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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保安员     膏粱子txt下载     膏粱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揖到底

    当最后一声自报家门说完后,站在最前头,身上有个武散官头衔的朱大宝回头将一张张人脸都深深的印入眼帘中,他放肆大笑道:“老子能够有你们这三十多个一起上路的兄弟,这一辈子没白来!”

    “只是没有能够请你们一起喝顿酒,很可惜啊!”朱大宝语气中略带几分遗憾,不过他又接着说道:“老子一辈子都没觉得欠过谁,唯独大将军的救命之恩,老子是想还也没机会还,不过现在有机会了!他奶奶的!外面这群王八犊子都说大将军要谋逆,老子就用这一条命来换大将军一世清白,看那个龟孙子还敢说大将军要谋逆!”

    “朱大宝,你他娘的别说的这么高尚,好像就你受过大将军恩惠似的,弟兄们是大将军手下的兵,一辈子便是大将军手底下的兵!现在爷们拿不动刀了,砍不了脑袋了,不过这条贱命,还是舍得给的!”缺失一条胳膊的马三不服气的说道。

    “嘿嘿,瞎子瞎了一对招子,早就想着去死了,不过大将军不让瞎子死,每年都给瞎子送米送油的,瞎子觉得偷偷摸摸的死了,挺对不住大将军的。现在正好!瞎子能够堂堂正正的去死了!能和各位哥哥一块上路,瞎子挺知足的!到时候下到地底下,瞎子也能跟死去的袍泽们说瞎子苟活这么些年,没有给他们丢脸!”脸上有一道狰狞伤疤,横贯双眼的瞎子满脸解脱神色,佝偻十几年的脊背,又挺直了起来。

    “哈哈,都是好男儿,都是老子的好兄弟啊!既然陛下已经来了,那各位兄弟,哥哥就先走一步了,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朱大宝抬头看了眼站在女墙那里的黄色龙袍,洒脱的笑道。

    生死对他而言,好像只是一盘可以随意选择的饭菜一样。

    朱大宝说完,抬起手中满是缺口的长刀,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架到了脖子上,冰冷的刀刃贴着皮肉,朱大宝好像又回到当年手持长刀奋勇杀敌的沙场上。

    可惜,可悲的是!这次手中的长刀不是要饮敌寇血,而是要饮自己满腔的热血!

    朱大宝将刀架到脖子上,身后的人纷纷效仿,三十多个人都是脸色平静,没有半点涟漪!

    “都把刀放下,赶紧放下!你们干什么蠢事?”一声爆喝从禁城城门中传了出来,紧跟着出来的便是飞奔而来的张韦陀,他那奔跑的速度,似乎要抢在他说出的声音前头一般。

    张韦陀身后跟着大大小小的武官,一个个脸色焦急而凝重。开国至今,还未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们一起出动的,今天是唯一的特例!

    朱大宝见着张韦陀领着这么多武官过来,脸上倒是露出一个笑容,说道:“难得金刚你能出来,这样也好!到时候我等的尸首,你就派人好好运送回去!”

    “朱爷,算我求你了,你们先把脖子上的刀放下来行不?圣上都没有就这事下结论,你们听点谣言就这样,到时候张老将军知道了会怎么想?你们这不是给张老将军添堵吗?”张韦陀与朱大宝是旧识,现在被朱大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出诨号,半点理会的心思都没有,他只想让朱大宝他们别干傻事。

    “大将军的清白,岂是那些小人能够污蔑的?我们这些废人已经不能替大将军开疆拓土了,可我们还敢用一身热血,让那些敢污蔑大将军的小人都闭嘴!”

    朱大宝说出来的话,就是这三十几人共同的心声!

    士为知己者死!

    张威远这些年所作所为都被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他们贱命一条,也就只能用这个办法来报答了!

    张韦陀急的想要抓耳挠腮,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笨,没有那群酸儒会说话,会劝人!

    “朱爷,我给你们跪下了!你们暂且等我几刻时间,我就算丢了这一身的官服,老子也要去跟皇上给张老将军求一幅世代忠良的手稿来!倘若有这份手稿赐下,什么玩意还敢说张老将军半句坏话?”张韦陀急的直接对着朱大宝等人单膝跪了下去,所说之事,更是让人听的瞠目结舌。

    做官做到位极人臣,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此刻张韦陀却肯为了张威远,还有这三十几个老卒,将身上的官服给舍弃,这是何等的莽夫?何等的愚笨?

    何等的真爷们!

    文人有一诺千金,武人自有热血满怀,不虑后果!身后万千袍泽为胆魂!

    站在禁城城墙女墙旁边的宋世安咬着牙回头狠狠瞪着身后的那帮文臣,语气森然的说道:“武人重义,轻生死,你们呢?好好看看你们的嘴脸!”

    被宋世安这般盯着威胁,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的,宋世安瞧见这群人的模样,大袖一甩,冷哼道:“魏贤,随我下城。”

    宋世安带着一肚子的怒火,往城门口走,被尴尬晾在城墙上的一众文官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闻玄博叹了一口气,这次是武官们赢了!

    “愿意在城墙上待着的,便在这待着,不愿意待着的,便回家去吧!”闻玄博丢出这么一句话来,然后转头望向那帮老卒,谁都不去搭理。

    李泰也是跟着摇头,此事好在不算太糟,若是张韦陀没有下去制止,这帮老卒死了个干净,不说宋世安会不会雷霆大怒,即便是不问世事的张威远都会冒出头来进行一番清算!

    宋世安从城墙上下来,脚步快速的往城门口走去,脸色自然是极差的!

    老营的老卒,从天子的角度上看,只不过是一些无关轻重的蝼蚁,即便宋世安对他们有一点好感,不过也就是仅此而已!但要是一群有功于国的老卒齐齐死在禁城门口,而且还只是为了用命讨上一份公道,这事要是传遍天下,他这天子如何能够封堵住天下人的嘴!

    百万军士听闻后,会有什么感想?他们拼死拼活的守住这份太平,却因为文官的嘴皮子,逼得有功之人以死自证清白,他们会怎么样?

    心寒!愤怒!

    天下是他们守住的,可守住的却是一群白眼狼!与其这样,还不如更换明主,到时候就真的是谣言变成现实了!

    宋世安心中有所怖,自然要亲自出面安抚!当时这些老卒的血性,也值得他亲自走一趟!

    一架马车飞驰而来,拉车的马匹竟然是甲等战马,用甲等战马拉车,简直是暴殄天物,可更让人心痛的是,赶车之人竟然大力的挥舞着马鞭,一点都不疼惜这匹被大材小用的甲等战马。

    驰街纵马,在大梁律例中都是不容许的,更何况这里是禁城门口,胆敢在这里驾车驰骋的,都是嫌自己命太长的,不过张韦陀看到这辆马车的车夫,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甲等战马被紧紧勒住缰绳,双蹄腾空,嘶鸣不止,所拉的马车终是停了下来。

    作为车夫的张德福,跳下马车,拉住缰绳,静静的立在一旁,朱大宝等人瞧见是张德福驾车,便知车上是谁了。

    车帘掀起,出来的人并不是朱大宝等人想要见到的大将军,而是一个年轻后生,对于这后生,很多人都听过,只有少数人见过,不过他们都知道这后生是谁!

    张麟跳下马车,瞧见这群老卒自架于脖颈间的兵刃,恭恭敬敬对着这三十多名老卒,抱拳作揖。

    一揖到底!

    “对不起!我差点酿成大错!”

    张麟诚心道歉,他设想过种种,却没有想到他爷爷手底下的老卒会有如此血性!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名声,竟然肯舍命!

    好在在他赶来之前,没有一人伤亡,不然这将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结!

    “小子,替我们给大将军带声好!我们这群老兄弟从来都没有后悔是大将军手底下的兵卒!”朱大宝洒脱的大笑道,似乎没有因为张麟的到来,而改变任何心意。

    宋世安见此景,心中暗道,是该他出场的时候了,不料马车中传来一声谩骂声。

    “是老子当年的兵卒,就给老子滚回家去!老子现在还用不着你们用命来替老子说话!”

    车帘再次掀起,张威远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脸色冷板,威严十足,唯独双眼略红!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今日不杀之

    瞧见张威远现身,宋世安的脚步微微缓了一下。

    三十多名老卒见到张威远出现,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刃,对着他抱拳道:“拜见大将军!”

    张韦陀等人也是心情澎湃,对着张威远抱拳道:“拜见大将军!”

    一众朝廷武官参拜一个耄耋老人,除天子外,无人有此殊荣!

    大丈夫亦当如此!

    张威远目光扫到城门口身穿龙袍的宋世安,立马从马车上下来,对着宋世安遥拜道:“老臣叩见皇上。”

    宋世安满脸笑意,从城门口走了过来,快步扶起张威远,笑着道:“老将军乃是国之栋梁!大梁有老将军在,何惧宵小?”

    说罢,他又看着地上跪着的老卒,沉声道:“众卿亦是如此!大梁有众卿,乃是国之幸事!天下有尔等,太平之景也!”

    被皇上这么一夸,不少老卒眼睛都红了,他们不是残疾就是一身伤病,平日里免不得受人异样眼神,此刻被圣上说是大梁的中流砥柱,他们一身伤病,似乎是值得的!那些死去的袍泽,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

    “众卿为老将军之事而来,朕自当重视!不说老将军乃是两朝元老,即便是老将军只是普通官员,只要无错,朕自然不会轻饶犯事之人!”

    宋世安当场就把态度给表明了,张威远惶恐的致谢,三十多名老卒更是欢欣鼓舞,有皇上御口,谁还能再挑拨造谣生事?

    定下基调后,魏贤小声在宋世安身边说道:“陛下,您安危第一,宫中还有事情需要您处理呢!”

    张威远听魏贤这话,心领神会的说道:“陛下,还请您速速回宫,此间之事,老臣来处理便是!”

    宋世安点点头,他也不宜停留过久,帝王之术,讲究的便是一个平衡,他不能给文官一种他要彻底偏向武官的样子。

    稍讲两句,宋世安便在一群人的护卫之下往宫中走去,走过宫门,他回头看了一眼,以张威远为核心,环绕着张威远的老卒们笑意吟吟,谈笑不拘束。

    这一幕,落到宋世安眼中,他眼角微微动了一下,大步走向龙撵,由得服侍他的太监们抬着往回走。

    垂拱殿内,所有的文官都安静的站着,武官没有一人在场。

    宋世安闭目坐在龙椅上,似乎已经忘记殿中站着的人了。

    “众卿看到了吧?”坐在龙椅上的宋世安没有睁开眼睛,突然发问道。

    文官们似乎被人封住了嘴,没有人搭话,只是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闻玄博为首的三人。

    闻玄博无声苦笑一下,出列道:“都看到了!大梁将士不忘皇恩,乃大梁之福!”

    宋世安冷笑的睁开眼,是大梁之福不假,可这里头不忘的恩情,到底有几分是记挂着朝廷的好,就足够让人思量了!

    即便这种有些水分的东西,偏偏有人还想要一举扫清!

    “大梁之福,差点就成了大梁之祸了!你等可真让朕放心啊!”

    冰冷的语气之下,垂拱殿内又跪了一地的人!

    “哼!”看到这些动不动就跪地的大臣,宋世安又是冷哼一声,开口说道:“所有弹劾张老将军的人,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魏贤,退朝!”

    宋世安没有给任何人辩解的机会,说完之后,一甩宽袖,大步从垂拱殿中走出。

    跪地的文官大声恭送宋世安,等宋世安出殿之后,多少人劫后余生的长舒了一口浊气!

    皇上都这般生气了,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只是这般轻拿轻放,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作为出头鸟的魏东柳悄悄扯了一下背后被汗水浸湿的官袍,他都做好同阚杏君一般打入天牢的思想准备了,没想到最后竟然只是被罚俸半年,不可谓不是天大的恩赐了!

    罚俸半年,听着有些可怜,不过这点惩罚,相对于此时众人都对他投来钦佩眼光来说,这种交换,他希望每月都能有上一次!

    文官不像武将一样能够通过杀敌来建功,文官需要的是名望,名望够了,升迁之路自然就要顺畅许多!

    闻玄博瞧见魏东柳此时竟然已经开始有些自得同众人交流起来,眼底不免有些替他感到悲哀!

    走狗不知将烹啊!

    李泰和洪万全也如闻玄博一般看到了魏东柳后面的结局,却没有一人出言稍微提示半字。

    三人眼神一对,微微对得志的魏东柳点点头,三人离开垂拱殿!

    魏东柳有些手忙脚乱的回礼,目送三人离开,脸上得志的笑容,彻底掩藏不住了!

    御花园中,宋世安身后跟着魏贤,宋世安他并没有直接去御书房处理政事,而是先来御花园中散散心。

    走到御花园的凉亭,宋世安径直坐到了石凳上,望着不远处盛开的一株花树,他问道:“魏贤,你是不是觉得朕处罚的太轻了?”

    魏贤躬身道:“奴才不敢多嘴!”

    圣人的决定,可不是他这种奴才能够多嘴的!

    宋世安斜撇了他一眼,有点不满的说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还在朕面前说这些虚话?”

    魏贤微微苦笑一下,斗胆的回了一句,“陛下,为了全局考虑,责罚的不轻不重,奴才倒是能够理解,不过那御史魏东柳不免跳的太欢实了些,陛下为何不拿他杀鸡儆猴呢?”

    “御史因言获罪,那天下便没有人敢开口了!”宋世安淡淡的说了一句。

    魏贤听到这话,心中正在琢磨这话的意思,不料宋世安又接着来了一句。

    “忠言直谏者,朕今日不杀之,他日必杀之!”

