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撤退
“伟大的神，是我们无能，没有将这些违背您的指令的邪恶教徒给驱逐，让他们，公然在您的视线下，举行不被允许的祭礼。”
安东尼奥，以及一众腐之教会的教徒跪在地上，为首的教皇的额头轻轻与地面相接触，嘴唇一张一合。
伯爵次子贝利可同样不例外，跪伏在冰冷的地面，表现与这些信徒如出一辙。
他深刻地感受到，血脉深处的那种呼唤，仿佛在告诉他，他血脉的源头、那位伟大的存在，正在接近当中。
不过，与外表表现不符的，是贝利可内心对安东尼奥的话语的嗤之以鼻：
“往年的祭礼不一直都是在腐之教会，在这位腐烂神的视线下举行吗，名义上，群鸦小镇应该归属于贝卡亚特的管辖范围内，可又有谁真的管过，谁真的敢管……呵呵，甚至，祭礼举行完以后，教会和贵族还会送上几分礼物……”
当然，这些念头只是在心里一闪而过，而且，他知道，对于非信徒的自己，那位腐之教会的神明，并没有读心的能力，不然，他又怎么敢当面腹诽。
原本受到打击的腐之教会的教徒顿时振奋，信仰的神明的到来给他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身上热血都开始奔涌。
“走吧，该离开了。”
月亮结社的丰腴女人明显是来的这一队成员的首领，感受到拂过皮肤的风越来越干燥，腐臭的气味开始弥散，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
“找一个旅馆或是酒馆，躲进去，不要私闯那些有主的民宅，接下来发生的战斗，不是我们这些凡人随随便便能够窥视的。”
她非常理智，立马带着月亮结社仅剩的成员撤退。
血之俱乐部、魔法乐园、七日联盟，一直打酱油的阿卡恩联邦的人、被打得七零八落的风雪神教，都有意识地退进小镇的酒馆或是旅馆，再不济都会礼貌地敲门，问那些居民，是否允许他们暂时逗留。
都在遵守某一种规则。
就连那些始终沉溺在自己世界的朝圣者们，也相继睁开眼睛，金色的光辉退去，然后在雅图克的带领下撤退。
他们又不傻，不会做出一些送死的行为。
漆黑酒馆里，原本冷清的环境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除了外来者，这里还有不少普通的冒险者，以及原本就是小镇的居民。
并不是所有人都穿上了黑袍，蒙着眼睛，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变身成为群鸦教徒。
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们好听话啊，即便广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会跑出去乱看。”
卡莉娜有注意到，当时有出现一部分黑鸦教团的成员，将广场上的普通人都给驱逐了。
“呵呵，虽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其实这些人都受到了心理暗示，不允许外出，这是那位劳洛斯·摩拉主祭的手段……这很好地保证了小镇上神秘与现实的分割，并且，在平时的时候，其实那些披着黑袍的教徒，也只是一些普通人。”
丰腴女人点了一杯酒，眼神微微迷离，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卡莉娜在自己母亲面前从不掩饰情绪，微微张着小嘴，像是狼牙一样的利齿布满口腔。
“勒布兰克女士，我没有想到，你会来这里，按理说，月亮结社应该是最不需要到场的了。”
这时，一个男子走过来，浑身是强健的肌肉，非常高大，光滑的脑袋上用颜料涂抹了特别的图案，手臂、腰间，都配有新式的、看起来异常沉重的武器。
这种外形与打扮，一般是阿卡恩联邦的人，并且，没有将血肉与机械结合，是保守派的人。
“呵，那你们又为什么要来，我记得，阿卡恩联邦最近不是和那个……嗯，以骑士力量为核心传承的小国有冲突吗，听说，他们还信仰一位名为死神的存在。”
被称为勒布兰克女士的丰腴女人歪歪头，脸上勾起一抹笑意，反过来呛道。
其实，这个来自保守派的男人也没说错，相比起来，无论是血之俱乐部、魔法乐园还是七日联盟，都与卡特铎兰的贵族势力牵扯颇深。
血之俱乐部就不用说了，最大的支持者就是那些贵族；而魔法乐园里都是一群学者，可在这个时代，能够成为学者的人首先必须有钱有势才行。
七日联盟有些神秘，可同样和帝国表现出了不少的暧昧。
所以，他们也不得不表态。
与前三者都不一样的是，月亮结社反而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民间超凡组织。
据说，他们信奉这一名代表着月亮的伟大存在。
强壮的光头男人就在勒布兰克女士的旁边坐下，摇摇头，闷下一口酒：
“虽然只是一个小国家，不过，他们手里有一件特别厉害的超凡物品，是一根手杖，贸然发生冲突，我们可能也会吃亏，所以还在考虑……另外，那个信仰死神的教派，也有一点猫腻。”
卡莉娜坐在高脚椅上，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到了无聊，一下一下地晃着脚，窗外，闪电的轰鸣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近……
……
整个广场之上，除了黑鸦教团的人，就只有腐之教会的人留下。
他们坚信，他们的神明会庇佑他们。
至于贝利可，他没有选择。
在夜幕之下，在远方的阴暗的土地之上，隐隐约约，可以瞥见一个可怕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黑色山峰的一条山脊，可仔细看去，又会发觉并非如此。
盘旋在天空的云团，其内穿梭的闪电清晰地将其照亮，勾勒出它的部分轮廓。
它像一道巨大的反向弧线，从不可逾越的群峰一直延伸到无法想象的土地上，经过了伟大存在的改造，无声地蹲伏，在世界顶端。
令人毛骨悚然，高高扬起，满含对人类的威胁。
它在逐渐地接近当中。
一直从远方，传来某种可憎的声音，时不时地混杂着呼啸的风声，破碎而苍凉，随着灰暗的幽光渐渐消逝，代之以云层散发着的恹恹磷光，群峰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不清……
第九十章 再登顶
塔顶，是另一个世界。
入眼，是荒芜，盛大的荒芜，像是一场宏伟的葬礼与赞歌。
