廓精致的脸看上去似乎是一刀一刀刻画出来的一样,美得有种蚀骨的性感融合在里面,偏那双眼一看就知年纪轻轻,倒是矛盾的紧,二十岁左右的身体,三十岁左右的性感。

    christina。

    云溪喝了一口杯中的饮料,似笑非笑地看向顿时僵在原地的蓝朝升。

    原本还有说有笑的christina顿时顺着蓝朝升的目光看去,下一刻,整个人的后背都细细地被冷汗湿了个透,当下,竟不知道要摆出什么样的脸色。

    试问,当这个女人当着全香港所有娱记的面将她母亲是交际花,并亲手给她父亲下了不举药的事情公开之后,她报又报不得仇,身价合同又被她紧扣着,看到冷云溪,她能怎样?还能怎样?

    “呵,呵呵,没想到冷小姐也在这啊,好巧。”蓝朝升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无以言语的烦躁。

    他自然知道冷云溪刚刚扫过来的眼神里意味分明的意思,只是,他是男人,男人就有男人的劣根性。

    喜新厌旧,拈花惹草,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更何况,他的公司本来就是他自己白手起家而来,他即便挥金如土、包一两个小明星玩玩,也丝毫没什么过分的。圈内的人干的事比他出格的多,不也照样滋润地活着?

    christina最近在香港已经逐渐成了昨日黄花,走秀的工作也越来越少,即便有,身价也低得可以,别说吃喝玩乐,就算是顶级一点的护肤品,她如今都支付不起。不过,虽说是嫩模出身,到底皮好肉嫩,通过别人牵线搭桥送上门来的,他又何必拐弯抹角,反正都是玩,玩个你情我愿,毫无负担岂不更好。

    和这种女人在一起,只要钱给足了,转身拍拍屁股走人,丝毫没有隐患。

    他是个生意人,对于这种毫无后顾之忧的买卖最为喜欢。

    倒是真没想到,听说才回国两天的人,竟然会出现在这家男装店里。

    蓝朝升不自觉地朝着vip区的更衣室看了看,到底是谁在里面?

    “的确是——好巧。”云溪眯着眼,看着christina手脚不知道该放哪一样,一脸想要离开却不敢自己做决定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冷然,谁知旁边的导购员却像是压根没看清楚状况一样,一脸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christina小姐,您上次让我们定制的衣服已经给您包起来了,要不要现在就让蓝先生试试?”

    christina嘴角的笑已经越发显得有些牵强,蓝朝升和冷云溪什么关系,她自是门清。说起来,冷云溪还是金贸国际的第二股东,可如今,公司在纽交所上市的所有事情几乎都是由冷云溪操刀,更何况冷氏集团和金贸国际的合作也是由她一手促成,蓝朝升恨不得把她供起来当祖宗,冷云溪要想把她踢开,简直就和踩死一只蚂蚱一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她父亲乔老和张先生一起算计冷家的时候,她可没背地里拿冷云溪当傻子,如今,却已经到了看她脸色才能过活的地步。

    “怎么?你父亲现在连零花钱都不给你了?公司给你安排的活至少也能养家糊口了,”云溪淡淡地看christina一眼:“竟然还需要到外面来赚外快?”

    一句话,把christina将军,一旁俯身服务的导购员脸上顿时覆上一层进退两难的表情。

    这和当众打脸没什么两样,摆明了是说christina是在卖皮肉赚钱。

    “冷小姐,我,我真不是涂着钱才跟朝升在一起的。”即使肚子里恨得鲜血直流,脸上依旧要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打落牙齿混血吞,如今,她便也只有这个待遇。

    这话,说出来,不仅冷云溪不置与否,就连蓝朝升都不信。

    笑笑地打了个哈哈,正在此时,里面换衣服的人从试衣间出来。

    峤子墨将银灰色衬衫的扣子一直扣到了最上面的一个,没有戴领带,相反,外套却是简单地披在身后,笔挺犀利的剪裁将他整个人骨子里的优雅发挥到了极致,黑发简单地向后拨了拨,竟有一种魂色都要为之颤动的冲动。

    不仅是旁边站着的一甘店员都惊呆了,就连在娱乐圈内打滚见惯了各式“男神”的christina也惊艳地连话都忘了说。

    一时间,这些人望着他痴痴的发怔,却见那华贵俊美的人不过冷冷的目光一扫,下一刻,对上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喝着饮料的人,目光倏然春暖花开。

    恍惚间,似是看到樱花簌簌在风中盘旋起舞,温柔地卷起满枝粉嫩,遥遥洒下,竟让人连羡慕都不敢奢望。

    就连蓝朝升,也被这一幕弄得有些浑身不自在。心想,果然事出有因,怪不得才回国就来逛商场,陪着这样的男人来购物,简直就是在谋杀别人的目光。

    “怎么了?”他自走过去,像是面前团团站着的人都是摆设一样,目中只有她一人,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浅浅地啜了一口,倒是站在旁边早早备下另一杯饮料的经理手指微微一颤,看着这样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贵气的男人,竟是连叹息都觉得是种奢侈。

    “没什么,看到熟人,打声招呼罢了。”云溪撩了撩手,对这人以“色相”看煞一众人的情况已经逐渐习惯,指了指站在那的蓝朝升:“喏,蓝总,你认识的。”至于christina,她是压根直接忽略的。

    云溪去埃及之前,几乎天天都要去金贸国际报道,想当初,峤子墨还当了一段时间专职司机,自然认识蓝朝升,不过看云溪刚刚那脸色,估计是没想到,乔老的私生女竟然会和蓝朝升扯上关系,此刻,估计对某人看女人的眼光极为不齿。

    蓝朝升伸了伸手,峤子墨微笑,食指与中指只轻轻地在对方的手心处掠了一秒便已经放开。

    饶是如此,蓝朝升已经好声好气,“没想到,冷小姐是陪您来买衣服啊。峤先生多日不见,气色越来越好,倒像是有喜事一样。”

    生意人,最甜如蜜,这是最基本的能力,峤子墨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难得和女朋友逛个街都被打扰,是个人都会觉得不爽,更何况,还是追了这么久才得偿所愿的某人。

    说到底,若不是看在蓝朝升和云溪之间的合作关系,此刻,怕是已然另外一副光景。

    云溪懒懒地往后一靠:“蓝总,你的衣服不是定制好了吗?赶紧试试啊。”

    “不急。”蓝朝升摆手,峤子墨不坐,他自然不会坐,于是,便成了全场只云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所有人都围在她身边静立的样子。