    杀气与霸气杂糅到这么平缓的话中,魏贤吓的眼睛一睁,又瞬间低眉顺目起来,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

    “去查查何人再往张老将军身上泼脏水!”宋世安轻轻一拍双膝,站了起来,似乎刚才没有发生什么一样。

    “喏!”魏贤领命。

    宫外,遣散围堵在禁城门口的老卒后,张威远同张麟坐着马车往回走,马车中安静无声。

    “小麟子,你可知错?”

    马车微微颠簸中,张威远突然发出一问来,张麟满脸愧疚的点头道:“孙儿知错了!”

    本来只是想引导民智,借着往自家身上泼脏水的行为,让那谣言成为一听便知是假的东西,没成想差点搭上三十多条人命!

    如若真的慢上半步,张麟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张威远见张麟神色黯然,便没有在开口了,有些事情,得靠自己想,才能得到结果!

    马车到家门口停了下来,张德福在外面喊了一声,张威远起身,临掀车帘的时候,他说道:“以后那些老卒,你多多照顾些!”

    张麟抬起头来,有些不解的望着他爷爷,张威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

    张麟回了一个笑容,眼神有些坚定。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见了

    禁城城门口,三十多名老卒以死换张威远清白的事情,在盛京城中闹的沸沸扬扬,茶楼酒肆中皆是这事的闲谈,不少汉子更是在酒酣之后,大力拍着胸脯,高竖大拇指,大赞一声好男儿!

    自古便是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说法,不过有这三十几名老卒忠肝义胆的‘壮举’,盛京城里的老少爷们都对当兵的高看了几分。

    宋世安在皇宫中,手捧着魏贤调查上来的密文,一时没忍住,直接将手中的密文给摔到了桌子上。

    “朕倒是成全了他啊!”

    魏贤作为知情人之一,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这份密文到他手中后,他也是一阵诧异。

    盛京城里流传出来关于张威远的谣言,竟然全部都是袁绍派人散布的,但谁都知道袁绍和张麟好的同穿一条裤子,袁绍又是个不成事的纨绔,这种暗地里诬蔑他人的事情,他如何能够做的出来?况且也没有半点动机!

    所以最终的指向,全部都指向了张麟!

    往自家身上泼脏水,差点让他爷爷张威远身败名裂,后又有三十多名老卒聚集在禁城城门口寻死,若此事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谋略,那这等心思,当真是可怕!

    “魏贤,张麟这小子心机城府这般深沉吗?”宋世安脸色阴暗的问道。

    “老奴不知!”魏贤当真是不清楚,如果张麟真的装疯卖傻伪装成一个纨绔子弟这么多年,又不曾被人发觉,魏贤想想都感觉后背有些发毛。

    宋世安咬了咬牙,换了一个问题,问道:“他和胤儿关系如何?”

    “据探子回报,大皇子与张麟关系较好,却无朋党之意。”魏贤如实回答道。

    “那他求什么?”宋世安眉头轻皱起来,他有些弄不明白张麟的心思了。

    “许是事情凑巧了些。”魏贤思考了一下,壮着胆子说了一句自己的想法。

    宋世安转过头来,问道:“何意?”

    “陛下,您还记得当日张麟对着那些老卒一揖到底时,说了一句什么吗?”

    宋世安没有开口,只是眼神望着他,魏贤赶忙说道:“当日张麟开口对那些老卒直接道歉,还说了差点酿成大错,老奴想的是依照张老将军的性子,不可能拿那些老卒的性命来做赌注,张麟那小子让人暗地里中伤张老将军其实就是想着把水搅浑,谁也弄不明白事情真伪!”

    宋世安眼珠微微动了一下,脑海中稍作思考,道:“似乎有几分道理!”

    不过眼神一扫过御桌上翻转的密文,宋世安又有些不放心起来,说道:“让那探子盯紧些,真发现张麟有异样,如实来报!”

    倘若张麟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不惜往身上自泼脏水这么些年,那么他绝对不能给儿孙留下这么大的一个隐患。

    收起情绪,宋世安随手将御桌上的密文递给魏贤,轻飘飘的说道:“此事不可声张!”

    魏贤微微点头,将密文收入袖内,只要张家一日无罪,此等文书,便一日不见天日!

    灯烛换过新盏,夜色渐浓,宋世安揉了揉有些沉重的眼皮,身子有些乏了。

    “魏贤。”宋世安唤了一声,却没有听到回答。

    转头一看,没有见到魏贤伺候在身边,正欲询问当值的小太监魏贤去何处了,魏贤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何事?”看到魏贤急匆匆跑进来的样子,宋世安轻声问道。

    魏贤从袖中捧出一张薄纸,小声说道:“大皇子派人送过来的。”

    “胤儿那边出什么事了?”宋世安一边接过一边询问道。

    魏贤眼观左右,细声道:“大皇子那边查出东西来了。”

    魏贤这话一出,宋世安有些困乏的神色一下去了大半,将手中的薄纸抖落开,快速看起纸上所记之事来。

    “当真如此?”宋世安脸色有些难看的问道。

    魏贤不知该如何回答,纸上之事,他匆匆扫了一眼,如果所言非虚的话,那就真的是一场灾难了!

    空气似乎随着宋世安的那句话,陷入了黏稠。

    半晌之后,宋世安突然发笑,开口说道:“魏贤,你说张麟到底是忠呢?还是奸呢?”

    魏贤沉默不语,此时,他要是开口,一语便能能让人一飞冲天,也能让人直坠地狱,不过却不是他能开口的时候。

    “胤儿那边有消息传来,立刻送来给朕!”宋世安似乎没有想要听魏贤确认张麟到底是何种人的意思,声音发冷的说道。

    魏贤赶紧点头。

    宋世安手指摩挲着御桌上那页薄纸,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道:“有些人,真当朕是心慈手软之辈了吗?”

    魏贤双耳失聪,什么都没听到。

    西苑园林中,宋胤还未就寝,头枕在麝香大腿之上,手中提着一串葡萄,麝香轻柔的用手替他按压着头上的穴道。

    “李执,你说我写的东西,我父皇应该收到了吧?过不了几天,本殿下就应该能够回去了吧?”

    李执站在原地没有开口,一旁的马公公却说道:“我的主子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您怎么还想着回去呢?要回去,也得带着功劳回去啊!”

    “这里有什么好的?天天像是被软禁一样,但不如盛京城里舒服!也不知道张麟那家伙有没有弄出新花样来,我都有点想他弄出来的吃的了。”

    说起张麟,宋胤直接从麝香大腿上爬了起来,笑着说道:“也亏了张麟喊过来的那个霍吏令,不然还真找不出半点蛛丝马迹来。”

    宋胤说的高兴,马公公却一脸吃了苍蝇的脸色,霍三飞用的数数之法,他是见过的,而且还是在张麟那里见过,也动过心思的,不过最终却不了了之。

    此番,霍吏令用张麟所教的数数之法得了功劳,圣上论功行赏,大皇子这边自然少不了,可是霍吏令能够熟练使用新的数数之法,还得多亏了八皇子,八皇子慧眼识珠,圣上心中能不欣喜吗?

    想到八皇子什么事情都没做,就能在圣上心中获得赏识,马公公就郁闷的想要吐血!

    再看自家主子这无欲无求的样子,马公公现在都想杀回盛京城,一刀结果了张麟那小子!

    你说你没事弄出什么新的数数之法来干什么?他们这里一群人忙活了这么些天,都没察觉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你教会的一个吏令,不到两天时间就查出猫腻来了,你这不是在打大皇子的脸吗?

    “殿下,您这般夸张麟那家伙,那家伙也听不到的,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圣上交代的事情办妥当,才是要紧事!”马公公也知道张麟不可能听到宋胤在此地对他的夸奖,不过他就是不想听到宋胤夸他,而且马公公觉得必须得将大皇子劝着留下来,把想要离开的心思打消掉,只有把事情办妥帖了,才能在圣上面前压过八皇子的举荐之功。

    “无趣!”宋胤被马公公这么一劝说,整个人都泄了劲,一点精气神都提不起来。

    “你们都退下吧!本殿下要休息了。”

    宋胤下了逐客令,马公公和李执躬身告退,临走之时,马公公隐蔽的朝麝香使一个眼色,希望麝香能够在宋胤耳边再多说几句。

    可惜的是,马公公的愿望直接落空了,宋胤说休息,便立马休息了,根本没有给麝香什么机会诉说。

    次日清晨,马公公火急火燎的跑到宋胤房门前,也顾不得宋胤是否起床,直接叫门起来。

    宋胤一脸的愠怒,语气不善的说道:“老马,你没个好说法,今天你就给我到日头底下好好晒着吧!”

    “殿下,霍吏令他们不见了!”

第一百五十章 卧虎

    宋胤听到这话,差点就抬脚往老马脸上踹过去了,霍吏令不见了,关他什么事啊?一个小小的吏令,难道还需要他亲自去看着吗?

    就这么点小事,老马一大清早的就跑过来打搅他的好梦,他是不是对老马太过于放纵了?

    马公公瞧见宋胤脸上的神色,心中便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自家主子还未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赶紧说道:“殿下,霍吏令他们不见了,一夜之间全部不见踪影了!”

    宋胤嗤之以鼻的轻哼一声,说道:“朱府尹这么会做人,请他们出去吃吃花酒,他们醉宿花柳之地,有什么奇怪的?”

    马公公听宋胤给出的这个理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都这样说,大皇子怎么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呢?难道殿下用脑子想事情就不能转几个弯吗?

    “我的主子啊!霍吏令他们昨夜入夜时分便入了住处,从未出去过,即便要出去,他们也得跟咱们的人说一声的,可是今天他们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奴才怀疑他们已经遭遇不测了!”

    宋胤一惊,脸上浮现出几分不敢置信的神色来,“老马,你这是瞎猜测的吧?霍吏令他们虽然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人,但好歹也是顶着我的名号的人,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马公公终于见到宋胤重视起来了,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霍吏令他们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可他们发现蛛丝马迹了啊!”

    宋胤脸色一变,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即便如此,他们也是朝廷命官!倘若真有歹人,他们也不敢将他们给杀了吧?”

    马公公一脸无奈的看着宋胤,严肃的说道:“殿下,如果霍吏令他们发现的东西是真的,你觉得那些人有几个能活的?他们家族里的人又有几个能不受牵连的?二者取其轻,搁谁都会选最轻的!”

    宋胤睁大了眼睛,眼角尚未擦拭掉的眼屎都掉了下来,事情似乎已经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了!

    “老马,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宋胤问了一个关乎自己利益的问题。

    如果真的有人敢对霍吏令他们一群人动手,丧心病狂之下,谁还会在意你一个大皇子不大皇子的?真要是解决了你,随便编一个反贼作乱的借口,屠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谁还能找死人问清楚事情原委啊?

    马公公瞬间舒心了一下,他就怕宋胤会头脑一热,想着帮霍吏令他们报仇,找回面子什么的事情。

    “殿下,我已经让李执加强西苑园林的护卫情况了,现在暗处的人只敢对霍吏令他们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动手,显然还是忌惮你的身份的!”

    马公公的话还未说完,他就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宋胤正眼神灼灼的看着他。

    “霍吏令他们这么一大帮子人,说不见了就不见了,你就让李执他们加强护卫,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马公公整张脸瞬间就涨成了酱紫色,几度欲张口,却无法出声辩解。

    “让李执去调动兵马来。”宋胤好歹也知道几分轻重,此刻也不是追究老马失职的时候。

    “不可!殿下万万不可!”宋胤这个提议一出,马公公立马给否定了。

    “嗯!?”宋胤双眉立竖,满脸怒火,这老东西是要他身处危险当中吗?

    “殿下,不是奴才不肯!而是奴才为了您的安危啊!暂且不说殿下无调兵之权,便是李执真的调动兵马过来了,可谁又能知晓调动过来的兵马有无对殿下安危有威胁的存在呢?如果真有,那么殿下您的安危就彻底掌握到他人手中了!”马公公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就算再往后退一万步讲,调动的兵马全部都是忠心陛下的人马,但只要一摆明态度,殿下有没有想过那些暗处的人会狗急跳墙,不顾一切的来个鱼死网破呢?”

    “殿下是万金之躯,断然不能跟那些逆贼相提并论啊!”

    “嘭!”

    宋胤一拳头砸到桌面上,怒火都有些压抑不住了,他冷声喝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这大皇子就是个摆设吗?”

    马公公赶紧劝慰道:“殿下息怒!奴才已经将此间的事情飞鸽传书回盛京了,在陛下旨意未到之时,还请殿下暂时忍耐一番!”

    “呵呵!”宋胤冷笑一下,看着马公公问道:“老马,你就不怕这些躲在暗处的宵小到时候会将本殿下扣着,继而威胁父皇吗?”

    马公公直接跪地,坚定的说道:“殿下,只要奴才们有一人在,绝对不会让此事发生的!倘若暗处的那些逆贼胆敢动手,奴才们拼着性命不要,也会护得殿下周全。”

    宋胤看了马公公一眼,他自是信得过这些带出来的士卒,不过一想到这破事终究是要被他父皇解决,他就有些头疼。

    事后又免不了一顿臭骂了!

    “让李执进来见我!”

    马公公出去将李执叫了进来,宋胤从身上拿出一块令牌来,交到李执手中,说道:“派个机灵点的人出去,真要有变故,强行调军,凡有阻拦者,立地斩杀!”

    李执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脸色严肃的接过令牌。

    马公公看着也是一阵错愕,他都将其中厉害关系说明了,为何大皇子会突然这般强势呢?

    “我大梁将士还不至于全部都是他人的爪牙!”

    马公公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宋胤,似乎有些不太认识眼前的宋胤。

    “霍吏令他们,老马你派人去查,光明正大的去查,同时通知朱府尹他们,让他们也去查,越热闹越好!他们要是敢不去查,你直接将他们的脑袋给本殿下都摘了!”