头顶不是夜幕，而是另一片完全与现实不同的天空，幽黑、湛蓝、灰绿、墨紫，如同流光一般混在一起。
那里，阴云密布，是亿万年前就死去的星云，还有……熄灭的太阳。
黑色的灰尘在空气中轻轻舞动，异常地清晰，视线之中呈现了诡异的扭曲。
叶清沉默地走在这片土地之上，只感觉这里的空气，让人莫名地觉得难受，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呼啸的风吹得哗哗作响，像是癫狂的演奏，尖啸的声音已经远超越了它的能力范围，发出从未想象过风可能发出的声音，并且，变得愈加嘈杂。
寒风汹涌，几乎令人战栗，有什么在悄然破碎。
叶清有些难受地捂住了口鼻，黑色的碎发狂乱地舞动，显得无助。
在这片空旷又孤寂的大地之上，视线穿过灰尘，就能看见他的身影，一个人，脚印印在地面，一浅一深，踽踽独行。
虽然没有什么目标，但叶清并不担心，只要小祭礼还要继续进行下去，他就迟早会被召唤。
教团不可能连这么一点时间都撑不住。
他只是单纯地在这里逛一逛，看看能发现什么，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连活着的生物都找不到。
“咦？骨头？”
在这一处地界，连方向都无法辨认，叶清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是发现这附近的土壤里掩埋了不少的白骨。
是人的。
然后，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具保存地近乎完好的尸体，是一个老人，闭着眼睛，已经失去了气息。
他盘腿坐在地上，手臂自然地垂下，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链绑住他的四肢和身体。
叶清望向这个老人，觉得他的脸有些熟悉，盯了好一会儿，这才想了起来。
他是，夺舍第一任大祭司的那个精神体！
脸一模一样！
“他是谁？”
“如果是那个从群鸦遗迹里出来，之后又夺舍了第一任大祭司的躯壳的残余的精神体，按理说，他不应该待在这里……根据卡拉那的说法，当时登塔的人是我，而第一任大祭司、那个从腐烂川域来的小伙子应该进了另一扇门，两扇门通往的空间应该是不一样的……等等！”
叶清突然想到，如果把之前的留言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的话：
“也许，这具尸体就是群鸦教会的教皇奥格蒙杜·塞比诺·费尔南多的，而那个残余精神体则是被分割出的那个灵魂，完全成长成为了另一个个体，并想要占据第一任大祭司的身体，意图通过这种方式达到复活的目的……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至于，这位真正的教皇为什么会被关在塔顶，也许是因为那个被分割出的灵魂的反噬……看来，‘轮回’这个方式很危险啊，必须再加以改进，起码要保证分割出去的个体仍然是自己……”
叶清轻轻吐了一口气，吹出浑浊的空气，吹开一粒粒清晰可见的黑色灰尘。
他想到了这位老人留下的讯息，那段留言：
“……我只是想留一段话，逗逗后来登塔的人，说实话，没人聊天，也挺寂寞的……”
当时听着可能觉得没什么，不过，也许这位教皇是真的被关太久了，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这么在空旷的塔顶，感受自己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
何其悲哀，又何其绝望……
反正叶清是不敢想象这种场景，说不准会直接疯狂，根本没有办法以轻松的心态面对。
何况，这是一位神话，起码曾经是，能够坚持的时间远比普通人长得多，几年、几十年，甚至更久……
“嗯，来了。”
叶清感受到了口袋里的温热，那是从那张旧日诗篇上散发出来的，这是劳洛斯之后在上面的布置。
他将旧日诗篇取出来，靠近耳朵，就隐隐听到了呼唤声：
“末世唯一的光；”
“群鸦之主的眷者；”
“执掌安眠与死亡的鸦神使者。”
“我祈求您的注视；”
“我祈求您的回应。”
……
一重重，一叠叠，在耳边轻轻萦绕，似乎只是一个人的呢喃，又似乎，是千万人祈祷的汇聚。
这些声音汇聚起来，钻进耳朵里，并没让精神有什么不适。
叶清没有犹豫，手轻轻一抖，微硬的纸张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同时刺激灵性，涌入这张纸内。
纸上有光辉凝聚，然后扩散，一道门扉逐渐拉开。
“化鸦！”
叶清的形态一点点发生变化，背部长出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眼神变得锐利，瞳孔染成猩红色，闪着寒光。
这一刻，叶清感觉自己的身体拔高了一些，更加瘦削，但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反而隐隐有增加，嗅觉更敏锐，视线也变得更加清晰，不像是乌鸦，更像只鹰。
像是自身体内部，解放了某种限制，有种舒畅感。
灵性更加活跃，上限稍微有所提高。
“如果说，我能依靠恩赐直接变身成为神话级的怪物，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叶清微微握拳，感受到其上传来的力量，感叹道。
不过，他也知道这不可能，过于强大的力量，只会反过来给自身带来压迫，甚至是难以抑制的污染。
没有再想，拿着旧日诗篇，叶清走进了这扇门扉。
“就像之前一样，再次受到了召唤……”
“可惜，这次变成替身了……”
……
死气沉沉，阴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腐臭味，地面龟裂，土地开始沙化，连新长的植物都变成了黑色。
那金色的壁障死死地阻挡这些发生在外围的影响进一步扩散，可惜，还是一点点开始碎裂。
那最后的一位女祭司轻轻晃荡手中的金碗，里面传来了水撞击金属的声音，同时，似乎还有砂石转动。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将金色大碗里的某种不明物质一饮而尽。
随着喉咙的吞咽声音，她裸露的白皙皮肤一点点被凭空长出的金属、齿轮、螺丝等机械覆盖。