    有客人上店里来看衣服,见到这种场景,顿时惊讶连连,便是看向云溪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揣测。

    好在是在vip区,经理默默地将所有工作人员拉出了门,随即关了隔间的门,顿时,整个房间内只剩下他们四人。

    峤子墨看云溪一眼,她既然不走,肯定是有事要和蓝朝升说,于是也不催,便随意地倚在云溪沙发旁,远远看去,倒像是云溪靠在他怀里一样。

    这两人,一人慵懒惬意,一人华贵尊荣,倒真相是一副画一样,气势这般惊人,christina只恨不得自己躲得远远的。

    “公司上市尽职调查的资料律师事务所已经都完成了,剩下来的工作也基本上都在开展,冷小姐要是有空,随时到公司抽查,能不能顺利在纽交所上市还是要看你啊。”蓝朝升心里雪亮,冷云溪留下来自然不会是为了劝他在女人上留心,为的只能是工作,便将公司现在的所有涉及上市这块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遍。

    “现在是谁在做盈利预测和风险管控?”云溪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她离开埃及的时候,进展虽然也顺利,但其中磕磕碰碰不少,按理来说,不可能这么快的进度。

    “你不知道?”蓝朝升脸上微微一愣:“不是凮总安排的吗?”

    凮峥?

    云溪眼中闪过一道诧异,师兄什么时候安排了人来插手金贸国际的事?当时不是说是要她亲手做成才算数吗?

    “那人叫什么?”云溪皱着眉问,自在开罗那六十亿美金风头的新闻之后,她再也没和凮峥联系过,原以为就这样尘埃落定,谁曾想竟然他还安排了一个人。

    “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他从来都是开电话会议,听声音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因为公司里许多跟着冷云溪做上市准备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视频会议或电话会议,所以那人提出电话会议的时候大家也不诧异,都以为和冷云溪一样在国外。更何况,凮峥还特地打了招呼,让他千万不要过问对方的身份,他自然不会去多管闲事。

    “这么大的公司,一个外人这样插手这种核心事物,你也不怕把公司给玩倒了?”云溪觉得这蓝朝升也正够可以的了。“张先生”的禁脔他肯收也就罢了,上市这么大的事竟然也敢给一个陌生人操控,感情,他智商是倒着长的?

    蓝朝升倒不气,就算有凮峥的担保,他也照样天天盯着进度,正想在他眼皮底下玩把戏,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只是,这话说出来又又有点不太合宜,毕竟凮峥和冷云溪是同门,万一传到对方的耳朵里,肯定不大好,他便拐了弯,轻笑道:“事实证明,有时候适度的信任很重要,现在上市准备的事情进展这么好,对公司来说是件好事。”

    云溪微微垂了垂眼帘,的确,不管这插手的人到底是谁,对金融领域这块的能力绝对算是超凡脱俗,以金贸国际的公司性质来说,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把事情准备得这么妥帖,她还真没见过几个。

    年轻的男人……。

    脑子里细细算来,已经个大致的轮廓,却不能完全肯定。

    她忽然站了起来,峤子墨自身后将她拥在怀里,就像是自然到天荒地老,那动作行云流水,简直就像是默契到了骨子里一样,christina看了一眼便立马移开视线,深怕自己眼底的羡慕和阴暗再也掩饰不住。

    “先走了,你试衣服吧,我就不打扰了。”走了两步,她忽然回头:“过几天我会去公司,你告诉那人,最好他也来公司一趟。”

    蓝朝升挑眉,答应了,心底却在暗自揣测,凮峥对冷云溪的另眼以待看来是没结果了,那这位负责盈利预测和风险管控的专业人士,云溪会不会另有安排?

    christina见那两人都走了,这才收拾好表情。

    年轻的时候,可以无畏无惧,想当年,她刚进娱乐界的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自持着身后有“张先生”照拂,自己虽然是个私生女,好歹父亲也有名有权,却还是被冷云溪彻底从天端打入地狱,如今竟然心底生出一种敬畏般的抵触,便是从头到尾,冷云溪扫过来的眼光不过寥寥无几,她亦觉得如芒在背。

    若是grantham在这,或许还好,毕竟估计着上一辈人的交情,好歹也能缓缓场面,而如今,看了一眼,已经推开试衣间的蓝朝升,christina自嘲地笑笑,一个玩物,还能指望着谁来站出来为她说话吗?

    出了商场,云溪觉得有点无聊。

    某人压根不是购物狂,不过是想拉着云溪,体验一把单身男女的感觉,更何况,当初她当着他的面为其他男人挑衣服的事情总让他每次想起眉间便是一分郁色,到如今,穿着这一身打眼的衣服,倒显得越发招人目光,峤子墨按了按眉梢,心底有点后悔。

    云溪看得有趣:“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特幼稚,特无聊?”大老远地开车过来,她还以为要干嘛呢?结果竟然是让她帮他挑衣服?夫妇之间,妻子帮丈夫打理出行衣物她是知道,但这人也忒计较了吧。那时还是伦敦,再说,她买的衣服都是给家里人穿的,不就是把他当模特一样使唤吗?有比较记到现在吗?

    峤子墨低头看她一眼,云溪以为他会继续抚额呢,谁知,这人竟然回了一句:“有点后悔了。”

    云溪笑:“你知道就好。”

    谁知,冰冷高山状的某人,忽然将她扣在怀里,低头就是一个湿热的吻:“早知道,应该清场的。”

    唇齿交接间,云溪听到四周一股倒吸凉气的声音,下一刻,下一刻,已然无暇他顾,这个男人,云溪银牙暗咬,真的是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张翠已经等得心急火燎。

    云溪有点尴尬,捂着红肿的嘴唇,笑笑:“那个,我先回房洗个澡,待会再和您说今天出了什么事啊。”

    张翠没好气地看她一眼,目光掠过那双嘴唇,笑得一脸意味悠长:“得了,等你这个小祖宗交代,我的心脏早就受不了了。子墨啊上午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放心,妈不是老古董,谈恋爱就谈呗,反正只要你喜欢,妈都没话说。”

    云溪回想了一遍某人早上的行程,不是提着玉棋子上门见老爷子的吗?什么时候又和张翠通的电话?

    不过想想也是。

    再怎么着,礼节也不得费。老爷子地位是稳如泰山,她母亲张翠想要管女儿那也是名正言顺,不沟通好了,以后还怎么混?