    “殿下,您...”马公公真的有些不认识宋胤了。

    “去办吧!”宋胤没有解释,只是以一种绝对的口气吩咐道。

    马公公眼珠转了几下,脸上瞬间浮现出兴奋的神色来,手脚都有些激动的发颤。“奴才这就去!”

    宋胤此刻表现出来的这些气质,已经符合一名上位者的气势,与往日形象,天壤之别!马公公以前认为伺候的是一只温顺的猫咪,没想到真正伺候的是一头不愿动弹的卧虎!

    主子既然有此心性,日后入主东宫,执掌天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看到日后曙光,马公公自然动力十足起来,哪怕在这南京府损失重上一些,只要主子的威势杀出来了,朝廷里的人自然会明白该如何择选。

    想到此处,马公公倒是希望南京府里能够闹腾的人越多越好才是!

    至于危险?哪个帝皇不是从一次次生死之局中站立起来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命不值钱

    距离西苑园林不远的一处大宅中,一个提着食盒的男子走到一处假山前,脑袋左右观望一下,手指在一处不起眼的小石块上一按,一处隐秘的通道显露出来。

    男子猫腰钻进通道内,在昏暗的油灯照耀下,男子顺着通道走进了别有洞天的地下私牢。

    “老九,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你想饿死我们吗?”看到来人,一个胸前长满黑毛的壮汉不高兴的说着,声音在这私牢里嗡嗡直响。

    称作老九的男子把手中的食盒往桌子上一放,说道:“你他娘的还想着吃饭?一个不好,咱们连脑袋都要没了。”

    “老九什么情况?”一个声音从角落的阴影里传了出来,随后便是一个正擦拭匕首的干瘦男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猴爷!”看到这个干瘦的男子走出来,老九身子不由自主的小小抖动了一下,声音恭敬的问候了一声。

    “嗯。”猴爷轻声嗯了一句,把手中的匕首往桌子上一插,自顾自的打开起食盒来。

    老九见状立马过去帮着上手,同时说道:“外面已经开始在找这些肉票了,而且还是发动官府的人在找,我怕咱们容易被人给卖了啊!”

    干瘦的猴爷瞧了老九一眼,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不过这个笑容在他那张快要皮包骨的脸上,显得有些渗人。“老九,咱们干的是什么买卖?给咱们钱的人又是什么人?你心里应该不会没数吧?他们要是敢把咱们给卖了,他们还能有好?”

    “猴爷,您说的是!要不是他们那些当官的...”

    胸前长满黑毛的壮汉话都没有说完,干瘦的猴爷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将他后面的话,全部都扇了回去。

    “你他娘的再敢多嘴,老子就把你那条破舌头给割下来!”

    猴爷下手的力道不轻,短短几息时间,壮汉脸上就多出一道鲜红的手掌印来,即便是这般被人打了,壮汉硬是连句声都不敢吭。

    “你俩去看看那几人的情况,给他们喂点水,现在还不能让他们死。”

    老九瞪了壮汉一眼,他到现在也没有吃饭,明明能够吃饭了,却要去管那几个肉票的死活。

    “你这条死猪不会说话就别他娘的说啊!现在老子还得陪着你遭罪!”老九低声埋怨道。

    诨号‘短刀朱四’的壮汉朱四在猴爷面前是根面条,可不见得在其他人面前还是根面条!被猴爷扇了一巴掌,心里正有气呢,老九这么一说,他大手一抓,直接拎住老九的后脖领,瓮声说道:“你他娘的说谁呢?”

    “操你娘的!把老子放开!”

    “啪!”

    筷子拍到桌子上的声音响起,朱四和老九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纷纷停了下来,不敢再有半点要争吵的意思。

    猴爷见两人都熄火了,再次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朱四和老九心头有气,纷纷把怒火撒到了被绳索捆绑着的人身上。

    一顿拳打脚踢之后,听着他们堵在喉咙里的痛呼声,两人这才感觉解气了些。

    “老九,你去把水桶提过来,我给这群孙子把嘴上的布条解开。”

    “你为什么不去?”老九一听这话,立马就不高兴了,他娘的真当自己是猴爷了?

    “嗯?”

    猴爷嗯了一声,老九顿时就没了脾气,只得乖乖去提水桶了。

    “让你们喝!喝你大爷的!”站在水桶前,老九心头不爽的骂了两句,随后便解开裤腰带,一泡黄尿直接尿进了桶里。

    “卧槽!你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啊!”朱四看见老九的举动,笑骂道,脸上却全然都是幸灾乐祸的的表情。

    老九尿舒服了,把水桶往朱四跟前一放,说道:“去喂他们喝吧!”

    朱四脸色一垮,他娘的这货就是在报复他啊!

    “你来!这么恶心的事,也就你这腌臜货能干了!”

    “你俩废什么话?赶紧的!”猴爷听两人又要吵起来了,有些不高兴的吼了一句。

    朱四狠狠的瞪了老九一眼,一把扯下一人口中封着的布条,从那人口中拽出塞住的破布,有些犯恶心的用水瓢舀起一瓢水,直接往那人嘴里灌。

    “不要!我不..不..呜呜..咳咳..”

    被绑来的小吏眼睛和嘴巴都被蒙住了,可耳朵还是能够听到的,一系列的动静下来,自然能够猜到要喝的是什么东西,所以当朱四将水瓢舀水往他们嘴里送的时候,自然死活不愿意喝。

    不愿意喝归不愿意喝,但架不住有人强灌啊!

    被喂水的小吏脑袋乱动,朱四手上自然免不了被溅了些尿水,这给他恶心的!

    “你奶奶的!”朱四一怒,用力薅住这名小吏的头发,猛力往后一扯,手中的水瓢撬开小吏的嘴,看着无色的尿水统统往小吏嘴中灌,灌不进的,又统统从嘴里冒出,将胸前的衣襟打湿。

    “哈哈哈...”看着手中小吏这副狼狈的样子,朱四大笑起来,心情十分舒坦。

    “呃呃...呃..”被朱四松开的小吏一阵干呕,整个人都有点轻微抽搐了。

    “哈哈哈哈,好喝吧?下一个!”朱四听着小吏干呕的声音,满脸的得意,现在他一点都不觉得手上被打湿是多恶心的事情。

    他正准备拿下一个继续时,不料那人竟然蠕动身子往后躲,朱四一弯腰,伸手抓住那人脚踝,狞笑道:“孙子,给爷爷回来吧!”

    那名被抓住的小吏如同死狗一样,被朱四给拖了回来,地上的灰尘都被拖出一道长印来。

    朱四拉开那名小吏嘴上堵着的布条,露出两颗泛着白银光泽的假牙,声音有些兴奋的说道:“你还敢跑?你朱爷给你点教训看看!”

    话音刚落,朱四手中便多了一把尖头短刃,寒光一过,一条带着温度的肉条便连同衣物落到了地上。

    “啊!!!”

    小吏的惨叫声猛然在私牢里响彻起来。

    朱四用手中的杀猪刀拍着小吏大腿外侧被鲜血覆盖的伤口,有点可惜的说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细皮嫩肉,一条大腿都见不着什么精肉,太不像话了!”

    老九嘴角有些抽抽,此时的朱四就像个病态的疯子似的,他伤的是个人,又不是他以前常杀的猪,你特么的看什么精肉不精肉的啊!

    “唰!”

    一道寒光直奔那名小吏喉头,片刻之后,小吏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原本被猴爷钉在桌上的匕首,此时已经射穿了小吏的喉咙,而猴爷冷冰冰的话语也随之传了过来。

    “朱四,你要是想和他一样,你就继续给老子这样下去!”

    朱四浑身一震,刚才那个病态的他随着这一哆嗦,全然消失不见,有些战战兢兢的朝猴爷说道:“猴爷,我不敢了!我现在就做事。”

    “哼!别以为你的命很值钱!在我眼里,你的命和他们的命一样的不值钱!再敢惹恼老子,老子连你一块做了!”

    猴爷漠视生命的声音如同一场暴雪充斥了整个私牢,连干呕的小吏都吓得不敢发声了。

    “继续给他们喂水!”

第一百五十二章 命可以保住了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布满整个私牢的空气里,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被绑来的小吏头上,哪怕每个人心中都猜测自己喝下的水是尿水,却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反抗了。

    “一群贱骨头!”看着一堆人咕噜咕噜的将水瓢里的尿水喝下去,猴爷把手中的鸡骨头一丢,不屑的说了一句。

    “老九,把那死人拖下去,收拾好了,过来吃饭。”

    老九表情有点发僵的点点头,他可没有猴爷这般行事无忌,能够在这满是血腥味的地方,丝毫不受影响的吃东西!

    不过该干的事情,还是得干,老九拎着那死去小吏的一条腿,尽量往一旁拖去,死尸要处理,也得等天黑后,才能处理掉。

    老九在拖动死尸,朱四则开始一个个将绑来之人的嘴给重新封堵上。

    等要封住一个老头子的嘴时,这老头子突然开口说话道:“好汉,我有话说。”

    朱四回头看了一下猴爷的神色,猴爷手里捏着一只鸡翅膀,倒是颇有些兴趣的点了下头。

    “说吧!”朱四用手捅了这个老头子一下,说道。

    “好汉,我知道你们为什么绑我们过来,但是我想跟你们谈一桩买卖,买我这条老命。”

    “嘿...老东西,你都知道老子为什么绑你们过来,你觉得你还能有命回去吗?”猴爷有些好笑的问道。

    “好汉,你难道没有听过狡兔死走狗烹吗?我们这些人都是朝廷命官,让你们干活的人能不清楚吗?你们将我们绑过来,自然是没有留我们回去的活路。不过各位好汉想过没有,我们死后,为了掩盖真相,最保险的办法便是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我们的结局,便是各位好汉的下场。”

    “啪!”

    朱四一巴掌狠狠扇到了蒙住双眼的霍三飞脸上,神色不善的说道:“狗东西还敢挑破离间!老子打死你!”

    “慢着!”猴爷叫停还准备动手的朱四。

    “老子就是一个干脏活的,替那些大老爷们干了不少脏活了,老子这不活的好好的吗?你这话说的打动不了我!”

    霍三飞吐出嘴里带着鲜血的唾沫,突然大笑起来,问道:“好汉,那你有杀过这么多朝廷官员吗?”

    霍三飞等了一会,没听到回答,又继续说道:“我等虽说是小小的小吏,可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员,这么多人一起死了,就算朝廷看不上我们这点微末的官职,可朝廷的颜面呢?为了自身的颜面,好汉们,你们觉得朝廷会不追究?”

    “猴爷!”朱四被说的有点着急了,语气有几分慌张的朝猴爷喊了一声。

    猴爷抬手一顿,示意朱四不要说话。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朝廷可能不会在乎你们是怎么死的,但绝对不会不管自己的颜面!”猴爷肯定了霍三飞的说法,却又说道:“我替那些大老爷们干了这么多脏活,我手里自然有他们的把柄,我要是活不了,他们也别想活!所以他们是不敢动我的!”

    霍三飞听到这话,又大笑起来,不过现在他手脚被绑,不然他定要指着猴爷的脸大骂几声。

    “当真的可笑啊!你们还想着人家不敢动你?死无对证的东西,你就是手拿铁证,上天子跟前告御状,又能怎么样?人家咬死不认,难道天子还能为了你一个打杀劫道的小人物去砍了朝廷官员的脑袋吗?”

    猴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神色不变的说道:“我们跟那些大老爷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谁的!我倒是突然对你想要买命的东西感兴趣了!说说吧!”

    “只要好汉们能够饶我性命,我就带你们去找我藏的东西。”

    “什么东西?还能值你性命?”

    霍三飞突然挺了一下胸膛,被蒙着的脸‘看向’猴爷所在的方位,说道:“各位好汉为什么将我们绑来,也不用我多说了吧!我也知道各位为什么要绑我们!我同账目打了一辈子交道,自从在账目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后,我就多了一个心眼,暗地里多抄写了一份东西,本以为以后都用不上,没想到现在还能够救我一命!好汉们,你们说这份东西值不值我的命钱?”

    猴爷目光有些狐疑起来,开始思考霍三飞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

    几息过后,猴爷拍着手笑了起来,说道:“故事很精彩,不过我不信!你口中的东西只是你胡编乱造的而已!你根本没有私藏任何证据!”

    “黄米和白米两样进账多少,那些账本上都有记录,堂堂一个南京府统管这么多民户,有必要在账目中记载稻米要分黄白两色吗?我要是不藏着这东西,我敢同你们讨价还价吗?”

    “猴爷。”老九在猴爷耳边轻声的喊了一声,他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猴爷点了点头,上前几步,一把扯掉霍三飞脸上蒙着的黑布,待霍三飞睁眼之后,他狞笑的对霍三飞说道:“老东西,你现在已经看到我们几人的面目了,你知道后果吧!”

    “只要好汉能够饶我一条老命,我定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霍三飞很冷静的说道。

    “你说出你藏东西的地点,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霍三飞果断的摇头,声音坚决的回答道:“不可能的事情!我这边若是直接说了,你们定然将我灭口了!我只能带你们去寻那东西,等你们能够放我安然离开,我才会真正告诉你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老东西,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朱四抬起手掌对着霍三飞的脸又是两巴掌。

    这次被打,霍三飞连哼哼都没有哼哼,哪怕是眼冒金星,鼻血长流,他口中依旧坚定的说道:“你们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现在就告诉你们的!你们要是真杀了我,可能我藏着的东西还能被人找到,我也不算白死了!”

    朱四听到霍三飞越说越来劲了,双手拽住他的衣袍,直接将他给提了起来,两人面对面,鼻腔中喷出的热气打到对方脸上,朱四冷声道:“你是觉得爷们真不敢杀你吗?老东西。”

    “死猪,把他放下来!”猴爷轻轻拍了朱四一下,然后笑着抹平霍三飞衣袍上的皱痕,说道:“你这条命可以保住了!”