最后，呆立在原地，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脑腔中发出机械的嗡鸣：
“鸣生命大钟，推动杠杆；”
“鸣生命大钟，启动活塞；”
“鸣生命大钟，点燃涡轮；”
……
“齐声歌唱，赞美您，大慈大悲千手观自在菩萨；”
“佛心渡世，显无上圣器！”
女祭司用的语言，赫然与之前那些被污染的风雪教徒所说的一模一样。
第九十三章 放弃梦境交互
当传说中，能够实现人们愿望的美丽仙女，最后却在自己肮脏的愿望下，化作一滩腐臭的脓水；
当故事里，为迷途的旅人送去祝福的可爱小精灵，却迷失在了对自己的疯狂祝福之中，变成干枯的黄沙；
当神话中，永远忠诚守卫着神明的宝藏的强大骑士，却带着金币逃向阴影，被宝藏化成的怪物吞噬……
所有的一切都在腐坏，腐坏的不只是外表，还有难言的欲望。
潮湿、腐臭、霉斑，涌动的腐坏，还有残骸，渐渐成为了这个童话的梦境的新的色彩。
布满真菌的地面，突然腾起了一股蒸气般的鬼火，那是一种病态的黄色磷火，鼓胀拍动着，逐渐扩张到一个巨大的高度，显露出了一个半人半怪物的模糊轮廓。
它的眼睛布满嘲弄，以及深切的贪婪和恶意，从每一个角度，每一个方向，直直地盯着你看。
它翻滚涌动着，不怀好意地缠绕在一个陷入安眠的群鸦教徒的身上，并且在试图逐渐溶解他，腐坏、发黑的面孔正透过窗口，睨视着里面的每一个人，似乎在胡言乱语，并且伸出不断溶解滴落的爪子，做着难以理解的动作。
漆黑酒馆里面，无言的沉默在蔓延，伴随的，还有难以言喻的惊惧。
一个男人含混的嘀咕也逐渐演变成了一声无法抑制的高呼，他用嘶哑的嗓音恐惧地尖叫道：
“我的呼吸，我的呼吸！”
接着，他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似乎要用着这种办法驱除窒息的感觉。
卡莉娜认识这个尖叫的男人，他的左手少了一根手指，这是先前曾在旅馆冒犯她那个男人，她记得他的名字，叫里贝特。
可如今，在这种极度的恐惧与骇人中，竟然生生地掐死了自己，呼吸渐失。
有人冷漠，有人害怕……
“不用害怕，这个怪物应该进不来。”主动跟月亮结社的勒布兰克女士搭讪的光头男人声音微微颤抖，显然，不像表面如此镇定。
毕竟，这种集合了丑恶与不洁、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怪物，直接把人吓得肝胆俱裂也不为过。
“它在干什么？”
突然，勒布兰克女士眼神一凝，大声提醒大家，注意外面这只怪物的动作。
它已经完全将底下缠绕的群鸦教徒给溶解掉了，渐渐地挖开了墙壁，里面有发臭的黑色泥土、白色的蕈菌、黄色的黏滑脓浆流出。
这堵梦境构筑的墙壁，就这么破开一个大洞，这只怪物裂开森森的大嘴，发出怪异、粗砺的笑声，扑倒一个普通的居民，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缓慢地将其溶解。
“啊！”
“不要！”
“放开我！”
“救命啊！”
……
尖叫的声音此起彼伏，混乱一瞬间就压倒了秩序，镇民和普通的冒险者相互推搡，没人敢上前一步。
“镇静！”
这是勒布兰克女士的声音，这一刻，显得分外威严。
银白的光辉从她的身上散发开来，短暂驱除了恐惧与慌乱。
另外一个穿着纹有星星图案的蓝色的魔法袍的老人沉着脸，一根细长的魔法杖举起，口中似乎轻轻念了几句什么。
“石化术！”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紧接着，阿卡恩联邦联邦的来人里，有人举起手枪，几枚子弹连连发射，带着破空声，可惜，在靠近怪物的一瞬间全部被扭曲，化作蘑菇、彩色羽毛、鲜花坠落。
“攻击没有用！”
“这要怎么打！”
微暖的夜风透过大洞吹了进来，一瞬间，所有在场的人，都感觉不寒而栗。
……
童话般的梦境正逐渐被侵蚀，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火焰构建的大门缓缓拉开，在大祭司殷切的期盼之中，逐渐成型。
他看着情况越来越糟糕的小镇，轻声开口，对着空气说：
“诺兰，放弃梦境交互，转而开启‘安眠领域’，另外，允许调用‘10’、‘31’、‘13’，务必保护镇上教徒的安全。”
诺兰·诺斯，她是黑鸦教团的三位主祭之一，负责亚鲁特王国的事务，谁都不知道，她已经秘密地到达了卡特铎兰帝国。
编号“10”，名为“死亡国度”，可以直接将被链接的生物带入另外一个大型的国度，在这里呆的时间过长，就会被转化为死亡生灵。
“死亡国度”具有一定的活性，会试图操纵国度内的死亡生灵入侵现实，将所有看到的生物都统统转化为死亡生灵，具有极强的感染性。
平时都是处于被封印的状态，可以有限度地被利用，对付普通人或是那些超凡结社轻而易举，但对于一位伟大存在来说，“死亡国度”很容易被摧毁，除非它转化的死亡生灵足够多，强大到一定地步。
不过，教团不可能这样做，反而会害了自己。
编号“31”，名为“克劳伦德的不变之草”，繁殖力极强，吃下后可以让普通人的状态短暂地维持一个不变的状态，包括寿命、伤势等。
换句话说，如果每隔一段时间就摄入一些“不变之草”，甚至可以达到永生的目的，但这显然不可能，因为它的毒性极强，且不会被本身的不变状态影响。
每次只能截取一部分栽下，并要及时彻底地清理干净，不然，它会抢夺其它植物的养分，在极短时间内造成土地沙化，造成另一种难以逆转的破坏。
编号“13”，名为“湮灭之轮”，是一个巨大的机械轮盘，疑似和“无名之画”、“钢铁的礼赞”是同一来源。
目前来说，大多数物质会在“湮灭之轮”的威力下之间湮灭，化成最微小、肉眼不可见的粒子，除了“不灭之剑”以外。
它的封印方式与“无名之画”、“钢铁的礼赞”相同，必须每隔一段时间有人诵念“神圣大礼赞渡世经文”给它们，它们才会安静。
这件经文同样也是一件超凡物品，编号“67”。
念诵的人员每两个月一换，极限时间是三个月，不然，受“67”的影响，诵经人员会被潜移默化地改变理念，并试图割下自己的脑袋，敲击。
大祭司的想法很简单，将所有的普通镇民和教徒暂时移入“死亡国度”，并启用“不灭之草”维持他们正常的状态，安眠领域可以让镇上的怪物陷入沉睡，也能为“死亡国度”里的正常生灵提供保护。
“湮灭之轮”的作用，主要是清理启用“不灭之草”所带来的后果。
伟大存在带来的污染实在过于严重，哪怕只是无意识的影响，大多数人也无法抵抗，所以，必须采用这种战术，因为，普通的教徒在这场战争中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至于为什么不提前遣散镇上的居民，大祭司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那月亮结社和血之俱乐部他们？”一个柔和的女声问。
