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可见良妃是个明白人。
在这后宫里,谈什么都不能谈感情。
良妃笑着道:“毓儿也是,常往戚府跑,劳烦郡主照顾了,待过几日本宫备些礼品让毓儿带去,郡主殿下可莫要推辞。”
话都说到这份上,戚静再不答应就不合适了。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戚静并不在意旁人说什么,何况齐毓得的可是齐眷的旨意,让他多去戚府陪陪戚静,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就是齐曜也眼红皇帝对戚静的照顾呢。
可他也看得清楚,皇帝对死去的璟玥圣贤皇后有多深的感情,既然拉拢不了戚静,尽量也不多树敌。
这也是之前戚静和承德公府多有龌龊他却冷眼旁观的原因之一。
他倒是细想过戚静与承德公府如今的下场有没有关系,但所掌握的证据实在在鲜少有戚静的身影,便将这事搁置了,暗道自己真是糊涂了,竟觉得一个不过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能有如此翻天的手段。
良妃得了应允自然是满意的,知晓她是要去看兰苕,便不拦着,又和戚静说了两句,便带着人走了。
戚静入名兰阁的时候,兰苕才喝了药,因事先得了消息,便强撑着坐在软榻上等着戚静。
甘蓝将戚静迎进来,便带着宫女都退了出去。
“贵妃娘娘。”
戚静低眉行礼。
兰苕苍白着一张脸,道:“郡主多礼了,快坐吧。”
兰苕是真的看不透戚静。
可她却知晓,一个人若是隐忍至此,定是有滔天的仇恨。
兰苕也是个聪明人。
至少,比齐晖看的清楚。
戚静也不推脱,与兰苕隔着小茶几坐下。
“娘娘后悔么?”戚静开门见山的问。
兰苕早已熟悉戚静的说话模式,并不惊讶,叹了口气道:“陛下待我自是好的。”
若是兰苕面上不要这么的哀伤,这话倒是还有几分说服力。
似是吸入了凉气,兰苕用手里捏着的帕子熟练的掩下口鼻,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颊顿时憋得通红。
待兰苕停下来,戚静便推了杯茶过去。
“多谢郡主。”
戚静对兰苕对她的态度不置可否。
只是道:“有些事情旁人说总是不信的,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知悔改。”
兰苕觉得戚静说的很对。
知悔改,能悔改便好。
她啊,便是最后识人不清走了母亲的老路,也无所谓了。
“郡主的教导,兰苕铭记在心。”
戚静瞧着兰苕平缓的脸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宫中似乎一直有传闻,当年璟玥圣贤皇后去的那一晚,皇后娘娘似乎入过曦兰宫。”
兰苕先是楞了一下,才道:“我倒是也有耳闻,只不过这事传闻的人也不多,只不过两年前郡主忽然回来,这风声才有重新传了起来。”
多少年过去了,什么新鲜事也都不说了,只是戚府忽然回来了一个孙小姐,某些有关的大事,那时的消息便能再热一热。
“郡主宽心,听闻陛下当年严查此事,陛下与璟玥圣贤皇后情深义重,必然什么都查的清清楚楚,许是一些人眼红皇后娘娘,才传出来的谣言呢。”
戚静闻言倒是没说什么,又坐了一会便准备回去了。
“这是水苏做的养神的香囊,里面放着许多药材,这些时日怕是难以入眠,便日日戴着好了。”说着将一个坠着拇指指甲盖大小金珠的香囊递给了兰苕,那金珠上还刻着一个‘福’字。
兰苕谢着接过,正准备起身相送,却被戚静拦下了。
“娘娘好生休息吧。”
兰苕坐在软榻上目送戚静出去,将香囊捏在手里看了看。
戚静一路憋回了府,才问水苏:“你感觉到了么?”
水苏知晓戚静问的是什么,便点了点头:“暗处的确有人盯着。”
戚静心中的猜想成了事实,越发的想给兰苕点个赞了。
真厉害啊。
“小姐的话,兰苕能明白么?”
讲真水苏似乎想到点什么,但具体操作还是有点懵,只知道戚静在香囊里放了一张简易的地图,标注的似乎是一条通往宫外的暗道。
戚静半点不怀疑兰苕的智商。
“她会的。”
如今魏皇后唯一的女儿被送去了庵堂,正是她的机会。
戚静回府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原本晴好的天气便落了雨。
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闪电惊雷一道接着一道,似上天不悦,怒发冲冠。
戚静坐在屋内,身上围着毯子,手里抱着手炉,瞧着外面大雨瓢泼,有些恍惚。
今夏这场雨,像极了当年那一场。
那时候齐眷不过登基几日,便择了吉日将她迎进了宫。
那日是近半年来最大的吉日,原本晴好的天气,却在她出门上轿的一瞬间电闪雷鸣。
当时魏皇后还借此操作了一番,说这是上天示警,说她不配入后宫。
当时倒觉得没什么,现在想来,似乎魏皇后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那大概的确是上天示警,不想她进宫。
可到底,还是进去了。
再踏出宫门,一切已物是人非。
戚静忽然开口:“当年进宫之后,齐眷不知是那时候就起了要灭了戚府的心思还是如何,每每进了曦兰宫只是闲聊从不留宿,现在想来,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怨怼。”
若不是对她心存愧疚,怕也不会从不逾越;可若是没有这份愧疚,不对戚府起心思,她和齐眷是不是就水到渠成了?
并不是。
戚静在心里回答。
即便戚家安安稳稳的,她也安安稳稳的,但如兰苕一般称为后宫之一,真不如当初戚静自己想的那般简单,她如今是不愿的。
这不关乎对齐眷的感情深不深,她以往不曾和后宫的人深交,戚府也没有妻妾成群的规矩,从来不知晓那样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可她到底入了几个月的宫门,虽然只是浅显的了解,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可如果能保戚家安安稳稳,她也会愿意在宫里陪齐眷一辈子的。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因为齐眷从来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啊。
“哼,狼心狗肺。”水苏是真的对齐眷一点好感都没有。
水苏也时常想,她一个知晓大概的外人都对齐眷厌恶至此,而戚静这个深受其害的当事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在齐眷面前表现自如的。
水苏想,戚静是真的苦,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有分毫异动;可戚静也真的狠,对仇人狠,对自己更狠。
戚静倒是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道:“是啊,这样的人一死了之太便宜他了,要将他所看重的,骄傲的,拥有的,自他手中一点一点的夺下来,让他亲眼瞧着,却无能为力……”
“这样,我才高兴呢。”戚静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眸子里却盘踞着森然寒意。
这场大雨下了一整夜,第二日的温度便没有那么高了,可到底是盛夏,到了中午基本上昨夜的水分都蒸发了,空气又变得干燥闷热。
地面上一点水珠都没有,似乎昨晚的大雨是错觉。
自宫里回府的第三日,甘蓝的消息递了出来。
戚静正在曦兰阁的海棠树下乘凉。
“百草堂那里准备一下。”戚静的身影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闭着眼睛眼帘下映出长长的睫毛影子。
“是。”水苏应了一声。
“对了,星草呢?”戚静感受着树上叶子在阳光下斑驳的星点,忽然问道,她记得魏府的事好像完了。
“还在魏府、不,现在是周府了。”星草似乎极喜欢周家的小少爷。
“让她撤出来吧,若是不想回岛,便也去百草堂待着,什么时候玩够了再回去。”
“是。”
兰苕的动作很快。
戚静出宫的第四天,也就是皇帝将齐玥送走的第四天,亥时末,名兰阁走水了。
火势蔓延气势汹汹,等众人发现火光赶到的时候,已是无力回天。
后宫的人都惊动了,看热闹的将名兰阁围了个严严实实,直到皇帝慌着过来,吵闹声才算止住了。
甘蓝狼狈的扑过去跪在皇帝身前,哭喊着道:“陛下,陛下您救救娘娘!您救救娘娘啊陛下!”
皇帝看着冲天的火势,仿佛又见到了九年前曦兰宫着火的样子,眼前的这一切,何其相似。
甘蓝见皇帝没开口,又瞧着周围的人慌忙救火却不曾有人冲进去救人,站起身子就要往里冲。
眼看着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火场,却被莫食飞快的将人拉了回来。
“甘蓝姑娘别冲动,火势太大,你进去也是个死啊!”
甘蓝哭的不可抑制,压根就没听到莫食的话,挣着要往里去:“娘娘还在里面呢!娘娘身子那般弱,她才没了孩子啊!你放手!”
在皇帝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处理完了政事,招了安栎过来问话,皇帝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的时候,安栎也是心里一紧,飞快的在黑暗中穿梭,到了名兰阁,见到漫天的火光什么都没想就要往里冲,还是同他一起来的御令卫首领郑辕拉住了他。
“救不回来了。”郑辕如是道。
火势这样大,里面不知道都烧成什么样子了,不可能还活着。
安栎握着的拳头都在颤抖,猛然想起前几日兰苕对他说的话。
“阿栎啊,你要好好的,我等着你来接我呢。”
他当时还以为兰苕说的胡话,现在想来,可能别有意义。
见安栎冷静下来,郑辕才道:“陛下让你保护兰贵妃,这次兰贵妃出事你在勤政殿汇报,不会牵扯到你的,放心。”
安栎没有说话。
郑辕只当他知道了。
他知晓安栎年纪不大但性子很沉稳,有什么任务完成的都很好,所以当时皇帝让他派人的时候,他直接派了安栎过去,安栎虽是第二批出来的,但能力和性格都可担重任。
保护一个嫔妃实际上用不了他,但郑辕此举只是为了考验安栎,看他对待任务是否一如既往的认真,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
如今的御令卫成了皇帝手中的利剑,这些年他不知道替皇帝铲除了多少人,期间有好的也有坏的,他都一直心志坚定从未动摇过,毕竟当初从武堂出来,皇帝便是他们效命的人。
可直到那一次。
他做过很多坏事,那独独那一次,让他第一次思考,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做一个听命行事,毫无思想可言的利剑,不该想那么多。
这他知道。
但他虽出身武堂,可武堂也并不是什么消息闭塞之地,他们这些武夫,何尝没有读书识字的心思,即便没有,也常听教导他们识字的师傅们念叨戚家如何如何。
那是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世代荣耀,天下的读书人,没有不敬仰的,天下人,没有不赞一声好的。
可他们,却亲手了断了世家大儒,一时间,戚家血流成河。
郑辕动摇了。
他觉得自己或许不太适合做这个首领,因为他竟开始怀疑皇帝的命令了。
所以他需要培养一个能够代替他位置的人。
他所选中的,就是安栎。
皇帝就这么站着,看着大火一点点的吞噬了名兰阁,神色莫名。
良妃叹了口气,道:“陛下,即便夏日天干物燥,这宫殿也不可能说烧起来就烧起来,且火势凶猛,其中怕有蹊跷。”
当年的那一场,也是这般蹊跷啊。
甘蓝见无力回天,顿时跌坐在地上,听到良妃这样说后而忽然想起了什么,扑到皇帝跟前道:“陛下!您一定要为我家娘娘做主啊!”
皇帝胸口憋着一口气,久久不散。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寝宫内竟然没有一人守夜?!”
名兰阁的宫女太侍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甘蓝这时候也缓过来了,她冷静的道:“回陛下,娘娘这几日心情不好,又失眠,稍微有一点动静就会醒,奴婢几个不敢在殿内多待,大都在不远处守着,今夜娘娘用了膳睡下,奴婢才灭了烛火出了宫殿,这时候有个宫女过来说娘娘种的兰草似乎有些蔫了,奴婢便带着几个宫女过去瞧了瞧,一番折腾下来也用了不少时间,等回来的时候,似乎瞧见有两个人从门口闪过,奴婢再细看却发现人不见了,又瞧了瞧殿内没什么动静,又怕娘娘才睡下又吵醒了,便没多说什么,谁知奴婢不过去洗个手的功夫,再回来殿内已经烧了起来……陛下,良妃娘娘说的对,这火势太过奇怪,定是有人刻意为之!请陛下为贵妃娘娘做主!”
第一百三十七章:
魏皇后是最后一个赶过来的,刚巧听了这么一段,顿时脸色就有些不好,恰巧被回过头来的淑妃看了个正着。
可燃物都烧了个干净,火势才渐渐地降下去。
皇帝就这么站着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陛下,此处烟尘颇大,不如陛下先移驾别处,这事交给臣妾处理?”魏皇后稳了稳神色,温柔的开口。
仿佛忘记了前几日和皇帝的大吵大闹,也忘记了齐玥被送去了庵堂的事。
皇帝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叫魏皇后一时心慌不已。
皇帝道:“哪一个宫女将你们都叫出去的?”
“负责后院扫撒的萍儿。”平日里那些兰花什么的她接触的最多,她一说,在前面伺候的宫女们自然也就信了。
“谁是萍儿。”
叫做萍儿的宫女此时抖得跟个筛子似的,面无血色,说话都哆嗦:“回、回陛下,奴婢、奴婢是萍、萍儿。”
皇帝厉声问:“说!是谁指使你将宫女都调开从而谋害贵妃的?!”
萍儿闻言抖的更厉害了,说话嘴唇都打哆嗦。
萍儿抖,魏皇后的手也没忍住抖了两下。
“陛下、下明、明察,奴婢、奴婢没、没有……”
“没有!哼!好一个没有!你可知欺君之罪当诛九族!不知道你家中有没有这么多人够砍的!”
萍儿顿时痛哭流涕,又委屈又害怕:“陛、陛下息怒,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有人塞给奴婢几两银子,说将人引开一会就好,奴婢当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啊!奴婢冤枉啊陛下!”
说到最后倒是越说越顺了。
皇帝的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
“你这奴婢可真大胆,做了背离主子的事还敢喊冤!来人,给本宫拉出去杖毙!”魏皇后怒道。
淑妃瞧着魏皇后心急的模样,总觉得这里面有事,便开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口:“皇后娘娘急什么,这宫女都说了是受人指使,幕后之人还没查出来呢,您就这么急着要这宫女去死,怕是不妥吧。”
魏皇后这会想杀了淑妃的心都有,但又不能真的认了这事,否则这黑锅就要她来背了!
“倒是本宫急糊涂了,你快说!到底是谁给了你的银子!又指使了你做了什么?放火的人是不是你的同谋?!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要是有半句假话,别说你了,你全家一个都别想跑!便是陛下仁慈饶你一条小命,本宫也饶不了你!”
萍儿被魏皇后一番威胁,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奴婢、奴婢……”
良妃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婉:“你莫要害怕,若你当真只是被人利用,便都说出来,陛下也不会多加怪罪,只是这事牵扯到贵妃娘娘,总的要有个交代,你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与此事有牵扯的便是你,到时候,谁都保不住你。”
萍儿被良妃这样一说,倒是脑子清醒了不少,稳了稳心神便道:“奴婢不认识那个嬷嬷,但奴婢当时留了个心眼,悄悄跟着那嬷嬷走了一趟,发现她去了、去了永坤宫……”
“你放肆!”
魏皇后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将萍儿拉出去打死。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身侧的魏皇后身上,见她神色有异,问:“你说。”
魏皇后被皇帝看的心慌,立刻跪了下来。
魏皇后心底犹疑,知晓自己是被人算计了,可如今证据直指她,她若是不认,更不妥。
“陛下明察,臣妾承认这人是臣妾派人指使的,只是臣妾并不知晓会发生这样的事。”
皇帝的新仇旧恨一下就都上来了,一个巴掌将魏皇后打倒在地。
“贱妇!”
魏皇后一愣,随即眼泪就出来了,但理智还在,她缓慢起身,跪好后又道:“陛下息怒,臣妾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今日有人给臣妾递了消息,说亥时末要臣来名兰阁见她,这个消息是以兰贵妃的名义传过来的,臣妾心想,既然兰贵妃挑在了这个时间,定然是不想让人看到的,臣妾便做了这样的安排,臣妾敢指天发誓,名兰阁走水的事与臣妾半分关系也没有!请陛下明察。”
皇帝没没说话,淑妃倒是先开口了。
“皇后娘娘说是贵妃娘娘传的信,那传信的人呢?信呢?”
淑妃这样一问,魏皇后咬牙道:“既然是兰贵妃偷偷传的,必然是不能让人看到的,臣妾收到之后便直接烧了。”
是真的不能让人看到,若非是信里的内容太过骇人,她又何苦真的会过来。
兰贵妃知晓的太多了。
好在兰贵妃现在死了。
想到这里,皇后又担忧起来,既然这事是有人做局,兰贵妃又真的死了,那信里的事定然是还有旁人知道的,这可不妙了,她必须将人揪出来。
“无凭无据,谁知道皇后娘娘说的是不是真的,且依臣妾对皇后娘娘的了解,若真是贵妃娘娘给皇后娘娘传信,皇后娘娘肯定会将信息细细保存,好留作日后的证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了,烧了?娘娘真会开玩笑。”
不仅仅是淑妃这样认为,在场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魏皇后现在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淑妃!你休在这血口喷人!”
“陛下,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察。”
跪在魏皇后身后的佩兮也道:“奴婢谁为娘娘的贴身婢女,对此事也是知晓的,请陛下明察。”
“你是皇后娘娘的人,可做不得证。”
淑妃这人吧,可半点不怕得罪人,尤其是魏皇后。
反正早就水火不容了,那边来互相伤害啊。
“再者,贵妃娘娘如今已经不在了,皇后娘娘将脏水往一个故去的人身上泼,也未免太过分了些。”
皇帝闻言怒火更盛了。
这时候进去翻查的莫食拿着一个东西出来了。
“陛下,里面有一具烧焦的尸体,尸体旁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个金珠,上面的灰已经被擦干净了,露出了一个福字,入手还有余温。
皇帝知道,这是戚静前几日入宫的时候送给兰苕安神的香囊上带着的,想到戚静,他又想到了九年前被同样方法致死的戚玥,新仇旧恨一下就涌了出来。
皇帝一个转身,一脚就踹在了魏皇后身上,怒道:“你这个毒妇!”
魏皇后猝不及防被踹出好远,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娘娘!娘娘!”佩兮赶紧爬过去将人扶起来,担忧的眼睛都红了。
这次可真不是他们娘娘啊。
在场的人也都吓了一跳,只当皇帝宠爱兰贵妃才会发这样大的脾气。
良妃见状也觉得解气,但如今还是不看热闹的时候,得把魏皇后这事给坐实了。
“陛下息怒,皇后娘娘的话也不无道理,不如陛下听一听皇后娘娘和贵妃都谈了些什么?”
在皇帝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事就是魏皇后做的,因为当年戚玥的事,他查了,而且查出了东西。
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可的的确确与魏皇后牵扯,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得知魏皇后也牵扯到了这次的事情里之后,发这么大的脾气。
魏皇后善妒,不想却如此狠毒。
当时的皇帝初登大宝,根基未稳,还要依着承德公府,这口气便只能咽下去,可如今就是重提,且皇帝羽翼丰满,承德公府又没了,他如何还愿意就这么憋屈着自己。
心里也是存了要给戚玥出气赔罪的打算,定要严惩魏皇后。
魏皇后见状心里更是憋屈,她和兰苕聊的事情,也是半个字都不敢透露的。索性就坐实了是有人诓了她来,而兰苕不知情的事实。
“臣妾来了之后,兰贵妃很是惊异,臣妾一瞧便猜想是有人故意引诱臣妾前来,臣妾没多想便离开了,前后不过半刻钟。”
魏皇后心里盘算的很,左右兰贵妃死了,还能跳出来指证她不成。
“你撒谎!”甘蓝怒瞪魏皇后,一点害怕都没有,道:“陛下,奴婢等人被骗去后院,搬花除草也得有不少时间,奴婢回去的时候见到了两个人影怕不是假的,从亥时末到那时,何止两刻钟,皇后娘娘在说谎!”
“放肆!你是在质疑皇后娘娘么?!”佩兮也有些心慌,但她不能表露出来。
甘蓝如今主子也没了,自然什么都不怕,冷笑道:“当时可不止我一个人在,她们都可以作证,你们若是不信,便问问萍儿啊,戴罪立功的机会,她可是会好好把握的。”
被点名的萍儿赶紧道:“是是是,甘蓝姐姐说的对,当时在后院的时候我故意拖时间,待了大概三刻钟,奴婢见甘蓝姐姐急急的去寝殿,也着急的跟了上去,也看到了一晃而过的人影,当时还想着怎么搪塞过去,甘蓝姐姐却没怎么在意,这才放心的。”
有认证指正,而魏皇后说的话里又都是谎言,禁不起推敲,所有人心里是如何想的,一目了然。
说辞被拆穿了,魏皇后怒意横生,可如今情势不许,也只能忍着。
“陛下,您也知道玥儿因为兰贵妃的事被送去了庵堂,臣妾来此也是有这些原因的,兰贵妃表明并未派人给臣妾传信,臣妾不信,以为她故意消遣臣妾,便与她争执了起来,兰贵妃身子弱,臣妾又恼怒,便多说了几句,后来还是佩兮将臣妾劝走了;陛下,臣妾就只有玥儿一个女儿啊,知晓玥儿让您失望了,便不敢在您跟前提这个,才想着什么都不说的。可如今看来,的确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既要了兰贵妃的性命,又将脏水泼在了臣妾头上,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其心可诛!”
魏皇后说完还看了良妃一眼,其意思不言而喻。
良妃皱了皱眉却并未开口。
有些事,并不是你说了别人就会信的。
现在看来,明显就是皇帝对魏皇后积年累月的不满达到了顶峰,魏皇后越推辞遮掩,皇帝就越不满。
果然,皇帝面色阴冷的看着魏皇后,一字一句的道:“当年,你也是这么说的。”
嫁祸于人,连说辞都一模一样。
当年曦兰宫的事是皇帝疏忽,后来查无可查,但皇帝还是私下问了魏皇后,魏皇后矢口否认,还攀扯上了良妃,当日的情景与今日的何其相似!
但今日却大有不同,人证齐全,魏皇后自己都亲口承认了!