    “晚上早点睡,明天我带你去买衣服去。按我说啊,你从美国回来就一直没买过新衣服,谈恋爱嘛,没有新衣服怎么成?”张翠絮絮叨叨地开始讲下去,也不管云溪的脸色顿时一片晦暗。

    天,才逛完的商场,明天竟然还要逛?

    可到底今天这事是她理亏,没打一声招呼她就消失了大半天,云溪无奈,草草点头。

    上了楼,回房,她坐着打开了电脑,仔仔细细地把金茂国际最近的动向查看了一遍,顺便调阅了一下最新的金融咨询,越发觉得那个负责金茂国际盈利预测和风险管控的人手法有些眼熟。

    目光微微一沉,如天空的繁星倏然被一层薄雾笼住,远远的,只觉得一片朦胧,让人看不清深浅。

    纤细十指拨通了一个号,很快,对方接了起来,精力充沛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老幺,终于想起我来了?我还以为你掉在美男坑里,爬不起来呢。”

    鎏金拿了一颗草莓,慢慢地一口咬下,鲜嫩多汁,甜美可口,她眯着眼,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微微一笑。“要我说,当初你就该老实从了月下美男,看,绕了这么一大圈,不还是没有绕过他的手掌心?美人计啊美人计,果然从古至今,最有效的一招就是如此,而且,不分男女。”

    云溪任她调笑,这两天没见,她的口舌功夫渐长,简直越来越有白骨精的趋势。也不知道是不是见识得商场斗争多了,还是这次在埃及锻炼出来的,社交能力那是今时不同往日,等级蹭蹭蹭地往上冒。

    “帮我查一个人。”等鎏金闲侃够了,云溪轻轻一笑,声音却掷地有声,恍若一片荒凉大漠上突然洒下一阵暴雨。

    “什么事?”听出她语气里的正色,鎏金收了脸上轻松的表情,眼神微沉,二十几岁的容貌上,沉稳镇定得惊人。

    “看看是谁在插手金茂国际的上市。”指尖轻点着桌面,晚间,四周静寂,只这一片声音显得越发清晰。

    那边却传来一声惊讶:“咦?你竟然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在开罗就已经知道了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是他

    ——晁凡。

    云溪挂了电话,走到窗台前,一个人对着月亮沉思。

    她以为她与他的交际,仅止于埃及——在她明白地拒绝了凮峥之后。

    仍记得那烟雨江南似的庭院,身为一代财经传奇的晁季仑温雅地走在回廊上,回旋的石子路旁带着青草的气息,凮峥说,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云溪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资料,短短数语,平板电脑上对他的评价精辟而简练——“手法犀利,思维灵活,不参合任何杂念,仿佛整个人做事时犹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够打扰。”

    自埃及那夺得钻石设计大赛的庆功宴上,凮峥当着全场富贵权势的人物面前宣布“冷云溪,是我倾慕的女人。”之后,她以为便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可言了。

    他是她的师兄,是她学习金融风投的前辈,是给予她六十亿美元投资的注资人。可就是这样的人,他的任何多于普通同门之情之外的情感她皆无法回应,于是,便只能过水无痕,任它如天边的一道云霞,慢慢消散。

    她却不知,当时,她已然觉得那是诀别,他却已经为她安排了晁凡,只为了金茂国际的纽交所上市一马平川!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晁凡压根没想过掩饰,竟然在埃及与鎏金、司徒白在那晚一起“散步”的时候,就和盘托出。

    而鎏金想当然的认为,以晁大师独子的身份和凮峥对她的“倾慕”,云溪肯定知道他去了金茂,所以一直没有提过,于是,竟然一个耽误,到了现在,她才知道,晁凡就是那个负责金茂国际盈利预测和风险管控的人。

    云溪摇头苦笑,这情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张翠在门口敲门:“云溪啊,你说是明天早上我们就去买衣服,还是中午吃了饭再走?”

    母亲最近心情很好,她知道,詹温蓝之后,整个冷家都怕她无法走出那个圈。自峤子墨与她明确了关系后,多少人暗中稳了心,大呼“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下午吧?鎏金刚刚约我早上去游泳。”云溪想了想,打开门轻轻一笑。

    “这样啊,也好,下午干脆让鎏金、司徒白一起,我们四个一起买衣服,人多热闹点。”张翠笑,突然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她毕竟和小辈们审美眼光不同,说不准自己喜欢的,现在已经不流行了。云溪的这两个室友平时关系都很好,乘着有空,一起出来逛逛就当休闲。

    云溪勾了勾唇,司徒白?“小白最近接了一场美国的秀,大概没时间,明天就我们三个吧,正好在外面吃饭,我有点想吃淮扬菜了。”

    张翠点头,“那你早点休息,”心底却在叹息,果然各家孩子都张大了,江南名门的司徒家正牌小姐,如今也已经不是那个整天晃荡的“小白白”了。

    云溪觉得母亲脸上那抹疼惜对于司徒白来说却算是多余。

    从埃及回来后,她就再也没有司徒白的消息,还是刚刚鎏金告诉她眼下小白根本不在国内。

    小白是个太重感情的人,当初厉牧追她追得那么久,她才欣然答应,一方面是因为身为女子的娇羞和矜持,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在大家族里见多了太多的负心才对于那个花名在外的男人越发迟疑。

    谁知道,下定决心最后赌了一局,却是输的体无完肤。

    香港的选秀落幕后,她的重心渐渐地开始往时尚界转移。虽说当初pola和cris都对她百般挑剔,但不得不说,有些天生的财富一旦经过发掘,就会发光发热。

    小白白,如今,已早不是当初那个休学一年,躲避情殇的女孩。

    任何的成长,都要付出代价。

    云溪知道,这会很苦,但是,只要经历了,身上都会留下痕迹,那痕迹看似锥心刺骨,有时候,却是凤凰涅槃的荣耀。

    第二天一大早,李嫂早早地就准备了早餐,笑呵呵地看着张翠和云溪已经吃好了,将披风递给张翠:“今天天气这么好,夫人和小姐多玩会,晚上要是不回来吃饭,打个电话就行。”

    两人笑笑地应了,乘了车到达商场的时候,鎏金已经在那等了一小会,手里拿着本杂志在消磨时光,一见她们过来,立马招手:“伯母好。”客客气气地向张翠问好,如同十佳好青年,长辈面前,这些礼仪,自然滴水不漏,一脸知书达理好女子状。

    张翠高高兴兴地牵着她们两人的手,就往商场上走,一副带着两个千金来洒金的样,顿时引来不少工作人员的跃跃欲试。

    云溪也不劝,张翠看中了什么,让她试她都不拒绝,安心地如同一个洋娃娃般接收任何指令。

    这般贤良淑德,引得鎏金心底啧啧称奇,从来不知道,云溪竟然有这么听话的一面啊。

    一个上午,三个人手上拎满了各式琳琅满目的东西,压根没有丝毫力气再去逛店了,云溪终于抽空将购物欲正浓的母亲劝到了楼上的餐厅。

    四十六层楼的高度,可俯瞰整个城南,来去彬彬有礼的服务人员低声在一边将菜单递上,张翠侧头问:“今天有什么新鲜的海鲜吗?”