“不用管他们，让他们自求多福。”大祭司连眼都不抬一下，语气冷漠。
“……是。”
第九十二章 童话梦境
随着那最后一位女祭司念出神圣的、另一种语言的赞歌，她的身体快速发生溶解，那些螺丝、齿轮、铁片掉了一地，并且又飞速地在半空中重新汇聚。
那是一个一只手臂长的直径，不停旋转的的机械轮盘，共分三层，边缘上刻印着繁复的某种文字，敲击声与虔诚的诵念声从机械轮盘的中心的空洞传出。
它曾经出现在那幅绘有千手菩萨的画像里，就在祂的背后环绕。
单从外表看，它是一个纯粹的机械造物，蕴含着某种极致的、畸形的美感，能够轻易让一个普通人化身迷恋钢铁造物的恋物癖，爱上，并且为此疯狂痴迷。
当然，在场的人，没有谁会想不开去直视它。
机械轮盘缓缓向上升起，从虚空中一点点衍生出大量的机械零件，将其一点点扩大，最后，遮蔽住了天空。
然后，从机械轮盘的中心，一只瓷白色的巨大手臂伸出，缓缓在那道黑色山峰的山脊、巨大的反向弧线上一拍，无数的金光迸裂而出，伴随着千万人汇聚而出的念诵经文声音。
巨大弧线顿时从中间开始断裂，然后，经文又化作锁链，将其一截截，完全捆缚住，不能动弹。
可惜，只有这么一击，那巨大的机械轮盘就受到了某种影响，飞速腐化，化作滚滚黄沙满天飞舞。
与此同时，剩下的六位祭司手中金色大碗顿时破裂，化作碎片，然后，反而刺进了相应的祭司的手腕、脚踝和脖子处，深深地扎进去，没有血液流出。
他们的脸一下子被扭曲，成为被恐惧所击倒的石像，永远立在了祭坛之上。
在那金色屏障破碎的前一刻，群鸦小镇的居民楼里，披着黑袍、蒙着眼睛的群鸦教徒似乎都得到了什么命令，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来，他们蹲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手环抱着膝盖，整个身体蜷缩着，呼吸渐渐平稳。
就这么，一点点，一点点……陷入了梦境之中。
一个无比巨大的、甜美的梦中。
然后，昏暗潮湿的角落里长出了发光的彩色蘑菇，红的、黄的、橙的……各种明亮的颜色染上了各栋建筑。
蓬松、柔软的白云就这么坠在屋顶，流淌下香甜的奶和蜜，还有轻柔、美妙的歌声顺着风飘过来，化作白色的飞鸟，在枝头相互拥抱。
一时间，整个群鸦小镇，像是被拖入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金色屏障“啪”地一声彻底破碎，可是，即便是腐烂神，祂的影响也再无法扩散。
“已经差不多了，使者已经登上了塔顶。”
大祭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察觉到了，塔顶之上，有人已经登顶了。
他指尖轻弹，几簇火焰飞出，香草和花的香味立马扩散开，独特的某种精油的气息让人精神一振。
开口念诵：
“末世唯一的光；”
“群鸦之主的眷者；”
“执掌安眠与死亡的鸦神使者。”
“我祈求您的注视；”
“我祈求您的回应。”
火焰扩散开，拉成大门，但似乎遭受了某种阻碍，这个进程十分缓慢。
大祭司没有急躁，这是因为无尽之塔本身的影响，事已至此，再怎么着急也没什么用了。
“这是一个必要的过程，使者必须登过无尽之塔，接受主的光辉的照耀，然后在召唤之中回归，加上这些历史要素，才能满足仪式的要求，在之后的大祭礼中……”
想到这，他突然双手握拳，抵在嘴唇边，虔诚地呢喃：
“他将成为命定的鸦神使者，主也必将重归大地。”
“主将重归大地……”
“主将重归大地……”
……
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不知是在确认着什么。
大祭司看着祭坛之上化为石像的六位，甚至，其中一位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嘴唇微微动了动，眼睛蒙着黑布，看不清具体的神色。
最终，只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们手中的七只金色大碗是教团中编号为“19”的超凡物品，是一套的，名为“封印之碗”，效果是可以一定程度上抵消其它超凡物品的代价，可必须以人的性命与之相链接，成为契约者，并且七个人一个都不能少，这才能发挥它的效果，而且，条件还颇为苛刻。
七只碗内各自封印了一件超凡物品，分别是“城市蜃景”、“印格拉斯提取物”、“神言之水”、“收容所”、“命运小偷”、“无名之画”、“钢铁的礼赞”。
其中，“无名之画”编号是“27”，“钢铁的礼赞”编号是“9”。
可惜，随着金碗的破裂，里面的超凡物品也会一同被毁。
“这是必要的牺牲，早就在计算之中，面对一位伟大存在，凡人实在是太过无力，还好，冬心少女没有一起出现……如果，群鸦小镇与梦境短暂的交互无法阻挡祂的步伐，那么，只能继续将‘4’和‘13’请出来，这是，不得已的选择……”
……
像是陷入了另一个世界的群鸦小镇，完全被笼罩在梦幻的色彩之下，踏进去，犹如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
这是只有书本中才有描绘的世界。
可是，渐渐地，在一些阴暗的角落，正在发生某些变化。
当只存在于传说故事中的林中仙女点燃起篝火，围着它尽情地飞翔，载歌载舞，脸上挂满了美好的笑容时，一些阴暗的形体从火焰的阴影中钻出，也围绕在微弱的篝火四周舞蹈。
那些形体缓慢而笨拙地跳跃着，伴随着几近疯狂、让人看不下去的扭动和弯曲。
它们抖动着，像一种若隐若现、令人作呕、几乎有些发光的蒸气，然后，逐渐发展出模糊而又令人惊骇的朦胧形状，并在经过的地方留下一股恶臭。
那些美丽的林中仙女，在这股恶臭之下，一点点腐坏，化作淤泥，化作脓水，凄惨地死去。
这是非常骇人的景象。
街灯矗立在道路两旁，透过层层阻挡投射进暗淡的光芒。
地板与石砖上，令人憎恶的真菌逐渐布满，散发着羸弱的磷光，吞噬掉石灰粉刷的痕迹。
带来了潮湿、腐臭，以及遍布的点点霉斑，还有一堆堆渐渐腐烂的残骸，早已被熏黑了、染上锈迹……
童话梦境正在被污染……
第九十四章 等等
当小镇之上，故事与传说开始消失，斑斓的色彩一点点退却，流淌着的奶和蜜缩回虚空，这里，再次回归了现实。