虽然她承认的并不完全。
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人脑补,尤其是皇帝。
在皇帝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事就是魏皇后做的。
“朕真的很好奇,怀方如今已是太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皇帝从暴怒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但给人的感觉却比刚才言于表的怒火更加的可怕。
魏皇后见皇帝忽然提起齐曜,顿时瞪大了眼睛,她脑子里不断地思考皇帝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会不会给齐曜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又该如何回答。
可是不等魏皇后说话,皇帝便道:“你真该庆幸自己是怀方的母亲。”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情况中,皇帝吩咐道:“来人,皇后失德,愧为后宫之主,自今日起,囚禁于永坤宫,无召不得出,良妃晋为良贵妃,代为主管后宫。”
此话一出,现场惊的连呼吸声似乎都忘记了。
还是那正见过大场面。
“谨遵陛下圣谕。”
良妃等人才回过神来。
“臣妾等谨遵陛下圣谕。”
魏皇后一脸的死寂,失德!失德!被挂上了这个标签,便是日后齐曜登上了皇位,她这个失德的母后,也绝对别想坐上皇太后的位置!
“将兰贵妃的尸体收敛,以副后规制厚葬。”
“是。”
眼瞧着魏皇后一脸死寂的被人拖下去,皇帝这才握着手里的金珠离开。
“臣妾恭送陛下。”
等皇帝走远,一群妃嫔们一个个都往良贵妃身前挤,献媚的不行。
“恭喜贵妃娘娘了。”
“娘娘大喜,如今这后宫,可就属您最得陛下恩宠了。”
“是啊是啊。”
良贵妃也没想到,她不过是有些担忧过来瞧瞧,却捡了个大便宜。
淑妃瞧着众人这模样,冷笑道:“兰贵妃的尸体还热乎这呢,你们这么高兴,就不怕兰贵妃晚上去找你们喝茶?”
此话一出,那些嫔妃们一个个尴尬又害怕,瞧着四周总觉得不吉利,慌忙的告退领着人便跑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待人都走光了,淑妃才收敛的嚣张的模样,眉头有些愁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瞧着魏皇后也不是个傻的,这个时候对兰苕动手也太不明智了,且自己亲身试险,可不像是魏皇后的风格。
虽说她刚才一个劲的怼魏皇后,但新都也存着疑惑。
良贵妃看着焦黑的现场,眸子里明灭难测:“当年璟玥圣贤皇后,就是这么死的。”
淑妃进宫的晚不知晓,她可是清清楚楚。
那一场大火就如今日这般,来势汹汹。
一瞧就不是意外。
可当时曦兰宫的所有人都说,眼瞧着璟玥圣贤皇后休息,且还是璟玥圣贤皇后将人都赶了出去,怕是那时候璟玥圣贤皇后就存了死志。
这话说出旁人信,她却是不信的。
戚玥这样的人,有傲雪的风骨,自焚这样懦弱的人才会选择的事,她绝对不会做。
如今这一场大火,在良贵妃看来,更像是警告。
警告魏皇后她的所作所为并非无人知晓,或许也可以理解为,有人回来报仇了。
至于是谁,良贵妃心里大致有了人选。
只是她想不明白,戚静的势力,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后宫之事都能随意插手,自己却不露分毫。
且看今日陛下的模样,怕是知晓当年的事情不简单,只不过出于对魏家的忌惮,没有发作罢了。
要不然凭借一个不过进宫两年的兰苕,当不得皇帝发这样大的脾气。
如今的皇帝,留着魏皇后的后宫之主的位置,并不是因为什么情分,而是为了太子。
这几个月,承德公府没了,朝中对齐曜已经是有些猜疑,好不容易在皇帝的支持下站稳了脚跟,如今魏皇后又出了事,怕是朝中又要有人动小心思了。
但魏皇后不管犯了什么错,她就还是皇后,只要一日在这个位置上坐着,朝臣们大概能明白,皇帝还是支持着太子的。
只要圣心在,太子的地位就不会动摇。
想到此良贵妃嘲讽的勾起了唇角,心道,可惜齐曜沉不住气,这番动作下来,怕是要有动作了。
淑妃对于璟玥圣贤皇后有所耳闻,此时听了良贵妃的科普,也只是叹了口气,“可惜了贵妃娘娘。”
不管怎么样,如今看来,兰苕倒真的是受了无妄之灾。
良贵妃不置可否,这事谁也说不出个对错来。
没有立场。
良贵妃让淑妃先回去休息,这里她还需要安排一番。
一国贵妃薨毙,葬礼自然是要大办特办的。
更何况兰贵妃是以副后的规制办的丧事。
帝京里是从来没有什么秘密的。
第二日一大早,所有人便知道了宫里名兰阁走水了,烧死了得宠的贵妃娘娘。
一切一开始本来还算靠谱,可后来不知道哪里出来了一些言论。
说兰苕自进宫就和公主殿下不对付,更是被公主殿下推下水掉了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也是在去给魏皇后请安之后便滑了;皇帝大怒之后将公主殿下送去了庵堂,还没几日,兰苕住的宫殿就走水了,人也烧死了。
最重要的事,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风声,说是当晚魏皇后去了名兰阁,大火之后,直接被皇帝斥责失德,软禁在了永坤宫,无召不得出。
乖乖啊,这可不得了啊。
就差明晃晃的说魏皇后嫉妒成性纵容其女行凶,而后还自己上了,不管是为女报仇还是什么的,最后竟直接要了人家的性命!
当然,这必然是不能张嘴说出来的。
可帝京传的沸沸扬扬的,即使他们嘴里不说,心里定然也是这样想的。
事情这样发酵,皇帝是没有想到的,但见并没有带累齐曜,便没放在心里。
若是他知晓没有明令禁止后面会传些什么,定是肠子都悔青了。
此刻正是下了朝之后,齐曜入了勤政殿。
皇帝知道他为什么而来。
“父皇,儿臣不信母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请父皇明察。”
齐曜直接跪在了地上,俨然一副孝子的模样。
齐曜心底也在暗恨,魏皇后为什么这样想不开,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去名兰阁,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算计么。
可他即便知道这样会惹怒皇帝,但还是不得不来求情,谁教他是个孝子呢。
若是冷眼看着魏皇后困与宫中不管不问,倒是会让皇帝乱想。
这样即便皇帝骂他一顿,也好过日后猜忌。
不得不说,齐曜有时候还是很能了解皇帝的。
皇帝将茶杯搁在桌案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怒道:“你竟然还敢为那个毒妇求情!”
齐曜抬起头,情真意切的道:“父皇,这次的事定然是有人设计陷害母后,儿臣不信母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请父皇明察!”说着就磕了一个响亮的头。
怕是脑袋都有些晕乎。
皇帝喘着粗气看着他,恼怒的同时的确对齐曜比较满意。
他并不希望齐曜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可以冲动,可以至孝,但要明辨是非,知晓进退。
但这并不表示,他此刻愿意听齐曜维护魏皇后。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而她也承认了当晚去了名兰阁,且还说了谎,说话颠三倒四毫无信服之力,且她惯来与兰苕不和,齐玥又因为兰苕被朕送去了庵堂,朕想不到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对兰苕下手。”
皇帝眼神灼灼的盯着齐曜,见齐曜缓慢的抬头,额中心一块明显的青痕,神色缓了些。
“父皇,就如那些宫女所言,母后真的去了名兰阁,可母后若真是要在那晚害兰贵妃,又如何会亲自去落人把柄?母后定是被人构陷的!”
皇帝听到这里,心里却是越发的觉得就是魏皇后做的了,因为当年戚玥死的时候,魏皇后也去了曦兰宫,至于去做什么,以皇帝对魏皇后的了解,定是知晓其人非死不可,去耀武扬威去了。
直到曦兰宫走水之后,皇帝才隐约明白魏皇后为何要挑拨离间让他去灭了戚府,原来她的目标,是戚玥。
她嫉妒戚玥,嫉妒的要发疯了。
戚府没了,即便戚玥出事也无人敢追究了。
何况,淑妃因着某些地方长得比较像戚玥,不就被魏皇后为难多年么。
而兰苕一个毫无势力的女子,对魏皇后来说,弄死她毫不费力。
至于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办法,皇帝觉得她是在示威。
朝后宫的人示威。
当年曦兰宫的事不了了之,但后宫谁不知道戚玥受宠,而后曦兰宫走水戚玥死了;如今兰苕同样受宠,名兰阁便走水,兰苕也死了。
其意思不言而喻。
总之,皇帝是不信任何的说辞的。
他坚定的认为这事就是魏皇后做的!
魏皇后想过事发的话的说辞,便是将一切都推到已死的兰苕身上。
因为他去质问魏皇后的时候,她也是昨日那般说辞。
那次他没信,这次更加不可能。
或许魏皇后还有一个依仗,那就是齐曜。
齐曜身为太子,又是皇帝看重的,魏皇后定是认为皇帝即便是为了齐曜太子之位的稳定,也不会对她如何,可惜她算错了。
皇帝想着,却并不打算对齐曜解释。
这事太久远了,他每每想起来当初未曾替戚玥报仇,就觉得心痛的要命。
“此事朕已经有了决议,若非看在她是你母后的份上,她这个皇后之位,在就该退了!”
话说到这,在纠缠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齐曜沉默了一会,敛着眉目道:“儿臣可以去看望母后么?”
话里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似乎真的为魏皇后在伤怀。
皇帝皱了皱眉,显然也不想断了齐曜的念头,让外面的人以为太子不孝:“你想去便去吧。”
“儿臣谢父皇恩典。”
齐曜行了个大礼,随后便退了出去。
半点都不做停留,直奔永坤宫去。
皇帝坐着良久才拿起奏折开始翻阅,久久不发一言,瞧着像是在发呆。
那正悄悄地看了一眼,敛着睫毛也不说话,神色平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年啊,是朕对不起妤姀。”
皇帝将奏折放下,一脸的颓废。
那正没敢插嘴,只是静静的听着。
只是皇帝说完这一句,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便不肯再发一言,只是眸子里似有泪光。
那正瞧了一眼赶紧收回了目光,抿了下嘴渐渐放松了握着的拳头。
齐曜一路阴沉着脸,瞧着宫里各处都挂上了白布,脸色更加的不好看了。
还未入永坤宫,便传出了魏皇后的怒骂声。
齐曜进去,瞧见满地狼藉,挥挥手叫宫女太侍都下去。
即便是魏皇后如今失势了,可她依旧坐着皇后的位置,且齐曜还是一国太子,内务府等人也不敢怠慢,送来的食物,该有的规制都是按照以前的来,并非有什么怠慢之处,魏皇后生气,源于内里憋闷,一个宫女给她捶腿的时候力道用的大了,她便开始发作了。
“反了天了!本宫就算困在这永坤宫里,本宫也依旧是皇后!岂容你一个宫女欺凌!”
跪在地上的宫女额头上血液模糊,一个劲的磕头,哭着求情:“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
“母后。”齐曜脸色一拉,暗着声音叫道。
魏皇后见齐曜这模样才算是收敛了几分,白了那宫女一眼,道:“滚出去,日后别来本宫面前碍眼!”
本以为死定了的宫女感恩戴德的谢恩,哆哆嗦嗦的退了出去。
齐曜无处下脚,吩咐道:“将这里收拾了。”
而后对魏皇后道:“母后,去偏殿坐吧。”
魏皇后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先一步走了出去。
齐曜跟在后面,看着冷清的永坤宫,神色不明。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到了偏殿,佩兮叫人上了茶,自己也退了出去在门口守着。
“母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事,魏皇后就生气,只是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就见齐曜郑重其事的看着她,她便不情不愿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栽赃嫁祸,可是你的好父皇就是不信,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毒妇!”不知道是不是对皇帝死了心,魏皇后说这些的时候脸上都是嘲讽,再也没有当初疯狂的模样。
齐曜听了全程,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如魏皇后所说,整件事的确是处处透露着怪异,但为何皇帝会信?
且刚才在勤政殿皇帝的情绪半点不作假,那是真的信了是魏皇后做的,根本不存在借机生事故意打压。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齐曜低声说了一句:“可是父皇不信。”
一句话,将魏皇后的情绪点炸了。
只见魏皇后将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一张脸上尽是阴狠,目光恶毒:“他如何能信!他可是心心念念要为那个贱人报仇呢!当年势弱不敢动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承德公府又不在了,可算是如了他的意了!”
魏皇后说着,整个人都有些癫狂,尤其是嘴里念叨着戚玥的时候:“戚玥!戚玥!”
魏皇后咬牙说着忽然笑了起来,笑的无比恶意:“被灭族的仇人心心念念的念着想着,你在九泉之下,怕是难以瞑目吧!哈哈哈哈哈……”
齐曜心底一惊!
这事他压根就不知道!
戚府,当年的戚府,竟是被父皇灭的族!
齐曜心跳的厉害,觉得自今日起他才算是真正的看清了皇帝。
一面演绎着深情厚谊念念不忘,一面却杀了所谓的最爱的人的族人,他的父皇!竟然如此叫人毛骨悚然!
如此心狠手辣毫无情面可念!
对于皇帝的冷心冷情,齐曜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他心底非常的不安。
没了承德公府,如今连魏皇后都没了,若是有朝一日皇帝不在宠信他,他该是什么样的下场?
齐曜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
他不能坐以待毙!
魏皇后见齐曜在发呆,以为他不信,便敛了笑意,竟是对戚玥生出了几分怜悯,可随即,又转变成了憎恶:“你父皇心硬的很呐。”
她对齐眷的恨,尽数都落在了戚玥的身上,即便如今对齐眷死了心,可对戚玥日久天长的恨意,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泯灭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可怜戚玥被齐眷骗成那个样子,不过也是活该!活该!
“太医院那边……”
魏皇后想说什么,便被齐曜开口打断了。
“母后,父皇此时正在气头上,您安心在永坤宫住着,待父皇气消了,儿臣再去向父皇求情。”
魏皇后颦了颦眉,但见齐曜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才歇了说那事的心思。
“多去瞧瞧玥儿。”
现在她被拘在宫里出不去,便是派人去怕那些人也是阳奉阴违,便只能交给齐曜了。
“儿臣知晓的。”
照看齐玥不过是随手的事,但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不过齐曜觉得,皇帝虽然将人扔去了奉月庵,也不会看着齐玥真的受苦,毕竟是自己亲生的。
齐曜又陪着魏皇后说了一会话,这才出了宫。
到了太子府,就见太子妃挺着大肚子迎了出来。
齐曜面上的冷意散了些,上前去将人扶着,关怀的道:“怎么出来了,小心累着身子。”
太子妃越发红润的脸上露出几分羞涩的笑意,柔弱的道:“谢殿下关怀,臣妾无碍。”
想起今日宫里传出的消息,面上又带了几分担忧:“母后如何了?”
齐曜扶着人回屋将事情说了一遍,瞧着太子妃有些困倦,便让人送回去休息了。
进了书房,将所有人都挥退,这才道:“来人,去给姚大人送封信。”
“是。”
龙鱼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书房内,声音恭敬而冷漠。
戚静听着水苏八卦外面的传言,倒是觉得宋家人的确是上道。
如今言论的矛头直指魏皇后,但这仅仅是牵扯到了一个贵妃;接下来,怕是要将九年前的那场火灾也搬出来了。
一个兰贵妃的死若是撼动不了魏皇后,坏不了魏皇后和齐曜的名声,那就再加一个璟玥圣贤皇后。
他宋府就不怕玩脱了,毕竟这事怎么看都是良贵妃得利,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谣言散播出去,怕是百姓们更是传的不亦乐乎。
算一算时间,再有几日,齐晖便该回来了。
不,宋家不会这么蠢,一定还有什么后招。
戚静很期待啊。
“小姐今日不进宫么?”
按理说戚静前几日才去看过兰苕,兰苕出事,她总是该第一时间去看一看的。
戚静当然不去了。
只不过过几日要将甘蓝要出来。
“去传消息,就说我病了,气急攻心,郁结在胸……”
水苏一下子就明白了,有时候沉默,比什么都致命。
水苏出去之后,戚静仿佛失了力气一般,软软的靠在软榻上。
如今是盛夏,她穿了三层衣服,却依旧能感觉到骨头阴冷,毫无暖意,有时候忽然走着走着,就觉得关节像是卡壳了一般,非得缓一缓才能继续走。
她快要到极限了。
用了‘妄生’不过修养了五年便出了谷,能坚持住三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戚静闭了闭眼,呼吸清浅到几乎没有,陶瓷般的脸上毫无血色。
戚静病了的消息很快也传了出去,只不过这事此时在兰贵妃身死还牵扯到了魏皇后这件事上,似乎并不怎么惹人注目,可该注意到的人,还是注意到了。
比如本来就是给宫里那位看的皇帝,比如,一直关注着但忍着不来的齐顾,在比如,侯继轩。
帝京里闹哄哄的一片,都是在传兰贵妃身死的事,百草堂里却多了一位年轻的姑娘。
听说是施大夫的外孙女。
前来抓药的一些小年轻都忍不住多问了几嘴。
“那是施大夫的外孙女,名字叫安悦,前些天不是送信说要来帝京玩么,这不今日才到。”
众人了然,的确之前也听说过施大夫的家人要过来。
没曾想施大夫还有一个这样秀气的外孙女呢。
安悦长相清秀,眉目间对这里的一切都带着好奇,虽然来了帝京,但似乎对药材很上心,总是跟在施大夫身后,一口一个外公,叫的可甜了。
百草堂的人都很喜欢她。
“这个是甘草,主治气虚咳嗽,与之相配……”施大夫每看一个病人,用药的时候都会一一给安悦解释,很是细心。
因为操作的好,帝京的百姓又都沉浸在八卦中,所以安悦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下午,水苏过来百草堂拿药。
瞧着安悦认真的辨认着药材,竟笑着夸奖施大夫好福气。
兰贵妃的丧礼还在准备中,帝京的八卦便又朝着另一个方向滚去。
先前说了,兰贵妃才进宫便被齐玥欺负,第一个孩子就是死于齐玥之手,第二个是出了魏皇后的永坤宫之后便没了的,之后几日内,连兰贵妃都没了。
细想之下何其可怖!
之前都在猜测是魏皇后下的手,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骂魏皇后心狠手辣。
但如今,又冒出了最新的传言!
众人都知道魏皇后和兰贵妃有龌龊,兰贵妃死了自然第一个都会怀疑她,魏皇后又怎么会这么傻去自掘坟墓?再者,利用兰贵妃的死拉魏皇后下水,这件事里,最后得益者,可是如今掌控着后宫的新晋良贵妃啊!
乖乖的,这样一想,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破脑而出了。
再一想,如今太子殿下是齐曜,而齐曜外家承德公府前些天被废,死的死走的走,早已不复存在;而如今魏皇后又曝出这样的事情;得益的又是良贵妃,而良贵妃的儿子静王与太子不过相差一岁,且背后又有裕康公府……
总感觉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啊。
百姓们被有心者引导的甚是惶恐。
心里想着这皇宫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又痒痒的忍不住想八卦。
这事好一顿发酵,前后翻转不过短短三天时间。
原本矛头指向魏皇后的,现如今尽数落到了良贵妃身上,甚至还牵扯出了不在帝京的静王齐晖。
这一手反的极为漂亮。
就连戚静都不得不夸奖齐曜还算是有几分头脑。
就是不知道,宋府将事情闹得这样大,到底是想如何收场。
她不信宋府没有想过会被齐曜反将一军的结果,既然想到了,又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连戚静都想不明白。
但是戚静一点都不着急,因为既然是舆论战,发酵个三天已经是极限,如今黑锅似乎要落在良贵妃头上,且看三天后,宋府如何反击就是了。
戚静这几日是真的不好了。
原本想假借兰苕的事情装病,顺便骗一骗水苏不让她担忧,却不想水苏一眼就瞧出来戚静是真的很不舒服。
又逼着喝了许多药,没完没了的泡药浴,戚静觉得自己呼吸间都是药材的味道。
水苏也生气啊,要不是她夜里觉得不对去看了看,戚静是真的准备强撑下去的。
戚静让传出她身子有恙的消息后,便假借这个直接回了房睡觉,美名其曰装病也要装的像一些,水苏当时没多想,只当戚静想休息了,晚间起来用膳也都好好地,但水苏就是觉得不对,半夜里起来,就见戚静缩卷着身子满脸苍白加冷汗,睡都睡不安稳。
可把水苏给气坏了。
立刻将人挖了起来,大半夜开始吩咐忙前忙后,愣是折腾了一宿,第二天睡好之后醒来,便是满屋子的药材等着戚静用呢。
喝的,泡的,都要将整个绥安院染成药房了。
戚静绝望啊。
可是没有办法,水苏生气起来她也扛不住啊。
尤其是还有一个修乐煽风点火。
气的戚静直想一巴掌把修乐呼出去。
戚静在府里养病,外界的消息却是一个不拉。
果不其然,良贵妃坐收渔翁之利消息发酵的第三天,事情又出了一个大反转。
有人问,听闻良贵妃和兰贵妃的关系极好,如果真的是良贵妃做的,那也太可怕了,仅仅是为了一己私欲斗倒魏皇后,便下如此狠心。
有人回答,非也非也,良贵妃这样做,并非只是为了一己私欲。
那是为什么?
因为德妃啊。
德妃又是谁呢?
德妃是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的侧妃,当年怀了龙嗣却在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惨的很。
且德妃是宋家的嫡女,也是如今良贵妃的嫡姐。
听说当年德妃的死并非是意外,而是因为魏皇后不满德妃先一步怀孕,怕她剩下长子威胁到她的地位,这才暗中下的手。
有人站出来说当年的老太医就是这样说的,德妃的确比魏皇后怀的早,早了一个月,若非德妃死了,这长子的位置,可就不是齐曜了。但许是长子没了寓意不好,便压了下去,且那时候魏皇后早产了,便将德妃的死讯压了几日,于是这夭折的皇子,便成了第二。
还有人说,皇帝登基的时候,魏皇后一力主张不想德妃之子入宗祠,后来还是良妃苦苦哀求,这才给了德妃之子二皇子的名分。
吃瓜群众表示,这瓜好大!吃的好香!