    下面的人自然客客气气地回答,云溪和鎏金并没有什么忌口的,三人随便点了五个菜,坐在椅子上,听那悠扬的钢琴。

    张翠去卫生间的功夫,鎏金终于不再装千金小姐范,扯着云溪的胳膊,各种研究。

    云溪喝了一口茶,淡定地看她一眼:“在看什么?”

    “我在看,是不是跟峤公子定下来之后,心性也变了,刚刚我看你那副乖乖好女儿的样子,差点没吓得我心脏停止。”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从来都让人出其不意的冷云溪,竟然今天会做乖宝宝,简直和芭比娃娃一样,让她换什么衣服就换,没一句二话的。这也太诡异了吧?

    云溪看了一眼窗外,“难得能让老人家开心,乘现在能多陪陪也是好的。”

    鎏金听出了点意思:“你是说,过段时间就没这个机会了?”

    该不是又有什么事吧?这才刚回国呢。美国总统也没她这么忙啊。

    云溪看她一眼:“过几天,我约了蓝朝升把晁凡叫到公司去碰面。”

    怪不得昨晚在问到底是谁插手了金茂国际。

    鎏金摇头,“你到底是什么打算,前段时间到处都风风雨雨,猜你一定会对人出手,怎么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投在工作上了?”

    不能怪她八卦,实在是她也弄不清云溪的打算。

    明明从美国哈佛商学院镀金回来,才、财,人,什么都有了,连峤公子都已经为她破了一次又一次的例外,可她为什么要调转精力回到金贸国际?

    既然晁凡都已经插手了,她何必自己还要搀和进去。金贸国际的上市俨然不会再出任何纰漏。

    云溪淡漠地看了一眼手边的碗筷。她不是不信任晁凡,而是,财经这东西,只有自己亲自下手了,才能知道自己的斤两。

    她当初去国外留学,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目前以她的能力压根不能和萧然和萧氏一较高下,所以她去充电,她去学习,她去寻找自己缺失的东西,如今,既然已经箭在弦上,为什么要放弃那么辛苦积攒的经验。

    虽然说见到晁凡后,她的决定会有些伤人,但她的打算不会变。

    鎏金认识她很久,久到云溪眼下眉峰的轻轻一簇,她便知道她的打算:“你准备劝晁凡放手?”

    “对。”云溪也没准备瞒她,轻轻点了点头,只有没有任何外援协助的情况下,才能知道自己真正的深浅,也才能知道自己到底能斗到什么程度。

    外公公司的调查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她如果再不能恰如其分的“介入”,后面这个谜团只会越来越大,不是她对卓风的能力不信任,而是这个世上,与其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

    只有自己,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

    鎏金指尖弹了弹桌面,“我看这样吧,我先约晁凡出来。”

    晁凡肯帮云溪,主要还是看在凮峥的面子上,再怎么说,别人也是好心,可这样的好心要是被云溪直接拒绝了,任何人都会寒心,觉得她不识好歹。凮峥是心甘情愿的,那也就算了。但如果一个处理不好,晁凡到底会作何反应,她还真的有点心惊胆战。

    云溪看着鎏金满脸苦恼的样子,顿了顿,慢慢说了声:“谢谢。”

    恰好这时,张翠回来,诧异地看着云溪,“你谢鎏金什么呢?”

    侧头,面相阳光,任无限风景竞入眼帘,云溪轻笑:“当然是谢谢她今天陪我们逛街。”

    张翠恍然,看着云溪的眼睛,暖暖一笑。

    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忽然觉得有点伤感,但又有点欣慰,转头却对着鎏金举起茶杯:“的确该好好谢谢,来,阿姨敬你一杯。”谢谢你一直陪伴在我女儿身边,做她最好的朋友。

    鎏金一愣,赶紧双手端起茶杯,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弄不清云溪和她母亲今天这是怎么了?

    云溪却不得不叹,张翠或许知道了什么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张翠毕竟上了年纪,中午吃完饭后,就有点困困的,习惯了午睡的人突然不休息,总感觉哪里不适应。云溪见她精神不太好的样子,让司机先送她回家,于是和鎏金一起继续消磨下午时光。

    随便走在老胡同里,也不拘要买什么,只是随意地看看,有时是把木梳,有时是块玉佩,云溪没想到,鎏金和她谈到最多的话题,竟然不是“古玉轩”,反倒是那位如今正站在风口浪尖上的范才子。

    自在埃及夺得钻石设计大赛冠军后,他的知名度像是一下子在圈内炸开,成为国内炙手可热的“明星”设计师。

    倒是范家反应挺低调,除了将他的身世保密得滴水不漏之外,其余反应基本上是原来怎么过日子,现在照旧。

    算算年纪,范才子也就小鎏金两岁,正要算的话,其实也相差不大……。

    鎏金终于对云溪那种若有所悟的眼神实在有点无奈,伸出一只手对天表明态度:“我对小嫩肉没兴趣,收起你八卦的眼神。”拜托,她又不是有病,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人,还是个目前对珠宝设计发疯着迷的人,她犯得着自己这么欠虐吗?

    “你到现在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云溪觉得,或许是今天天气太好的缘故,她竟然对老金的感情生活有点兴趣。

    因为不管是小白还是她,从大一到现在,好歹也有过男朋友。鎏金的条件很好,属于那种明媚大气女人的风格,学校里追求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真正成功过,云溪暗自思索,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鎏金翻了翻白眼,“没什么心动的感觉,可能是还没碰到吧。”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在学校里只有两种人最难定下来,一种是条件太好的,曲高和寡,正如云溪这种的,还有一种就是条件真心对不起市容市貌,压根没有人会看得上眼的那种。

    很稀奇的是,她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可就是好像与桃花绝缘了一般。

    还是说,云溪一个人就把整个寝室所有的桃花全占了呢?