没等那些从真菌中生出的怪物们高兴多久，他们就发现，自己的猎物消失了，并且，从小镇建筑的墙壁上，长出了一只只眼睛，一眨一眨，在隐藏的阴影之中，悄悄地盯着你。
然后，独属于安眠与寂静的领域开始缓慢扩张。
黄色磷火逐渐沉寂，半人半怪物的模糊轮廓一点点扭曲，化作一缕烟雾，陷入沉睡。
然后，在一阵金光之下，彻底湮灭。
停歇的雨再次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滴没有落在地面，反而向天空汇聚，一条巨大的河流的雏形渐渐形成。
大祭司抬头向天空看去，黑布之后的眼睛立马感觉像被火焰灼烧了一般，剧烈的疼痛蔓延，同时流下两行血泪，他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他的背后，一只没有瞳孔和睫毛的巨大眼睛悄然睁开，很快，又迅速闭上，形状逐渐被扭曲，虚影之上竟有实质的肉芽冒出来。
河流之上，无数倒吊的尸体垂下，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面目狰狞，浑身腐烂不堪，散发着臭气。
他们的身上出现了重重虚影，在小镇的屋檐下、街灯上、掩映的草丛里相继浮现，鲜红的血液流淌而下。
只一瞬间，那长出的一只只眼睛相继爆碎，像是超出了限度，承受不住这种力量。
沉睡的怪物们同时醒了过来。
死尸们像是发现了什么，各自转了一个角度，面向同一个方向，在他们的视线的注视之下，空旷的街道有什么正在浮现。
那是黑雾，虚空破开了一个口子，接着，是黑雾，仿佛无穷无尽的黑雾涌出，黑雾之中，干瘦的尸体、恐怖的骷髅张牙舞爪地爬出来，冲向那些倒吊的死尸。
可惜，还没等靠近，就化作一堆黄沙，随风飘散。
可这些死亡生灵同样如黑雾一般无穷无尽，前仆后继，完全不畏惧死亡，冲向倒吊的恐怖死尸。
这其中，有一具干尸尤为特别，皮肤失去了水分紧紧贴在骨头上面，可从那张脸上，依稀仍可看出生前的风韵。
她穿着金线编织的裙子，裙撑特别大，显得极为夸张，披着的围脖上别着镀金的别针，脚上穿的是镶嵌着宝石的靴子，腰间的腰带糅合了东方风格的精美华丽的刺绣图案，风格怪异，但又极尽奢华，恨不得将所有值钱的耀眼之物嵌在身上。
这不符合当前的卡特铎兰帝国贵族的穿衣模式，贵族们虽然同样热衷于珠宝，但更在意内涵与格调，这种夸张的打扮是令人极为不耻的。
在卡特铎兰的历史上，只有一个极为短暂的时期是崇尚着这种穿衣风格的。
不过，这段历史几乎不被承认。
对于高贵的贵族，尤其是卡特铎兰的皇室，冬心少女的血裔们来说，更是一段不愿被铭记的历史。
是耻辱。
因为，当时坐上女皇位置的并非神裔，而是一个普通的农妇，一个极其有心计和手段的农妇，不仅设法得到了当时强盛的黑鸦教团支持，登上皇位之后，又不知为何从冬心少女的手中获得了极大的恩泽，同样能够掌握冰雪的力量。
这具特殊的死尸在街道上来回踱步，阴暗、微微发黑的风雪从她的身上向外扩散，极短时间内改变了这一块区域的天象，有几具倒吊的死尸身上甚至泛起了冰棱，快速发青变得僵硬。
几具倒吊的死尸直接碎裂开。
可也仅限如此。
影响无法再进一步扩散。
一具倒吊的死尸轻轻移了移身体，恐怖血腥的目光直直地望向这具女尸，要将她化作黄沙。
可在她即将破碎的前一瞬，立马化作黑雾消散，被“死亡国度”重新回收。
她的地位似乎十分特殊。
然后，有一个活人出现在了黑雾之中，不过，明显地，她并非自愿，布满疤痕的脸上有明显的愕然。
她微微皱眉，心念一动，立马消失在原地，可下一秒，又被再次拉回来。
消失，拉回，消失，拉回……
在这场不断循环的拉锯战中，这个突然出现的活的女人的皮肤，开始有片片的皲裂产生。
并且，倒吊的死尸身上哗哗流淌的血液汇聚成为一条条长长的绳索，流入未知的虚空，似乎要将什么拉出来。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似乎某个陌生、未知的国度一角，露出焦黄、硫磺气味的大地。
大祭司承受着剧烈的头痛，身躯不停地颤抖，跪在地上，一只只没有睫毛的眼睛从皮肤中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怀着不明显的、深沉的恶意。
“啊……”
他再也承受不住一般，发出嘶哑的痛呼声。
这一刻，连喉咙都异常干涩。
他知道，他知道……
腐烂神已经抵达！
教团的所有手段都失效了，“钢铁的礼赞”没有困住祂太久。
大祭司用尽全力，咬牙切齿地从喉咙中发出声音：
“莫……卡特，莫卡特，启……启用，允许启用……”
“等等。”
没等他说完，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身上的异变瞬间平息下来。
大祭司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那已经构建成型的好火焰大门，还有，从门内走出的身影。
这一瞬间，天空的阴云被同时驱散。
……
“妈妈，你没事吧？”卡莉娜关心地问，貌美的脸上满是担忧。
“我没事。”
诡面少女的母亲，勒布兰克女士艰难地喘了一口气，然后回答，接着，苍白的脸上又泛起了一股异样的潮红。
“咳咳……咳咳……”
血液从她的嘴角留下。
她们躲避着之前那种从真菌中生出的怪物的追击，在狭小的建筑中不停穿行。
所有的普通人都一瞬间消失，除了她们这些超凡结社和阿卡恩联邦的来人，很明显，教团不愿意救助他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怪物也陷入了沉眠。
可是，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太久，怪物相继醒来，并且越来越多，没有了梦境的庇护，它们迅速钻进了建筑，捕猎人类。
可是，即便已经逐渐遭到了围堵，她们仍不敢往外逃跑，有人向外跑出去，一瞬间就化为黄沙。
卡莉娜咬咬自己的嘴唇，慌乱地不知应该怎么办，她的恩赐发挥不了一点作用，那些怪物不可能会对人类产生好感。
而且，由于她本身的怠惰，几乎不怎么用心学习神秘知识。
这一路上，完全是依靠她母亲的能力，带着她这个拖油瓶一路逃窜。
梦境消失之后，那种怪物同样可以被攻击到，可架不住它们生命力强悍，而且数量太多，手段也极为诡异。
勒布兰克女士明显撑不了多久。
“神啊，伟大的月之女神啊，求求您降下力量，拯救我们吧。”
她着急地在心内胡乱地祈祷。
可是，她的神明显然没有眷顾她，因为，一只怪物循着痕迹发现了她们。