若是追溯到那个时候,若这事是真的,那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可当真是……再想一想,若是当初德妃娘娘真的剩下了长子,那如今依着嫡长子之位深受陛下宠爱的太子,怕是……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这八卦是真的……
得了消息的齐曜气的将屋子里的东西摔了个粉碎。
本想着这次是宋家急功近利,却不曾想故意在这里等着他呢!
齐曜是不知道这些旧事的。
但如今一看就是宋家的人在搞鬼,甚至不惜牺牲良贵妃的名声,也要将此事捅出来,怕这事大半是真的。
魏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齐曜很了解。
他的母妃,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他实在是有些担心,这事若是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会是什么反应。
如今皇帝本来就对魏皇后心存厌恶,若是这事再爆出来,若是皇帝一个狠心废了后,那他,又当如何?
是不是下一个失宠的,就是他了。
齐曜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不行,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绝对不可以!
齐曜恨不得将宋府的人剥皮抽筋,但当务之急还是要想挽救之法。
承德公府、魏皇后……齐曜眸子暗了暗,招来一个龙鱼卫吩咐了几句.
饶是龙鱼卫见惯了杀戮离别,也被齐曜面不改色的吩咐惊得瞳孔微缩。
“是。”
听见龙鱼卫应了,齐曜才稍稍松了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龙鱼卫看着齐曜有些匆忙的背影,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心悸的感觉。
跟着这样一个人,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齐曜进宫了。
进宫之后直接去了勤政殿,也不叫人通报,直接跪在了殿外。
皇帝得了消息挥挥手让不要管,自己则依旧处理着事情。
自从兰苕死后,皇帝就再也没有入过后宫,尤其是每日入夜总会想起那场大火,成天噩梦环绕,总是睡不好。
气色也比之前差了许多。
御医也看过了,说是思虑过重,须好生休养,但在这个位置,哪里能安安稳稳的去修养,所以总是拖着。
那正也劝过几次,可都没什么用,且之前的方法也都用过,就是睡不好,就是做噩梦。
所以在听到民间传言的时候,皇帝心情十分的不好。
尤其是两次翻转,让他的脾气差到了极点。
如今能耐着性子批奏折,也是因为想找点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齐曜从申时跪到酉时末,终是没能熬住炎炎烈日,不负众望的昏倒了。
太侍赶紧过来禀报,皇帝也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不轻不重的吩咐:“抬回宫殿去。”
并未吩咐找太医看看,但太侍又不是真的傻,这可是一国太子,将来要继承皇位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多少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皇帝所说的宫殿,是齐曜出宫之前住的地方。
皇帝觉得他的脾气自从兰苕死后就越发暴躁了。
宫外的传闻他有所耳闻,第一次翻转倒是在他意料之中,但第二次,却让他完全压抑不住愤怒。
所以在齐曜来的时候,他不能见,因为他怕他控制不住废了他一直疼爱的嫡长子,虽然明知道这一切都是魏皇后做的孽,但魏皇后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齐曜,为了这个皇位。
一想到有人惦记着自己的位置,皇帝面上就又带了几分恼怒。
第一百四十章:
万人之上的位置,谁不惦记?
皇帝当然也是知道的。
但他宠齐曜这个嫡长子,给他太子之位,并不是为了让他一心惦记自己位置的。
还是那句话,这个位置迟早就是齐曜的,皇帝可以给,但齐曜不能伸手要。
齐曜昏迷醒过来之后,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得知皇帝没有过来看一眼,面上又是悲痛又是苦涩无奈,挣扎着要起来去继续归,好说歹说才被劝住。
但晚膳却是没有用,就靠在床头发呆。
齐曜这边的消息一点不拉的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也心疼齐曜,可这次的事情,太大了。
想起德妃那个孩子,皇帝稍稍想想就觉得心痛。
当年那个孩子是生下来的,他还抱了,那个孩子长得极其讨喜,虽说瘦弱了些,但哭闹起来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极了他。
这个孩子,是死在他怀里的。
来到这个世上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便又永远闭上了眼睛。
接着没几日,齐曜出生了。
他的出生恰好的弥补了德妃孩子带给皇帝的悲痛,所以皇帝对齐曜极尽宠爱。
带在身边教养,吃穿用度都要过问,像极了慈父的模样。
可以说,齐曜能有今天,一大部分便是占了德妃孩子的光。
可如今竟然有人告诉皇帝,说德妃和那个孩子,是死于魏皇后之手!
何其讽刺!
如今稍微想一想,当初德妃的死的确是很蹊跷的,因为之前怀胎的时候一直很顺利,御医都说德妃的福气很好,胎位正孩子不闹;倒是魏皇后,成日成日的孕吐,发作的厉害。
谁曾想,孩子不闹腾最后却成为了孩子早夭的原因,那时候的御医怕是诊断不出什么怕被怪罪,才会说这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不闹怕就是身子弱小,所以才早夭。
他当时为了德妃和孩子的死瞻前顾后,根本顾不得去追究这些,毕竟若是传出去,对王府的名声极为不好。
庶长子早夭,怎么看怎么不吉利。
而后魏皇后便早产了,生了齐曜。
以齐曜做为嫡长子教养还是魏壑出的主意,现在看来,他们是早有打算。
那个孩子,便占了庶二子的位置。
皇帝闭了闭眼,一脸的疲惫:“是朕对不起他啊。”
那正自小伺候皇帝,知晓皇帝说的是谁,宽慰道:“陛下莫要自责,二殿下泉下有知,也不希望陛下这般心伤。”
皇帝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那正瞧了一眼,小心翼翼的道:“陛下若是实在难受,不如去瞧一瞧良贵妃娘娘吧,三殿下出发去令丘山这会大概还在回程的路上,帝京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必良贵妃心里也不好受。”
兰苕这波里面最无辜的,就是良贵妃了。
这宫里的事,皇帝想知道的都会知道,兰苕的事情里,丝毫没有良贵妃的痕迹,那正清楚才会这样说。
皇帝同样也清楚。
那正是很聪明的,明面上说的是良贵妃,实则主打的是齐晖。
因为死去的德妃是皇贵妃的嫡姐,两人长相有几分相似,前些天皇帝忽然想起德妃的孩子,还说若是大了,大概跟齐晖会长得很像。
齐晖在皇帝面前无声的刷了一波好感。
若说之前德妃孩子的死受益人是齐曜,那如今,这份愧疚尽数都要转移到齐晖的身上了。
谁教当年的事被如此光明正大的揭开了呢。
魏皇后作为有可能因为妒忌害死德妃和那个孩子的凶手,为的是齐曜,皇帝若还因为德妃和那个孩子尽数将宠爱给了齐曜,这不是扎德妃和那早夭孩子的心么。
嫌隙,便是这么一点一点的堆积起来的。
谣言的事,皇帝也想过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可不管怎么看,都像是魏皇后在背后阴良贵妃,毕竟这事,良贵妃最无辜,若不是最后冒出了德妃的事情,这脏水,妥妥的都泼到了良贵妃的头上。
至于魏皇后被看管如何做的到,这不是还有一个在外权势颇大的太子么。
所以皇帝才这般恼怒。
养不熟的白眼狼。
皇帝当真带着那正去看了良贵妃,良贵妃的面色很不好,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传闻。
虽然身在深宫,但谁还没两个眼线在外面呢。
若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皇帝都要怀疑良贵妃居心不良了。
好一会安慰,陪着用了晚膳,待掌灯时分才离开。
齐曜等了一夜,都没等来皇帝,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看起来格外可怖。
“殿下,陛下吩咐,今日您不必去上早朝了。”
齐曜缓了好一会才说了声知道了。
“出去。”声音沙哑且攒着怒气。
太侍吓得不轻,慌忙的退了出去。
齐曜缓缓地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低头瞧着掌心轮廓分明的纹路。
眸子里的暗色越来越深,手掌缓缓合拢,握的青筋都起来了。
下了早朝皇帝直接回了勤政殿,就见齐曜又稳稳当当的跪在了殿前,背脊直挺颇有一番风骨。
皇帝看了眼没说话,越过他径直走了进去。
那正亦步亦趋的跟上。
用了早膳还未开始处理政务,莫食便慌慌忙忙的进来了。
“陛下!陛下出事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那正呵斥了一声,心里却有些不安,莫食为人沉稳,从未有如此失态。
莫食赶紧跪下,喘着气道:“陛下,奉月庵连夜来人回禀,说、说公主殿下自缢了!”
皇帝猛地站了起来,连椅子都被带倒了。
“你说什么?!”
莫食头抵着地面,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又重复了一遍。
皇帝怒道:“怎么可能!玥儿那般骄纵又怕疼,如何会自缢!来回禀的人呢?!带进来!”
莫食晃悠悠的起身后退出去,不一会便带了个身穿常服的人。
这人就是派去护送兼保护齐玥的人。
就算再生气,齐玥也是他的女儿。
“属下参见陛下!属下无能,未能看顾好公主殿下,请陛下降罪。”
皇帝这会一点冷静都没有了,怒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属下将齐玥在奉月庵的一切表现都一一的给皇帝说了。
“……公主殿下受不得奉月庵的粗茶淡饭,每日都要发作,昨晚又哭了一通,属下是看着公主殿下睡下的,谁曾想天将亮的时候师傅去敲公主的门,见里面无人应答,怕是出撞开了门,就见公主殿下已经……”
也幸好现在天亮的早,否则若是冬日里,发现齐玥的时候尸体都该凉透了。
皇帝听着齐玥在奉月庵的所作所为,只觉得的确是齐玥能干出来的事,他又吩咐了将伺候的人都送回来,只余齐玥一个,洒扫,洗衣,做饭师傅们要做的事她也要做,由一个锦衣玉食的公主变作劳作的庵人,怕是心性弱才受不住……
可皇帝本意只是想让齐玥尝一尝苦楚,方知她所拥有的是多么难能可贵,却不想齐玥竟这般想不开!
宫里本就在办兰贵妃的丧事,如今又多了一个齐玥……
皇帝冷着脸道:“此事不许外传,公主殿下在奉月庵染了病,派些人去侍奉,你这便把梁御医带去,给公主看诊。”
属下一听虽不知晓皇帝的意思,但见皇帝没有要发作的打算,便应了是,心虚的退下了。
属下这边捡回了一条命松了口气,皇帝却是硬生生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齐玥的事若是闹出去,百姓们定会将这个罪过推到他的头上,毕竟是他让齐玥去的奉月庵。
这样一想,原本对齐玥的愧疚也被恼怒所取代。
齐玥实在是太不孝了!这般至他与何地?
那正见皇帝这样发落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见皇帝的表情,便猜到了他的想法,稍后低眉顺眼的不在说话。
这还没完,外面的太侍又急匆匆的进来了。
“陛下,太子殿下晕倒了!”
皇帝一听,这才复而想起来齐曜还跪在外面,这次皇帝并没有视而不见,思索了一下道:“将人送回去,让御医去瞧瞧。”
太侍得了令赶紧去办,小跑着去请了御医。
齐曜这次,又翻身了!
“奉月庵今早有人进宫了,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修乐没有事情可干,便专盯着皇宫的消息。
“齐曜跪晕了两次,齐眷便心软了。”
戚静扯着绣花针细细的捏着,专心致志的戳着针眼,似乎并不把修乐说的消息放在心上。
“这事怕就要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你就不生气?”
戚静百忙之中看了他一眼,随口道:“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德妃和长子之死我一点都不清楚,虽说像是魏皇后能干出来的事,但这事有良贵妃和宋府担着,我生哪门子气啊。”
当年德妃还只是王府侧妃的时候,她还不认识齐眷呢。对于齐眷的后宫一点都不了解,这事她没法说。
这事若真是就这样过去了,眼不下这口气的,怕不仅仅是良贵妃。
两人说着,水苏便匆匆的走了过来,直言道:“齐玥死了。”
戚静手下一抖,极细的绣花针直接在手指上戳了洞,血珠子顺势就冒了出来。
水苏皱了皱眉,上前去给戚静处理。
戚静思索了一番,忽而冷笑出声:“齐曜不愧是齐眷亲自教养出来的。”
这份狠心无人能及。
修乐一脸懵逼,不明白怎么一瞬间戚静就这般生气了。
“怎么?”
戚静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修乐,道:“如今魏皇后牵扯到兰贵妃身死的事上,宋府操作舆论暗指魏皇后谋害兰贵妃,且还提到了九年前璟玥圣贤皇后的死,齐曜反咬一口将脏水尽数泼到了良贵妃身上,谁曾想宋府早就料到了这一出,直接不解释,甩出了良贵妃‘为何’这么做的缘故——德妃和庶长子的死,良贵妃宁愿背这陷害魏皇后的脏水,也要将德妃和庶长子的死揭露出来,你觉得你若是皇帝,会怎么想?”
修乐:“当然是杀了魏皇后都不为过!”
戚静看傻子的眼神更加明显了。
“魏皇后这么做归根结底是为了齐曜,齐曜有如今的地位,何尝不是德妃和庶长子的死促成的,皇帝若是得知他宠了多年的嫡长子是间接害死自己第一个孩子的凶手,皇帝会对齐曜如何?”
戚静一点都不打算让修乐开口,她怕自己忍不住打人。
“便是不厌恶,也不会有起初那般宠爱了,当年庶长子和齐曜出生仅仅隔了几天,已去庶长子的宠爱都尽数落到了齐曜身上,但偏生,齐曜的生母又是害死德妃和庶长子的罪魁祸首,皇帝如何能容忍齐曜在他身边耀武扬威。”
“便是齐眷对庶长子和德妃没什么感情,可归根结底,魏皇后多年谋划是不会错的,而魏皇后所谋划的,为的就是齐曜,为的就是齐曜登上皇位,皇位二字,可是齐眷的逆鳞。”
修乐乖巧的问:“所以呢?”
“所以,齐曜不会坐以待毙。”
不会坐以待毙,可如今又有什么可以让皇帝掲过此事不怪罪他迁怒他?皇帝对魏皇后本来就没有感情,魏皇后又身在永坤宫无召不得出,根本就不得用,齐孺身在皇宫不好下手,只有齐玥,齐玥是皇帝发落去奉月庵的,若是齐玥死在了奉月庵,皇帝会如何?
愧疚?恼怒?可不管再恼怒,这终究是他唯一的公主,齐玥的死获益最大的,就是齐曜。
齐曜当真是狠心。
修乐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戚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结合奉月庵来人这事,顿时瞠目结舌。
“你的意思是齐曜对齐玥下的手?!”
那可是他亲妹妹!
戚静瞧着他似笑非笑:“你为什么会觉得意外。”
你不该觉得意外的。
逃亡那两年,该尝的苦楚都尝尽了,几次生死离别,差一点就死在了路上。
他该怨,该恨。
戚静觉得修乐真的是被教养的很好。
嘴里嚷嚷着要报仇,却也只是想弄死齐眷,便是对魏皇后,齐曜这些人都毫无敌意;本该生来富贵的,却受了一般人家都不曾受过的苦楚,可那一颗心,依旧明亮透彻。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他不是早就该知道,齐眷是个什么样的人么?由齐眷教养出来的齐曜,害了亲生妹妹又怎么样?这一点都不值得意外。
因为这些事,齐曜的父亲都做过。
杀兄弑父,背信忘义。
齐曜如今的所作所为,不过也是有样学样罢了。
修乐有些难以接受。
人性,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
“天道好轮回啊。”戚静感慨。
宋府做的这件事情,戚静乐见其成。
齐曜如今为了权势对齐玥动手,怕是也看清了齐眷,不甘再做一个命运都掌握在旁人手里的太子,他的历来的野心终于有了施展的决议,更是为自己找好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很好。
齐眷当年是如何坐上那个位置的,齐曜怕是要复制一番了。
修乐一番沉默。
戚静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伤心什么?齐玥在宫里作威作福死在她手里的宫女太侍也有个八十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狗咬狗倒省了不少事,再者说,可是旁人逼着齐曜这样做的?你可惜齐玥,那被齐玥害死的人又有谁来可怜?”
“并不是。”修乐喃喃的道:“我只是觉得……若是我妹妹,拿命护着还来不及呢。”
是了,他是有一个妹妹的。
若是还活着,如今也十三了。
戚静叹了口气。
当年烨王府全府也就落了一个齐湛,若非烨王深知齐眷秉性一早将人送了出去,怕是也逃不过。
齐湛,烨王府的嫡子,后入神仙谷,字修乐。
两人皆是沉默。
木香进来的时候,就见到这么一副场景。
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但外面有人请见,她也拦不住啊。
“小姐,侯大人请见。”
戚静看了修乐一眼,挥挥手。
水苏道:“小姐身子不适,关门谢客。”
木香知道啊,也是这么做的,可人家侯大人敲的是后门啊。
听了木香的话,戚静有些无语,便道:“将人请进来吧。”
侯继轩来的时候穿的便服,很低调。
“见过孙小姐。”侯继轩第一次来戚府的时候,第一句叫的可是元嘉郡主,后来才改了口。
“侯大人请坐。”
侯继轩不客气的坐下,多看了一眼神色低落的修乐,闭着嘴巴不说话。
戚静也不着急,给他倒了杯茶,才慢悠悠的问:“不知侯大人此次前来,可有什么事?”
帝京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侯继轩总觉得这里要有戚静的手笔,但来了之后,看到戚静安好,他便什么都不想问了。
左右也问不出来。
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传言的事孙小姐怎么看?”
也就这件事,牵扯到了璟玥圣贤皇后,算是与戚府有关了。
戚静幽幽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话说的模糊,却也很贴合事实。
侯继轩便不再问了,虽然他很想知道戚静接下来要做什么,但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问的。
侯继轩坐了一会,不知是忌惮修乐还是如何,便什么都没说的走了。
帝都传言的事皇帝下了令制止,宋至就知道,这事又要这般无疾而终了。
裕康公府的众人又是心酸又是无奈,明明知道皇帝就是这样的皇帝,为什么还要对他抱有期望呢。
良贵妃操持这兰贵妃的丧事忙得很,晚间用完晚膳已经是亥时了。
“母妃近日操劳过重,还望保重身体。”已经十六岁的齐毓倒是沉稳了不少,眉宇间与齐晖也越发的相似。
良贵妃笑着点了点头,“不妨事,倒是你帮着母妃操劳,累了吧?”
齐毓这才咧开嘴笑了,倒是有几分活泼的模样:“为母妃分忧,儿臣高兴呢。”
“明日兰贵妃该下葬了。”虽说以副后之礼入黄陵,可人都死了,死后的殊荣又有什么用?
齐毓知晓兰贵妃和良贵妃关系不错,宽慰了几句嘱咐她早点休息,这才告退离开了。
齐毓一走,良贵妃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
“娘娘宽心吧。”白露招手让人将茶盅撤下去,上前给良贵妃揉太阳穴。
“陛下如此冷心薄情,本宫不甘心啊。”
她一直以为,魏皇后谋害德妃和庶长子的事情皇帝是不知晓的,可瞧着如今皇帝的反应,怕是心里早有了成算,即便如今被揭露却也并不放在心上。
这等冷心冷情之人,又如何当得起她姐姐的万般情意。
当年是在德妃入府为侧妃,且怀了身孕之后,她才被做妾送去王府的,说白了就是去帮衬德妃的,在宋府,从来不亏待庶女,教养的也是极好的,她同嫡姐关系好,入王府是自愿的。
可嫡姐死的蹊跷,所有吃食她便是亲自过问,也没防住那些人暗中下手。
终究还是一尸两命。
当年不发丧她就有些不甘,后来魏皇后生了齐曜,嫡姐的丧事才传出去,外界都拿魏皇后和嫡姐比较,说一个有福气上天眷顾,一个福薄命贱受不得,她当时恨不得冲过去将齐曜生生掐死。
可她不能。
所以她万般手段在齐曜不足三月的时候怀了齐晖,与魏皇后明里暗里争斗不休。
便是魏皇后如何使手段,她都不惧,她死心的,是齐眷的薄情。
“娘娘不必烦忧,左右魏皇后如今也尝到了苦楚,奴婢瞧着太子殿下也不是个安分的,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良贵妃当然知晓。
齐曜和齐眷简直一模一样。
齐眷能做出那等事情来,齐曜又能差到哪去!
“奉月庵可是出什么事了?听闻今早回人了。”
白露道:“听说是公主殿下身子不好了,陛下特意派了梁御医前去呢。”
梁御医是一直以来给皇帝看诊的,深的皇帝信任。
“梁御医都派去了,怕是病的不轻吧。”
良贵妃觉得这事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只得按耐住心思。
“子敬还有几日就要回来了,也不知道这一路上顺不顺利。”
儿行千里母担忧,皆是如此。
白露又宽慰了几句,良贵妃才算放下心来。她现在最担忧的,就是齐晖了。
她其实是不太赞同齐曜那个时候去令丘山的,身为太子的齐曜已经有十个龙鱼卫在手,若是他对齐晖下手,齐晖根本毫无生还的可能;但齐晖却是坚持的。
后来也表明齐晖坚持的是对的,因为他出去没几日,帝京里便不安宁起来,怕是齐曜也没心思去算计这些了。
先是兰贵妃孩子掉了,查到了魏皇后身上,魏皇后被责难,齐玥更是送去了奉月庵;再则兰贵妃身死,魏皇后更是被困永坤宫,接下来就是宋府的手笔……
这一切,似乎都是从齐晖离开之后才发生的。
好像有人故意避开齐晖在京,也免了牵扯进这件事中,省的被皇帝猜疑。
可兰贵妃的滑胎,又如何是旁人能够控制的?