    看到迎面走来,几乎吸引了半条街行人注意力的峤子墨,鎏金暗自叹息,这样的男人怕是只有云溪才能驾驭的住。一般人,光是看着,怕都会觉得心神不宁,实在是,男色惊人,到了这种地步,不得不惊叹造物者的偏心。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云溪看了峤子墨一眼,手里还拿着店家的一块石墨细细瞧着,店主是位五十岁的老先生,目光直直地在峤子墨身上停留了两秒后,才啧啧称奇地转回柜台。

    眨眼间,小店门口倒是围了不少观众。

    鎏金好笑,觉得如今的世界果然是变了,美女遍地都是,美男却是千金难求。

    峤子墨摸了摸她的发梢,目光里流出一丝温柔,并不回话,却让人刹那间感觉到,他想见她了所以就直接来了,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人家一对情侣谈情说爱,虽说她是闺蜜,但也不好没有眼力劲地一直呆在那里当电灯泡,鎏金稍微呆了几分钟后,就借口家里有事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看了一眼今天购物的成果,嘴角微勾,带起一道玩味的弧度。

    虽说是为了陪云溪买衣服才逛了一上午,但她自己的成果也算非凡,一套白色复古长裙,剪裁立体修身,第一眼看中的时候就觉得这件衣服的设计师有灵气,能将一套简单的onepiece设计得这么有时尚感。

    天气这么好,买了新衣不穿岂不是可惜?

    鎏金笑笑,正巧,明天约了晁凡出来,穿着这件出去博眼球也好啊。

    不得不说,鎏金这次的“出位”很好地让人明白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真谛。

    明明是只见过一次面,还是在埃及的时候为了让云溪和凮峥留有私人空间才下楼一起散步,而且,当初散步的时候还有一个司徒白,倒是没想到,转了大半个地球,他们两个人见面后,竟然唯一能干的事,还是散步。

    更难得的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事情都让他们给碰上了——停电!

    我的老天爷,鎏金本想着天天高档酒店吃着,再好吃的菜也会腻味,所以干脆约了晁凡到一家特色川菜店吃饭。

    四川人重辣,吃着红彤彤的菜品,说话间关系自然就亲近了,更何况,她本来就是来婉约劝晁凡退出金贸国际的上市运作的,在这种热热闹闹的地方,才不会显得那么冷清怪异。

    想也知道,川菜馆怎么可能有什么应急停电措施?这片区域停电的当下,整个餐馆都陷入了一片黑暗。更悲剧的是,餐厅附近几乎都是中低档的特色餐饮,开车到市中心最近的高档餐厅至少也要二十分钟。于是,从川菜馆出来,两人压根就没想着要大老远地开车再麻烦找地方去吃饭,干脆一路逛着小吃铺,随手买着路边摊。

    穿着定制的套装,站在路边吃十块钱都不到的小吃,这种违和感,鎏金觉得自己脸上就快长出一朵花了,否则,为什么四周十个人的眼睛,有九个都盯在她们身上,剩下那一个还是假正经?

    晁凡倒像是没有被这难得的事情弄得不高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是反反复复,看着鎏金身上的那套白色连衣裙,有些似笑非笑的样子。

    裙子的剪裁很好,但也就是因为太好了,身体曲线展露无遗。

    他倒是很欣赏她这样的打扮,只是,这样的行头来吃路边小吃,实在不引人注意都难。

    脱下外套,他轻轻搭在鎏金身上,指尖在她肩头不经意地轻轻划过,一股颤栗的感觉酥麻升起。

    两人一惊,同时用异样的眼神看了对方一眼。

    鎏金先移开眼神,有些无语地笑笑:“衣服上有静电。”

    或者她皮肤太干燥?

    晁凡眼神一深,笑笑,倒是没说什么。

    对于冷云溪的这个闺蜜,说真的,他觉得很有意思。特别是她竟然会打电话约他出来见面…。右手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搓了搓,晁凡勾了勾唇,原本显得气色有些苍白的脸上瞬间多了一抹自如。

    昨天鎏金约他之前,蓝朝升就已经打了电话给他,说明了冷云溪的意思,估摸着,是不想让他继续“照顾”金贸国际。

    凮峥如今是又掉进金融街里,埋头工作,自那次冷云溪拒绝他之后,他再也没谈过这个话题,只是,隐约的,他还是能猜到如今凮峥不肯回国的原因。

    峤子墨的名字,他也算是如雷贯耳,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真的要靠缘分。

    “我听云溪说,你对上市金融这块很厉害?”吃的也差不多了,鎏金觉得该是时候进入正题了。身边的男人带着一种江南人士的感觉,像是浑身都透着一股烟雨朦胧的味道,说不清,就仿佛在整个人身前蒙着一道纱,明明站得很近,却依旧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过得去。”晁凡将奶茶递到她手边,随意地站在她右侧,挡开人潮的侵扰。

    “所以,你也在金融圈工作?”循序渐进,又不能说的太明显,鎏金换了方式,像是好奇他的职业一样。

    晁凡温和一笑:“不,我更喜欢画画。”

    啊?

    鎏金整个人一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怎么可能,他可是晁季仑的儿子!

    转即一想,这样更好啊,“你意思是你在金贸国际只是为了帮凮峥?”如果只是为了人情,并不是真的对金贸国际感兴趣,劝他放手岂不是很容易?

    “开始是。”谁知,晁凡给了一个让人惊讶的回答。

    “什么意思?”鎏金好奇。

    “我只是想知道,以冷云溪的能力,能让金贸国际走到哪一步。”其实,是无聊吧,成天在数据中整合,对金融已经连最后一点兴趣都没有了。要不是因为凮峥特别来请他帮忙,他也不会插手冷云溪的事。对他来说,一间公司的上市成功与否,没有丝毫意义。

    但是冷云溪,竟然当面拒绝了凮峥,选择了自己打拼的方式,实在是有点出乎他意料。

    以她的能力和手腕,她完全可以先吊着凮峥,通过他的人际关系,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到纽交所上市的目的,可她偏偏选了最辛苦最费力的方式,所以,他就留在金贸国际继续跟进。

    表面上看上去他是帮她解决了所有的技术难题,实际上,却是把整个公司的根基都摸得清清楚楚。

    一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公司,无论是企业最大股东蓝朝升,还是人员内部组成,和别的公司没有任何区别,她花那么大的心力竟然只是为了学以致用?

    鎏金似乎隐约间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想法,低头喝了一口奶茶:“那就彻底当个旁观者,看她凭着自己的实力走到哪步。”

    晁凡目光一顿,视线落在鎏金脸上的笑靥如花:“我们不如打个赌。”

    “赌什么?”