半人半怪物的诡异生物在黄色磷光中若隐若现，那双如同昆虫般的贪婪眼睛却异常清晰，怪异、粗砺的尖鸣从它的森森大嘴中传出来。
它在呼唤同伴。
很快，又有几只聚集过来。
勒布兰克女士微微松开了握紧卡莉娜手腕的手，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可没等她做出具体的行动，那些怪物就这么倒在地上，陷入沉眠。
勒布兰克女士愕然，抬头望向窗外，可以看见，夜幕的阴云被驱散，露出了明亮的星星。
第九十六章 收尾与加冕
当在天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黄色轮环的河流在夜幕中缓缓隐去时，叶清轻轻吐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
说实话，他完全不是腐烂神的对手。
当初在蒙昧纪元能够一打二而且还几乎是碾压的状态，一是因为当时的冬心老妪和河川之主刚和加西亚大战，本身受了不小的伤，二是因为有群鸦之主的庇护。
这就相当于三个小孩打群架，其中两个小孩联合了起来，可偏偏被围攻的小孩背后有个两米多高的肌肉大汉撑腰，谁看了谁不怵啊。
虽然比喻并不恰当，但大致是这个意思。
而现在，腐烂神处于完好的状态，而且因为谋夺了血族亲王的权柄，变得更加强大了。
而叶清只是从历史虚影中借的力量，比之蒙昧纪元更加不如。
刚刚的短暂交手中，腐烂神以为双方都只是在试探，简单地过了过招，但殊不知，叶清刚才的劈斩天河的一击，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他是想着，能不能暗搓搓地直接一招解决腐烂神。
当然，也正因为这不能真正地伤害到腐烂神，祂没有危险的预警，所以才以为都是试探。
毕竟，叶清表现得太过云淡风轻了。
而且，居然还知道蒙昧纪元的秘史，显然并不简单。
“看来，腐烂神的打算是，如果黑鸦教团没有神话级的力量，那就直接摧毁也无妨，如果有，则只是单纯试探，毕竟，和另外一位神话对上，这可能会让祂自己重伤，显然祂并不愿意如此……”
“冬心少女并没有出现，但并不代表祂没有关注这里，祂只是在观望，很可能透过风雪神教的信徒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这样看来，腐烂神和冬心少女并非完全的联合体，这也正常，毕竟已经没有了一致对外的大敌，不过，这种存在的合作关系也不是我够揣测的……”
“虽然看似解决了危机，但黑鸦教团现在依旧不过是空中楼阁，所谓的鸦神使者不过是个假架子……接下来，大祭司势必要在很多方面做出让步，不过，以教团的底蕴来说，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出去最顶端的战力，仍会是最强大的超凡组织……”
“另外，这里就不得不考虑到一个问题，群鸦之主的苏醒和回归是否与黑鸦教团有必然的联系……应该没有，不然，即便有神话级的力量，教团也不可能会存在，冬心少女和腐烂神必然会联合起来，摧毁这里……”
叶清抬头，透过夜晚的云层，视线仿佛之间穿透进了外太空，然后，他感受到，在所谓的星界之中，一位异常强大的存在踞伏着，强烈的存在感让任何神话级的存在都无法忽视。
虽然看不清，但叶清知道，那就是群鸦之主。
就像一颗太阳，依旧高高悬空。
经历了蒙昧纪元一行之后，他原本以为群鸦之主不再回应，可能是因为祂又飞去别的星系，继续自己的旅程，这在古文明时期，似乎是常常发生的事情。
单这一点，就与曾经的银月女神以及那位代表光辉的存在有很大的不同。
“或许，是因为祂是古神，古神代表着特殊的意义……”
叶清依旧记得，系统的调查对象是古神，而非神明，在这颗星球上，即是对群鸦之主的称呼。
“这样看来，群鸦之主依旧停留在这颗星系，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陷入了沉睡……那滴藏在不灭之剑内部的神血，说不准就是祂的……”
这些念头只是在叶清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当一切平息以后，镇上的教徒和居民重新走出。
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安抚，仿佛之前的恐怖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只有这座小镇，处处遗留的恐怖伤痕，还有无法被忽视的、足以影响人精神的污染，在述说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不过，这些污染很快就有专门的人前来清理，教团有完整的应对手段。
普通镇民在劳洛斯的心灵操纵之下，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陷入了梦乡，明天一早，就会遗忘一切。
为了避免有残余的污染改变他们的身体以及精神，之后同样会使用秘术进行一次大范围的清除与安抚。
而披着黑袍的群鸦教徒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祭礼继续进行，将进入收尾的阶段。
……
祭坛之上，六位祭司的石像已经被搬走，脏污的痕迹重新被清理干净，黑色石砖上有历史沉淀的气息。
三位主祭都到场，分别是劳洛斯·摩拉、莫卡特·昆伊洛和诺兰·诺斯。
劳洛斯和莫卡特，叶清都见过，而主祭诺兰·诺斯是唯一的女人，比较年轻，脸上布满疤痕，是之前操纵“死亡国度”的那个女人。
大祭司就跪在叶清的面前，而有人用托盘送来了一顶月桂王冠。
叶清接过冠冕，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以及那颗金黄色的宝石，里面有一只光辉之犬正沉睡。
这是在蒙昧纪元的时候，叶清亲手制作的王冠。
这是一件比较优秀的超凡物品，戴上之后，附着在其上的胜利之咒可以驱除恐惧的心理，另外，可以短暂地完全融入光辉之中进行跳跃和穿梭。
副作用很小，戴上一段时间之后，会让人短暂地极度厌恶黑暗。
这件王冠没有编号，因为，它更重要的是其代表的意义所在。
这是第一任鸦神使者的赐予，象征着黑鸦教团的开辟。
神奇的是，曾经的第一任鸦神使者，又化作最后一任鸦神使者，再次为现任教团大祭司加冕。
像是和历史、和神话重合了一般。
意义非凡。