    霍三飞口中所说的东西,猴爷并不想着拿来当护身符,他们这些年干了不少脏活,随便挑出一件来,都能当做护身护来用!

    现在他想的是,要将霍三飞口中所说的东西拿到手,然后找那些大老爷们好好‘聊聊’,也许从今以后他们这些人就能富贵一辈子了!

    猴爷这话一出口,还有三四个未被封住嘴的小吏立马喊了起来。

    “吏令,救我啊!”

    “吏令,我不想死,让我跟你一起走吧!”

    “吏令,求求您了!”

    “......”

    “让他们都闭嘴!”纷乱的呼喊声,让猴爷很是烦躁,他猛的一声大吼,压下了所有声音,老九和朱四也不敢闲着,赶紧跑过去一顿拳打脚踢,将那四人的嘴巴给封上了。

    终于清静下来,猴爷用手掌拍打着霍三飞的脸,小声说道:“你应该知道欺骗我的后果吧?”

    霍三飞赶紧点头。

    “那你想怎么把你藏着的东西交给我呢?”

    “你们带我出去,我带你们去找,我绝对不敢耍花样的!而且我年老体衰,你们很容易就能控制我的,我要是不怕死,我也不敢跟你们说这话!这些人都是我以往的同僚,我为了苟活,他们一定会死的!我要不是贪生怕死,我有这么大的胆子不顾他们性命吗?”

    霍三飞这一通话一说完,后面那些绑着的小吏们都纷纷‘嗯嗯’起来,身体不断的扭动,即使脸上被蒙上了黑布,猴爷也好像看到了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

第一百五十三章 贪生怕死

    猴爷笑了,笑的很开心,原来这老东西也是跟他们是同一类人!

    他们为财可死,这老头子贪生怕死!

    原本还想着让这老东西杀一个人当个投名状,没想到这老东西为了能够活命,竟然把所有人都卖了!

    “老东西,我突然有点喜欢你了!”猴爷拍着霍三飞的脸颊说道,眼角都有些笑弯了。

    霍三飞激动的有些不能自己,颤声说道:“好汉,我一定帮你们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猴爷微微点头,示意朱四先带着霍三飞去一旁待着,老九见朱四把人带走,他小声对猴爷问道:“猴爷,你真的相信他?”

    “信?可能吗?”猴爷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冷哼道。“能够保守秘密的人,永远只有死人!我只是要利用他而已!”

    老九立马明白了,眼神微微往正在和朱四套着关系的霍三飞那里一瞧,心中都有点替这老东西悲哀。

    日头足烈的阳光照在身上,让霍三飞有些不适应,此时他身上的官服已经换成了粗布烂衣,身旁跟着同样这种打扮的猴爷和老九,老九肩上挑着一根扁担,扁担上挂着一串绳子,猴爷则搀扶着霍三飞,形同一起进城的父子三人。

    “让开让开!”有衙役从街角拐出来,口中大声呼喝着。

    老九整个人神经一紧,手往后腰摸去,佯装搀扶着霍三飞的猴爷微微低垂脑袋,手中抵住霍三飞腰间的匕首用力一顶霍三飞的后腰。

    霍三飞吃痛,如同害怕阻挡官差去路的普通百姓一样,赶忙让到一边,同时将脸侧过去,不敢让官差看到脸。

    一队衙役从身边快速的跑了过去,谁都没有注意身边这三人,老九如同爱看热闹的闲汉一样,收回眼神,上前一步,威胁的说道:“你刚才怎么不喊啊?多好的机会啊!”

    霍三飞老脸上露出一个苦笑,似乎早已认命的说道:“九爷,老头子的命都在你们手上,我怎么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再说我就算喊了,那群人能够把我救下来吗?猴爷手中的刀,可不是吃素的!哪怕刚才那群官差能够把我救出去,只要我那些同僚一死,我还能跑的了?贪生怕死的指摘,我一辈子都洗不掉了!就算我那些同僚都被救走了,我所做之事,天下还能有我立足的地方吗?倒不如苟且偷生,另寻一处地方,隐姓埋名给人做做掌柜的了却残生,还可能被圣上眷顾,给我家老弱留点盼头!”

    “老东西,你想的还真绝啊!”猴爷一巴掌直接拍到霍三飞脑袋上,他都被气乐了,这老东西是要用那些被一同绑回来的人的命换自己的命,又要借着他们的手,给自家挣银子啊!

    “不敢!不敢!老头子只想活着!”霍三飞赶忙认怂说道。

    猴爷没有接话,只是下巴一扬,示意霍三飞继续走,不过他心底却觉得有点可惜了,要是这老东西年轻个二三十岁,他都想要将他留下来当军师了。

    又偶遇几队官差后,猴爷都有些好奇霍三飞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对那些大老爷们不利的证据,值得大皇子那边这么大张旗鼓的派人寻找。

    “你藏起来的那些东西值多少颗脑袋?”

    霍三飞微微一愣,脸上神色却不变的说道:“不好说,但是我感觉南京府恐怕掉一地脑袋!”

    老九一听这话,神情都有些激动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等到时候他们拿到手中,他们找那些大老爷们一谈,那银子还不海了去了?

    “嗯?”猴爷冷冷的看了老九一眼,用匕首点了一下霍三飞示意他继续带路。

    老九被猴爷冷冷看了一眼后,激动的神色立马就收了起来,现在东西还没拿到手上,还不能高兴!

    抬眼看了前头带路的霍三飞一眼,老九嘴角露出一丝狠劲,心中暗想到:“老东西好好享受你人生中的最后一段路吧!”

    走到西苑园林附近,霍三飞三人终于被一队甲士给拦住了!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皇子手下的官员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了,要是还不加强防卫,到时候大皇子也被人给掳走了,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你们干什么的?”

    猴爷和老九两人在被拦住的瞬间,身体自然而然的紧绷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杀人而逃。

    被猴爷挟持着的霍三飞轻轻拍了一下猴爷的手,身子又佝偻了几分,有些惧怕的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更加容易让猴爷控制住。他有些慌张的回答道:“官爷,我领着我两个儿子过来给张老爷看看的,想求他能留下我两个儿子,给点事情做。”

    “张老爷?谁啊?”这一伍甲士的伍长手握住身上的佩刀刀柄问道,只要眼前这老家伙回答不上来,他就立马抽刀拿下。

    猴爷握紧手中的匕首,对着站在身后的老九隐秘的做了一个手势,只要霍三飞有异动,他们就先杀了他,再冲出去。

    “就是这附近张富贵张老爷家。”霍三飞从善如流的回答道,好像真的是那张富贵家里的老仆似的。

    猴爷悄悄的松了半口气,这附近确实有一个叫张富贵的员外。

    那名伍长似乎也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也就没有过多询问了,挥手道:“这里不准过了,你们绕道去吧!”

    “诶诶诶,官爷,我们这就走!”霍三飞赶紧点头应是。

    猴爷和老九都把心放了下来,可就是在他们这么一松劲的瞬间,被猴爷挟持的霍三飞猛的挣脱了猴爷的控制,大声吼道:“抓住他们!他们就是绑走我们的贼人!”

    “狗东西!找死!”猴爷额头青筋直冒,气的咬紧双齿怒骂道,同时手中的匕首对着霍三飞后心飞去!

    不杀这老东西,心气难平啊!

    没想到终日打雁,最后还是被大雁给啄瞎了眼!在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啊!

    飞向霍三飞后心的匕首是猴爷含怒出手,力道极大,速度也极快,眼见就要扎进霍三飞的后心,一只大手猛的从一旁伸出,拉住冲下他们这方的霍三飞,力道一带,霍三飞身形一矮,扎向他后心的匕首,从他肩头飞过,片刻之后,便有鲜血打湿衣襟。

    “好胆!给我拿下!”

    带队的伍长见贼人竟然还敢在他面前伤人,不管救下之人是不是大皇子手下的官员,单是无视他们这点,他今天也必须拿下这两人。

    刀刃纷纷出鞘,甲士们健步上前欲围剿猴爷和老九,老九满眼怒火的盯了被甲士救下的霍三飞一眼,用力将手中扁担往前一扔。

    “老九,走!”猴爷也是杀伐果断之辈,见不能当场击杀霍三飞,当机立断立马往后跑。

    “孙子们,吃你爷爷的屁吧!”老九手往怀中一摸,狞笑着大喊道。

    瞬时,一道白灰便从他怀中急撒而出,冲在最前头的几人,一下子就中招了!捂着眼睛,大叫着不能前行了!

    伍长见到这一幕,脸色都青了!厉声吼道:“劲弩手,给我射死他们!”

    冲击之人当中,立马有两人停了下来,长刀口衔,迅速解下腰后的短弩,动作迅速的上弦安箭。

    “老九,小心!”猴爷听到伍长那话后,回头一看,立马提醒起老九来。

    可惜,他的喊话还是慢了一步,追击停下的两名劲弩手是个顶个的好手,猴爷的话声未落的时候已经开始瞄准他们了,等话音落地的时候,劲弩手已经扣下了扳机!

    “噗!”老九感觉胸口轻微有些一疼,整个身子有些不受控的往前冲了一下,再低头看时,一小截尖尖的弩箭头已经扎穿了胸口。

    “啊!”另一侧,猴爷仗着身手灵活,想要翻墙而逃,却还是慢了半步,左臂被弩箭射穿。

    强忍疼痛,猴爷一脚蹬石上墙,撇了一下左臂上的弩箭,他竟然硬生生的将弩箭给抽了出去。

    “老东西,我发誓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的!”

    “贼子!老夫深受皇恩四十栽有余,怎么可能为了一条残命而苟且偷生,与尔等为伍呢!你现在速速下来受死,还能保全一具全尸,不然等着你的便是碎尸万段!骨肉喂狗!”霍三飞捂着肩头,横眉而言,忍辱之事,此时终可放下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言尽于此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飞天猴怎么可能会被抓到!老东西洗干净脖子吧!老子会回来取你狗头的!”猴爷站在墙上大声吼道。

    “咻!”“咻!”

    两支短弩箭破空飞向站在墙上的猴爷,猴爷虽说注意力在霍三飞身上,但对周边的情况是不该有放松的,他听到短弩崩弦的声音,身子便自然而然的一个‘瑶子翻身’直接空翻而起,直接躲过飞向他的两根短弩箭,同时身子也落向墙内。

    “追!给老子追!”伍长见手下的弩箭射空,立马吩咐起来。

    飞天猴,可是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现在南京府里都挂着他人头的悬赏呢!现在他竟然敢冒头,还参与了绑架朝廷官员的要案,怎么可能让他给逃了!

    未受伤的甲士立马追击上去,伍长想要动身,胳膊却被霍三飞给拉住了。

    “我的同僚还被他们的人控制着,那个看守他们的人心狠手辣的,你们一定要将他们救出来啊!”

    伍长脚步顿了一下,心中在思量到底是要先去救人,还是直接去追击飞天猴,稍作犹豫,他问道:“大人,你可知道你们被关押的地点?看押其他人的人数有多少?”

    “看押我同僚的人,我就看到一个!关押我们的地方,我不知道在哪。”霍三飞有些没底气的说出这话来,要是他们还有多余的人在,只要猴爷一个信号,那么他们那些同僚便会命丧黄泉。

    “大人,暂且休息一下,待我等将飞天猴缉拿之后,再去解救其他人。”伍长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便绝了想要两头得利的心思。

    霍三飞也明白此刻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暂时这般行事了。

    伍长同霍三飞告辞一声,跟着手下甲士留下的记号追击而去,现场只剩下霍三飞和两三个被石灰粉灼伤眼睛的甲士在场。

    这边的动静不小,不消一会,便有其他士卒过来接管这里,在确定霍三飞身份后,有士卒将霍三飞带到了宋胤面前。

    宋胤在西苑园林里见到了肩膀包着纱布的霍三飞,对于霍三飞,他还是有印象的,毕竟能够在诸多繁杂的账目中找出蛛丝马迹来,他是第一个,同时他也是被张麟教授新的数数之法之人。

    “霍吏令辛苦了!”

    霍三飞不敢当大皇子这话,赶忙让到一边,不过动作一大,牵扯到伤口,老脸表情一狰,有些痛苦。

    “坐坐坐!快坐!”宋胤赶紧让霍三飞坐着说话。“霍吏令可知道是何人将你们掳走的?”

    “微臣不太确定,不过微臣敢肯定一定是微臣查到那些账目背后的人所为!在被看押的地方,那些贼子多次说过这事。”

    宋胤眼神内有锋芒闪过,不过暂时得不到可用之物,便对霍三飞说道:“霍吏令受伤了,便先回去休息吧!”

    “不!微臣就在此处等着消息,微臣同僚生死未卜,微臣没有心思去休息。”霍三飞拒绝道,这暂时也算是他心中的一块心病。

    虽说在被看押的地方,他忍辱负重,不惜与强寇虚与委蛇,当做是那贪生怕死之辈,可真要是因为他这般动作,最终导致同僚全部惨死,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宋胤见他神态坚定,便不再劝说,只是对着马公公使了一个眼色,让马公公好生照看。

    夜幕降临,西苑园林中灯火点了起来,霍三飞披了一件长袍依旧坐在那里等着消息传回。

    有刀鞘撞击铁甲的声音由远及近,霍三飞豁然起身,身上的长袍落到地上,他眼神迫切的望向声音传来之处。

    当他瞧见白日里见过的伍长浑身是血的跟在一侍女身后时,他整个身躯都抖了一下,脑袋突然有种强烈的眩晕感!

    强行压下脑袋里的眩晕感,他脚步有些虚浮的往那名伍长身边走去,嘴唇哆嗦的问道:“我那些同僚如何了?”