    “没有你,云溪也能让金贸国际在纽交所上市成功。”她相信,她一定能做到。

    男人笑笑:“筹码是什么?”

    “你觉得,‘我’作为筹码,怎么样?”悠然一笑,流光溢彩,此刻的鎏金让人无法移开眼神。如果说,云溪的眼睛第一眼让人觉得是“空灵”,那么鎏金的眼神给人的感觉就是“犀利”。透彻得像是对于一切都已如火纯情,只是站在原地,等着对方选择。

    脚步一顿,晁凡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相反,他的动作却迅速果断。

    鎏金眼看着他将他们得距离拉近,下一刻,他豁然将她身上的外套整了整:“这是,美人计?”

    让人惊异的是,酥麻的感觉又一次顺着他的手指滑过她的皮肤。

    这一次,两人谁也没有移开眼。

    鎏金侧头微微一笑:“可以这么理解。”

    只是忽然觉得刚刚看云溪和峤公子离开的背影那么美妙,既然峤公子可以通过此计来谋取冰山美人,她干嘛不拿来借鉴一下。

    毕竟,司徒白忙着发展她的模特事业,云溪又在甜蜜恋爱期,她最近的日子很无聊啊。

    清俊的男人忽然低头,温润的呼吸擦过她的颈项,顺着她的耳垂向下。

    鎏金呼吸不觉一顿,觉得自己忽然掉进了一个陷阱。

    这般雅致的男人,为什么此刻,气息倏然一变?

    看着眼前有点被他吓到的女人,晁凡眼眸微深,只听他呢喃轻笑:“如你所愿。”

第一百七十六章 底细

    晁凡再看到冷云溪的时候,她正坐在会议室,身边坐着的蓝朝升拿着份报纸看得有滋有味,见他进来,立马起身打招呼:“晁先生,你看,你也不早说,我昨天才知道,你竟然是晁季仑先生的独子,以前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请一定要海涵。要不这样,今晚我做东,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听说最近龙凤馆进了一批苏眉,味道鲜得很……。”

    晁凡抬手,打断了蓝朝升下面的话。

    应酬这种事,向来不在他考虑的范畴。

    更何况,人家也就是看着他父亲的面子上,希望以后能多联系,这种人,他见得多了,连交际都嫌累得慌。

    倒是坐着的冷云溪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从头到尾将他打量了个透。

    那目光带着一种清透而冷然的味道,丝毫不像是个年轻女子,反倒有几分考量的意思在里面。

    凮峥涩然的表情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忽然有些同情自己的好友。这个女人,心底远不像她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蓝朝升自然是应酬惯了的人,见晁凡拒绝,倒也不觉得难堪,反正整个办公室就他们三人,他坐下来,重新拾起报纸,津津有味地移到冷云溪面前:“喏,今天的头条,你说你是不是给报纸投了‘古玉轩’的专版?怎么他们这么尽心尽力地给你宣传。”

    云溪只瞥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将目光移回电脑上的公司数据上,晁凡低头一看,见是报纸专栏对“古玉轩”最近的一笔大手笔“独家报道”!

    那个女珠宝商果然签了合约,和冷云溪达成战略合作协议,以范才子的设计为主打正式订做了一套“奢华埃及”的产品作为联合巨作全面推广。

    一夕之间,从一个老巷子里藏得孤寂深深的翡翠店,到收购伦敦百年珠宝品牌的知名商家,再到联合国际珠宝商推向全球,一步一个脚印,步步深入人心,只短短数年,竟是将“古玉轩”的知名度一下子拔高到同行业中竞争对手无法企及的高度。可最让人瞩目的是,“古玉轩”的资产在短短时间内几乎翻了十数倍,“创造了商界神话”——这是报纸上的原文!

    “看来冷小姐不仅是才女,更是财女。”能做到两“才”兼得,别人或许是羡慕,他却觉得,以她的年纪和阅历,竟然能做到这般成绩,显然,背后付出的东西远比外人要想的多。

    只是,从小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养大的人,怎么会对商业这么着迷?

    云溪没答他的话,只是指尖轻轻地在笔记本电脑上顺着某个弧度轻轻一划,晁凡的眼睛瞬间一眯,冷云溪所指的位置,恰好是金贸国际财务不良资产。

    蓝朝升的注意力也全部被转移到这个方向,一时间,整个会议室极安静。

    “这块资产我觉得最好在公司上市前,尽快套现处置。”云溪指的是城北的一处仓储,因为靠近城市边缘,很少有人会去那个地方。金茂原本从事的并非能源贸易,而是实业,如今既然已经转型,仓储显然没有多大实际意义。但因为蓝朝升是从这里发的家,一直顾念当年奋斗的记忆,再加上并不影响公司运作,所以一直放着没有去管,渐渐地就成了毫无意义的固定资产。

    偌大的仓储荒废着,里面什么都没有装,还要请人定期清扫维护,对于资产运作来说,其实是人力、物力的极大荒废。再加上,这块地的属性问题存在争议,虽然当时是蓝朝升支付了全额土地款,可这块地标注的性质却是住宅。

    总而言之,不出事则安然无恙,一旦有人逮着小辫子,后患无穷。

    晁凡还真的对这个地方留心过,可一直没有拿到明面上谈过,至少,在他想法里,这种问题,不该是他提出来,否则,太得罪人。

    任何人都有念旧情结。

    蓝朝升也不例外。

    果然,听完冷云溪的话,蓝朝升的脸色有点暗沉,倒不是生气冷云溪将话说的这么直白,而是压根没法一时放弃这片存在太多美好记忆的地方。

    “募集资金的时候,最有效率的做法,就是最大化的透明。”所有投资者都不是傻子,一间公司的运作如果能产生最大利益才是他们最关注的地方。这处仓储,将近十六万方,金贸国际没有地产开发资质,唯一的做法只能脱手。

    云溪垂眉,目光中带着一抹亮泽。

    蓝朝升既然肯收了christina,可见他的心态还是在追逐年轻,喜欢刺激,自觉自己还没有行将就木,反过来说,他害怕“老”去,心底忌讳的正是年纪。

    当你还是不停地回忆过去的时候,就证明,你真的老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看来的这句话,此刻,冷云溪觉得,蓝朝升,怕是正在这夹缝中纠结而彷徨。

    一分钟过去了。

    他低着头,牙龈紧咬,还是没有吭声。

    晁凡笑,饶有兴致地看向冷云溪,等着她下一步的打算。

    “我看了一下以往国内公司在纽交所上市的数据,”云溪将电脑页面切换到另外一幅图表,轻轻地退到蓝朝升的面前:“如果你想金贸国际能上市,不卖仓储也可以,我保证三个月内就能达成目标。”

    蓝朝升的目光倏然一亮,却听她冷冷地继续道:“但是,上市后,不出一年,这一块仓储就会成为金贸国际的心病,影响它的进程。”说到底,金贸国际和冷氏不一样,冷氏即便没上市的时候也已资产超过百亿,经得起消耗,而金贸国际是从民营蜕变而来,这在上市的路上本来就一路荆棘。

    蓝朝升握紧双拳,忽然咬牙:“卖!”