叶清将冠冕戴在大祭司的头上，不知为何，同样摘下了蒙着眼睛的黑布的卡布雅兰·圣多突然泪流满面。
不是因为别的，而只是因为加冕的这个动作。
毕竟，卡布雅兰的上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届大祭司，是由上一任大祭司匆匆委托的，没有真正的鸦神使者为其戴上王冠，也没有在主的注视下、在主的光辉庇护下。
即便，他知道，这并非真实的鸦神使者降临。
他虽然看不出异样，但他猜得出来，这就是卡拉那的力量，毕竟，他和卡拉那也相处过几十年。
很可能，这位曾经的圣者，已经成为了一位伟大存在。
“即便不是真的，等到下一次大祭礼举行，一切也终将成真……”
叶清注意到了大祭司的情绪波动，眼神没有什么变化，充满威严地开口：
“我为你加冠；”
“在主的注视之下；”
“你将成为祂的圣徒，行走人间的牧首！”
大祭司任由眼泪流下，近乎喃喃地开口，说出誓词：
“我将尽己所能；”
“我将传播主的信仰与光辉；”
“我将行在光明的大路上，行在真理的正道中；”
“不贪慕世俗的、不迷恋虚无的；”
“坚定自己的信念，如一座高塔，不因暴风雨而倾斜；”
“不偏离自己所追求的目标；”
……
而那些披着黑袍的群鸦教徒跪在祭坛下，围成一圈又一圈，狂热地呼喊：
“伟大的群鸦使者，我们敬拜您；”
“您是末日的光辉，是伟大之神行走人间的使徒；”
“您将指引我们，行在正确的道上，灵魂升入神的国度；”
……
同样跪拜祈祷的，还有那群朝圣者。
汹涌的祈祷声汇聚在一起，朝着叶清涌过来，似乎化作了特殊的力量。
然后……
“昨日重现……有了松动……”
第九十五章 历史虚影
当化身“鸦神使者”的模样的叶清正从火焰大门中走出来时，大祭司正背对着他，似乎在艰难地忍受着什么，被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因此，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他抬眼望去，一眼就看见，那种超过人类理解概念的来自古老世界的邪恶，如同疾病和毒瘤沾染了房屋、街道和以及整个小镇。
那种邪恶，能将一名无畏的战士削弱成为一个战战兢兢的胆小鬼；能令一个满是洁净白砖铺就的圣礼堂化为噩梦之地。
当然，还有倒悬着向上空汇聚的雨水，耳边，有轰鸣的闪电。
以及，那一具具在屋檐下、街灯上倒吊的恐怖死尸，散发着恶臭，皮肤腐烂不堪，许多白色的蝇蛆在尸体上揉动，交汇在一起。
不过，看的时候，似乎隔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不清晰，也或许正因此，叶清并没有受到伤害。
他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视线左右移了移，就看见，火焰大门旁边，似乎从很早之前就一直站着的卡拉那对着他笑了笑，接着，灰白雾气自虚空的孔隙露出，遮蔽了半个身影，蔓延成为一条灰白的、永远流淌着的大河，环绕着世界向前。
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足以叶清看到一些东西。
文明的利剑划破黑暗；
喷薄的蒸汽和工业的轰鸣开启了新时代；
神秘学的发展大放异彩……
他渐渐恍然……这是，历史？
顺着这条灰白大河往上，有几道熟悉的人影闪过，然后，叶清看见卡拉那的手往灰白河水中掏了掏，不过两三下的功夫，一个人影快速勾勒而成。
那是一位背负着巨大黑色翅膀的存在，后背隔着稍短的一点距离，两道狭长的血痕裂开。
祂淡绿色的眼眸呆滞，没有自己的神智。
这赫然是卡卡·达克斯，而且，还是鸦神使者那个时期的卡卡！
没等叶清问出口，他就感觉自己一瞬间和这个虚影建立了某种联系。
卡拉那微微松了松手，虚影不再被拘束，像是受到了某种引力一般，朝着叶清靠近，并与之重合。
“这是我的补偿，祝你好运。”
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灰白雾气轰然破碎，像是从未存在过现实一样。
……
大祭司僵硬地转过脑袋，看到了已经构建成型的火焰大门，以及，从大门中走出的身影。
他，不，祂身后背负着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两道血痕浮现，放于两侧的双手指尖有星芒垂落。
恍惚间，大祭司甚至以为是真的鸦神使者降临。
叶清感受着身上所承载的熟悉的强大力量，微微吐出一口气，然后，手轻轻在满是褶皱的夜幕上一抚，顿时，那满天的阴云尽数消散，闪电和雨水化作虚无，露出明亮璀璨的繁星。
无声无息之间，远比教团布置的秘术更加强大的安眠领域自叶清的身上开展，扩散并笼罩整个群鸦小镇。
只一瞬间，所有倒吊的死尸和捕猎人类的怪物全部陷入沉睡，那哗哗流淌的血液也停止了流动，失去了动静。
趁此机会，脸上布满疤痕的女人身影瞬间消失，那被拉出一角的巨大国度也重新隐藏，伴随着黑雾和死亡生灵一同退却。
大祭司没有呆愣多久，黑布下的眼神复杂，面向叶清，五体投地，沙哑的声音响起：
“恭迎鸦神使者降临！”
然后，叶清同样听到了听到了众人狂热的齐声呼喊，不是从镇上，而是从另一个国度，祂可以轻易看到，那些披着黑袍的教徒跪在地上高声呼喊。
不过，祂没有在意，因为，那条环绕的巨大河流仍然在天空中流淌，无数的死尸倒悬其上。
巨大的怪影从死尸的身体上浮现，并且，模糊的轮廓中，见到了一个饱含恶意、令人憎恶、滑稽模仿的人类形体，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特质，流淌着不洁、怪诞、反常、可憎和令人厌恶的东西。
怪影身上没有眼睛，不过叶清知道，其上承载着腐烂神的意志，正在审视自己。
叶清从来知道，平等交流的前提从来是相当的力量等级。
于是，祂没有说话，眨眼间，无数的乌鸦自土壤、空气中“长”出来，浓浓的黑雾之中，一个披着黑袍、戴着兜帽的人形生物从地面高至天际，拎着漆黑色的巨大镰刀，欲一刀劈断环流的长河。
并且，透过黑雾，有一道狭长、似乎是天空的伤口的血痕裂开，它将要从腐坏的外表之下，偷取怪影仅存的生机。
怪影的身体快速扭曲，蛆虫、苍蝇、腐肉、巨蚊等肮脏之物掉落而下，聚合成为一座蠕动的黑色山峰，快速将黑雾和乌鸦一同融化掉。
同一刻，叶清的心内原本细小的杂念似乎得到了某种扩大，混入其它未知的、残余的毒性，在荒谬这堵高大围墙里，在凋零的惊恐慌乱里，困在希冀与腐烂并存的土壤之中，一点点走向末日。