这事,怕是不简单。
良贵妃自兰贵妃滑胎之事便觉得事情不对,这事,明显是冲着魏皇后去的,可魏皇后又不傻,不可能动手去除兰贵妃的孩子,因为即便兰贵妃再生一个皇子,也比不得齐曜这个太子,她根本没有理由;倒是齐玥大庭广众说过,兰贵妃这一胎不一定能保得住,但齐玥又没有那样的脑子……
良贵妃思来想去,总是觉得有人在拿兰贵妃的孩子设计陷害魏皇后,甚至,名兰阁走水的事,怕也与前一件事脱不了干系。
若真是如此,观名兰阁的情形,怕是要与那一家有关系了。
良贵妃想起戚静柔弱又苍白的脸,顿觉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那个孩子就算再能算计,在皇宫里又如何能插得上手呢。
六月二十六,兰贵妃下葬,以副后之礼入黄陵。
安悦站在紫金街上瞧着下葬的队伍,似绷着的心绪忽然放松下来,温和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眸底带着希冀。
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拿着东西轻轻松松的回了百草堂。
“安悦回来了,帮忙把药煎一下呀,我去给刘老太太送药包。”一个小伙计松了口气,六月底的天热得不行,好多人都中了暑,堂里忙得很。
“好嘞!”安悦应了一声,放下东西就去煎药,她这几日学的可快了。
看诊的施大夫瞧了一眼眉眼都笑开了的安悦,总觉得安悦和初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兰苕下葬的第二日,良贵妃来请示皇帝,是不是要将名兰阁重建。
“臣妾是觉得,陛下待兰苕妹妹好,如今便是去了,照着原来的样子修,陛下也好有个念想。”就像当年的曦兰宫一样。
良贵妃这是无心的再给魏皇后上眼药呢。
皇帝觉得自己亏欠兰苕良多,便同意了。
心里竟然奇异的觉得,齐玥死了也好,死了好给兰苕赔罪。
这样他心底的负罪感能少一些。
有些人的心里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这边良贵妃才走,外面便传消息说戚静到了。
戚静带着水苏进宫,走进来的。
纵使打着伞,挑着阴凉的地方走,也依旧是满身大汗。
自宫门口走到勤政殿,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戚静身子骨不好,皇帝得了戚静进宫的消息,直接派莫食带了灵音车去接人。
可却眼睁睁的看着戚静一步一步从宫外走进来。
“见过陛下。”
皇帝早就在勤政殿门口等着了。
见戚静过来,赶紧上前想要关怀一番,却被戚静疏离的模样吓得顿在了原地。
皇帝有些无奈,只得道:“免礼,外面热,快进来吧。”
“多谢陛下。”
水苏收了伞,亦步亦趋的跟在戚静身侧。
进了勤政殿,殿内放了冰,凉爽的很。
“快坐,用些御膳房才出的凉糕。”
皇帝殷勤的模样若是被魏皇后看见了定然又要生一番气了。
戚静坐下直奔主题。
“陛下,臣女这次来是想带甘蓝回府的。”
皇帝顿时没了声音。
若是兰苕死皇帝最难以面对的,不是旁人,就是戚静。
毕竟当初,兰苕是他从戚府里带出来的,当时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要护着兰苕,可自兰苕进宫之后,短短两年时间,掉了两个孩子,最后还丢掉了性命……
皇帝有些心虚。
“应该的,应该的。”他就说兰苕的死讯传出去之后戚府为什么没动静,只传出戚静身子不好关门谢客的消息,如今看这消瘦的脸庞,怕是真的生病了吧。
“谢陛下恩典。”
皇帝越发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难受,坐下来无奈的道:“是朕的不对,没能护好兰苕。”
“陛下有何错?是兰苕没有这个福气罢了。”话是这样说,可那不轻不重的语气表达的却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对戚静是真的无奈了。
他在这个世上,亏欠最多的,就是戚家人了。
“罢了,左右都是朕的错,是朕太自以为是了,这后宫,哪里有什么安宁的地方。”皇帝此时恨毒了魏皇后,便是她如今被困在永坤宫,都觉得不够。
真想亲手杀了她!
不,要让她失去她最在意的东西!
皇帝想着,眸子里暗光闪闪,瞧着戚静道:“朕会给兰苕一个交代的。”
戚静并不对皇帝的承诺有什么期待,敷衍的道:“陛下高兴就好。”
皇帝、皇帝简直无奈了,可对着戚静,他到底是发不出脾气来。
最后只得叫人将甘蓝带来,眼巴巴的看着戚静带着人走了。
走回去的。
莫食便在后面跟着,眼瞧着戚静安然无恙的到了宫外上了戚府的马车,这才回宫复命。
马车里水苏和甘蓝给戚静打扇,戚静歪在上面缓气。
一下子走这么多路,的确挺累的。
好在她并不是真的伤在了肺腑,否则走到半道就得躺。
可即便骨头脆弱一天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走路,一下子走这么久也有些受不住,何况天气这般炎热。
“回去要喝药。”
戚静闻言无奈的看着水苏,特别想假装没听到。
水苏半点都不客气,权当没看到。
做戏做全套,兰苕是从戚府出来的,皇帝保证过要护着兰苕,前后两次滑胎,还丢了性命,戚静自然是要生气的。
二来,便是给魏皇后上眼药了。
这个道理就跟良贵妃一大早跑去问皇帝修缮名兰阁是一个道理。
魏皇后困在永坤宫,却还是皇后,有一个做太子的儿子,除了不能出宫,吃穿用度依旧是最好的。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德妃和庶长子长埋地下,你这个罪魁祸首却依旧富贵荣华。
真以为无召不得出宫便是结束了么,想的真美。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六月底,齐晖回京了。
带着属于自己的十个龙鱼卫。
惊讶于他走后帝京发生的事情,却也不得不思考,这事是不是与戚静有关。
毕竟当初,是戚静提醒他快些出京的。
齐晖觉得,他还是小瞧了戚静。
从兰贵妃滑胎到名兰阁走水,做的如此干净利索,还叫人抓不住把柄,将脏水尽数推到了魏皇后身上。
齐晖之前一直觉得,戚静和魏家不对付,却是没想到,这魏家里,还包括了魏皇后和齐曜。
这两个人,一个是后宫之主,一个是未来会继承大统的太子。
但似乎这身份在戚静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齐晖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这样一个人合作,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且,他的小叔叔,似乎和戚静走的很近。
齐晖回京的第一件事便是进宫,去勤政殿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了皇帝对他的不同,怎么说呢,就是比平日里的关注多了些关心,旁的什么也说不来。
齐晖受宠若惊的同时,也小心翼翼的陪着聊了一会,说起了自己出门遇到的趣事。
在勤政殿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往良贵妃的宫殿里去。
齐毓和齐康都在,他们都知道齐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皇宫给皇帝请安,也一定会来看母妃。
“瘦了些。”良贵妃瞧着精神气十足的齐晖心疼的道。
“让母妃担忧了。”齐晖也不解释,毕竟在母妃眼里,他出去就是受苦的。
良贵妃拉着齐晖坐下,让白露准备些齐晖爱用的糕点,嘘寒问暖的说这话。
和对皇帝的恭维小心不同,在良贵妃这里,齐晖倒是轻松许多。
齐毓和齐康见到了人,听了一路上的趣闻,便手拉手出去玩了,他们都知晓二哥与母妃有话要说。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齐晖道:“五弟和六弟长大了。”
懂事了不少。
良贵妃笑着道:“毓儿倒是沉稳了不少,有些事情看懂的看淡了,时常陪着康儿,也能静下心来多看些书。”
言语里都是满意。
以前还长会说一些孩童的言论,如今却似知道了什么叫做身不由己,懂了许多以前不懂的事情。
“五弟今年都十七了呢,有些事也该懂了。”齐晖不以为然。
他作为兄长的确希望弟弟们不谙世事平安快乐的成长,可这并不代表让他们永远只是孩童心性,有些事情,该懂还是要懂的。
良贵妃不在多言此事,只是道:“宫里这些天发生的事都知道了吧,兰贵妃的事,你怎么看?”
良贵妃心里担忧的是怕暗中下手的那人不仅仅对魏皇后怀有敌意,怕她想颠覆的是整个大齐。
齐晖想了一下,道:“此事既然已经结束,母妃也不必太过在意,左右是欠的债,早晚要还的。”
他知晓良贵妃的担忧,可这件事,不能说的太明白。
良贵妃见齐晖心里有数,也不再多问了。
倒是另一件事,叫良贵妃上心了。
“你的婚事之前交由了皇后,现在皇后被困永坤宫,你可有什么心仪之人?”良贵妃当然希望齐晖娶一个对自己有助力的妻子,可更希望齐晖娶一个自己喜欢的。
如果是喜欢又有助力这样就更好了。
齐晖也在发愁,他倒是觉得礼部尚书家的苏嫮挺好,可人家好像瞧不上他这样的文弱书生啊,虽然他并不真的文弱……
而且,她那个性子,怕是圈在府中也是难过,还是算了吧。
“这件事不着急,再等等吧。”
良贵妃见他这模样就知道是有了,也不催促,她知道齐晖是有分寸的。
陪着良贵妃说了一会话,齐晖这才告退出宫。
出了宫门并未做马车,挥挥手让马车先走,自己带着一个属下步行去了紫金街。
走在久违的紫金街,齐晖难得有心思看一看这繁华热闹的帝京。
去了一趟深山老林,似乎对这喧闹的帝京生出几分格格不入的感觉。
街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躲着,不远处还有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四处找人。
齐晖迈着步子过去,恰好错身将人挡了个结结实实,家丁路过瞧了一眼,又去别处找了。
“小姐到底跑哪儿去了?这会林少爷都得到了,再找不到人回去……”
家丁抱怨的声音越来越远,齐晖才转过头去看捂着脸准备跑的苏嫮。
“苏姑娘。”
苏嫮用衣摆捂着脸惊悚的看过去,一双杏眼跟要瞪出来似的,一瞧是静王,顿时尴尬的放下衣摆,似模似样的行了个礼。
“静王殿下好。”
苏嫮是逃出来的,那什么林少爷是她大哥的好友,今来就是借着看她大哥的幌子来给她相看的。
那林少爷她之前见过的,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遇事怂的不行,还总是摆出一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模样,瞧着就虚伪。
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想的。
苏大人冤啊,谁教姑娘这么大了还不嫁人,他们着急啊。而且这林少爷除了文弱一点,人品还是可以的,苏嫮嫁过去算是低嫁,怎么闹林家也得担着,这不是为了苏嫮着想么。
不然苏嫮这脾性若是嫁了个高门,那得受多少委屈啊。
齐晖瞧着苏嫮灵动的模样就觉得刚才良贵妃提起婚事的烦闷都没有了,笑着道:“我才从外面回来便遇上了苏小姐,想来这缘分不浅,不如由我做东,苏小姐可愿意赏脸用个午膳?”
苏嫮听着齐晖文绉绉的说了一大堆,只听到了后面的重点。
齐晖要请她吃饭!
苏嫮看着齐晖眨了下眼,摸摸自己的荷包,觉得这事靠谱。
“当然可以!”苏嫮很爽快的答应了!
她跑出来的时候想着去江府找江芷兰收留一段时间,可谁曾想苏府的人知晓消息,直接去江府和应府守着了,怕是连戚府也不例外,苏嫮委屈巴巴的又溜了回来,钱财也没带多少,正愁午膳怎么解决了。
这不,瞌睡了就送了枕头,当然相当满意了。
左右瞧了瞧没有苏府的人,齐晖这才带着苏嫮离开这里。
“苏姑娘想吃什么?”
苏嫮还是怕被人瞧见,低着头走路,又怕摔了直接伸出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的扯着齐晖的衣袍,闻言巴巴巴的道:“听说凤仙居出了新菜,我都好些天没出门了,父亲天天让我在家绣花,那么细的绣花针谁捏的住啊,戳的满手都是针眼……”
委屈死了。
女孩子就要绣工好么?谁规定的?她这十几年都过来了,学会了难不成就能做贤妻良母了?父亲您怕不是想的太多了。
苏父是无奈的,他只是给女儿找点事别出门乱逛,并没有指望她成为什么贤妻良母。
简直想都不敢想。
齐晖余光注意着苏嫮委屈的神色,转了脚步往凤仙居去,失笑道:“想来苏大人也是为了苏姑娘着想,怕苏姑娘来日嫁人了被欺负。”
苏嫮当然知道啊,可是她不想嫁人呢。
“郡主说,如果一个人心悦你,那么你便是什么都不会他都待你如一,如果他是虚情假意,便是你什么都会,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喜欢我的人我什么样自然都喜欢,可不会因为她不会女红,性子不稳重就不喜欢。
而且嫁人有什么好的呢,从熟悉的地方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要重新去熟悉,如果那家人好相处还好,若是不好,岂不是一辈子都很悲惨?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苏嫮的思想十分的超前了,可她不敢说出来哇,怕被老父亲抽。
虽然她父亲从来不动手。
齐晖想了想,道:“这倒是。”
苏嫮得了认同,便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比如宋嘉和应君恩恩爱爱的多好,不比某些家妻妾成群的幸福么。
再比如,之前的姚家,娶了一个要命的主母,容不得其他人,姚家主又是个立不起来的,连个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多惨啊。
两人上了凤仙居的雅间,等上菜的时候,齐晖递给苏嫮一杯茶,似不经意的问:“那苏姑娘想要嫁一个什么样的呢?”
苏嫮接过茶喝了一杯,而下后托着下巴道:“不知道呢。”随后又嘟囔了一句:“我觉得我自己过得挺好的。”
齐晖听到了。
他手指动了动,眉宇间带着几分深意,看向苏嫮道:“其实我也是呢,只是到了这个年纪,也该谈婚论嫁了,今日进宫母妃又催促了呢。”
苏嫮一副同病相怜的模样看着他,“是吧是吧,推又推不得,只能拖一天是一天,可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齐晖桌子下的两个手指交缠在一起,心里打鼓面上去极其平静,提议道:“苏姑娘若是没有人选,不如和我做个交易。”
苏嫮看着齐晖,总觉得齐晖此时的模样有些……奇怪。
好似坐等猎物上钩的猎人,既紧张期待,又沉稳不动声色。
“什么交易?”苏嫮下意识的问。
齐晖浅浅的勾了勾唇,笑的很是温文尔雅:“我未娶,你未嫁,不如凑合一下?”
瞧着苏嫮惊讶的瞧着自己,神色并没有太多的抗拒,齐晖接着道:“帝京有名望且配得上静王妃身份的人没有几个,可我听闻那些姑娘大都骄纵,倒是不如苏姑娘爽朗大方;帝京的青年才俊也是有的,只是我想,能比得上我的也没有,母妃在后宫之中,日后不必侍奉公婆,静王府的内院苏姑娘最大,不知苏姑娘意下如何?”
苏嫮的重点在于,不用侍奉公婆,静王府她最大,她觉得这事靠谱。
苏嫮平日里连爹娘都不想应付,更别说嫁过去应付公公婆婆了。
齐晖这说法,正和她意。
至于静王妃不妃的,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只要没人管她就成。
左右都要嫁人,还是嫁个顺心的好。
要说她对齐晖的感官吧,之前也只是听别人说过,宫宴上也见过几次,一直都是这副样子,不争不抢;常有外人说齐晖不争气云云,苏嫮倒是觉得齐晖这样做是对的,皇帝力挺太子,齐晖若是去争去抢,估计早就不能这么安稳了。
就这样做个闲散王爷挺不错的。
他这个闲散王妃的位置她也觉得挺不错的。
想到此苏嫮很认真的坐直了身子,看着齐晖道:“那你什么时候去苏府提亲。”
快点去吧!要不然我要被父亲烦死了!
齐晖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事苏嫮答应的这么爽快,再一想,这的确像是苏嫮的性子,便是失笑着道:“你就不怕将来我负了你?”
苏嫮还真没想过,不过既然齐晖说道这了,她便也说道说道:“那这样,咱俩签一份书面,如果将来你有心悦之人,打算另娶,咱们和离便是。”
这个打算另娶,并不是纳妾之类的,而是要她将静王妃的位置让出去这样。
纳妾啥的,便是苏嫮成了静王妃,她也管不了啊。
但这不妨事,她只要没人能够管她就成。
齐晖本想拒绝,但又一想签了也没用,他心悦之人马上就要愿者上钩了,才应了下来。
可齐晖觉得这样容易造成误会,成亲之后他若是再说什么怕苏嫮不信,又道:“若是和离,我便将家产尽数给你,什么都不要。”
苏嫮想拒绝,但看着齐晖认真的样子,想了想便同意了。
她也不是太傻,知晓这是齐晖想让她放心。
虽然不知道齐晖干什么这样认真,但她到底觉得自己是占了大便宜了,坚决不能让这事黄了,于是又问了一遍。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去苏府提亲啊?”
齐晖哭笑不得。
“一会我送你回府,然后就进宫与母妃商议。”
苏嫮这才放心,吃饱喝足又要了点心,还打包了一份,苏嫮这才坐上了静王府的马车,由齐晖亲自送了回去。
在门口目送齐晖离开,提着点心的苏嫮才发觉,这静王倒是平易近人,在她跟前连个自称都是我。
竟是一点都没觉得静王这是看上她了。
也不怪苏嫮心大,实在是苏父整日说苏嫮这样什么人能看上啊,定然是没人喜欢的,日日说夜夜说,倒是让苏嫮当真了。
好在苏嫮自己过得好,心大,也不需要别人喜欢,不然非得让亲爹给折腾抑郁不可。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听闻自己女儿回来了,苏父气冲冲的就出来了,迎面碰上春风满面的苏嫮,厉声道:“逆女!”
那气势十足,可一点都不像是礼部尚书的模样。
苏嫮吓了一跳,赶紧护着手里的糕点,正准备说话,就被苏父给截胡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瞧瞧你都多大了!真想留在府里做老姑娘!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你的!你这是要气死你爹啊!若是爹娘日后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啊!你这个逆女!”
虽说有老大在,可到底老大有媳妇儿了,总不能小姑子常住在家吧,这不合适。
苏嫮默默地退了好几步,将糕点递给赶过来的挽春,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娘亲。
求解救。
苏母有心说几句,却被苏嫮看的心软了,拉着苏父道:“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人家林公子还在呢,可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苏父这才想起来正事,也不骂人了,催促道:“挽春,快带小姐去换衣服洗漱打扮,一会带去正厅。”
苏嫮话都没来及说,苏父就带着苏母走了。
苏嫮无语:“那姓林的怎么还没走?”
挽春瞧着苏嫮眉眼的笑意,道:“大少爷拖着呢,就等小姐回来了。”
苏嫮撇了撇嘴,道:“我才不嫁给他呢。”
想到齐晖,不知道比林公子强了多少倍,长得也好,家世也好,性格也不错,这样一对比,苏嫮就更满意了。
挽春见苏嫮更高兴了,不由得问:“小姐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了?”
苏嫮这会才知道害羞,她这都跟人私定终生了,父亲不会打死我吧……
不如还是不说了吧,等齐晖来了把锅都推给齐晖,自己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苏嫮觉得这事靠谱,便默默地把话咽了下去,带着挽春就回去了。
至于那个什么林公子,苏嫮眨了下眼,哎,父亲刚才说什么来着,怎么忘记了?哦,对了,大概是让我好好学女红吧,那就回去找个地好好绣花吧!
好的,就这么定了!
宫里良贵妃看着去而复返且心情极好的儿子,不由得有些无奈。
“怎么又回来了?”还这么高兴。
“母妃,儿臣想娶礼部尚书苏家的千金。”
良贵妃懂了,这是动心了。
“母妃听闻苏家千金与江家姑娘,郡主关系都不错,想来品性也是极好的。”
这两位都是极挑剔的,相熟的朋友自然也是不差的。
最重要的是,苏嫮和宋嘉也是好友,品性定然没话说。
良贵妃本来私心是想让齐晖娶一个门第更高一点的,比如石家的姑娘,再过一年便该及笄了。可看齐晖眉目间尽是喜意,她这话便说不出口了。
罢了罢了,左右这权势归属,也不是一个王妃便能够决定的。
石家这样的人家,齐晖争取不了,齐曜便更不行了。
石家向着的可是戚府,戚府与魏家不对付,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助力齐曜反正是要不了,她也放心些。
“可禀报给你父皇了?”
“还未曾,儿臣觉得这事,还是由母妃说的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良贵妃点头表示可以,又打趣的问:“怎么一晚上都等不了,这般着急娶媳妇儿?”
齐晖没在意良贵妃的打趣,只是道:“盼兮家里催她催的急,儿臣也想快一些将名分定下来。”
哦,是苏嫮夫君的名分。
良贵妃失笑,又聊了几句,让齐晖回去准备,自己将人送走,便收拾了一番直接去了勤政殿。
自从兰贵妃身死,皇帝便再也没有踏足过后宫,直接在勤政殿歇下了。
好在勤政殿作为处理公务的殿宇,后面也做了寝殿的布置,很是舒适。
“要臣妾说啊,这还是子敬第一次这样莽撞,怕是早间才出了宫门便遇上了苏家姑娘,这不用了午膳之后又巴巴的跑了过来,张嘴就告诉臣妾他要娶妻,那模样可真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偏生齐晖自小沉稳,很少这般,听着良贵妃这样说皇帝想着齐晖的模样也是笑了。
久违的觉得心里的郁气散了不少。
“子敬这孩子这么多年从来没主动说喜欢什么,可见对苏家姑娘很是认真。”礼部尚书家的姑娘,更是让皇帝放心一点。
他对齐晖的猜忌从来都不曾放下,只不过齐晖藏得好,再加上近来对德妃母子的愧疚,时常也想起多年来对齐晖的忽略,此时见齐晖这样选择,更觉得自己多年来委屈了齐晖,对齐晖的印象就更加好了。
至少层面上比齐曜好。
若不是私心宠爱齐曜,加之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说不得因为魏家和魏皇后的事,就废太子了呢。
可这太子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若是废了,打的还是他自己的脸。
齐曜主要是被魏家给拖累了。
不管是魏家还是魏皇后,身上的事一旦被查出来,妥妥的拖后腿。
良贵妃也知道皇帝这么干脆的原因,见皇帝对齐晖越发满意,心里说不上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那明日,朕就给子敬赐婚。”
帝京这些天出的都是糟心的事,齐晖的婚事来的很巧,正好可以让百姓们忘记之前的八卦,添一些喜气。
良贵妃喜出望外:“臣妾替子敬谢陛下隆恩。”
皇帝将人扶起来,笑着道:“谢什么,朕的儿子娶王妃,是皇家的喜事。”
良贵妃最近已经习惯了皇帝这模样,面上感激,心里却有些悲哀,若是德妃和庶长子还在,她宁愿不要皇帝这番荣宠。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且皇帝在第二日上朝的时候,还给了齐晖另一个惊喜。
圣旨赐婚之外,还封了齐晖一个亲王。
静亲王。
这并不是皇帝为了震慑太子才做的决定,而是昨晚感慨的同时,思来想去觉得的确亏欠齐晖太多,且齐晖主动求娶苏嫮,礼部在权势的争夺上毫无帮助,更是让皇帝放心,皇帝这才大手一挥直接封了个亲王。
齐晖也是意外,惊喜的接了旨意之后,不顾老岳父目瞪口呆的模样,直接上奏:“父皇,八月二十六、十月初九、十二月初八都是好日子,您看哪个合适?”