    一个字,说出来,简直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圈一样。

    显然,他是真的豁出去,铁了心一定要上市成功。

    云溪没显出特别高兴的样子,仿佛本来就对这样的决定没有丝毫惊讶,不,或者该说,她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晁凡瞧着瞧着,感觉出了一点不同寻常。

    这一天,三个人就整间公司的构架和商业运营以及资产组成讨论到外面霓虹灯闪才停下。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鎏金倚在门边,笑意盈盈地朝他们这边望来。

    蓝朝升这才忽然发现,竟然已经过了饭点。

    看着冷云溪拿起外套的姿势和晁凡朝门外走去的步子,笑了笑,倒是没再提晚上一起吃饭的事,而是给秘书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下明天的行程。“帮我定三张去sh的机票,明天上午一早的飞机。”

    鎏金远远地,听到蓝朝升的话,略带惊讶地看了一眼云溪和晁凡:“你们明天去sh?”

    云溪默默地望了一眼晁凡搭在鎏金身上的外套,挑眉笑了笑,“嗯,有点事要去那边看看。”

    鎏金虽然学的也是金融,但是对于公司上市这块还真的不是特别清楚,见晁凡果真没有插手,而是以局外人的身份静观其变,她觉得,事情进展顺利的不可思议。

    难道,真的是一出“美人计”就把这人收买了?

    看着这人清俊的容貌,鎏金默默地想,以自己的姿色,应该、似乎、好像,还不到这个程度吧?

    晁凡一脸若无其事地将鎏金提溜走了,云溪看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背影,竟觉得,颇为养眼。

    难得,她还以为,自己的眼睛早被峤某人养刁了。

    不过,这几天,峤某人显然没机会到处乱逛,卓公子的案子似乎进展越来越深入,查出来牵连的人也越来越多,如今,他已分身乏术。

    若说不挂心,那是不可能的。

    外公的冤屈能沉冤得雪,自己当初被蒙蔽的过去能彻底揭开迷雾,她比谁都心急,可又不得不忍。这个当口,正是最好时机。

    正如蓝朝升调侃的一样,报纸上对于“古玉轩”的报道力度越大,民众的关注度也随之越高,作为无形资产,一个商人的影响力和美誉度有时往往是成为成败的关键。

    她如今最想做的,最迫切视线的,就是将凮峥交给她的、以及她在美国留学所学到的一切应用到这一场实战上去,只有经过真正的洗礼,才能知道,她的路能走到多远!

    剩下的日子,几乎是在没日没夜的加班中度过。

    晁凡虽然在埃及曾见识过冷云溪对于商业的敏感度和感知力,却没曾想,在能源贸易这块领域,她几乎到了融会贯通、顺手拈来的地步。

    从最初在上市金融的磕磕绊绊,到短短一个月间的心领神会,她的灵敏和果断,远超过他的预想。

    也正因为这样,他对她几乎全身心的投入和惊人的执着,渐渐地产生了一种疑惑。

    冷云溪压根不缺钱,更不缺公司管理,作为金贸国际的第二股东,她何必这样费劲心思,只为了一场上市?

    月上枝头,有一天在公司会议室度过了十四个小时后,晁凡下楼,见到了一张面孔一闪而过。

    那一瞬,晁凡脑子里像是划过一道光。

    觉得荒唐至极,却又不得不相信。

    说不上任何原因,可他就是潜意识地觉得,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冷云溪才这么急迫地想要将金贸国际推上顶峰!

第一百七十七章 跟我走

    晁凡跟着那一闪而过的人影走到楼下,站定后,四处张望,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眉头微皱,正准备去车库取车,却见到一辆黑色的jeep停在路边,冷云溪正朝那边走去。

    峤子墨?

    晁凡扬眉,有些诧异,这个消失了有段时间的人竟然会在深夜出现在这。

    眉目间英俊贵气依旧,只是带着一点淡淡的疲倦,似是很久都没有休息的样子。

    浑身带着一种莫名的气势,在他的目光打量过去的瞬间,峤子墨的眼神就已经移到他身上。

    晁凡叹息,此人对四周的敏锐程度怕是凭生仅见。

    倦怠的目光在晁凡身上如蜻蜓点水一般拂过,最终落在云溪脸上,看她眼底下带着淡淡的青痕,忍不住勾住她的后颈,在眼角轻轻落下一吻:“又瘦了。”

    怀里的娇躯微微一动,下一刻,耳边传来她的回吻:“快了。”

    明知她说的是金贸国际就要上市,但总觉得,这句“快了”另有含义。

    峤子墨爱怜地摸了摸她尖尖的下巴:“工作再重要,也要记得吃饭。我出差一个月,难道都没有人盯着你吗?”说完,又觉得这话好笑。冷家上下谁还能扭过她?连冷老爷子都说好久不见这个丫头去老宅转悠,以张翠的性格,怕是根本也管不住。

    云溪笑笑,抚了抚下巴,果然有点尖的过分,看了一眼峤子墨,微微一笑:“陪我去宵夜?”

    星光洒在车上,带出一种低调的优雅,峤子墨心头一动,只觉得,离开一个月,分外想念她这样的笑。

    车子驱动,晁凡从阴影中走出,淡淡扬眉,却见一个人影自顾自地离去,那背影,竟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觉。

    一声叹息,也不知是谁发出,这一夜,注定有人又要无眠……。

    鎏金早上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家里有点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这不像金家的作风。

    以她母亲的性格,周末的早上肯定不是有人约着来做客,就是有其他的消遣。

    揉了揉脑袋,最近“古玉轩”扩张得太快,害她基本上都没什么时间休息,基本上一门心思都扑在上面,就连名义上的“未来男友”都没时间去看。

    不过,听说金贸国际最近已经忙翻了天,以云溪的做事态度,估计他那边也不好过。

    想想,今天恰好是周末,不如打个花?乘机休息一天?