    异常沙哑的声音从他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霍三飞自己都感觉陌生。

    “大人,幸不辱命!三名贼子,全部就地绞杀!”

    伍长口中说出来的消息着实是个好消息,霍三飞想笑,又不知道该怎么笑了。

    “好!”伍长这边刚说完,收到消息的宋胤便正巧赶了过来,大声赞了一句。不过见到伍长浑身是血,便有些关心的问道:“你身上的血迹可是那贼子的?”

    “正是那贼子的!逃脱的贼子和看押的贼子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伤了卑职好几个人,卑职等人将其斩杀之后,犹不解恨便多砍了几刀!”

    “好!做的好!”宋胤大声称好,吩咐道:“受伤的将士都给本殿下好好照料,那贼子的首级全部给我砍了,挂到城墙之上去,本殿下倒是想看看到底还有多少不要命的贼子敢猖狂!”

    “卑职谢过大皇子!”伍长单膝跪地谢恩道,这事,他们算是办得漂亮了!

    伍长走了之后,霍三飞也向大皇子告辞,他要去看看他那些同僚们,宋胤当然准予,同时让霍三飞带上他慰问的话过去,明日他亲自去安抚他们。

    霍三飞满心欢喜的往回走,回到他们暂住的院子后,却等到的是满屋子鄙夷唾弃的眼神。

    “滚出去!”有个拄着拐杖的小吏见到霍三飞回来,压制不住情绪,率先骂了起来。

    这一声骂,如同点燃了火药桶,各种让霍三飞滚的声音响了起来,其间还不时夹带着几件飞向他的器物。

    霍三飞一颗心如同坠入寒窖,直到有一只官靴砸中他脑袋,他才有些回过神来。

    “霍吏令,昔日里你我情谊不浅,不过薛某不耻与你这贪生怕死之人为伍,今日之后,你我再无瓜葛!”有人脸挂厌恶,一脸正气的站出来,手持剪刀,嘶啦一声,将长袍割裂。

    割袍断义!从此再无瓜葛!

    “好!做的好!我等也羞与此人同庭案牍!当真是玷污清白!”断袍一落地,立马有人附言。

    霍三飞看着地上的断袍,神色又愣住了。

    屋中之人,见到霍三飞‘无地自容而呆若木鸡’的样子,纷纷鄙夷唾弃,有人提议道:“有此人在此处,我浑身作呕,有人同我一起另寻他处吗?”

    “一起一起!”

    “同去同去!”

    众人纷纷应好,似乎同霍三飞待在同一间屋子里都觉得污浊不堪一样。

    “站住!”当有人跨过他身旁时,霍三飞突然喊了一声。

    “怎的?你做过什么事情,难道还能收回去吗?今日之后,我等必然要上报大皇子,让大皇子殿下认清你这贪生怕死之辈的嘴脸!”跨过霍三飞身旁的小吏指着霍三飞说道,昔日里霍三飞是他上司,明日之后,便不再是了!不,今日也不是了!

    “贪生怕死?哈哈!当真可笑!”霍三飞一改气势,大笑起来。

    众人被霍三飞这变化给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那个拄拐的小吏更是怒视而吼道:“你在那私牢里说过什么,我们这几人可都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还想狡辩不成?”

    霍三飞眼神明亮。直视那名小吏,道:“袁飞,我霍三飞深受皇恩四十余栽,不敢说有任何功绩!但与那贼人为伍,同流合污之事,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我霍三飞此举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说的真是一个好啊!”与霍三飞割袍之人脸上鄙夷之色更重,眼中全是不屑。“可你做了,而且为了能够活命,将其他人的命都出卖了!”

    “如果我不做,那么所有人都得死!你们有谁会觉得那三人会留着我们的命出来?”霍三飞沉声质问道。

    霍三飞这么一质问,与他一同被绑去的几人一下子哑口了。

    “大皇子会来救我们的!”拄拐那人弱弱的说了一句。

    “大皇子自然会救!可是多久能将我们救出呢?一日,两日,三日?还是一旬,两旬?那三个贼人又会在什么时候将我们全部都杀了呢?”霍三飞眼神扫过全部人脸上,继续说道:“山鸣如何死的,你们难道不清楚吗?我们在那三个贼人的手中,都不如鸡鸭之属,生杀之间,不过单凭他们喜好而已!我若不赌上一把,你们有谁敢保证,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比你们想的要多?”

    “我乃吏令,尔等皆为我下属,同僚,我若不为,猪狗不如!霍某言尽于此,尔等若还觉得霍某是那贪生怕死之辈,是那不忠不义之人,大门在此,霍某无话可说,亦不会劝阻!”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人一烛

    “吏令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有人已经开始动摇了。

    与霍三飞一同被掳走的几人更是眉头深锁,何山鸣几乎就是被那贼人不当人似的给杀害的,要是霍三飞没有机会出来求救,他们估计会被全部杀了。

    “霍吏令所说可是当真?”与霍三飞割袍断义的那人面色肃穆的问道。

    “我霍三飞忠君爱国,岂是那种不知廉耻之人,与那贼人同流合污,不过是权宜之策,所作所为对得起天地良心!”霍三飞掷地有声的说道。

    “我想起来了,吏令大人被救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西苑园林中等消息,身上有伤都不去休息,必然是在担心其他人的安危。”有人似乎后知后觉,颇为马后炮的说道。

    听到这话,与霍三飞割袍断义之人,一脸羞愧,对着霍三飞单膝跪了下去,双手抱拳,痛声道:“霍兄高义!我等愚笨不堪,冤枉霍兄了!实在是枉为友人啊!”

    霍三飞赶紧搀扶起他,沉声说道:“我也是拼死一搏,不敢去想任何后果的!倘若失败了,便是害了众人的性命!如若换我是那被绑之人,我也会是这般想法的!”

    “大人高义!”霍三飞说出这话来,其他人纷纷抱拳弯腰,被霍三飞折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霍三飞却为了众人,不惜被人冷眼指责,一个不慎,便要背上一辈子的骂名,此等高义,何人敢轻言自己能行?

    霍三飞见众人都对他拜服,他赶紧虚扶众人,快声说道:“大家伙就不要折煞我了!只要大家都平安,我这个当吏令的,心中也就安心了!只是可惜山鸣了!”

    提及山鸣,霍三飞的语气不由一低!

    “吏令,您做的很好了!山鸣死在了贼人手上,可吏令却将其他人给救了出来,那贼人也被枭首示众了,山鸣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有人出声安慰道,往日活生生的面孔,一日未见,便是天人永隔,谁心头都不会好过的。

    “不!此时尚未结束!”霍三飞眼中爆出炙热的神光来,连带着他那张疲惫不堪的老脸都红润了几分。“山鸣因我等查询出南京府账目有蹊跷而死,现在账目尚未核验完,背后之人依旧逍遥法外,我等又有何种资格能说山鸣会欣慰呢?”

    “吏令说的对!那些躲在后面的臭虫,能够做得出第一次来,自然敢做出第二次,第三次来,我们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也得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命不比他们的轻!他们想要我们的命,那咱们就先要了他们的命!”

    “对!说的对!”

    “和他们干!看看谁会先死!”

    “我等最多丢一条命,他们最少要丢一家人的命,一条命换他们一家子的命,怎么算都不是我们吃亏的!”

    “......”

    霍三飞伸手轻轻往下压,将众人暴动的情绪给暂时压了下来,他趁着这个机会,大声说道:“有过上次的教训,大皇子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我们的安全会被充分保障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所有隐藏起来的东西都揪出来,到时候好在菜市口亲眼看到幕后之人的脑袋滚落在地上。”

    “霍吏令,你说吧!我们怎么干?我们都听你的!”霍三飞现在很得人心,这人说完这句,其他人纷纷响应。

    “既然大家都这么有斗志,那我们今天晚上就挑灯夜战,让那些藏在暗处的幕后之人整个人都颤抖吧!”

    “好!”

    众人一应称好,纷纷去拿分发给他们的核查账目,似乎要在一夜之间将所有隐藏的东西都找出来,给那些幕后之人一个痛击似的。

    与霍三飞这般热火朝天的景象不同的是,城西一处私宅内,一盏微弱的烛火摆在桌上,好几个身穿绫罗绸缎之人却寂静无言。

    “都哑巴了?现在都不说话了?再过些时日,你们连嘴都张不了!”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人是南京府府尹朱可喜。

    “朱大人,你我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到时候张不开嘴,难道你就能够张嘴说话吗?”回答朱可喜的是一个面庞棱角分明的人,如若宋胤在场,便会知道此人是南京府的守将崔仁贵。

    “两位大人,都少说两句吧!咱们现在是风雨飘摇之际,还需同舟共济才是!”出来搅合稀泥的人,一看就让人觉得很好相处。但真要论起官职什么来,他却只是一个小小的南京府运盐司的员外郎,与二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偏偏是这个不值一提的人,却将两人的争锋相对给化解了!

    朱可喜和崔仁贵对视一眼,都沉默起来。

    “三位大人,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屋中最后坐着的一人身子往前探了探,一张泛着油光的脸,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油光。

    南京府的人都认识这个油光满脸的人,此人便是南京城号称‘李半城’的富商李志成。

    “有什么主意,你倒是快说啊!还等什么呢?”朱可喜听李志成有招,有些急促的催喊起来。

    其余两人也看向他,似乎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李志成脸上浅浅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拿手在脖子底下横着划了过去,意思不言而喻。

    “你他吗的疯了吗?你不要命,老子还要命呢!”朱可喜见到李志成的动作,整个人如同炸毛的猫,尖声喝道。

    李志成看了朱可喜一眼,说道:“朱大人,将那些核验账目的小吏掳走,你也是同意了的,现在倒是惜命起来了?”

    “那能一样吗?那些人杀了便是杀了!大不了推出来一些替死鬼,就能糊弄过去!你现在却要对大皇子动手,那就等同于谋逆,是要诛九族的!谁他吗能够跟你一起干啊!”朱可喜气急败坏的吼道。

    至于能不能将大皇子给杀掉,这个暂且不说,只要是大皇子在南京府地界伤着了,他这个南京府府尹,自然是首当其冲的,搞不好就会被罢官免职,甚至发配到穷山恶水的地界去,他都快享受了一辈子富贵,怎么肯遭受这等活罪呢?

    “不对大皇子动手,大皇子就会对我等动手,到时候你还能有个好?”李志成此时为了自身着想,自然不会顾及什么尊卑不尊卑的问题了。

    “此事不妥!现在还未到山穷水尽之势,不需要做那鱼死网破之举!”崔仁贵也是不太同意这个想法,牵扯实在是太大了些,或者说找死太快!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们舍不得一身荣华,到时候注定要舍下一条命的!”李志成盯着两人认真的说道。

    员外郎杜超脸上似乎不缺笑意,在李志成说完之后,又出来和稀泥了。“李员外说的是那么一个理,不过太莽撞了,咱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就算咱们这边真出了些纰漏,咱们身后的人,难道还不能替咱们周旋周旋?只要有时间在,咱们就能想到办法的。”

    “想?想个屁啊!这就是个死局!要想你们想,我要回去了!”朱可喜没由来的突然发怒起来,一甩衣袖,直接走出门去。

    崔仁贵也是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往门外走去。

    “他娘的,都是什么人啊!”屋中只剩下李志成和杜超后,李志成有些气不过的骂了一句。

    四人聚到一起,是为了商量怎么将事情给摆平的,现在两个人走了,还商量个屁啊!大家一起等死就好,黄泉路上可以好好走上一程了!

    杜超双手交叠,手指轻敲手背,轻声说道:“既然今日无法商量了,那李员外咱们明日再聚,大家都好好冷静一下。”

    “操!我看大家都等死就好!还商量个屁啊!”李志成一脚踢开身下坐着的椅子,大声喝骂着往外走。

    员外郎杜超没有起身,只是安静的坐在原位,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起来。

    一人一烛。

第一百五十六章 端倪

    宋胤又一次被马公公搅了清梦,他没好气的说道:“老马,霍吏令他们不是都找回来了吗?难道还能再被人掳走不成?”

    马公公却是一脸严肃的回答道:“殿下,霍吏令他们将账目中的猫腻全部找出来了。现在正等在门外。”

    “什么?”宋胤微微吃惊了一下,赶紧问道:“真的?他们这么快就查清了?”

    “霍吏令他们昨夜一夜未眠,已经将所有可疑账目都列举出来了,其中的猫腻显而易见!他们之所以能够这么迅速查出,乃是因为霍吏令被掳走前依靠张麟所教授的数数之法已经查到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之下自然事半功倍。”

    “让他们稍等一下,我片刻便去。”宋胤眼中有神采飞逝,似乎要有大动作。

    一盏茶过后,宋胤衣着妥帖的坐在主厅内,身前放着霍吏令查完的可疑账目,宋胤翻看了几本账目,并未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若不是霍吏令等人用朱笔勾勒出来,他根本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这些被你们勾勒出来的地方,有什么可疑之处?”

    霍吏令通红着一双眼睛,一夜未眠,他那张老脸上写满了困倦,不过眼神却是亮的发光,听到宋胤这个问题,便答道:“殿下,被朱笔勾勒出来的地方,所写黄米白米之数,粗看未有任何问题,却是最大的问题。寻常采购之事,所记之物,大米便是大米,面粉便是面粉,绝无什么黄米白米之说!尤其是这些东西后面记载的数目,简直匪夷所思!”