皇帝当真是第一次见齐晖这样心急,睁着温润的眸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就差直接跪下请求明天就成婚了。
皇帝失笑,摆摆手道:“亲王大婚礼部可要好生准备,不能失了礼数,子敬若是心急,不如在王府先办一场订婚宴,至于婚期,便定在十二月初八吧。”
“父皇……”齐晖觉得这个时间太久了。
他是怕苏嫮忽然回过味来再反悔。
虽说有了圣旨他是定能将苏嫮娶回家的,可愿意和不愿意意义便又不一样了。
皇帝佯怒,恨铁不成钢的道:“行了,朕知晓你心悦苏家姑娘已久,可你也不能委屈了人家,好生准备吧。”
齐晖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苏父全程懵逼。
直到退朝同僚们恭喜他,这才回过神来。
眼瞧着齐晖微笑着朝他走过来,苏父一拱手拔腿就跑了。
娘嘞!要是闺女知道了直接被赐婚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
齐晖看着跑的飞快的苏父一脸无语,他这个女婿应该没有那么差吧。
苏父回了家朝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就冲苏嫮的院子里去了。
见到苏嫮便收了风风火火的模样,一脸便秘的看着苏嫮。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啊。
昨天还给闺女安排相亲呢,今就给指出去了,这也太快了吧。
最重要的事,相亲的和指给的对象还不是一个人!
“爹?怎么啦?热不热?挽春快去那湿白巾来。”苏嫮僵硬的坐着,刚才情急扒拉到裙子上的瓜子还在呢,不敢起。
苏父没注意苏嫮的不对,他纠结了一会,才道:“闺女啊,嫁人这种事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觉得呢?”
苏嫮眨了下眼,心道她爹不会是真想给她嫁给那个林公子吧?!可是她都和静王说好了啊,而且比起林公子,还是静王比较顺眼啊。
苏嫮看苏父这模样,小心翼翼的道:“可是爹,我已经有想要嫁的人了啊。”
昨天才私定的终身呢。
苏父眼睛一瞪,想都没想的道:“不行!”
苏嫮眉头皱了起来,她爹平时虽然让她相见人,可到底也没逼过她成亲,这是怎么了?
“可是爹,我已经和那人说好了,那人不日就要来提亲了。”
苏父闻言直接排上了桌子,吓得苏嫮差点站起来把瓜子撒了。
桌子上摆着的女红一抖一抖的。
“哪儿来的登徒子这般不知规矩!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最近不要出门了!给我在家好好反省!”说完,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转身就走。
苏嫮一脸懵逼。
这是咋了啊?
也怪不得苏嫮不往齐晖身上想,毕竟昨天才私定终生,说是进宫商议,哪能想到今就商议出了结果,婚都给赐了啊,连大婚的日子都订好了,还为了安抚齐晖得摆一个订婚宴……
苏嫮只当苏父是在外面又听到了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左右她是不会嫁的,而且静王都进宫说了,估计着也快了,到时候便是她父亲也拦不住。
这样想着,苏嫮便安心了,将裙子上的瓜子捧上桌子,闲适的嗑了起来。
静王被封亲王,且赐婚礼部尚书之女的事没几个时辰便传了出去,百姓们津津乐道。
之前因着兰贵妃的事低迷了好几个月的帝京,再一次喜气洋洋的起来。
苏嫮他们熟啊,大家闺秀就是太活泼了些,长得也是顶好的,就是不文静。
知晓她为人好,也都操心着她的事,乍一听嫁了个这么好的人家,一个个都笑的合不拢嘴。
戚静知晓后倒是着实惊讶了一番。
她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也没发现这两人有什么交集啊,怎么忽然就赐婚了?听说还是静亲王亲自去求得。
不过还真让她想起来一件。
苏嫮小时候就皮实,同龄人打架从来没输过,有一次临渊阁几个小孩子动手,打的那叫一个凶啊,不知道谁家的熊孩子,最后给一个小姑娘揍得哭爹喊娘,那个看着柔弱却也凶狠反击被群殴的,似乎就是齐晖……
她记得是宋家人带着出来的,那几个找麻烦的小孩,似乎是魏家领头的……
“啧啧啧。”戚静笑着摇头,齐晖不知道是惦记了人家多久了。
水苏见戚静一脸意味深长,好奇的问:“小姐想到什么了?”
戚静动着针,感叹道:“在先齐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说服盼兮嫁给他的。”
“不是陛下赐婚么?”水苏惊奇。
戚静摇了摇头:“若齐晖当真不顾盼兮意愿想娶,又何必拖到今日,怕是之前魏皇后的动作给了他危机,如今即便魏皇后被困,他也不想再坐以待毙了。”
再者近来苏大人动作越发迅速,就想赶紧将苏嫮嫁出去,时机到了,他自然也就动手了。
水苏若有所思,道:“苏姑娘瞧着大大咧咧,心里却是个有数的。”
戚静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苏嫮的确不是个傻白甜,只是有些事能简单便简单些,并不愿意去将其复杂化,想来她对齐晖也该是有点意思的,否则不会答应齐晖,她不是那种为了应付苏父就委屈自己的人。
“大婚定在了十二月初八,是个顶好的日子。”
戚静脸上挂着笑,为苏嫮找到一个好归宿而开心。
忧愁也是有的,怕齐晖得了权势,负了苏嫮;可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戚静想相信,齐晖并不是那样的人。
只愿齐晖纵使坐上那个位置,后宫佳丽三千,苏嫮永远是他放在心尖上的。
戚静呼出一口气,不能因为惧怕将来的某种可能就止步不前,不去做,怎么会知道结果是好是坏呢。
这场赌注,端看日后了。
宋嘉嫁给了应君,如今儿子都生了;秦翎虽说伤了身子,可江衍却是个体贴的,他这样的人那样的家世,断不会委屈了秦翎;如今苏嫮的婚事也有了着落,九畹可怎么办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说曹操曹操到,戚静才想到江芷兰,外面木香便进来禀报说江芷兰到了。
戚静有些惊奇,这些日子江芷兰除了陪秦翎之外鲜少出门,这次来寻她,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快请进来。”
江芷兰来的确是有事情。
关于齐曜的事。
“姚邵?”
“对。”
自从知道季当家死亡的真相之后,江芷兰一直暗中盯着齐曜,她虽知晓自己不能做什么,但如今皇子长成,一番腥风血雨是少不了的。
她不能左右兄长的打算,可自己要做些什么,还是可以的。
尤其是在知晓戚静似乎针对魏家人之后,便更加明确了这个目标。
戚静对齐曜,可是相当的没有好感的。
再加上裕康公府……
戚静也很惊奇,江芷兰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我派人盯着,那姚邵好几次从太子府后门进去,每次都在太子府待了许久才出来。”每次还多乔装打扮小心的很,也亏得她让人盯得紧。
江芷兰能做不多,但仔细盯着太子府还是能做到的,且齐曜防别人也许很厉害,但大概万万想不到江芷兰会派人盯着他。
毕竟在他眼中,江府是从来不参与党争的。
戚静莫名的看着江芷兰,轻轻地叹了口气:“逝者已逝,还是要看开些。”
江芷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握紧了手中的绣帕,道:“待我给他报了仇,便放下。”
说的轻巧,如何能放下呢。
“这件事不要再查下去了,盯着太子府的人也撤回去。”这样容易打草惊蛇,毕竟盯着的人多了,齐曜也容易看出问题。
她不是不信任江芷兰,只是想要小心一些。
若是让齐曜知道旁人知晓了他和姚邵走的极近,怕是之后的事情不好操作。
江芷兰并未回应,只是道:“你有主意了?”
戚静倒是没有否认,毕竟自她去告诉江芷兰杀了季当家的人是齐曜派去的时候,就知晓江芷兰一定能猜出什么来。
“最迟开春,一切皆会落定。”
就看齐曜能忍到什么时候了。
如今的齐曜虽如愿坐上了太子之位,可没了承德公府,没了魏皇后,他不慌都不行了。
每日站在殿上看着坐在皇位上的皇帝发号施令,万人之上,他怎么能忍得住。
江芷兰并不想什么都不做,但又怕给戚静添麻烦,便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来江府找我。”
我定倾尽全力。
戚静应了,而后与江芷兰说起了苏嫮的八卦,还约着有时间一起去苏府瞧瞧呢。
苏嫮这两日老实的不行,大概是做了亏心事心虚,也不敢再往外跑了,就是等了两日静亲王府那还没动静,她有些着急。
可一想到自己一个姑娘家总不能催促着男方来提亲吧,便耐着性子在自己小院里吃吃喝喝。
“小姐,老爷请小姐去正厅见客。”
苏嫮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眨了下眼招招手。
谁来了啊?
丫鬟秒懂:“是静亲王殿下来访。”
苏嫮惊喜,好不容易将糕点咽下去又灌了杯水,拉起裙摆就要出门,稍后一想自己满手油衣服也穿了半天了,便吩咐道:“洗下手收拾一下,挽春给我找件新衣服。”
挽春倒是惊奇,从来没见自家小姐这样讲究过,搞不好和静亲王还真有戏。
他们家小姐被赐婚给静亲王的事都传遍了,可她每次才起个头,她家小姐就不耐烦的给打断了,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自己已经订了终身了,叫她无奈的很。
此时见到这场景倒是真的觉得有希望,便赶紧拿了最衬苏嫮的衣服,又麻溜的给她重新梳了妆,这才放人出去。
这个点静亲王亲自登门,诚意十足。
苏父好生接待,心里担忧的不行,就怕自家闺女把自己私定终身的事给说出去。
先不说丢人不丢人吧,可这圣旨都下来了,你这样一说,嫁还是要嫁,平白让人家静亲王不舒服,日后闺女在静亲王府的日子哪还能好过啊。
好在苏母已经去交代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得通。
苏嫮和苏母是在半道上遇见了。
苏母也没注意苏嫮的打扮,苦口婆心的道:“一会见了静亲王可别乱说话,乖一点啊。”
苏嫮心里高兴,知道齐晖是来履行承诺提亲的,便脆生生的应了。
苏母还是不放心,又嘱咐道:“你可别张口闭口私定终身的,这传出去名声多……”
苏嫮嗯嗯啊啊的点头,苏母的话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很快,两人就到了正厅。
齐晖见人来了,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苏嫮换了一件水青色交领束腰琉璃裙,银色绣菱花的束腰将苏嫮的腰线衬的细而流畅,不算宽大的袖口白嫩的小手一摆一摆的,擦过青色的裙摆衬的肤如凝脂,发间难得的别了一支流朱步摇,水滴状的碧玉在耳际来回滑动……
今次的苏嫮,比往日每一次见的都精致。
“静亲王殿下安。”苏母拉着苏嫮行礼。
苏嫮弯着眉眼敷衍的一下,圆溜溜的眸子盯着齐晖,越看越满意。
尤其是对比了那林公子之后。
其实也不怪苏嫮会想岔,实在是太凑巧了。
当日才被父母安排相亲,第二天就跟她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然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家爹娘直接给他们定亲了啊。
以至于她都不想听到这个消息,挽春才开了头就被她打断了,所以现在还不明真相……
齐晖还没说话,就见苏嫮先开口了:“我父亲好像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齐晖点了点头,眸子里也是笑意。
父皇赐的婚,说是苏父定的亲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苏嫮见状皱了皱眉,问:“你笑是什么意思?我定亲了你很高兴?”
说好的你未娶我未嫁呢!
大骗子!
“盼兮!”苏父见苏嫮这样对齐晖说话,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在他看来是自己女儿对静亲王不满,要闹事呢。
齐晖见苏嫮这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她定亲了他的确很高兴啊,于是点了点头:“我很开心。”
开心终于可以娶你了。
苏嫮闻言都要气哭了!眼睛里的水雾突起,瞬间就红了。
委屈的不行。
齐晖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苏嫮回过神来不准备嫁给他了,慌得不行,向前走了两步手忙脚乱的解释道:“我我我也知道这似乎有点快,那天送你回来之后我进宫去跟母妃说,谁知第二日父皇便下旨赐婚了,你要是不愿意,我去求父皇收回旨意,咱们不成亲了……那、先、先处处成么?”
说到最后,又委屈又哀求,小心翼翼的模样就怕把苏嫮吓到了。
苏嫮瞪着满是泪水的眼睛懵逼的看着齐晖。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苏父一听也是心力交瘁,这圣旨哪里是说收回就收回的啊,又瞧着人静亲王对自家闺女这样紧张,想必是真喜欢,又看看自家闺女哭哭啼啼的样子,顿觉得一阵无力。
自从苏嫮能跑能跳之后,他这还是第一次见苏嫮哭呢。
心疼哟。
苏嫮转头去看她爹:“爹你不是要把我嫁给林公子么?”
苏父:“……”
“我什么时候说的?”
苏嫮:“……”
苏嫮看看齐晖,又看看他爹,又看看齐晖,咬了咬嘴唇道:“什么时候成亲?”
齐晖遇到苏嫮的事也有些懵,下意识的道:“十二月初八。”
“哦。”
苏嫮转身就走。
齐晖:“……”
所以这是几个意思?
苏嫮走出一段路,干了的眼睛去看挽春。
“现在才七月初。”还有五个多月呢。
挽春算是看明白了,和自家小姐私定终身的那个人,搞不好就是静亲王。
又因为双方都没有说明白,于是就闹了一个大乌龙。
挽春道:“从现在开始做嫁衣备礼,五个多月时间都有些紧呢。”
所以小姐,五个多月一点都不久。
苏嫮微微抬了抬头,“这么麻烦啊。”
挽春生怕自家小姐因为怕麻烦不嫁了,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于是赶紧道:“不麻烦不麻烦,小姐您呢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试一试嫁衣就可以了,跟平常没什么不一样。”
苏嫮想了想也是,便高高兴兴的点了点头,蹦蹦跳跳的回了院子。
她刚刚问了日子转身就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心跳的厉害,觉得齐晖多看自己一眼,自己就跟要烧着了似的。
这种情况有一个概括叫做害羞,奈何苏嫮并不知晓。
谁让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呢。
你若是跟她说,她一定问你,害羞是什么,能吃么?
那厢齐晖三人也捋顺了情况,苏父苏母也都眉开眼笑的,越看齐晖越满意。
等齐晖从苏府出来,苏父苏母便张罗着开始定亲的事宜,这次苏母特意去找苏嫮说了。
齐曜对于齐晖要娶礼部尚书之女的事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是在皇帝封了齐晖为亲王的时候皱了下眉。
他发觉,皇帝最近对齐晖的态度真的是变了许多。
尤其是与自己近些天发生的事情作对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明明他才是皇帝最宠爱的嫡长子,凭什么魏皇后犯了错,他还需要杀了自己的亲妹妹才能惊险的保住自己太子的位置;而齐晖不过是一个庶子,娶个亲而已,竟还封了亲王。
竟是这般的不公平!
他这样想的时候,怕是忘记了这么多年自己是受了多少恩宠,比之齐晖又好了多少。
这样的人,永远只看到别人得到了多少,从来不会去想,自己得到的是不是比对方的多,因为在他们眼里,旁人给的都是应该的,不给就是罪过。
尤其是在出现对比的情况下。
怀着这样的心思,齐曜下了朝便去了永坤宫。
魏皇后近来的脾气越发的暴躁了。
听了齐曜的来意,倒是不怎么在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礼部尚书之女,能有什么大作用,曜儿太过敏感了。”
齐曜却并不这么认为,他作为当事人,最直观的面对了皇帝的情绪,他能感觉到皇帝对齐晖的态度转变,这让他很有危机感。
“可父皇给了他亲王的位置。”
大齐第二个亲王。
这一点都不像是皇帝的风格。
他明明之前对齐晖毫不在意,仿佛根本就没有这个儿子一样。
“亲王又如何?”魏皇后嗤笑。
“别忘了,你还是太子呢。”
是啊,这也是魏皇后如今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了。
太子就是未来帝王的代表,区区一个亲王,又有何惧。
齐曜被魏皇后的态度气到了,他觉得自从兰贵妃进宫之后,魏皇后的思绪越来越乱了,尤其是被困在永坤宫之后,想事情都想的特别简单,以为依靠着他的太子之位就能安枕无忧。
“母后,我也只是太子而已。”
父皇既然可以立我为太子,自然也可以废太子。
魏皇后被齐曜认真的态度给吓了一跳,但还是不以为然,她是了解皇帝的,齐曜可是嫡长子,他不会允许嫡长子以外的人坐上那个位置。
当年,皇帝身为先帝嫡长子不被宠爱,所受的苦楚难以想象,他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面临那样的局面的。
“不说这个了,玥儿如何了?你可有派人去看她?”魏皇后担忧的还是齐玥,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到了奉月庵那种地方,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听魏皇后说起齐玥,齐曜的面色不由一僵。
魏皇后看了有些着急,问:“怎么了?可是玥儿出什么事了?”
齐曜快速的处理好脸上的表情,笑着道:“没什么事情,就是前几日传消息说妹妹病了,那奉月庵简陋,妹妹受不住也是常理,父皇已经派了梁御医去诊治,想来很快就会没事的。”
魏皇后先听着还有些担忧,但一听皇帝派了最信任的梁御医去,这才放了心,又得意了起来:“陛下还是心疼玥儿的。”
虽说齐玥是被皇帝送去的奉月庵,但皇帝毕竟只有这一个女儿,在魏皇后心里,自然是心疼的。
皇帝派梁御医去就是证据。
第一百四十五章:
齐曜不想跟魏皇后讨论这个话题,又说了别的。
“母后,当年戚府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烨王干的?”
齐曜忽然问。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许久。
即便那时他还小,但也算记事了,戚府便是出了一个戚玥,魏皇后如何看不顺眼,也不至于如今让戚府将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魏府能有如今的下场,一些可都是从戚静回京之后才发生的。
他也曾暗中对戚静下过手,但派的人都是有去无回,这让齐曜不得不心生警惕。
戚静回来的目的,并不单纯。
魏皇后不知道齐曜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这事不能说。
可她也知晓齐曜聪慧,骗是骗不过去的,只是道:“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是不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魏皇后看着面色犹疑的齐曜,道:“你在朝堂上好好表现,今年中秋,不能让宋曦那个贱人出风头。”
宋曦是良贵妃的闺名。
她还困在宫中,若是中秋到来之际她还没有放出来,那代为掌管后宫的良贵妃便会站出来主持,无疑会动摇后宫的风向,怕是到时候连齐曜在朝堂的地位也会有所动摇。
齐曜见魏皇后不想说,知晓是问不出来的,但戚静他是必须要防的,如何才能将人无声无息的除掉,还需要一番操作,中秋倒是个好机会。
齐曜记得,上一年中秋戚静同样在宫里出了事情,但事后有人背锅,雷声大雨点小就这么过去了,这一次定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毕竟到时候戚静都死了,皇帝就算想为戚静出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何况这件事若是操作得当,还能顺便把良贵妃拉下水。
一举两得。
心里有了成算,齐曜也不欲多说,又同魏皇后说了几句,让她稍安勿躁,这才起身告退。
自从魏皇后被困永坤宫,皇帝便将御令卫召回,加上兰苕身死,安栎也隐于暗处不在出现。
皇帝的身体越发的不好,梁御医又被派去了奉月庵,其他御医也总是瞧不好,这导致皇帝的心情一日比一日差。
还是那正看不下去,多嘴说了一句:“陛下,不若请修乐先生进宫来瞧瞧吧,修乐先生乃郡主殿下的师兄,正好可以陪同前来,郡主许久都没有进宫了呢。”
皇帝也这样想过,但之前戚静来宫里接甘蓝的时候没给他好脸色,他也拉不下脸去戚府,这才僵持住了。
“她巴不得不见到朕呢。”说完就开始咳嗽,那模样似乎要把心肺给咳出来。
皇帝自嘲的道,言语里对戚静颇有几分不满。
那正给他端了杯热茶递过去,道:“陛下息怒,郡主当时也是因为兰贵妃离世心绪不佳,这么久过去了,想必郡主也想开了。”
见皇帝不说话似在思考,那正又道:“再者,陛下是长辈,还能和郡主一个毛丫头置气不成?老奴听闻郡主自从宫里回去之后便闭门不出,这不前些天您给静亲王殿下和苏家小姐赐婚,郡主同苏家小姐那样好,也没上门去瞧一瞧,可见是真的伤心了。”
皇帝也不是真的生气,毕竟他知晓这事自己理亏在先,好生生一个人进宫,没两年人就没了,搁谁谁也生气不是。
这会那正给了他台阶下,这才不情不愿的道:“那便去戚府将人召来。”
皇帝又想了想觉得不太妥,又道:“你亲自去接,将灵音车驾上。”
上次戚静走进宫那苍白的模样他看着都心疼。
那正笑呵呵的应了。
戚静的确很久没有出门了。
因为并不是很想。
夏日难耐,水苏又不准戚静用太多的冰,出门去就更热了,她才不受罪呢。
在家里吃吃喝喝睡睡走走多好啊。
所以当戚静得知那正来了的时候,十分的不情愿。
不过算一算时间,也是该差不多了。
等戚静和修乐准备一番,入了宫差不多已经申时半了。
皇帝早早处理完政事等着了。
依旧是在勤政殿。
“陛下安康。”
两人行礼。
皇帝看见戚静那双神似戚玥的眸子,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不必多礼,赐座。”
说着摆摆手让人坐下,又询问了些戚静近日的情况,这才转到正题上。
修乐想起戚静给他说的大概,心底对皇帝倒是多了几分同情,此时的表现也很到位。
他道:“正值苦夏,时冷时热的确会造成这种情况,且饮食方面也需要注意,在下给陛下开几副药,用了便好。”
皇帝见修乐说得简单,差不多同御医说的相同,也觉得大概是时冷时热加上饮食上的事情,才导致这病久久不见好,便想着日后注意些。
戚静百无聊赖的听着两人你来我往,无聊得很。
皇帝见状,便提议带着他们去逛一逛御花园。
戚静有点不想出去,热,但觉察到水苏的视线,她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的确是该走一走了。
一路做马车到点就坐椅子,不利于身体健康。
“静儿在神仙岛劳烦修乐先生照顾了,她走时去了半条命,如今能安稳的回来,多亏了神仙岛。”
修乐面上挂着温润的笑意,但那笑意里带着疏离。
“是小师妹自己有福气。”
可不就是有福气么。
若是无福之人,又如何会熬的住‘妄生’。
神医大多孤傲,修乐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皇帝也不在意。
依旧同他聊着。
几个人走着走着,便听见前面一阵喧闹。
走近一看,却是四殿下齐孺和齐毓不知为何打了起来。
宫人们又不敢动手,拉都不敢拉,一个个只能嘴上劝慰。
此时却是齐孺将齐毓压在地上,一张脸上狠意尽显:“别以为良贵妃现在代管后宫便有什么了不得!妾就是妾,耀武扬威什么?!”