    从床上起来,随便打了件外套,正准备下楼,打开房门,顿时脚步一惊。

    双眼怔怔地看着门外决不可能出现的人,只觉得自己难道还没有睡醒?

    “虽然你这个样子非常秀色可餐,但是你确定要一直站在这里当门神吗?”门外的影像竟然还会开口说话。最神奇的是,他的声音竟然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鎏金呆滞地往门边一靠,压根连意识都混沌了,就这么把人给放进了自己的闺房。

    鎏金的母亲在楼底下看着自己呆呆傻傻的女儿,摇头无奈,怎么睡了一觉把人都睡傻了?丈夫在一边看得有趣,“走走走,难得我有一天休假,我们去湖边钓鱼去。”说着,把爱操心的某人拉走。

    过了十五秒,整个人都像是踩着棉花的鎏金才魂归故里:“你怎么会在我家!”

    “轻点。”晁凡叹气,将整个人都不淡定的鎏金搂在怀里:“我头疼。”

    鎏金看着他微蹙的眉间,几天不见,他的气色显得有些不太好,就连唇色都带着一点苍白,赶紧拉着他坐下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作为晁季仑独子,他从小身体并不太好,所以一直注重养身,这段时间跟着冷云溪一起密集性加班,就算是体质过人也会扛不住,更何况是他。

    只不过,这些在她面前,他不会提。

    摸了摸鎏金的发梢:“要不要出去转转?”

    鎏金这才注意到自己到现在还只穿着睡衣,顿时脸上一阵微红,可看看窗外的阳光,又觉得出去走走对他身体会好些,于是转身拿了套运动服就往浴室换衣服。

    晁凡靠在藤椅上,静静地闭上眼睛,再睁开,却见面前走来一位粉红佳人。穿着一套运动装,显得格外活力动人。

    唇角的笑,不自禁地勾起,拉起鎏金的手,两人徒步走到附近的一处公园。

    因为是周末,许多家长带着孩子过来放松,有人还带着野餐的东西,湖面上波光粼粼,荡着的碎光印在人的脸上,只觉得英气逼人。

    “下周有没有时间?”晁凡忽然开口,眼底的笑意带着一股太阳的温度。

    鎏金一愣,有些惊奇:“有倒是有,不过,干嘛?”

    “带你去纽约。”他的回答,向来干净利落。

    鎏金先是点点头,很自如的样子,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整个人眼神一亮,刹那间,那张脸像是被什么点亮了一样:“要去纽约了?”

    纽交所,纽约证券交易所(newyorkstockexchange,nyse),是上市公司总市值第一(2009年数据),ipo数量及市值第一(2009年数据),交易量第二(2008年数据)的交易所。该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吧?

    不,不,这怎么可能呢?

    不是说至少还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准备得当吗?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视线金贸国际在纽交所的亮相?

    忽然,手上传来一阵温度。

    鎏金呼吸一窒,近在迟尺的距离,传来他的声音:“怎么,你不想履行赌约?”

    温暖的呼吸在耳边一掠而过,她浑身一抖,顿时睁大了眼:“怎么可能!”

    这话,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声势浩荡,话一出口,顿时后悔地恨不得刨一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

    怎么弄得自己跟倒贴的似的。

    鎏金以手遮面,恨不得就此再也不要丢人现眼。

    可惜,被某人无情地捉住了双手,拉着搭在他的腰间:“都快成事实了,现在才后悔?”

    她拿自己当赌注的时候可没这么娇羞。

    鎏金无语,恨不得用手在这人身上戳一个洞。

    有必要这样提醒她吗?

    可是,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才准备了这么点时间,真的有把握吗?要不要再缓缓?”

    纽交所上市,从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云溪回国才多久,有必要这么赶吗?万一中途出了疏漏怎么办?

    晁凡看她一眼,“能准备的都已经做到最好了,如果这次不行,那准备再久也没有必要。”

    这是他说出来的,而他没说的是,金贸国际的上市,没有人比冷云溪更亟不可待。

    她似乎是以秒为单位,在急速前进着。

    每天看着她推进着整个上市进程,就像是在看一本活动的教科书,没有一丝偏差,精细而精密,让人根本无从提出任何修缮意见。

    这个人,才不过二十许,就已经让他感觉到一种无以伦比的气场。

    她到底在执着什么?又为什么这么心急?

    这曾经是最困扰他的问题,可在昨夜,那道落魄而幽深的背影,似乎给了他一个答案。只可惜,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晁凡淡淡的笑笑,转而问身边的女友:“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

    鎏金这才反应过来,走了这么久,到现在竟然连早餐都没吃,难道,是美色惑人?

    明明自己才是使出美人计的那个,怎么现在,角色反倒颠倒了?

    可是看着他暖暖的目光,她却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鎏金想到大学附近的一家小店,也不管四周人惊讶的目光,拉着晁凡就往路口跑。

    晁凡被她拽着,只觉得掌心发热。

    冷云溪故有她的好,万般沉静、收放自如,但在他看来,却不如眼前的这个她好。

    或许,春暖花开,真的,到了谈恋爱的时候。静静地握住鎏金的手,换来她不解的回望,他却倏然加快了脚上的速度,“走啊。”

    是谁在笑?又是谁在请柔软语。

    谁曾想,不过是场玩笑,却惹来一场命中注定的你追我赶。

    鎏金被他牵着,一直跑了许久,才打到车,坐上去的时候,司机一脸亮晶晶地看着他们两人:“呦,热恋期吧,啧啧,两位长得可真像是金童玉女似的。”

    摸了摸脸,发现自己似乎从醒来到现在,笑容基本上没有消失过。

    忽然,觉得,这一刻,那么幸福……。

    三天后,一行人收拾行囊,整装待发。

    飞机场内,四五十个身着藏蓝色职业装的人一下子攫住了许多人的目光。

    鎏金看着云溪低头正在核查数据,忍不住朝门外看了一眼:“还在等谁啊?”

    离飞机起飞就剩下二十五分钟了,按理来说,再不登机,就别想上去了。环顾四周,连蓝朝升都已经坐在vip室了,怎么云溪还一副不着不急的样子。

    云溪连头都没有抬。

    可世上似乎真的有心有灵犀,那一刻,纷纷扰扰、嘈杂热闹的机场里,有一人,自外徐步走来。

    鞋子落地的声音明明轻到可以忽视,她却似乎已然听到什么。

    那一刻,云溪抬头,对上目光直直望来的峤子墨,唇边笑容微挑,刹那间,阳光大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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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王者归来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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