    “难道就不兴记账之人填写的细致一些吗?哪来的匪夷所思之感?”宋胤对于账目之间的事情,就是一个门外汉,对于账目上所记的黄米白米之事,也只是用寻常人眼光所想而已。

    “殿下所言倒是能够说的通!这些账目乃是南京府一府之数,账目记载详实些,也能够说的通,不过一府官员所需粮食,账目上随便一笔便能支撑一月有余,但账目上每月所记载次数却频频多也,就算是拿去充当军粮也够用了!所以账目上所记载的数目和次数,就是最大的漏洞!”霍三飞很肯定的确认说着。

    宋胤也听出一些门道来了,但他却未继续向霍三飞询问下去,而是转头看向马公公,问道:“霍吏令来之前,其他人是否有看到这些?”

    马公公苦笑一声,回答道:“这些账目都没有变过,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样的!不过朱可喜送过来的账目繁多琐碎,众人核算账目都已经头昏脑涨,谁会多加在意这种粮食问题,即便要注意也是那些大支出的费用。”

    “呵呵,真是好啊!”宋胤冷冷的笑了一下,口中说出一句反话来,也不知是对那些蛀虫,还是对他带过来进行核算的小吏们。

    “霍吏令辛苦了,早些下去休息吧!”神色一变化,宋胤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对霍三飞说道。

    霍三飞耳中听到这话,似乎身体上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他的职责基本上已经完成,也就顺势告辞了。、

    等霍三飞一走,宋胤整个人就铁青着一张脸,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怒声道:“这帮妄臣真是胆大包天啊!竟然赤果果的将所有的东西摆到明面上,真当天下人都是瞎子吗?”

    马公公嘴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要不是有霍三飞等人过来,他们可不就是被人糊弄的瞎子吗?

    “老马,你觉得这些账目里记载的黄米白米是什么东西?”骂过之后,宋胤对马公公问询道,霍三飞等人是查出了这些账目的问题,可是最根本的问题还没有弄清楚,他就算想拿人问罪,都找不到根本。

    马公公瞧着宋胤,似乎欲言又止,宋胤见状眉头一皱,说道:“你干什么呢?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殿下,老奴猜测这里记载的黄米白米就是那黄金白银。”马公公眼神一直盯着宋胤的神色回答道。

    “黄金白银?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也就是说他们贪墨着真金白银,然后还得要让朝廷给他们买单?这些真金白银到最后如同吃下去的粮食一样,吃下去就全部消失不见了?”宋胤语气压抑的问道。

    马公公不敢说话,此刻的宋胤,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哈哈哈...好一帮朝廷的臣子啊!”宋胤一手紧抓面前的账目,如同拽紧某些人衣襟。

    “呼!”宋胤鼻中喷出一道长音,猛的松开了抓紧的账目,他眼睛一闭,再次睁开的时候,表情便变的很平静了。

    “老马,可惜咱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些是真的啊!”宋胤说的很平静,却也万分无奈。

    他们现在所说之事,都只是他们凭空猜测而已,并未有什么真凭实据。倘若南京府的官场只是借着这由头,给下属的官员多分发点俸禄粮食当做添补,他们这么一查,便是失了南京府官场的心,也徒惹一个天大的笑话!

    历朝历代的贪官贪墨民脂民膏,被抓出来砍了脑袋,各地百姓自是欢天喜地,但若是一府官场只因一点微不足道的粮食,而牵出一大串官员来,恐怕是会让整个朝野的官员都人人自危!

    他宋胤若是天子,重典治硕鼠,道理便在他这边,可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皇子,要是秉持这种理念而下手,恐怕整个朝廷都会与他背道而驰!

    宋胤心中对营党之事,没有多大兴趣,但也没有咫尺之间,皆是敌国的意思。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他懂!手底下的人若说没有什么不良之举,打死他都不会相信的,只要不过一个度,他都能当做没有发现,没有看到!

    亦如朝中某些大臣,都争着抢着想去富庶的地方做官,宋胤生长的皇宫,能不清楚这些人的想法,贵为天子的宋世安能不知晓吗?但为何有人能去,又有人去不了呢?归根到底只有一事,只要你能将你所辖之地管理好了,天下太平,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事情,大不了几年后,重新将你换走便是!可要是你管治不行,还弄的民怨沸腾,那么你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宋胤所想之事,马公公自然要先一步想到,不过他却没有顺着宋胤的话头往下接,而是一脸狠厉的说道:“殿下,无需担心!恶人的事情,老奴来做就行!真若是逮着了一条大鱼,老奴不将整个池塘都翻过来,那都不算本事!”

    马公公跟着宋胤过来,本就是为了给宋胤争声望的,此时有个机会摆在眼前,怎么可能错过呢?即便抓不到大鱼,抓到一点小小的痛脚,也能让南京府的官场好好知晓一番大皇子的威势,而不是他们心中所想的那般不可投诚!

    宋胤看了马公公一眼,稍作思量,便说道:“那便由你着手查办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宴无好宴

    一架马车停在西苑园林门口,朱可喜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神色有些踌躇的站在门口踱步,门房见到朱可喜赶紧跑了过来。

    “大人,您是过来见大皇子的吧?小的立刻给您通报,您跟我来。”

    “回来。”朱可喜叫住门房,生怕一个没留意,门房就擅自做主去通报了。

    门房一脸不解的看着朱可喜,有些弄不明白朱可喜是什么意思。

    朱可喜定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小声问道:“马公公在园内吗?”

    门房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立刻回答道:“马公公在园内,没有出去过。”

    朱可喜脸上一喜,说道:“你先带我去找一下马公公,暂时不要通报大皇子殿下。”

    门房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府尹大人这般吩咐了,他照做便是。

    在西苑园林中,辗转一段时间后,门房领着朱可喜在一处凉亭见到了马公公,朱可喜见到马公公正背手看着凉亭里的一株花卉,立刻挥手让门房下去。

    “马公公,马公公。”距离马公公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朱可喜便热情非常的招呼起来。

    马公公转过身来,对着他笑了一下,抱拳道:“朱大人,来了。”

    “来了,来了!朱某这不是来求马公公了吗?”朱可喜笑着说着,又带着几分求人的态度。

    “求我?朱大人有什么事情求我的?某只是一个奴才!”马公公笑着问道,似乎明知故问。

    马公公这个态度,朱可喜立刻苦起一张脸来,对着马公公抱拳说道:“马公公,您就别同我老朱说这些玩笑话了!我老朱还指着马公公能够给我指条明路呢?”

    马公公笑了一下,邀请朱可喜落座,坐下之后,他微微笑着看着朱可喜问道:“朱大人,你要某给你指什么明路啊?”

    朱可喜左右看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轻轻的往马公公面前一推,说道:“马公公,您得给我指点指点,大皇子叫我过来吃晚饭,我可一直都是提心吊胆啊!在我这地方发生官员被贼人绑走的事情,我脑袋上的乌纱帽可是时刻不保啊!马公公,您是殿下身边的红人,您得跟我老朱说说现在殿下是什么想法啊!”

    马公公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又笑着看了朱可喜一眼,没有做声,也没有去动桌上的银票。

    朱可喜眼睛一动,立马从另外一只袖口中掏出另外一叠银票,满口说道:“马公公,帮帮忙,帮帮忙!”

    马公公脸上多了几分灿烂的笑容,手掌轻轻的从桌上扫过,桌上便空无一物起来。

    朱可喜见到马公公肯收他送出的银票,脸上也是灿烂起来。

    “朱大人,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够疏忽呢?要是那些贼人绑的是殿下,你肩上有几颗脑袋能够砍的?”

    “马公公教训的是!”朱可喜一脸认同的点头,马公公教训他,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不过好在贼人都被削首,死的人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吏,这事也就算是一桩不大不小的事情。”

    朱可喜听音知意的赶紧问道:“马公公,殿下那边还在生气?”

    “哼!死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吏,能有多大的事情?可是殿下的面子丢了,你觉得呢?”

    “马公公,您一定要给我在殿下面前好好美言一番啊!不然可能今天晚上这顿饭,就是老朱我在南京府吃的最后一顿饭了!”朱可喜可怜兮兮的对马公公说的软话。

    马公公嘴角翘起一丝弧度,满满的吸了一口气,一脸为难的说道:“朱大人,你都知道大皇子喊你过来是宴无好宴,我这个做奴才又怎么能够左右大皇子的决定呢?”

    “马公公,你放心!我老朱在南京府里有些产业,您只要帮我渡过这次难关,我老朱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保证会让马公公满意的!”朱可喜似乎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疯狂的押上了重注。

    “唉!朱大人,您说笑了!某也是愿意结交朋友的人,朱大人也是被贼人连累的,某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呢?”马公公似乎被打动了,眼睛发弯的说着。

    朱可喜脸上神色顿时就放松起来,笑着抱拳说道:“马公公,我老朱也是喜欢交朋友的人!”

    马公公同他相视一笑,便接着说道:“殿下本来是很生气的,毕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几个大活人就被贼人给绑了去,还死了一个人,不过好在朱大人能够及时将人救出来,还全部诛杀了贼人,也算是将功补过了!不过朱大人你最好有些心理准备,到时候恐怕一顿责骂是免不了的!”

    朱可喜感激的对马公公点着头,说道:“本就是下官失职,殿下要打要骂,下官都不会有半点怨言的。”

    马公公很满意朱可喜这种态度,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对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朱大人便先去主厅暂等片刻,我去叫殿下过去,也让下人们把饭菜都准备一下。”

    “自然的,自然的,下官现在便去等着。”有马公公在后面作保证,朱可喜似乎轻松了不止一点半点。

    “那朱大人,咱们便待会见了!”

    “马公公,您慢走!”朱可喜谄笑的迎送马公公先行一步。

    目送马公公离开,朱可喜脸上那份谄笑消失不见,他抬手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嘴里轻声喃喃道:“看来事情还未事发,还有回旋余地。”

    朱可喜坐在主厅里,不多时,便有下人们端着一盘盘的佳肴往桌上端,不过奇怪的是这些佳肴上面都扣着一个盖子,让人看不到里头的东西。

    朱可喜心中很是奇怪这点,不过这些饭菜都是大皇子准备的,他也不敢去掀开盖子看里头到底准备了什么。

    朱可喜在主厅里无所事事的坐了一盏茶的时间,也未见大皇子过来,在这空阔无人的主厅里,朱可喜慢慢有些心悸起来。

    四下观望一眼,朱可喜猛的站了起来,准备抬腿离去了。

    “朱大人,这是要干什么去?”

    朱可喜还未走到门口,门外就传来了马公公的声音,紧接着他便看到从门口转出来的马公公。

    看到马公公,朱可喜似乎找到了主心骨,赶忙小声问道:“马公公,殿下过来了吗?”

    马公公笑了一下,引着朱可喜往桌前走去,边走边说道:“朱大人,今天殿下不来了,这顿饭就由我来陪你吃吧!”

    “嗯?殿下怎么不过来了?马公公事情有变故?”朱可喜突然有了几分警惕的问道。

    “哈哈!朱大人,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惹了多大的事,你心里没有点数吗?你觉得殿下会愿意看到你吗?”

    朱可喜见到马公公脸上的笑容,也是松弛了下来,一脸责备的说道:“殿下晾我一晾,也是应该的!”

    马公公笑眯眯的给自己斟酒一杯,自顾自的喝完,手指捏着酒杯,笑眯眯的问道:“朱大人,真的不明白是什么事吗?”

    朱可喜脸上的神情一僵,似乎被定住了一样,声音也有些迟缓的问道:“马公公,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朱大人,宴无好宴啊!难道什么东西都要揭开了盖子,你才能后知后觉的明白盘子里装的是菜,还是杀人的刀吗?”

    朱可喜后背一下子就全部湿透了,他故作镇定的说道:“马公公,您开玩笑了!既然殿下不愿意见下官,下官那便明日再来请罪!”

    说完,朱可喜对马公公微微抱拳,脚下犹如踩着猪油,一点都不敢多留的往门口走,马公公笑着坐在原地,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一点都没有要留人的意思。

    朱可喜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一条脚将要迈过门槛时,一柄雪亮的长刀,唰的一下,横到他面前。

第一百五十八章 干肮脏事情的人

    雪亮的刀锋,离朱可喜面庞还有半臂距离长,他却感觉脸上有种刺痛的感觉,似乎已经被刀锋割裂皮肤了一样。

    深吞一口唾沫,朱可喜为官几十年的定力,硬生生的撑住了发软的双腿,转过身来,外强中干的怒喝道:“马公公,你这是何意?要公然截杀朝廷重臣了吗?”

    朱可喜的官职,比不上天子身边的近臣大勋,但却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此时马公公已经命人对他持刀而对了,基本上可以往马公公身上扣个谋逆的罪名了!

    但朱可喜不确定马公公手中是真的掌握了一些证据,还是只是在诈他,所以也就稍微保留了一点,试图用这话来吓退马公公,同时给自己稍微留下一点后路。

    马公公笑着起身,手中的酒杯,被他随意的往身后一丢,清脆的破裂声传了过来,朱可喜吓的往前蹿了一下,生怕这是马公公在摔杯为号,他身后会突然涌出一堆刀斧手,直接将他砍成肉泥。

    “朱大人,你这是何意?”马公公一脸嘲讽的对朱可喜问着,接着又说道:“咱家是皇家的奴才,自然是不敢截杀朝廷重臣的,不过朝廷的一些毒瘤,咱家清理起来,可绝对不会手软的!”

    “你...本官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朱可喜脸色急变,却又急急稳住脸上神情。

    马公公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都到这个时候了,朱可喜还在负隅顽抗,这可就不让人觉得讨喜了!

    往桌子旁边靠了一点,马公公抓起一个扣在菜肴上的盖子,抬手就往朱可喜那边砸了过去,口中说道:“朱大人,这些账目,你应该认得吧?”

    朱可喜眼中见到桌上盘子中摆着的不是什么菜肴,而是一本账本后,整个身子都僵直了,面对马公公砸过来的盖子,已经不知道躲闪了。

    马公公瞧见朱可喜那副呆滞的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其实咱家有个问题想求教一下朱大人,不知朱大人知不知道这账目上写着的黄米白米是何物?”