齐毓打架可不管你这那,不说话就动手,一爪子抓住齐毓的头发,将人往下一扯,抬起脑袋直接磕在了齐孺脑袋上,在他晕眩之际,一把将人掀翻,扑上去就照脸揍!
“混账东西!我母妃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摘!堂堂皇子满嘴污言碎语!教养都教到狗肚子里去?!”
齐孺也是发了狠了,揪住齐毓死命的打。
“良贵妃就是心思恶毒手段狠辣我说错了?!兰贵妃死了,母后被谴责,良贵妃却步步高升,不是她下的手还有谁?!她这样的人也配叫我行礼问安?!也赔教训本殿下?!”
“你无故打杀宫人还有理了!仗着身份作威作福,你就不怕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化作厉鬼日日纠缠于你!”
“我怕什么?!我可是皇子,我大哥又是太子,将来,他可是要做皇帝的!谁敢来?!”
戚静:“……”
修乐:“……”
水苏:“……”
很好,这齐孺当真是神助攻。
皇帝:“放肆!”
“你算个什么东西……”齐孺打红了眼,后而反应过来这声音有点熟,猛地去看就见皇帝阴沉着脸瞧着自己,顿时吓得一哆嗦,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齐毓也发现了,立马将齐孺推开,从地上爬起来,乖乖的给皇帝行礼。
“拜见父皇。”
皇帝上前,一脚将才站稳的齐孺踹了出去。
齐孺没站稳,直接摔在地上,晕了。
皇帝脸色黑沉,心底对齐曜的不喜因着齐孺的话又加了几层。
“将他带回宫,派几个太侍好生教导,让他学一学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是。”
那正瞧了一眼晕倒的齐孺,脸色都没变一下,挥挥手让人将其拖了回去。
至于找御医?不好意思,皇帝没说。
齐毓这会也有点怂,他缩着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不想在戚静和修乐面前处理家务事,瞪着齐毓道:“去你母妃那领罚。”
齐毓赶紧行礼道是,乖乖的等着皇帝带着人走远,才松了口气。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皇帝叹了口气,有意无意的道。
戚静像是没听到似的,并不答话,倒是修乐,感慨了一句:“在岛上的时候,我们师兄弟也都这样。”
皇帝倒是新奇,问:“也这样?”
修乐语气里带着怀念。
“吵吵闹闹,谁也不服谁,有时候还动手,但对外倒是一致,就像是我的师兄弟我可以欺负,但旁人不行。”
修乐在神仙岛待了六年,那大概是他一生中最充实最美好的时光了。
打打闹闹,一个个动起手来凶的不行,照顾心疼又是真的。
皇帝大概能明白那种感情,可惜在皇家,并没有。
他们的针锋相对,是字面意义上的。
都想致对方于死地,就为了争夺权势。
皇帝留了两人用了晚膳才将人送回去。
戚静虽然还是不太热情,但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皇帝与她说话,她能好声好气的回答。
入府换了衣服,修乐巴巴的又跑到绥安院来了。
“今天可把我恶心坏了。”
修乐吐槽道。
他瞧着皇帝那副虚假的样子就觉得胃里不舒服。
戚静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修乐没眼色的继续道:“他是不是有病?”
要不然怎么会对戚静有那种想法?皇帝可能自己都没觉察到,他对戚静有着常人没有的容忍度,且看戚静的眼神,很不一般。
修乐不信戚静没有感觉到。
“大概是吧。”
或许之前还把她当做晚辈,可从皇帝自戚府领走兰苕,一切便变了样子。
甚至可以说,当初皇帝从戚府将兰苕领走,也是注意到自己的不正常之后寻找的替代品。
想用兰苕来遮盖住自己这不堪的心绪。
所以兰苕的第一个孩子掉了,他那般生气,只是生气无法对戚静交代;后来也是如此。
戚静知道,却不能点破。
这也是她借兰苕的死远离皇宫的原因之一。
修乐颦眉:“真的不能毒死他么。”
那多省事啊。
这人活着就是恶心人的吧。
戚静看了修乐一眼,道:“齐曜最近很活跃,最迟开春会动手。”
“现在才七月半。”还有四五个月呢。
“急什么,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这四五个月。”
戚静是真不着急,她既然做了这一手,必然会耐心的等着这一场戏的落幕,她想亲眼瞧一瞧,齐眷那时候的表情。
拿走他最看重的东西,毁掉他的信念,让他尝一尝被最看重的人背叛的滋味……
想一想到时候的场景,她都觉得浑身的细胞在颤栗。
修乐知道戚静的想法无可改变,也只是说一说而已。
“说来今天齐孺可真是神助攻,齐眷气的恨不得直接将人给打死。”
想起齐眷听到齐孺说齐曜会是未来的皇帝之后的表情,修乐就想笑。
都是一丘之貉。
“魏皇后被困永坤宫,虽说有齐曜这个太子在,内务府不会亏待齐孺,但态度上到底不如之前,齐孺不习惯也是正常,我只是奇怪,依照齐孺的心性,齐毓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他如此大失分寸。”
修乐可不管这些,又好戏看就是了,还管人家是怎么唱的么。
又说了些有的没的,修乐这才转会正题。
“齐眷的心肺似乎有问题。”修乐今日诊断的并非只是明面上的问题,但却没有开口。
他所开的药方可以治愈齐眷现有的问题,但心肺上沉疴已久的病情,却毫无帮助。
便是看出来了,他也不想给齐眷治。
“嗯,齐曜在半年前就在齐眷身上动了手脚。”慢性毒药,很难检查出来,便是查了出来,毒性也都差不多沉淀了许久,想要根治很难,且还查不出缘故。
戚静自然是知道的,齐曜的手段,当真是和齐眷的一脉相承。
只是齐眷怎么也想不到,齐曜会用这些来对付他。
莫食自兰苕那里搬来的花,则会抑制这些慢性毒药的药性,身体会假性好转,让御医更难察觉,但一旦离开了这花,药性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修乐倒是不知道,他稍稍一想便明白了。
“齐曜竟这么早便生了心思?”
齐眷再不是东西,可对齐曜却是实打实的好,这齐曜可真够狠心的。
戚静一抬眼就知道修乐在想什么。
“权势迷人眼。”
概括的精准又精辟。
第一百四十六章:
皇帝对齐曜是好,可在齐曜眼里,都是应该的。
皇帝能随时拿掉齐曜握在手里的权势,甚至左右他的性命,这是齐曜最难以忍受的。
在他看来皇帝已经老了,为美色所惑,该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了。
八月十五的中秋宴,戚静原本是不打算参加的。
可在知晓齐曜有所打算的时候,便应了。
原本不打算去的齐顾也亦步亦趋的跟上。
这个中秋宴,魏皇后依旧困在永坤宫,所有的一切都由良贵妃主导。
同往常一样,进宫先去勤政殿给皇帝请安。
戚静去的时候,齐顾已经在了,不知晓在谈论什么,齐顾的脸色很不好。
“静儿来了,快坐下,替朕好好劝一劝故之,都多大年纪了还不娶妻,难不成真要绥亲王府绝脉不成?!”皇帝自然的对戚静道,似只是被齐顾气到随口一说。
戚静面色不变道了谢坐下,安静的喝茶并未接这个话题。
皇帝顿时有些尴尬。
但好在那正机灵,嘟囔着:“陛下哎,您叫郡主可怎么说啊,郡主现在也还没定亲呢。”
皇帝这才脸色好了一些,戚静自进来便没看齐顾一眼,比之对自己似乎还要冷淡,也不再提起之前的话题了。
“今次的中秋宴由良贵妃操办,她将宴会安置在御花园,别有一番景致。”
这个季节御花园中也有相应开的极灿烂的花朵,御膳便安排在那,还有梨园排练的舞蹈曲子,趁着月色赏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别人不说,皇帝是很满意的。
然而并没有人接话。
那正无奈,只得退后小半步,免得被殃及。
皇帝看了看因为自己提议面色不好的齐顾,又看了看佯装很努力在研究茶杯花纹的戚静,发脾气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好在齐毓及时过来,打破了尴尬。
而且他还牵着小八。
“父皇安康。”
小八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皇帝,软软的叫了一声:“父皇~”
许是人到了一定年纪,面对小八这个年纪又孺慕的模样实在是硬不起心肠,皇帝的脸色立马就好看了。
“小八乖~到父皇这里来。”
小八颠颠的跑过去,就被皇帝抱在了怀里。
齐毓道:“小八听说我要来寻父皇,便眼巴巴的看着我要跟,儿臣便把他带来了。”
皇帝专心的哄儿子,并不在意原因。
这也是一种缓解尴尬的办法。
戚静这才起身:“臣女与淑妃娘娘许久不见,想去瞧一瞧,便先告退了。”
皇帝笑着道:“去吧。”
“臣女告退。”
戚静离开之后,齐毓也巴巴的跟在了后面,齐顾想走,又被皇帝叫住,继续刚才的话题。
“太子进宫了,现在在永坤宫。”齐毓道。
戚静可有可无的瞧了齐毓一眼,道:“你二哥呢?”
齐晖这个点也该到了。
“自从和苏家姑娘定了亲,二哥恨不得住在苏家不走,难得进宫一趟,这会估计才出府。”不怪齐毓酸,实在是齐晖太过分了。
有媳妇儿了不起哦。
每次见面都要似有似无的提一句,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快要娶妻了似的。
这叫单生狗情何以堪?
戚静轻笑了一声,眉眼弯弯:“你若是眼红,也快些觅得良人结成好事吧。”
齐毓顿时脸红,瞧着戚静一眼又一眼,踌躇的道:“你小时候还说要嫁给我呢。”
戚静:“……”
水苏:“……”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有么?我不记得了。”戚静无情无义的道。
齐毓委屈巴巴的,道:“那时候你姑姑带着你,在街上与我母妃碰上了,她们俩还喝了茶,咱们一起玩的时候……”
被齐毓这么一说,戚静还真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那是她才识得齐眷的时候,碰上了王府侧妃,也就是现在的良贵妃,便聊了几句,却不知那么一会功夫,自家小侄女就将自己‘嫁’出去了。
“童言无忌,你也信?”
齐毓气恼:“要不是看你那时候身子不好,哄你开心,我才不愿意呢!”
既然是哄我开心,你干什么还要当真啊。
戚静见齐毓是真生气了,怕是这几年还惦记着这事呢,虽说她觉得自家小侄女和齐毓不可能,但还是觉得这话不能自己来说。
“多少年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呢?若是有缘,便再说吧。”
齐毓不明白戚静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正待问,小六和小七结伴走了过来。
“五哥,小八呢?”小七问。
他才一个转身,人就不见了。
听宫人说齐毓带着往这边来了,这才和小六一起来找。
“在父皇身边呢,你们也去给父皇请个安吧,顺便把小八抱回来。”皇帝事忙,不能由着小八耽搁。
“嗯。”
两人和戚静互相行礼,这才分开。
被这么一打岔,齐毓也想不起来刚才想说的话。
“你也去玩吧,我去淑妃娘娘那嗯。”
齐毓直到戚静走远,才想到刚才说到哪了,顿时气恼,凶巴巴的去找自家母妃说委屈去了。
淑妃正在挑选今日要穿的衣服。
魏皇后被困,淑妃是极高兴的。
谁教魏家一大家子自她进宫以来就百般找麻烦,现在齐玥被送奉月庵,魏皇后被困永坤宫,淑妃这几日的心情也是极好的。
“淑妃娘娘。”
“郡主来了,快坐。”
淑妃迎着戚静坐下,眉眼间都是喜意。
戚静来找淑妃不过是个借口,便和她随意聊起了小八的事。
再加上戚静合淑妃眼缘,两人的聊天非常的愉快。
直到小八被小七抱回来,戚静才起身告辞。
“抱抱~”被小七放在地上的小八眼瞅着戚静伸出了胳膊。
萌萌哒的小眼神直勾勾的瞧着戚静。
戚静有些想笑,心道这还记着当初她没有抱他的事呢。
小八年岁小,现在也不过五岁,那时候的事怕是已经忘了个干净,不过他心里有谱,母妃什么时候都能抱,这个漂亮的小姐姐要走了呢,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见上,所以才要抱一抱的。
咳,其实最重要的是,他看上了戚静的耳饰。
淬红的琉璃珠错落有致,坠在雪白的耳垂上,极为亮眼。
戚静弯下身子将人抱起来,小八眼瞅着戚静一晃一晃的耳饰不错眼,悄悄地伸手去戳了戳。
淑妃顿时无语。
小八这个年岁对大红大绿的东西尤其是还能动的,特别感兴趣。
好在小八有分寸,并未伸手去拽,只是戳一戳就偷笑好久。
戚静这时候也发现了,将小八递给一旁的宫女,将耳饰取下来在小八面前晃了晃。
小八眼巴巴的看着,手指不安的动着。
“喜欢么?”
“喜欢~”
于是众人眼睁睁的看着戚静将耳饰放在随身的荷包里递给小八,小八开始和系的紧紧的锦囊作斗争。
等戚静出门,小七看不下去想给小八打开,奈何小八碰都不让碰,宝贝得很,非得自己来,小七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了。
戚静自淑妃宫里出来,就瞧见了在宫门口的齐顾和小六。
小六见戚静出来,便朝两人拱了拱手,进去找小七去了。
齐顾看着戚静没说话,戚静朝他点了点头,抬步就走。
齐顾跟在身后,看着戚静的背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许久没有见过这样鲜活的她了。
似心情不错的眉目舒展,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虽说这一切在看到他之后尽数收起。
中秋宴的时间和往年差不多。
过程也没什么新意。
各自落座,分月饼,看歌舞,用晚膳。
一切既平淡又无趣。
虽然有小八活跃气氛,可总有些地方让人感觉格格不入。
至少今日的戚静和齐顾,都不怎么有兴致;齐曜心事重重,皇帝也不怎么高兴……
本以为这场宴会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去了。
可谁知,中途还是出了岔子。
戚静全程安静的不行,不搭话不开口,抱着一杯水喝的没完。
和就是这样安静的戚静,忽然面色一白,手中的茶杯掉落,捂着胸口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小姐!”
“安安!”
时刻关注着戚静的齐顾冲上前将人揽在怀里,脸色吓得苍白如纸。
“静儿!”
“郡主!”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戚静的意识远去,好似这声音来自很远的地方。
胸口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有一瞬间的迷茫,迷茫过后又是一阵绞痛,一口鲜血顶上喉头,没能忍住又吐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齐顾急躁的问水苏,一边温柔的给戚静擦唇角溢出的血液。
水苏给戚静把着脉,神色凝重。
水苏绷着脸,从锦囊里拿出一枚赤色的丹药塞进戚静嘴里,戚静内腑的痛感得到缓解,周身也不再紧绷,紧握的手指也松了些。
“小姐中了毒。”对方大概是知道戚静内腑的伤极为严重,这毒药剂量不算重,但若戚静当真伤在内腑,这药下去,必然致命。
听到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良贵妃和齐晖,这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郡主所食所用的东西与我们毫无区别,怎么会中毒?”齐曜皱着眉问。
他这一开口,旁人怎么反应就不说。
齐顾一个眼神过去,凌厉的模样似要把齐曜千刀万剐。
“怎么会中毒,太子殿下会不知道。”
齐顾当面怼上了齐曜,叫原本就混乱的场面更加混乱了。
齐曜脸色也是一黑,冷言道:“本宫怎么会知道!”
齐曜冷笑一声并不接话,连看他一眼都欠奉。得了水苏的确定毒性已经压制住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戚静抱了起来。
“臣弟先送安安回府。”
说完抬脚就要走,觉察到齐曜怨毒的眼神,齐顾转了脚步,走到齐曜身前,大长腿一抬就将齐曜踹了出去,可是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齐曜留。
踹完之后转身就走。
齐曜压根没想到齐顾竟这般胆大妄为,当着皇帝的面对他动手。
气急的他想起身开口呵斥,胸口却疼的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齐顾带着戚静离开。
水苏冷眼瞧着,看着不知道是被谁气的脸色发青的皇帝,道:“陛下还是好生管教一下太子殿下,魏皇后的手段可是学了个十成十,后宅阴私可当了得,可当不得一国太子。”
这话就差指着齐曜的鼻子说他不配为太子了,气的齐曜又猛地咳嗽了几声。
原本该处于风暴中心的良贵妃和齐晖两脸懵逼。
中秋宴是良贵妃主导的,戚静出事,第一件事该问罪的也是良贵妃,这也是良贵妃和齐晖脸色突变的原因,因为他们已经猜到了这是齐曜的布局,其为栽赃嫁祸,或者说是一箭双雕。
戚静出事,良贵妃问罪,一下除了两个对头,可不就是一箭双雕么。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齐顾会爆发。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矛头直指齐曜。
半点不怂不说,还给了齐曜一脚,霸气的不行。
再加上水苏毫不留情的怒怼,这件事的性质怕是要歪上天了。
皇帝阴沉着脸看着被呛的通红的齐曜,脑子里百转千回。
齐顾暗指齐曜的时候,皇帝是不信的,乃至于齐顾踹完齐曜,皇帝心里对齐顾的不满上升到了极致,可他还是忌惮齐顾的,齐顾当着他的面对齐曜动手,根本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可是他拿齐顾没有办法,但这件事的另一个当事人,他却是可以迁怒的。
尤其是当水苏提起魏皇后,让皇帝不由的想起了上一年的中秋宴,戚静当时也出了事的情况,那次事件虽说马马虎虎的完结,可他心里清楚,此事就是魏皇后干的。
只是魏皇后扫尾非常干净,查不出半点错处,可如今,齐曜的手段当真是比魏皇后青出于蓝,戚静吐的那两口血,似糊在他脸上一般,让他想忘都忘不掉。
齐曜见皇帝这样瞧着自己,也顾不上不舒服了,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与元嘉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她!?且今日中秋宴是良贵妃一手操办,儿臣半点都不曾插手,如何能对元嘉不利!请父皇明察!”
第一百四十七章:
见皇帝还不说话,齐曜眸子暗了暗,又道:“儿臣不知小皇叔为何认定了是儿臣的过错,可儿臣怎么说也是一国太子,这等小人行径儿臣是断断做不出来的啊!父皇,为证清白,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事!给元嘉一个交代,也还儿臣一个清白!”
齐曜故意将齐顾扯进来,就是为了转移皇帝的注意力。
皇帝忌惮齐顾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齐曜是知道的。
里面有了齐顾的掺和,一个谋害戚静的罪名便可以升级,升级为齐顾图谋不轨意图陷害一国太子的事件。
至于为什么要陷害一国太子,这不就恰恰证明了齐顾有不臣之心么。
即便这不是事实,可只有给皇帝一个苗头,他便能脑补出许多来,更不用说他本就防着齐顾,本就不信任他。
而他既然敢这么说,就断定了这事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否则刚才水苏为何什么都不说便走了呢。
齐曜做事,的确比魏皇后要稳妥的多。
他所利用的,是良贵妃,是淑妃,是旁人,便是查出来,倒霉的也不是他。
他心里清楚的很,哪怕水苏知晓问题出在那里,也不可能会说出来,因为这事,可牵扯到了懵懂无知的八殿下。
直到皇帝不发一言转身离开,淑妃都出于懵逼状态。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淑妃才悄悄的问良贵妃:“今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都看迷糊了。
良贵妃摇了摇头,摸了摸被淑妃抱着的小八的脸,笑着道:“夜里天凉,快回去吧。”
淑妃见良贵妃不想说也没多问,左右不关她的事。
良贵妃见淑妃走远,这才让齐毓将小六送回去,自己则带着齐晖往宫里走。
“这事,真是太子做的?”良贵妃有些不确定。
齐晖现在倒是将里面的弯弯道道捋清楚了,他冷笑着道:“不是他还能有谁。”
既害了戚静又陷害了他母妃,一举两得的事,齐曜做得出来。
良贵妃沉默,看来齐曜是知晓戚静的危害了,这才会在宫里下手。
“这些天母妃小心着些,怕是要不安宁了。”齐晖隐约觉得,经过今日的事情之后,齐曜怕是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母妃知道,你在外面也要一切小心。”
齐晖将良贵妃送回宫之后,自己便出了宫回府。
一路上心里总是不安,直到到了静亲王府门口,下了马车,一道箭矢带着寒光和这争鸣声直奔他后心,好在他心里警惕及时作出反应,否则伤的就不仅仅是一条手臂那么简单了。
龙鱼卫五人立刻飞身去查看,剩余五个护着齐晖进了府。
“主子,箭上有毒!”一个龙鱼卫见血色发黑,不由一惊。
齐晖这会只觉得头晕目眩,强撑着吩咐道:“去戚府请修乐先生来。”
龙鱼卫毫不迟疑,分出一人立刻去了戚府。
戚府这会也是灯火通明。
戚静伤在肺腑,虽说不至于致命,却也绝对不好受。
水苏给的丹药只能压制,若是要将药性彻底清除,免不得还要受一番罪。
木香按照吩咐准备要药浴,又亲自盯着熬煮的药物,眼睛都不敢错开。
齐顾就守在绥安院外,站着一动不动,直勾勾的盯着戚静的房间。
修乐也守在这,一脸的急躁,恨不得现在就把齐曜给毒死。
静亲王府龙鱼卫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门房来报木香知晓之后派人直接去绥安院问了修乐,修乐是半点都不想离开,可齐晖是戚静布局里的重要一环,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齐晖去死。
这才黑着一张脸跟着龙鱼卫去了静亲王府,整个人怒的不行,又把齐曜扒出来骂了个千百遍。
此事的齐曜已经回了太子府,正坐在书房里沉思。
龙鱼卫安置了五个守在四周,确保不会被任何知晓书房的动静。
不一会,太子府的幕僚敲门进来。
“殿下。”
幕僚恭敬的行礼。
齐曜挥挥手让人坐下,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本宫不想再等了。”
今日的事叫齐曜的危机感越发的严重。
就因为一个戚静,齐顾无凭无据的话,皇帝竟然当真怀疑了他!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他这个太子之位迟早不保!
他距离那个位置不过一步之遥,不能就这么认输。
幕僚闻言有些惊奇:“可是今日宫里发生了什么?”
齐曜冷笑着将宫里的事情说了,总结道:“在父皇眼里,本宫还不如一个戚静来的重要。”
幕僚眼神微闪,他其实并不建议齐曜去针对戚静,不管戚静与魏府的事情有没有关系,魏府没了这是事实,如今要做的,便是坐上那个位置,到时候别说是一个戚静了,就是十个八个,让她如何,还不是就如何?
“殿下想明白就是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顺利的坐上那个位置,如今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幕僚的言语中不乏暗性引导。
若是那一人不在了,您岂不是就是万人之上了。
齐曜的这个心思,就是被这幕僚给勾起来的,只不过幕僚只是一个引子,若齐曜没有这样的心思,又如何会被旁人说动。
幕僚私心里不想对戚静下手,因为戚静出自神仙岛,与他好歹同出一脉,虽说他判出神仙岛多年,也不能拿着神仙岛的名头说话,但到底还是存了几分敬畏的心思,毕竟当年若不是神仙岛,他也不可能活到今日。
“姚邵那里如何了?”齐曜问。
姚邵可是他行动的重要一环,不能出任何的问题。
“一切顺利,石大人虽是总提督,但带队行动的却是姚大人,只要到时候制住了石大人,御前卫根本不是问题。”幕僚早已算准了。
从龙之功,怕是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姚大人就是个例子。
“可父皇身边还有御令卫。”可以以一当百的御令卫,即便给了戚静五个,也还有十五个。
幕僚不以为意:“陛下如今身子不适,药用都很谨慎,思虑过重难以入睡,殿下该送些安眠的东西过去,以尽孝心。”
御令卫守在皇帝身侧,时日久了,当然也会受影响。
还有好几个月,他不着急。
齐曜明白了幕僚的意思。
而这幕僚也很有本事,手里的东西大多都是连御医都查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齐曜便问了一句:“本宫真的很好奇,先生是从哪里来的。”
他查过这幕僚的背景,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若非他的多个计谋都十分有用,齐曜也不会用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幕僚微微一笑,道:“在下想要的不过是名利二字,殿下不必担忧。”
他只是,不甘心被师兄比下去罢了。
师兄能背着医圣的名声扬名立万,那待他成功之后,也要他的名字响彻大齐。
不管是以何种形式。
齐曜不担心才怪。
可此时还要依靠幕僚,便也不再多问了。
戚府折腾了一夜才算安静下来。
齐顾看着面色又白了几度的戚静沉着脸,又怕吵醒戚静放缓了呼吸,就这么守在戚静床前。
水苏看了一眼问木香:“修乐回来了么?”
木香道:“还没有。”
水苏皱眉。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静中的毒叫人防不胜防,若非下的剂量少怕是她也不能这么轻易的给救回来,可见这毒药的霸道;可这当今天下,还有什么人竟然能将毒药运用的这般出神入化?
且静亲王那里,便是出事了修乐也不至于一晚上都还未归,怕这事有些棘手。
又等了许久,修乐才黑着眼圈回来。
“静亲王怎么了?”水苏问。
“中毒。”那毒还厉害的很,且不知名姓,所以他才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水苏皱眉:“又是中毒?”
不可能这么巧。
太子府里到底还藏着什么人?
“我写封信回岛上问一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自古毒医不分家,毒术好的医术也定然不差,而参照这个毒术的程度,那人的医术定然也是极好的。
这样的人不可能在世上默默无闻,而神仙岛以医术出名,应该会有什么发现。
中秋宴的事情很快便传了出去,这次不知道是谁操纵的,总之百姓们之间说什么的都有,搅混水的更多。
戚静不负众望的病了。
身子越发的不好。
这事如齐曜所料,查也没查出什么来,不过是死了几个替死鬼罢了。
皇帝周身的气压一日比一日重,身子许是被这事气的,也越发的不好,御医们开的药用了的话虽说有些成效,但皇帝却觉得每晚身子越发的沉,好似明日就要一睡不起似的。
但不吃却是连白日里都没有精神。
戚静出了事他却没有给一个很好的答复,所以就连请修乐上门诊治的底气都没有。
到底还是那正有些主意,派人去戚府走了一趟,拿回来些安神静心的东西,白日黑夜的点,能让皇帝好受一些,虽不能根治,却也比往日强得多。
为此,皇帝又朝戚府送了一大堆的赏赐。
这是连静亲王遇刺都没有的待遇。
大齐朝堂气氛紧张,似乎有什么事情在暗地里发生。
这些事百姓们无所觉,但随着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堂内旁的心思就生出了许多,其中以不断有人向齐曜示好为多。
那些人当然想的不错,齐曜如今是太子,若是陛下的身子一直这样,那这太子必然就是下一位皇帝,现在讨好一下,也没什么坏处。
就算皇帝最后好了,又能说出什么来呢。
这天下,毕竟迟早都是太子的。
皇帝当然说不出什么来,但他心里却比什么都清楚。
可自从中秋宴之后,齐曜对他就更加上心了,每日请安就算了,还时常带些东西来,闲着无事陪着他话家常,俨然一副孝子的模样。
齐曜这样谦卑的态度也教皇帝对齐曜生了不忍之心。
到底是他教导长大疼了这么多年的嫡长子,他又如何忍心怀疑他呢。
但皇帝虽说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御令卫又不是吃干饭的,每日齐曜的动作都会被传递给皇帝。
不过齐曜早就算到了这些,对于朝廷上那些人的示好,他都视而不见,若是逼急了还会呵斥一番,孝子的模样做的十成十。
皇帝自然就心软了。
其实中秋宴那是,皇帝也倾向于齐曜,可也说不得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比如看似戚静出事倒霉的良贵妃,这样明目张胆的陷害,若是有人故意引导,那齐曜岂不是有苦说不出?
尤其是这件事没有魏皇后的参与,导致皇帝对齐曜的信任又上了一层。
若是魏皇后没有困在永坤宫,皇帝便能理直气壮的将此事推到为皇后是身上,间接迁怒齐曜,可现在魏皇后没有参与,那这事就不好说了。
皇帝是疼爱齐曜的,只是他厌恶魏皇后也是真的。
魏皇后和齐曜绑在一起,是真的在拖齐曜的后腿。
齐曜当然也知道,所以他并没有听从魏皇后的意思,让她脱困。
这样魏皇后可以少做些蠢事,也不至于让皇帝因此迁怒齐曜,再则,也能保一保魏皇后。
保住魏皇后,也算保住了自己嫡长子的位置。
齐曜知道,皇帝对魏皇后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经不得半分的磋磨,所以魏皇后待在永坤宫是最好的。
等他将想做的都做了,一切尘埃落定,再将人接出来不迟。
总之,与戚静相比,齐晖遇刺的事似乎并不那么重要了;再与齐曜得宠相比,齐晖就更加边缘化了。
伤了胳膊中了毒,躺了半个月才见好,皇帝除了刚开始派人慰问赏赐了点东西,查探的事也是交给了京兆府,便不再过问了,显然是并不怎么上心。
朝堂的人就更加明确了,有的直接站在齐曜阵营的,瞧都不瞧一眼,有些抱着两面都不得罪的,倒是送了些礼慰问一下,但明面上还是保持着距离。
如此大的落差,倒是叫人更加看清楚形势。
这对齐晖而言,是好事。
齐曜威望越发的高,皇帝心里的不安就越大。
这很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很快到了十月初九。
戚静这次并没有去太华寺,而是老老实实的待在戚府里。
她在等一个人。
巳时刚过,木香便小跑着过来通禀。
“小姐,陛下来了。”
戚静从椅子上站起来,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抬步就朝外走。
她和皇帝在半路上碰到了。
一个多月不见,皇帝的面色瞧着更不好了,但今日的精神却是不错的。
“陛下安康。”
皇帝抬抬手让戚静不必多礼,迈着步子往里走,戚静不远不近的跟着。
“往年朕过来,你总是不在。”没回来的时候戚府空荡荡的,回来之后的十月初九,总是去太华寺小住。
这个日子总是碰不上。
大概是因为今天日子特殊,戚静也没有给皇帝脸色,答道:“也就剩今年了。”
皇帝不明白戚静为什么这么说,便问:“为什么这么说?”
戚静勾了勾唇,看着皇帝身上黑黄色的披风,道:“明年开春,我就要回去了。”
至于回哪儿去,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皇帝忽然顿住了脚步,紧了紧披风里的手,不知道面上是什么表情,良久才从新踏步:“回去也好,那里总是安静些的。”
他也瞧出来戚静的病是好不了的,神仙岛是个修养的好地方,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帝京这么多的纷争。
安静。
戚静唇角的笑意落下,意味不明的道:“我守着这块土地,除了缅怀戚家满门什么都做不了,倒是不如姑姑。”
皇帝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叹了口气道:“妤姀是真的狠心啊。”
戚静敛下眼睫不去看前面的人,盯着日光下自己的影子,嘲讽的笑了笑。
我的狠心,在不久的将来,你会见识到的。
两人无话一路走到了曦兰阁,还是旧时的场景,入目便是枝叶繁茂的西府海棠。
皇帝面带怀念的看着曦兰阁的一草一木,每看到一点东西,便能絮絮叨叨的说许多。
若是放在常人身上怕是会被皇帝这般的深情所感动,但若聆听着是戚静的话,就必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曦兰阁往日的情形,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而当年所有事的点点滴滴,也是如此。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长大了。”
戚静没有接话,见皇帝如此伤怀,忽然换了话题:“当年戚府灭门,是烨王做的?”
皇帝被戚静突如其来的提问弄得有些意外,他以为戚静回来这几年没有开口,想必是不打算问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没成想今日竟忽然问了起来。
皇帝面色微沉,那模样似乎是想起了烨王的所作所为而心情不佳。
“是,当年烨王争夺皇位失败,心有不甘,便将怒火都发泄到了没什么防护能力的戚府身上,等朕得到消息,戚府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有些事情明明是假的,但自己说的次数多了,下意识的便会认为这是真的。
欺骗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是将自己也骗了过去。
见戚静神色有些暗沉,皇帝继续道:“朕当时立即派人去围了烨王府,烨王心知事情败露并未抵赖,负死顽抗,尽数被诛杀。”
戚静敛下睫毛,心情很不好。
若说在这次的事件里魏皇后起到一个导火索的作用,那么这件事具体的执行者,便是皇帝。
短短几日事件里,就想出了这样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说皇帝之前没有这个心思,只是临时起意,她是半分都不信的。
可笑的事,这个人做尽了坏事,却还挂上了一个仁君,痴情的名头。
齐眷就不怕戚玥死都不甘心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他谈心么。
戚静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怪异的微笑,瞧着皇帝道:“都说怨鬼通灵,亏得罪魁祸首已经伏诛,否则这戚家多冤魂,非要生撕了他不可。”
不知为何,皇帝在听到戚静这样说的时候,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皇帝错开眼神,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戚静,道:“朕早已找太华寺大师做了法事,还是早日……”
“陛下这就不了解了,我看过那么多的奇文异志,其中不乏神鬼妖魔,要么得以偿,要么怨已报,否则皆会在这时间徘徊,不得入轮回。”
戚静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絮絮叨叨的道:“也不知是不是在这里住的久了,这几日也总是梦到以前的事情,梦里有祖父、父亲、姑姑……只是我与他们说话,他们都不理我罢了……”
说到这里,戚静看着皇帝,忽然笑了一下:“水苏总说我胡思乱想,也是因为这个,才要走的。”
潜意思便是,戚府旧址死了那么多人,便是重建也是建在死人堆上的,怕冲撞了什么,才不能常住。
皇帝闻言身子一僵,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僵硬的笑了两声,宽慰戚静不要想那么多,自己则二话不说带着那正便离开了。
戚静目送着他远去,冷笑:“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水苏跟在戚静身后,幸灾乐祸的道:“今晚回去怕是要做噩梦的。”
皇帝身上的味道,很有问题啊。
跟修乐送去的香有些轻微的不一样,似乎被人加了点东西。
戚静拢了拢披风朝绥安院走,闻言道:“所有人都想要齐眷死,就连他最宠爱的嫡长子亦是如此,这人啊,怎么就能活的这样失败呢。”
“大抵是报应吧。”
水苏一语中的。
可不就是报应么。
皇帝回去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每每闭上眼脑子里浮现的都是戚府的人的模样,当天晚上便做起了噩梦。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浑浑噩噩的,接下来半月里,一日比一日严重。
御医瞧了也不见好,还是那句老生常谈,说皇帝思虑过多,气的皇帝差点将人拉出去砍了,好在那正给出了注意。
“陛下,不如派人去太华寺将如一大师请来,请大师在恭泰殿为陛下祈福。”
那正这话虽然说的有些神神道道,可现在皇帝就信这一套。
梦里的场景扰的他不得安眠,成夜成夜的做噩梦,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如今更是肉眼可见的委顿下去,皇帝便是不信,也不得不以此来寻求安慰。
到底是他亏心事做多了,再加上戚静的那一番引导,还有日夜点着的被做了手脚的香,可不就的出问题么。
齐晖身子好了之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办大婚。
这次是礼部尚书自家闺女和静亲王的大婚,礼部尚书自然很是上心,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虽然累但到底是高兴居多。
苏嫮更是不知愁,现在亲也定了,婚期也定了,除了量体裁衣看礼服之外,苏府更是没有人管她了,该如何逛如何逛,快活的不行。
这日苏嫮巴巴的跑到了江府,见秦翎之后张嘴就问:“成亲之后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面色比之前好太多的秦翎顿时语塞,这个要怎么说啊。
她、她也是近几个月身子好了一些,水苏偷摸摸的说可以行房了,江相才……
只要想一想第一次那场景,秦翎就羞的脸蛋通红。
偏生苏嫮还一脸不明所以:“怎么脸这么红?可是染了风寒?”就差直接叫人去请大夫了。
秦翎的身子不好,这冬日里可不敢有半点差池。
秦翎赶紧把人拦下,无奈的道:“就、就没什么不一样的啊。”
秦翎想着,苏嫮心大,左右静亲王府静亲王最大,后院她最大,怎么也不会受委屈,再说按照苏嫮的性子,到哪都不是能吃亏的,这么说也没问题啊。
苏嫮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就是床上多了个人,又换了个地方住么。”
秦翎听了想捂脸,就连两个丫鬟都有些不好意思,瞧着面色不变的苏嫮眼神敬佩。
“母亲之前总是和我唠叨,什么公婆啊,什么相夫教子啊,好在看我听不进去就作罢了。”
说实话,公婆这必然是不必担心的,至于相夫教子,她觉得就算有了孩子,齐晖也不敢让她教啊。
苏嫮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秦翎顿时哭笑不得。
两人就这个事说了一会,话题就转到了江芷兰身上。
苏嫮托着下巴,道:“以前还以为我是最后一个出嫁的呢,现在倒好,九畹都落在我后面了,哎对了,九畹喜欢的那人到底是谁啊?怎么都两年了还没动静?”
不怪苏嫮奇怪,两年前宫宴上都传出了动静,忽然之间消停了,的确很奇怪的。
猜到了什么的秦翎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道:“九畹心里有数。”
这些天上门提亲的也不少,话里话外想要与江府结亲的也有,可江芷兰都推了。
秦翎是能理解江芷兰的。
甚至于她还想,当初江芷兰失手杀人的事,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而那个被杀的人的主人,与此事,又是否有关联?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个头,很容易就捋出来了全部。
至少这事前后牵扯了江芷兰的婚事,的确很容易让人猜测到全程。
秦翎并不笨,但这个猜测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连江衍都不曾。
江芷兰既然闭口不谈,那这事就不能够由她来越俎代庖。
江芷兰做事素来有分寸。
很快,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白茫茫的雪花足足落了两天两夜,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纯洁的雪白。
距离静亲王的大婚,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期间皇帝的病症似乎因为如一大师的到来得到了遏制,神色也好了不少。
至少御医是这样说的。
这日下了朝,太子齐曜跟着皇帝去了勤政殿,细细的回禀他处理的某些国事。
皇帝自从夜不能寐之后,许多事都交给了齐曜,齐曜也做的很好,便是如今身子好些,也不敢过度操劳,便依旧交个齐曜打理。
齐晖这个好了的皇子,因着要操心大婚的事,便或被动或主动的隔绝在权势之外。
待禀报完,齐曜提议道:“父皇,下月初八是二弟的大婚,帝京许久没有这样喜庆的事了,不知道您到时候可否亲临?”
皇帝对齐曜这个举动有些意外,毕竟皇子大婚皇帝亲临,可是给足了这个皇子面子,便是太子大婚的时候,他都不曾到场。
皇帝很奇怪,齐曜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齐曜是个什么样的人,皇帝很清楚。
所以才会奇怪。
齐曜微微一笑,很有风度的样子:“儿臣只是觉得,这些年来对二弟的关心不够,且父皇前些日子身子不好,有喜庆的事情冲一冲也好,至于旁人怎么说,儿臣并不在意。”
皇帝见齐曜说的真诚,再一想的确是这样。
对齐晖,他的确是愧疚的。
虽然他从未想过自己身子不会好,但这些日子有意培养太子的确是真的,而忽略了齐晖也是真的。
他不想两个人都一视同仁,让朝廷再出现分拨的动荡,才将齐晖给无视了。
既然齐曜这么说了,且皇帝最近对这些事情也很在意,便答应了。
齐曜替齐晖拜谢,这才踩着轻松的步伐出了皇宫。
“父皇已经答应了。”齐曜对幕僚道。
“那就好。”幕僚很高兴。
静亲王府总比皇宫更容易得手。
且这事完了还可以嫁祸给静亲王,齐曜还能的一个好名声。
“礼部那里殿下多费心,兵力方面肯定要御前卫,到时候就要砍姚邵的了。”
“本宫有分寸,至于那些御令卫……”
“殿下放心,静亲王大婚人多眼杂,做些手脚还是可以的。”幕僚很有信心。
“以防万一,到时候本宫会派人将修乐神医拖住。”毕竟是神仙岛出来的,万一坏了事,就麻烦了。
幕僚其实并不把修乐看在眼里,但齐曜既然这样说,他便也不反驳。
至于水苏,能屈居人之下给人做丫鬟的,能有什么大本事?
幕僚一点都不担心。
水苏要是知道了,一定糊他一脸。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戚静的身子若非她小心养护,怕是出神仙岛的这一路就凉了。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小看水苏啊。
“殿下可还有什么疑虑?”幕僚见齐曜皱眉,问。
“本宫担心绥亲王……”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虽然还不是皇帝,不知道绥亲王的密辛,但绥亲王府这么多年存在,一直屹立不倒,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且皇帝对绥亲王的态度也让他有些不安,这才有此一说。
幕僚问:“绥亲王的武功比之龙鱼卫如何?”
齐曜答不出来,因为他没见过齐顾出手。
“便是差不多,在下的药连龙鱼卫都不惧,又何惧一个绥亲王?”
齐曜担忧的事之后。
但又一想,左右那天一过一切尘埃落定,便是绥亲王想做什么,也得背上叛国造反的罪名,绥亲王应当不会那般没脑子才对。
这样一想,齐曜便放心了。
皇帝答应了要在十二月初八亲临静亲王府,礼部那里就紧张了起来。
负责保护皇宫安全的御令卫也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姚邵身为石杜用得顺手的副将,自然主要负责此事。
当然,为了保险,巡卫营也抽掉了人手,近期便开始对静亲王府附近展开了严密的护卫。
齐晖得的消息的时候,直觉得这件事不妥。
当天便派人暗中给戚府传了信。
戚静也从宫中得了消息,知晓这是齐曜出的主意,一时间冷笑连连。
齐曜可当真是打的好主意啊。
静亲王大婚当日,静亲王意图谋反被诛杀,皇帝气急攻心卧病在床,遂,太子临危受命……
这下连裕康公府都不用费工夫去对付,这样一个罪名压下去,直接就能抄其满门。
这算计当真不错。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戚静真是的有些佩服齐曜了。
“许是给皇帝下药的事以为旁人都瞧不出来,便觉得修乐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吧。”水苏无声的又黑了修乐一把。
戚静摸了摸下巴,觉得水苏说的有道理。
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大且自以为是。
“不过这齐曜倒是有一点想的没错,在静亲王府动手,可比在皇宫好操作的多了。”
难度小,还可以陷害齐晖,又能拉下裕康公府,一举数得。
只不过有些事啊,总是想的很美好。
“去给江府送拜贴。”这么大的事,总该让人高兴一下的。
戚静的拜贴,是送给江芷兰的。
稍微收拾了一下,当天下去,戚静便坐着马车去了江府。
江芷兰一身素白站在门口迎接。
自那时候起,江芷兰的衣服都是素色为主,连朱钗金银,都很少戴了。
今日却是在发间别了一株艳红的落梅簪。
“这么客气?”戚静下车见江芷兰在,笑着说了一句。
江芷兰回以微笑,浅浅的道:“我盼着郡主来,盼了许久。”
江芷兰似乎能明白戚静是来做什么的。
当初的事戚静不让她插手,让她等,她等就是了。
如今等到了,自然是激动的。
戚静和她并肩往里走,身后跟着水苏和鱼迎。
“静亲王殿下大婚,陛下要亲临,九畹可知道了?”