    朱可喜没有一点声音,马公公也不着急,一个个的将桌子上的盖子给揭开,被揭开的盖子底下,到还真有一两道菜肴在。

    马公公神态轻松的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筷子菜肴送进嘴里,细细慢嚼的品尝着菜肴的味道,手中时不时的翻动手中的账本一下,似乎在就着菜肴的滋味来查看账本。

    朱可喜喉结动了一下,双眼中也有了一点神采,不过面色苍白的他,脸上全汗水,一动嘴,汗水就化作一条小水流,直接流进他官袍的领口中。

    “马公公,这些都是粮食啊!”

    马公公动作一停,抓起一旁的瓷盘,猛的朝朱可喜丢去!

    瓷盘在朱可喜额头上炸裂,下一刻,朱可喜血流满面!

    “混账东西!当真是觉得自己命长吗?信不信咱家现在就能让人命你身首异处?”马公公怒目而视的朝朱可喜喝道,要不是想揪出朱可喜身后的那条线来,他怎么可能跟朱可喜这般磨叽?

    被马公公身上威势一压,朱可喜再也不能保持镇定,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马公公面前,口中大声呼道:“马公公饶命!马公公饶命啊!”

    此刻,朱可喜再也不是那个掌控一州性命的封疆大吏!

    对于朱可喜的求饶磕头,马公公没由来的一阵厌恶,起脚一踢,直接将朱可喜踢的撞向门扉。

    朱可喜痛呼一声,还未来得及爬起,双臂便被人架住,稍后就觉整个身体都腾空而起,向着马公公所在的位置行去。

    “咚!”

    两声连作一声的闷响,瞬间让朱可喜脸色由白到红,再由红到青白,一双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鼓出来!

    “啊...”

    双膝差点嗑碎的疼痛,终于让朱可喜大叫起来,不过架着他双臂的两名士卒似乎早有预料,在朱可喜张嘴大叫的下一刻,一块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肮脏破布直接怼进了他的嘴中,朱可喜后续的惨叫声,硬生生的被堵了回去。

    马公公轻轻扫了他一眼,又坐回了凳子上,闭目不视的他似乎有很多时间跟朱可喜耗!

    马公公在闭目养神,架住朱可喜双臂的两名士卒好似早就得了吩咐,各种手段直接在朱可喜身上施展开来。

    朱可喜嘴内被堵了破布,惨叫声传不出来,只有一次次闷哼声和一次次鼓大的双眼,还有那频率不同的颤抖样子,才能知晓他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对待!

    “停手吧!”不知多久之后,闭目养神的马公公终于开口说话了。

    两名士卒将朱可喜往马公公身前一带,一丢,朱可喜像条快要断气的老狗一样,浑身湿透的瘫软在马公公脚下。

    抬脚踩住朱可喜的脑袋,马公公见他眼珠子还能动弹,这才笑眯眯的说道:“朱大人,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有些事情说出来,对你我都好,你又何必装什么硬骨头呢?当然,要是朱大人觉得我这里招待的还算不周的话,咱家手底下这帮小子中有人会更加残酷的刑罚手段,保证能够让朱大人满意的!”

    哪怕已经像死狗一样了,朱可喜听到马公公后面那句话,整个人硬是打了一个摆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才都经历了什么!

    “呵呵,看来朱大人想明白了!”马公公笑了一下,抬起了踩着他脑袋上的那只脚,同时蹲下身子,从朱可喜嘴里将那块已经被染成红色的破布给拿了出去,破布上牙痕密布,如同门页上的窗棂花纹。

    “啧啧...太不应该了!”马公公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破布,满脸心痛的说着。

    前息还是一脸心痛的表情,可当马公公将手中的破布松开后,他脸上一下子变得阴狠起来,拎住朱可喜湿漉漉的长发,问道:“你们身后还有谁人?”

    “马远山,呵,你有..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本..本官..定要让你不得好死!”朱可喜斜着眼,表情痛苦的朝本名为马远山的马公公发出最后的怒吼!

    马公公哈哈大笑起来,他都没有想到朱可喜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么硬气的话来!

    “朱大人,咱家都想为你喝上一声彩了!果然是我大梁的不屈忠良啊!”

    “唉!可惜啊!咱家就是一奴才,天生就是干那种肮脏事情的人,朱大人,你太高估你在我心中的份量了!”马公公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为朱可喜感到不值。

    朱可喜意识到这招不好使后,整个人如坠冰窖,可还未等他来得及改口,马公公的两根指头直接对着他的右眼插了过去。

    “啊啊啊...”

    朱可喜口中尖声如鬼啸,音浪一浪高过一浪,而旁边的马公公两指指头上挂着一枚血淋淋的眼珠,双指微弯,指尖上那枚眼珠,如废物般的被丢开。

    “带下去!问不出背后之人都有谁在,你们便陪着他一起死!”马公公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来,细细擦拭着指尖的鲜血,语气十分清淡的说着。

    两名士卒脸色也有些严肃起来,对着马公公行礼后,直接架起疼昏过去的朱可喜往外走。

第一百五十九章 阉人

    “外头发生什么事了?”宋胤看着站在跟前的马公公,问道。

    马公公微微笑了一下,很轻松的回答道:“殿下,我让人给朱可喜用了点手段,没有其他的事情。”

    宋胤看了马公公一眼,淡淡的说道:“注意点分寸!”

    “老奴明白。”马公公微微低头说道,眼中却是有几分异彩在荡漾。

    搁在往日,宋胤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但现在殿下竟然全权放权给他做,马公公心中的干劲更加充足起来。

    哪怕朱可喜是块敦实的石头,他也要将他砸出二两油来!

    一个时辰后,有士卒找到马公公,小声在马公公面前说道:“马公公,朱可喜那贼人已经招了,不过他想见您一面,说只跟您说最关键的消息。”

    马公公没有起身,只是伸手向那名士卒要朱可喜的证词,这名士卒是马公公手底下的人,自然明白马公公要的是什么东西,从怀中将一份供词送了上去。

    马公公一目十行,越看脸色越难看,不过难看的脸色过后,他却大笑着站起身来,一脸狠意加畅快的表情。

    “大功已落!”

    “走,带我去看看那朱可喜!希望他还能够带给我一些惊喜!”马公公将手中的供词往袖中一收,命人带路。

    从木梯上下来,马公公来到西苑园林的地窖中,此时这地窖里充满了血腥味,地上更是堆着一些带血的刑具,连同朱可喜在内的几个下人都被绑着木桩上,一个个萎靡将死!

    “朱可喜,听说你要见我?”马公公对于这种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没有半点不适,并主动走到了朱可喜身前。

    浑身染血如同血葫芦似的朱可喜有气无力的想要抬头看马公公一眼,最终却没有将这个动作给做出来。

    “马公公,求您绕我一命!”朱可喜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却只如蚊蝇一般大小。

    “饶你一命?你还有这么命可以饶恕的?”有人搬来一张椅子,马公公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我有重要的事情没有说!”朱可喜嘴里流淌出一条长长的血丝,说这么一句话,他嘴里喘了好几口粗气,眼睛中有求生的亮光。

    “重要的事情?你们贪污这么多真金白银,亏你还有脸说?不将你们这群人诛九族,恐怕都难以平民愤!”马公公冷哼道,账目上所记的黄米白米,都是黄金白银,马公公自认也是一号人物了,却从未见过如此贪婪的人!

    “南京府里还有两人跟我是同党,我若说出来,大皇子殿下能否饶我一命?这两人很关键,有可能和大皇子的性命挂钩!马公公,您觉得这份消息够不够份量?”朱可喜如同垂死挣扎的困兽一样,在这个时候竟然能够将头抬起来了,一只独目里写满了疯狂!

    马公公整张脸漆黑如锅底,他没有回答朱可喜的话,而是反手就将身后的士卒给抽翻在地。

    “现在没有时间跟你们算账!等这件事情结束后,咱家再跟你们算!”马公公几乎是咬着牙从嘴里说出这句话来的。

    这些人功劳有吗?

    有!

    如果朱可喜没有说出这话来之前,这些人手中的功劳不可谓不是泼天的那种!可当朱可喜将这些话说出来后,无论真假,他身后的这些人都不可饶恕!

    倘若大皇子真的受到一点危害,他们这些贱命,就算全死了,都不足以抵罪!

    冰冷的训斥完身后的人后,马公公脸上突然就换上了一张温和的笑脸,他对朱可喜说道:“朱大人,你现在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咱家不敢保证你不死,但你的家眷,咱家一定尽力护周全几分。”

    朱可喜呵呵想笑出声来,却图惹来一阵咳嗽,满嘴的血沫子,看上去像是随时都能咽气的模样。

    “马公公,你说这话,朱某信了几分!”好不容易平缓下来后,朱可喜边喘气边对马公公说着。

    若是马公公当场说一定保下他性命,朱可喜便绝对会死咬牙关,除去说出来的东西,其他线索必定会到他这里为止!但马公公说的只有可能保他家眷,朱可喜却是信了几分。

    “既然如此,朱大人还是将所有的消息都说出来吧!某说到一定做到!”

    马公公一脸认真的说着,能够让朱可喜连死都不松口的消息,必定是最重要的消息!而这个消息一出来,可能连同他家里人都会跟着陪葬!

    “朱某记住马公公的话了!朱某希望马公公能够遵守承诺!”朱可喜眼中疯狂的光亮更加重了。

    这是一场豪赌!

    马公公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

    “南京府守将崔仁贵与我无二般!”为了保护家眷,朱可喜将崔仁贵供了出来。

    “记下!”马公公轻声吩咐道,又看着朱可喜问道:“另一人是何人?”

    “南京府运盐司的员外郎杜超!”

    “嗯?”马公公眉头挑了一下,冷声道:“朱大人,最后的机会,莫要自误!守将崔仁贵尚且能够算条大鱼,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小虾米一只,能有什么价值?”

    朱可喜似乎早就料到这事,他咳嗽一下,吐掉抵在喉咙口的血水,说道:“我等贪墨的黄金白银都是由杜超送来的,杜超官职不显,却是联络各处的人物,我们说到底不过就是替杜超保驾护航之人,盐税虽高,可也变不出这么多真金白银来!除去南京府外,其他州府必然也有人参与!”

    马公公抓到最重要的一点,语气微微有些急切的问道:“你说可是当真?哪些州府有参与其中?”

    朱可喜微微摇摇头,似乎想要说话,整个人却没有半分动静了。

    “快看看他是否活着!”朱可喜突然没了动静,马公公也有点紧张起来,这可是连着一大片的线索,绝对不能断了。

    “干爹,他昏过去了!”有士卒山前探了一下朱可喜的鼻息,回头答道,在这里的人都是自己人,所以这人直接称呼马公公为干爹。

    “将他叫醒!”有重要消息未知,马公公在意朱可喜生死,也不在意他的生死。

    一盆凉水下去,朱可喜幽幽醒来,马公公也顾不上什么,伸手捏住朱可喜的下巴,与他对视道:“哪些州府有参与其中?”

    “我不知道!杜超做事向来周密,他不会给自己留马脚的!”

    “废物!”得知这么一个结果,马公公有些生气的摔开朱可喜的下巴,堂堂南京府的府尹竟然要看一个小小员外郎的颜色来行事。

    “保住他一条命,以后或许还有点用!”已经知晓重要的消息,朱可喜这里又似乎没有多少其他消息可挖,马公公便不打算留了。

    “马公公,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呢?”朱可喜见马公公要走,急切切的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马公公头也没回,很冷淡的说道:“我会让人给你那些家眷一个痛快,留个全尸的!”

    “马远山,你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这阉狗!”

    朱可喜得知自己被骗了,整个人都癫狂了,明明是那种奄奄一息的人,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活力来,挣扎着要挣脱绳索同马公公拼命!

    背后传来朱可喜的闷哼声,马公公冷冷一笑,心中嗤笑道:“阉人的话,你也信?”

第一百六十章 危机

    马公公拿着得到的消息准备跟宋胤汇报,不料来到宋胤房前,却见屋内漆黑一片,宋胤显然是睡下了。

    看着漆黑的屋子,马公公又回头走了出去,随手招来一人,问道:“随同朱可喜过来的人可都擒了?”

    “马爷,人都擒了,没有漏网之鱼。”

    马公公点了点头,既然没有漏网之鱼,那便等上一夜也无妨!

    “马爷,有飞鸽传书飞来。”被马公公招来的人又出声提示了一句。

    “取来。”马公公吩咐道。

    不多时,一个笔杆粗细的小竹筒,送到马公公房间内,马公公从竹筒中取出纸条,看过纸条上的内容后,直接在烛火上焚尽。

    屋内似有一话说过。

    “鸡鸣天晓!”

    南京府,镇南军军营。

    崔仁贵坐在铺有虎皮的宽椅上,上身仅有一件米白的亵衣,衣扣尚未扣实,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肌肉来,他看着一大清早过来搅他清梦的杜超,有些哈欠连天的问道:“杜超,你跑我军营里来干什么?这不是图惹人闲话吗?”

    “崔将军,你真是心大啊!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梦睡温柔乡?”杜超见崔仁贵脖颈间依稀有胭脂,语气不免有些责备的说着。

    崔仁贵眼睛闭了一下,根本就不当回事,军营中倒是有禁携女眷的军纪,违反军纪者,杖责三十军棍!军中狎妓者,更是定斩不赦!

    但,镇南军军营都是他崔仁贵一人说的算,饮酒狎妓,对于其他人来说,是要命的军规!可他是谁?他是镇南卫将军啊!谁敢管他?