“嗯,听兄长说了。”顿了一下,江芷兰又道:“听闻是太子提议的。”
“是啊,旁的时候也没见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多有兄弟情,这时候是凑什么热闹呢。”
江芷兰若有所思,到了茶房,卸下厚重的披风,戚静舒坦的出了口气,听着煮茶的声音,神色轻松。
水苏和鱼迎相继退下,留她们俩在里面说话。
“郡主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江芷兰单刀直入。
戚静不急着说正事,只是道:“陛下如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廷的权柄大都落在太子手里,这件事,九畹如何看?”
江芷兰皱眉:“这不是正如了他的意。”
戚静不紧不慢的道:“我刚刚那句话的重点在于第一句。”
江芷兰眉头皱的更紧了。
“陛下正直壮年,常年有御医看顾,便是现在身子不好,调养一番也就无碍了。”且并非听说过皇帝患了什么不好治的病症,想来是没事的。
“所以啊,当尝试过了权柄的滋味,又怎么舍得将手里的权势让出去呢。”
在江芷兰从不解到震惊的目光中,戚静继续道:“更何况,太子头上还有一个人呢,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肯屈居人之下?”
“他要谋逆!”
江芷兰的话说出来,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显然她意识里,这的确是齐曜能做出来的事。
戚静并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道:“太子妃九畹可知道?”
虽然跟不上戚静的思维,到哪江芷兰还是回答道:“当朝内阁大学士杨琦的嫡女。”
内阁大学士,说白了就是个文官,但职位在六部之上,是闲职,名下却也挂了不少官员学子,党派虽然不明显,却也是有的。
当初齐曜选了这样一个嫡妻,众人还都以为是真爱呢,毕竟杨家这样实权不怎么大的人家,嫁给齐曜,是有些高攀的。
可即便如此,仅凭一个杨琦,如何能够让齐曜如此冲动行事,竟是要铤而走险的逼宫?!
在等一等,凭借皇帝对齐曜的宠爱,登上皇位难道不是迟早的事么?
江芷兰一脸的不解,戚静自然能看出来。
可人啊,心思都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有一个齐眷这样阴晴不定的父皇,和自己同样是这个的父皇教出来的太子,反目成仇,不是迟早的事么?
“提督府副都尉姚邵,是太子妃本家的外戚表叔,这关系瞒的近,我也是派人几番查探才查出来的。”
“副都尉……”
江芷兰惊讶。
之前她有听过这个姚邵,据说是一介平民仅凭一己之力爬上了如今的位置,是个有能力有手段的人,可现在看来,哪里有什么一己之力能到达这样的高度,只是背后有不为人知的势力提携罢了。
副都尉手里可是有兵权的,虽说是替提督暂掌,可到底是被授权的,一般的世家子弟都不一定能混上的位置。
倒是被姚邵钻了空子。
江芷兰将事情在脑子过了一遍,顿时就明白了:“太子要在静亲王府动手?”
“嗯。”
江芷兰还有一事不明:“陛下随身都有御令卫保护,传说可以以一当百,太子就算有了是个龙鱼卫傍身,这一招也是险棋……”
除非他想皇位想疯了。
才会铤而走险。
“他有法子,否则皇帝怎么会这般半死不活的吊着,御医还都查不出来。”
江芷兰:“……”
好吧,的确是像是齐曜能干出来的。
“那郡主打算怎么办?需要告诉石大人么?”
戚静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还会打草惊蛇。”
江芷兰有些无语:“那郡主此来……”
“哦,就是来跟你说一声,顺便看一看如姼。”
江芷兰:“……”
若真是这样,还不如不说呢。
才提到秦翎,在外面守着的鱼迎就敲了敲门。
“小姐,少夫人来了。”
“快请进来。”
秦翎进来,笑的开心:“听说郡主来了,我便过来看看。”
秦翎修养得宜,身子越发的好了,脸色红润比之往常气色也好了许多。
戚静站起来拉着秦翎坐下,开口道:“我正准备过去寻你呢,这几日打算会秦府瞧瞧不?帮我带个东西给秦大人可好?”
江芷兰:“……”
所以跟我说一声才是顺便吧。
秦翎有些懵,但见戚静不是开玩笑,便道了声可以。
戚静便将早就准备好的锦囊递过去,严肃的道:“不可以偷看哦。”
秦翎保证了之后,戚静便将锦囊塞了过去,一点都不像很贵重的样子。
江芷兰真怕秦翎不上心把锦囊给丢了。
“何时去?我陪着一起吧。”
秦翎无所谓,便点了点头。
戚静的目的达到,很快便告辞了,倒是秦翎,拉着江芷兰说了一大堆。
“盼兮成亲呢,我亲手绣了些东西,你瞧瞧?瞧着喜欢了,等你出嫁的时候,我也给你绣。”
江芷兰:“……”
并不是很想要。
戚静从江府出来,直接便回了戚府,到了绥安院的时候,就见齐顾穿着一身蓝衣站在那。
自这次回来,这还是戚静第一次见齐顾穿其他颜色的衣服。
入往常一身玄衣不同,藏蓝色的锦衣将他整个人衬的温润了几分,眉间的菱角莫名的柔和,就连下抿的唇角都不那么冷硬了。
水苏悄悄地退下。
戚静很自在的打招呼:“来了。”
齐顾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了,他倒是宁愿戚静对他不冷不热,也不要像这般不在乎似的。
他无声的跟进屋子,顺手将门带上。
熟练的给戚静弄了手炉,自己则坐在戚静一旁。
“说说吧,什么事?”
齐顾抿了抿唇,良久才道:“佛山一代严寒,传来消息说许多百姓冻疮严重寻常无法治愈,已经递到宫里了。”
戚静能查到的事情,齐顾自然也能查到,佛山的事,怕就是齐曜为了调开修乐所搞出来的。
戚静倒是不意外:“修乐身为医者,这种事自然责无旁贷,待消息发散出去,修乐便会前去。”
虽说正好如了齐曜的意,但这也正中戚静下怀。
但愿齐眷的身子能拖到修乐从佛山回来。
否则修乐要懊恼死的。
“十二月初八前夕,我会叫水苏给你送些药丸,记得叫龙鱼卫服用。”至于为什么是前夕,自然是还要去瞧一瞧那人在静亲王府作了什么妖,才好对症下药。
齐顾点了点头,知道戚静已经有了主意。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得做另一手准备。
城外驻军许久没动了。
皇帝自然是不知道齐曜已经惦记他屁股下的龙椅惦记很久了,还已经准备付诸行动了。
许是齐曜觉得皇帝没几日好日子过了,在香上面也没再做什么手脚,皇帝这几日睡得极好,精神也大不相同。
越发的肯定是静亲王大婚将喜气带来了,大手一挥又是一通赏赐。
“今日怀方怎么没来?”这些日子齐曜隔三差五来尽一尽孝,几日不见皇帝倒是有些不习惯。
“冬日里有好几处地方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事故,太子殿下现下该在内阁处理呢。”
不知道是不是病的不太好,脑子也有些迟钝,皇帝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太子权重威胁到他,而是觉得太子辛苦。
不得不说,齐曜这些时日营造的孝子的形象,深入皇帝的心。
叫他半点都不做防。
不一会,齐曜便带着奏折过来了。
他现在倒还是有分寸,所有的奏折他们看过之后只是将重点处理的事情挑出来,一一复述给皇帝,再由皇帝决定怎么做,他们的意见倒是都会说,皇帝若是同意,便直接盖章就是了。
“父皇,佛山冻病严重,又临近年关,怕是要劳动修乐神医大驾了。”
若是放在平时,定然是会先叫御医去瞧一瞧的,但这个时候快到年节了,若是折腾一番御医不能根治,也是耽误事,索性直接请神仙岛的神医去。
皇帝思考了一番,觉得可行,便直接派人去了戚府,请修乐前去。
说是请,这事一闹开,皇帝都派人去请了,若是修乐不去,指不定怎么被人指着鼻子骂呢。
明摆着是逼着修乐去。
得了消息的修乐很痛快的答应了,第二日便轻装简行带着秦艽直接去了佛山。
齐曜得了消息,心里对十二月初八的行动越发的势在必得。
十二月初八,天气晴好。
一大早礼乐便奏响了,昭示着今日的大喜。
按理说亲王成亲是不用亲自去接嫡妃的,但静亲王却并不这么认为,他一大早便换上了新郎的礼服,先去宫中拜别皇帝和良贵妃,这才带着相好的同僚伴郎们,带着长长的迎亲队伍,绕着帝京街道朝着苏府去。
因为皇帝要参加这次的大婚,所以接完新娘子就能直接回亲王府了,时间充裕,所以这个绕行便久了些。
作为新娘子的苏嫮这会穿着大红喜袍稳稳地坐在梳妆镜前被母亲拉着束发,瞧着镜子里画着精致妆容的自己,以及发间已经生了华发的母亲,苏嫮这才有一种自己长大了,要为人妻为人母的感觉。
而她的母亲,也已经老了。
心大如她,这个时候也生出了几分不舍。
她眸子里带着几分犹疑,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小心翼翼的道:“娘,要不,我不嫁了吧……”
第一百五十章:
苏母差点把苏嫮的头发给揪断,瞪了她一眼,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废话,嫁过去就好生过日子,静亲王一看便是个会疼人的,你可让娘省点心吧。”
苏嫮抿了抿唇,闭了嘴。
好嘛,大不了在静亲王府待得不高兴天天回来吃饭好了~
苏母是一点都不知道苏嫮的想法,要是知道定然又是要再唠叨一番的。
哪有嫁出去的闺女还成天往娘家跑的?这不是摆明了说夫家对其不好么。
远远地听到鞭炮声,苏母这才加快的速度,给自家闺女梳好发,带上头饰,又用绣的精致的红盖头遮住面,这才露出几分不舍。
可到底是要嫁人的。
苏嫮眼前一片红扑扑的,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鞭炮声,这才心里开始紧张。
她现在也是要嫁人了哇~
等外面来人说新郎官到了,自家兄长将她背起来,她都是晕乎乎的,直到坐上了花轿,被抬到了静亲王府,整个人都没回过神来。
外面踢轿门的声音倒是将她吓了回来,一脸懵逼的听着外面的声响。
帘子被揭开,一双带着冷意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交叉在小腹的手,耳边响起齐晖温柔到腻出水的声音。
“别怕。”
苏嫮撇了撇嘴:我才不怕呢。
苏嫮被牵引着起身,而后被这人给牵了出来。
一整凉意袭来,苏嫮裸露在外的手不经意的抖了一下。
有点冷。
引赞和通赞高声宣和,苏嫮一脸懵逼的被牵着进了静亲王府。
说不怕是真的,但紧张也是真的。
一会拜了堂,她就是齐晖的妻子了呢。
因为今日皇帝亲临,所有不管是什么阵营的官员们都象征性的送了贺礼,一个个到的倒是齐全。
而这个时候,皇帝还没到。
众人拥着两人一路从大门入了正厅,听着引赞通赞的声响,贺喜赞誉声声声不断。
在两人踏入正厅之后,门外才传来那正的宣声。
“恭迎陛下。”
所有人行礼迎候。
跟在皇帝身侧的齐曜,面对这样的场景心猿意马。
再过一会,这些人叩拜的便是他了。
“不必多礼,今日是子敬的大喜之日,都随意些。”
皇帝高兴,这几天睡得好吃得好,身体也好,都将其归功于齐晖的大婚,便对旁人脸色都好了几分。
“父皇请上座。”齐晖拱手。
皇帝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主位。
于公他是皇帝,于私他是齐晖的父亲,应该的。
引赞和通赞开始走形式,献香,叩首,跪,一拜,二拜,直到请入洞房,正厅才复又热闹了起来。
皇帝笑呵呵的目送齐晖和苏嫮被拥着离开,开口道:“瞧着倒是般配的很。”
他之前还因着苏嫮的名声不好觉得委屈了齐晖,但现在觉着其实也不错,到底是自家儿子喜欢。
但这其中大多数原因,是因为这场喜事让他身体好。
那正闻言笑了笑不说话,倒是站在身侧的齐曜接了话头:“二皇弟面上的笑意都没落下过,想必苏家姑娘极得他心意。”
说完看了看四周大大小小的朝臣,道:“父皇,二皇弟应该安置了地方,咱们过去吧。”
皇帝前来,自然是需要提前安置的,地方还不能小,因为若是皇帝高兴,叫几个朝臣一起来用膳,也是有的。
早就被派着伺候皇帝的下人恭敬地过来,将几人请去了浩轩厅。
那厢齐晖将苏嫮送到新房,嘱咐道:“我一会叫人送些吃的来,饿的话先用些。”
可以说是十分的而了解苏嫮了。
苏嫮点了点头,她早间都没怎么吃东西,自然是饿的。
齐晖这才出了门。
招来两个龙鱼卫吩咐:“保护好王妃。”
“是。”
齐晖先去了浩轩厅见皇帝。
皇帝和齐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面上喜气洋洋的,那正倒是不在。
“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挥手让其免礼,今个是齐晖的大喜之日,他也不愿意扫兴。
“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快出去敬酒吧。”
齐晖这才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迎面就碰上了被那正带着过来的戚静。
今日的大日子,她自然是要来的。
女客那边有皇帝派的嬷嬷安置,倒是不用操心,男客就要齐晖亲自上了。
至于戚静,虽说齐曜大婚她没去,齐晖大婚便来了多少有点甩齐曜的面子,可不管旁人怎么看,戚静自己高兴就行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晖眸子里尽是凝重,戚静的则是风轻云淡。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齐曜手里有姚邵的御令卫,难不成她这边就什么都没了?
不就是对付一个齐曜么,轻而易举的事,之所以闹的这么麻烦,不过是为了刺激齐眷而已。
杀人诛心。
这是齐眷应得的。
齐晖颇有些担忧的心就这么放下了些,整理了下神色便出去了。
齐曜是不想看到戚静的,但皇帝知晓了戚静来了之后,便直接叫那正将人请了进来。
毕竟他前前后后派了不下十数次人给戚静使绊子,最后都无疾而终,这更昭示了戚静的不简单。
他如今倒不想和戚静对上,谁知道戚静还有什么手段,专心要先把皇位拿下,到时候别说戚静了,就是戚玥还活着,也不能奈他如何。
只是他如今怎么也想不到,他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少不了有戚静的功劳。
“外面冷了吧,快把手炉拿上。”皇帝说着,竟是将自己手里的递了过去。
戚静后退半步,低头:“多谢陛下。”
水苏眼疾手快的给戚静弄了一个,麻溜的塞到戚静手里。
皇帝也不见尴尬,抬抬手让戚静坐在他身侧,和齐曜刚好一左一右。
戚静这倒是不推辞了,安安稳稳的坐下。
皇帝又开了个话头:“今年冬寒,开春怕是也冷的,去神仙岛又路途遥远,不若便在帝京修养,左右水苏姑娘医术了得。”
这是不知为何忽然不准备放戚静走了。
戚静抬起眼眸看向皇帝,瞧的皇帝恍惚。
这双眼睛太像了。
被这双眼睛注视,皇帝总有一种被戚玥看着的错觉。
叫他想放又不想。
戚静忽然笑了:“陛下不想我离开?”
皇帝被戚静弯弯的眉眼蛊惑,点了点头。
戚静觉得皇帝的脑子被齐曜弄得药迷得有些迟钝,却也瞧不上皇帝这般的不要脸面。
竟是连身为戚玥外甥女的戚静都不放过!
戚静摸着怀里的手炉,指尖却依旧发凉:“陛下若是这样说,我便要向陛下求个恩典了。”
这一刻皇帝恍惚觉得,坐在他身侧的,就是戚玥了。
戚静看着他,这几年的伪装撕裂,带着戚玥特有的语速和神态,道:“我和绥亲王齐顾两情相悦,想请陛下赐婚。”
皇帝神色微愣,沉浸在将戚静看做戚玥的思绪里没出来,当即将手中的手炉甩下,怒道:“不可能!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齐顾!”
戚静神色平静,仿佛什么都不看在眼里:“为什么?”
“你是朕的!整个戚府都是朕的!”
一旁的齐曜已经懵了,他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看着神色癫狂的皇帝,暗了暗眸子,也猜测是不是幕僚给的药不太对劲。
戚静敛着眉目不语,她现在连瞧齐眷一眼都觉得恶心。
“陛下。”那正及时上前扶住还要发火的皇帝,道:“陛下,今日是静亲王大喜的日子,您小心些别摔了。”
一句话,将皇帝拉回了现实。
是了,戚玥已经死了,他已经是皇帝了,戚府也已经不在了,面前的人不是戚玥,而是戚玥的外甥女戚静。
皇帝坐下抚了抚额,略有些疲惫。
“朕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妤姀,是朕失态了。”
戚静并不做回应,皇帝也没在意。
倒是齐曜,觉得这发展有点不太对。
还没等他想明白,外面有人回禀。
“陛下,江家小姐来了,说是来寻郡主殿下。”
眼见皇帝挥了挥手,那正便道:“请进来。”
江芷兰是来看热闹的。
她要亲眼看着齐曜一败涂地。
行了礼,也没在意气氛不对,见皇帝招她坐下,便自顾自的坐在了戚静的身侧。
鱼迎是自从跟着自家小姐捅死了一回人之后,就什么都不怕了,学着水苏面无表情的往身后一站,淡定的不行。
浩轩厅的香炉里青烟袅袅,一群人也都没说话。
齐曜算着时间,跟皇帝说话的时候顺便手指扣了扣茶几。
“父皇……”
‘叩叩。’
随后皇帝刚抬了头,只觉得眼前一片银光闪烁,在回神一道剑光距离自己只有咫尺。
随口被不知哪里伸出来的剑挡掉,顿时火花四溅。
浩轩厅的门,这时候便紧紧地关上了。
“保护陛下!”
郑辕手持长剑立于皇帝身前,除去跟黑衣人纠缠的一个人,另外几个御令卫分开左右,将皇帝护在背后。
动手的人围着黑色的面巾,但手上的动作明显和御令卫同出一辙。
“陛下,是龙鱼卫。”
皇帝脸色一变,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齐曜道:“齐晖好大的胆子!”
皇帝显然也想到了。
毕竟这是静亲王府,又是齐晖的大婚,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能布置这样的杀局,也只有齐晖了。
眼前的两个人打的你来我往,御令卫却忽然胸口一疼,连拿剑的手都软了下来,猝不及防被削了一剑,一脚踹在地上起不来了。
郑辕看的真切,握着剑的手不由的收紧,觉得今日怕是凶多吉少。
御令卫什么水准他是知道的,如此轻易的就败下阵来,若是没有问题,他是不信的。
“屏息!带陛下先走!”说罢他便朝着人冲了上去。
可齐曜既然做了准备,就没准备让他们活着从浩轩厅出去,至少御令卫一个都别想活着。
原本只有一个的龙鱼卫忽然多了几个,朝着护着皇帝的御令卫就攻了过去,被拦着也不着急,就朝御令卫下死手。
戚静拉着水苏江芷兰安静的躲在角落,静静地看着他们狗咬狗。
可当瞧见一个御令卫别致的剑穗时,抬手就将手里的手炉朝和他对砍的龙鱼卫扔了过去。
水苏:“……”
可快别闹了,一会没戏看了。
浩轩厅本就僻静,门又被关上,里面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惊动旁人。
郑辕和龙鱼卫没过几招,也觉得心悸,浑身都有些发软,他以剑格挡快速后撤,踹开一个纠缠安栎的龙鱼卫道:“安栎!出去通知御前卫!”
皇帝出行,除了暗中的御令卫之外,还有随行的几百御前卫。
郑辕他们虽然人多,但架不住被对方不知不觉的下了药,根本不是对手,这会已经死伤好几个了,既然带着人冲不出去,那便只能派一个先去报信了,争取拖到御前卫来。
安栎也知道刻不容缓,在郑辕的掩护下很快的便冲了出去,直接奔着静亲王府的外面御前卫去。
他不敢在静亲王府停留,太危险。
可他出来的却异常的顺利,身后没有人追就算了,好几次药效发作暴露身形都没有人在意。
有点奇怪。
可现在也容不得他想那么多了。
“静亲王谋反陛下在浩轩厅,快去速速救驾!”
姚邵正等着安栎呢,闻言连身份都不核实,直接带着兵就冲了进去。
冲撞了前厅的贵客也不在意,带兵直奔浩轩厅,眸子里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但是戏还是要继续唱。
到了门口见门关着,还有人守着,立刻道。
“快将门打开!”
那两人都低着头,闻言快速推门进去,也不看里面的场景,直接道:“御前卫来了,快去找主子!撤!”
等浩轩厅的众人回过神来,除了死的死伤的伤的御令卫,其他人似乎都被无视了。
那黑衣人也都走的飞快。
皇帝暗沉着脸瞧着满地的狼藉,眼神都没在深受重伤或死亡的御令卫身上停留半秒。
他现在愤怒的只想杀人。
齐晖,齐晖他竟然敢!
“陛下!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姚邵装模作样的跪在门口。
随后跟来的大臣们一脸懵逼,瞧着里面的场景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皇帝暗着眉目问:“静亲王呢。”
齐曜的人站出来回答:“回陛下,静亲王说是身子不舒服,似乎是去后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