    “我说杜超,你不是一大早上跑过来查我有没有饮酒作乐的吧?”崔仁贵嘿嘿的摸着刚长出来的胡须渣笑着问道。

    “崔将军,你还有心思笑?待会你可能就笑不出来了!”杜超脸色不对的对崔仁贵说道。

    “出什么事了?”崔仁贵也感觉好像出什么事了。

    杜超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崔仁贵心领神会,开口喊道:“来人啊!把里头的娘们都给我赶出去!”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崔仁贵示意杜超可以说了。

    杜超看着他,神色严肃的说道:“昨夜朱大人去了西苑园林,至今未归!随同他一起去的人,也没有回来!而且朱大人是被大皇子主动叫过去的!”

    “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大皇子将朱大人叫过去,估计也就是要训斥一下而已,毕竟朱大人办事不利在前!况且...”

    “你相信你自己所说的吗?”杜超直接开口打断了崔仁贵的话语,眼神灼灼的看着崔仁贵的双眼。

    崔仁贵一愣,似乎真的不太对劲,就算大皇子将朱可喜给留在西苑园林中,随同朱可喜一同过去的下人,也该回去报个信才对啊!

    “你是说他们...”杜超压低了声音,对着杜超做了一个抹喉的手势。

    杜超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朱大人好歹也是一府府尹,在没有确切的实证之前,就算是大皇子也不敢对他用私刑的!更加不会将朱大人给结果了!但我就怕大皇子那边会对朱大人进行恐吓,朱大人要是扛不住压力,把所有的一切都吐露出来了,我们就全完了!”

    “你说的不错!”崔仁贵有些肯定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后又笑着说道:“不过我还是暂时相信朱大人的!他收了你们送来的这么多银子,要是敢吐露出来,他们一家老小都得死,他为了他们一家老小就算咬牙抗,也会抗上一两日的!”

    说到最后,崔仁贵眼神有意无意的朝杜超看了一眼。

    杜超全然当做没有见到的样子,他眼珠微动,转头看着崔仁贵说道:“我不喜欢看到不可掌控的事情发生,待会还请崔将军去大皇子那方去探探底,如果朱大人被擒,咱们就得想办法让他彻底闭嘴了!”

    “大皇子那边我会去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你要是被抓了,咱们这些人都得死,所以你要是发现不对劲,我希望你能死在自己手里!”崔仁贵笑眯眯的对杜超说着,言语之间却是杀意腾腾!

    大难临头,谁还会讲究什么昔日情分啊!只要你对我不利,我自当提前自保为妙!

    杜超神情僵了一下,他对着崔仁贵冷哼一声,道:“希望崔将军也是如此才好!不然得多少家眷陪着您一起走黄泉路啊?”

    “哈哈...彼此彼此!”崔仁贵大笑一声,对杜超抱拳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老崔就不送了!员外郎自便吧!”

    杜超深吸一口气,起身往外走去,将要跨过门槛的时候,他身子微微顿了一下,回头一望,脚步又坚定起来了。

    崔仁贵斜歪着头,用力一撇,一阵爆豆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渐渐的他嘴角也冒出一丝冷笑来。

    “来人!敲响聚将鼓!”

    “喏!”

    “咚咚咚...”

    “什么声音?”军营茅房中,正在蹲坑的士卒听到鼓声,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好像是聚将鼓。”有个人有些不太确定的答了一句。

    “草!”

    “干他粮的!”

    “那个孙子敲的?老子非得把他脑袋给敲碎了!”

    “......”

    顷刻间,茅房里鸡飞狗跳起来,许多人提上裤子就往外跑,屎拉没拉干净,擦不擦屁股都是小问题,三通鼓响完毕后未到校场集合的,轻则军棍处罚,重则可是要掉脑袋的!

    军营中尚且如此,轮休在家,或是偷偷跑去城内的士卒,刚开始听这鼓声也懵了,好不容易才想起这鼓声是聚将鼓,一个个都疯了,拼命往校场赶!

    聚将鼓上次响起时,好像还是在半年前,当时有几个喝酒喝傻了的家伙红着脸晃晃悠悠的逛到了校场,被崔将军抓了个正着,五十军棍下去,人差点被活活打死!可是按照后来的情况来看,人当时被打死了也算是一桩好事,也好过现在不人不鬼的苟活着!

    有先例在前,凡是听到聚将鼓的士卒都不敢认为这只是有人在胡乱敲鼓!

    聚将鼓低沉的声音,自然是传到了西苑园林中,马公公听到随行士卒说这鼓声是聚将鼓,当即就黑着一张脸去找宋胤了。

    “殿下,恐怕朱可喜的事情有变故了!还请殿下做好撤出南京府的准备!”

    宋胤短短的看了马公公一眼,问道:“外头这鼓声是什么情况?”

    “聚将鼓!军中士卒听闻鼓声,必须在三通鼓响之后,到校场集结完毕,否则军法无情!咱们昨日刚抓了朱可喜,今日南京府的守将就敲响了聚将鼓,恐怕是走漏风声了!”马公公也有些自责起来,要是昨夜将宋胤叫醒,连夜将那崔仁贵给擒了,那便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老马,你觉得如果那崔仁贵真要点齐兵马来对付本殿下,凭借本殿下现有的这点人手,有多大希望能够走出南京府?”

    马公公苦涩的无法言语。

    倘若崔仁贵真要行逆反之事,就算多给宋胤配上一倍的人手,人手再加一匹快马,都不会有超过两成的几率活着走出南京府。

    宋胤从马公公的脸上已经找到了答案,但你却不曾能够在他脸上找到害怕的神色,只见宋胤面色如常的对马公公问道:“你可有解决的法子?”

    马公公愣了一下,似乎有点没料到宋胤会这般稳坐钓鱼台。

    看着宋胤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意,马公公猛的回过神来,他刚才说的是让宋胤做好撤出南京府的准备,而不是立刻逃走,殿下定是猜到了什么。

    “回殿下,老奴没用,昨夜幸得一封密令,暂可解决眼下危机!”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封营三月

    镇南军校场,崔仁贵站在点将台上,身上披甲佩刀,点将台下,人马整齐的站着,各营各卫皆数满员。

    “众将官何在?”

    “末将在!”手底下的众将官上前一步,抱拳回道。

    “本将军前几日听闻一事,不知你们可曾知晓?”

    崔仁贵站在点将台上问出这一问题,众将官都是一头雾水,无人能够猜到崔仁贵所说的何事。

    好在崔仁贵没有让他们多猜,直接说出了事由。“前几日,本将军听闻我镇南军麾下的士卒竟然被几名泼皮无赖给打了,而且还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我镇南军驻守南京府,先辈也是赫赫战功的劲军,如今战力荒废的能够被泼皮无赖欺负了吗?”

    底下众将官皆是面红耳赤,一口浊气死死的堵在了嗓子口。

    即便有理由解释,此刻也说不出口!军中士卒回家休息,与人争斗,免不了会有输赢,敌众我寡的时候,谁还能保证不输啊?再者这等小事,昔日里都不算什么事情,也是不知为何崔仁贵会单独拎出来说道!

    崔仁贵扫过点将台下众将官的神态,腰杆一挺,颇有几分欣慰的说道:“尔等尚且知耻,还堪一用!所以从今日起,封营三月,操练军伍,尔等需加倍用心才是!”

    点将台下的众将官纷纷应喏,脸上更是多出几分凶狠来!封营三月,那便是得在这巴掌大的地方待上三月,远离昔日的花花世界,他们心中要是不有怨气,那就真的有鬼了!

    崔仁贵这道命令下来,站在校场的士卒心中更是哀嚎不已,怎奈军纪森严,他们不敢有所表示而已!

    封营三月,对于不少士卒来说,那便是家中无人照拂的光景,家中少了一个壮劳力,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捉襟见肘!

    “营指挥以上将官随本将军大帐议事,其余人马都给我操练起来!”崔仁贵留下这句话后,便下了点将台。

    他一走远,校场里便哗然起来,大多数人纷纷咒骂还得他们被操练的士卒起来,五营兵马中,有好些个士卒脸色不佳的躲避其他人的目光,生怕会被人察觉似的。

    大帐中,崔仁贵坐在一张白虎皮铺就的大椅上想着事情,似乎他十分的喜欢坐在虎皮上。今日封营操练,是他想出来的自保手段,朱可喜在西苑园林一夜未归,他不得不防上一防,再加上杜超早早过来一趟,朱可喜真要出事了,杜超身后之人必然会有斩草除根的心思!

    寻上一个借口,操练大军士卒,他身处大军之中,料想杜超身后之人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杀进大营中来,再者就算朱可喜那头真事发了,他手握一军人马,也尚有一线鱼死网破的机会!

    稍等片刻后,有亲卫来报,众将官已至门外,崔仁贵让其将人叫进大帐内。

    众人落座后,崔仁贵对着下手的轻车校尉裴庆虎问道:“庆虎,操练是否已经开始了?”

    “大人,已经开始操练了。”脸庞有些宽大的裴庆虎起身回答道,那张宽大的脸庞上似乎写满了不善言辞,给人十分可靠的感觉。

    崔仁贵点了点头,然后示意裴庆虎落座,他扫了一眼大帐中的下属一眼,问道:“众位是不是有疑惑?大帐之中,可畅所欲言。”

    “大人,卑职有几分不解,还请大人解惑?”一个营指挥听到这话,当即站起身来询问道。

    “封营三月一事,只是暂行之事,并未真如我在校场所言!”

    “大人这是何故?”崔仁贵说出这话,另一个营指挥站起来问道。

    崔仁贵笑了一下,说道:“本将听闻到了一些风声,恐有人欲对本将不利,所以才有此决策!”

    裴庆虎一听,立马站了起来,抱拳对崔仁贵说道:“大人,何人有此祸心?卑职领着虎字营将他灭了!”

    崔仁贵见到裴庆虎这般忠心,笑着让他坐下,虎字营乃是镇南军的精锐,镇南军三分战力便在裴庆虎手中掌握着,而裴庆虎是他一步步提升上来的!

    “暂且不用!本将尚未查实,待本将查实了,自然少不得用上你那虎字营的!”

    对裴庆虎说完这些,崔仁贵又将视线放回其他人身上,他沉声说道:“诸位都是跟随本将出生入死的兄弟,本将从未亏待过诸位,若是本将他日有难了,不知诸位是愿意同庆虎一样跟随本将呢?还是在本将背后捅刀子呢?”

    这话一出,好几人脸上都悄然变化了一下神色,却又瞬间收敛起脸上的神色来,不过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没有逃过崔仁贵的眼睛。

    “自是跟随大人!我等都受过大人照顾,岂是那种白眼狼?”有人出来表忠心,说的那叫一个真情实意。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毕竟他们没有少收崔仁贵分发下来的银子。

    虽说他们也不太明白那些银子是从何处来的,此时若是不附和,他日秋后算账,他们一定跑不掉。

    崔仁贵将众人的心思都收进心底,眼睛独独看了一下,没有多言语的裴庆虎一眼。

    “既然如...”

    “报!”崔仁贵话未说完,大帐之外便有亲卫大声传报,打断了他的话头。

    “何事?”崔仁贵两眉微动,看着跪在帐中的亲卫。

    “大人,营外有大皇子近侍求见。”

    崔仁贵浑身一僵,却又赶忙收起此等情绪,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他们前来所谓何事?来了几人?”

    崔仁贵自认为掩藏的不错,可刚才的动作还是落在了有心人眼中,看到这一幕的有心人,心中开始盘算起来了。

    “五人,领头一人乃是一位公公!来大营中是过来询问为何敲响聚将鼓的?是否有兵事?”过来通报的亲卫也算是机灵的,已经将所有事情都打听完了。

    “五人?”霍仁贵嘴里念叨了一下,立马换了一副面容,笑着说道:“众将再此等候一番,我将那马公公迎进来。”

    五个人,还是过来询问为何敲响聚将鼓的,崔仁贵自然是不慌了,大军之中都是他的人,除非那马公公带来的是护庙四大金刚,不然他休想将他带出军营。

    崔仁贵边往营门走,边想着:“皇家子嗣当真是身娇肉贵,三通聚将鼓就吓的让人过来打听虚实,若是见到一支前朝余孽是不是得吓得落荒而逃了呢?”

    一个念头突然从崔仁贵脑子里闪过,不过他此时已经能够看到站在营门外的马公公等人了,暂收起心中的念头,他快走几步,笑着对马公公抱拳说道:“马公公,您有事知会一声便是,怎么能够劳您大驾,亲自跑上一趟呢?”

    “咱家要是不过来,大皇子如何能够心安?咱家也不敢让大皇子身处危险当中啊!”对于崔仁贵,马公公态度很平淡。

    “下官的错!下官的错!”崔仁贵笑着赔罪道,然后又解释道:“军中的崽子们战力有些欠缺了,下官要操练操练他们,本是一旬一训的,不过下官身负皇恩,可不敢怠慢了,惊扰了大皇子,实在是该死!”

    马公公自顾自的走进营门,在前走着问道:“未有兵事发生吧?”

    崔仁贵见马公公往军营中走,眼珠动了一下,赶紧追了上去,落后半步,回答道:“哪有什么兵事啊!世道太平,都是圣上治理有方!一旬一操练都是正常之态,下官只是见手下崽子们战力有些荒废了,所以才临时起意要操练他们的。”

    “如此便好!”马公公停下脚步,回身对崔仁贵问道:“不知崔将军能否领着咱家在这军营之中看看呢?咱家也好回去回报殿下。”

    “马公公,您请!您请!”崔仁贵迟疑一瞬,立马热情的招呼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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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将门,过劳死的警察张麟本以为自己是将门虎子,没想到竟然被人叫鳖孙,这就直叫人火大了!
其爷如病虎,其父乃儒犬!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罢罢罢,躺在功劳薄上,享着祖辈福荫,当个吃喝嫖赌的膏粱子弟,也是快哉!快哉!膏粱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膏粱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膏粱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