祂立刻意识到了不妙，身躯“啪”地化作黄沙和淤泥划开，可实质上，祂的意志进入了这个巨大死亡使者之中，用力将镰刀挥舞而下。
环流的巨大河流一阵颤抖，内里蕴含的生机和各种存在的生物一瞬间被毁灭，然后，迅速化为腐烂的淤泥，可是，很快，又有鲜红的血液自内流淌而出，化作生机，重新滋润一切，生命再次孕育。
天空的河流恢复平静，叶清的身躯在黑雾中又一次凝聚，站在祭坛之上原来的位置，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至于大祭司，从头到尾低着头，知道什么应该看，什么不应该看。
在腐之教会跪伏的前方，坚硬的地板化作黄沙，然后，化作一个几人高的畸形头颅，直直地看着叶清，空洞的眼睛看不清任何神色。
“我很好奇，失去了群鸦之主的回应，你是如何获得这股力量的？”
头颅的嘴唇没有动，却发出了声音，很明显，这背后，正是腐烂神与叶清对话，并且，祂并没有看出这是历史虚影所带来的力量。
是因为祂没有接触过，还是，有别的原因……
说起来，这还是叶清第一次与这位存在这样相处，蒙昧纪元时候，借着群鸦之主的光辉，把祂暴揍了一顿。
叶清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呵呵”一声，说：
“看来，加西亚的力量让你获得了不少好处。”
头颅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清，似乎要看出个所以然来，然后，一阵黄沙涌过，头颅和腐之教会的人都消失不见……
第九十七章 令人厌恶的雕像
“昨日重现有了松动……”
叶清有些讶异，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恩赐“昨日重现”似乎有了些许的变化。
事实上，自他回归新纪元以后，就发现“昨日重现”几乎没有什么作用，根本没有办法向历史中的“鸦神使者卡卡”借取力量，毕竟，两个存在是完全割裂的两个个体，历史不承认他的身份。
可现在，叶清敏锐地察觉到，“昨日重现”已经可以动用，稍微地撬动了存在历史中的第一任的鸦神使者的力量。
尽管依旧没有办法借用，可至少有了希望。
“是因为信仰，或者说，一种认可，基于某种神秘学上的联系，大量的智慧生灵的信仰和认可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历史，不，不应该说是历史，而是，命运……当然，这其中也许有着先决条件，那就是我曾经去过蒙昧纪元，成为了鸦神使者，必然和卡卡有着命运上的某种联系，即便相隔了几千年或者更久，这种联系已经十分微弱……”
很快，叶清便有了猜测，并且，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所以，如果有更多的人认同我‘鸦神使者’的身份，也许有一天，我能够完全借取蒙昧纪元时期的力量，即便有一天腐烂神和冬心少女打上门来，打不过，我还逃不了吗……这是一种扮演，我必须扮演我现在的身份……”
旋即，他的眉头又不易察觉地微微皱起：
“这还不够，‘鸦神使者’和‘鸦神使者卡卡’并不是一个等同的概念，即便我成为了人们心中的‘鸦神使者’，估计也只能借到一小部分力量，所以，必须同时有人相信我就是历史上的卡卡，这样，才能成功地扮演……”
他吐出一口气，眉眼微微舒展开来，想到了自己曾经在蒙昧纪元丢下的那件超凡物品，名为“威廉·迪亚斯的神奇手杖”。
“希望我的骑士没有背叛，我的布置也依旧有效，另外，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卡特芭芭拉是不是还活着……”
……
小祭礼有条不紊地进入了尾声，叶清面不改色地接受众人的朝拜，然后，他朝着已经站起来的大祭司点点头，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这……”劳洛斯眨了眨一红一黄的双眼，不知道说些什么。
大祭司倒是非常淡定，眯起眼睛，看着那晨曦的一缕金黄色的光辉一点点撕开黑暗，无尽之塔像是影子一样同时被驱散，笃定地说：
“他会回来的。”
……
叶清消失的一瞬间，清晰地感受到了虚幻的水声层层叠叠，在耳边响起，还有，似乎有陌生、诡秘的洋流挤压着他的皮肤。
接着，是上升，或是下坠，坠到了一片无边际的地方。
一眨眼，他就换了一个环境。
这里，是一个岛屿，一个十分空旷的岛屿。
四面是无边的荒芜，平坦而没有视线的阻碍。
细细看过去，岛上其实站着很多人。
不过，也不只是人，虽然外表类似，还是有很多，其实是其他的种族。
全部都化为了透明的幽魂，轻轻地在原地摇晃，或者，漫无目的地向着某个方向飘去。
大部分都是残缺的，断了一只手、一只脚，甚至是脑袋，也有胸膛被挖开的。
然后顺着外沿看去，就看到了一片大海，无边无际的大海。
“那就是……灵性深海。”
叶清看着这一幕，似乎在确定着什么一样轻声喃喃自语。
他视线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的边界，不仅如此，那黏稠的水流不断拍打着曲折的岛屿边缘，呢喃与呓语、私语与悲叹，以及阵阵骇人的嘲笑声混在一起，冲击着耳膜与精神。
不过，这对现在暂时借来神话力量的叶清没有多大的影响。
在这片岛屿上漫步，他并没有感觉到与现实有什么差异，鞋底传来的触感，就和踩在沙滩上一样。
头顶没有任何星体，完全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看不透，从里面，无定形、无规则地辐射出了一排排、一行行的模糊的点，就仿佛投出了无数条肉眼可见的恐怖触手。
叶清鼻子轻轻动了动：
“没有任何的气味。”
是的，没有任何的气味，以他现在的敏锐的感官，无论是视觉还是嗅觉都远远超过了人类，可还是没有闻到一丁点的气味。
“而且，我的力量得到了加强。”
这不仅仅包括来自历史虚影的神话级力量，也包括他本身拥有的恩赐。
就仿佛，这里是一切的源头。
不过，他没有贸然使用力量，怕引起未知的异变。
那些幽魂是半透明的，挤满了整片岛屿，靠近灵性深海的幽魂则立马被幽深地近乎泛黑的海水给吞噬。
叶清无法触碰到他们，就这么直接穿了过去，他也没在意。
在这里穿行，完全会忘记了时间、安全、方位和目标等的存在，周边的事物在渐渐褪色，变成久远的记忆。
不过，叶清感受到来自现实世界的牵扯，像是锚一样，锚定他本身的存在，不至于迷失。
他可以随时返回。
然后，他看到了意外的东西，那是一座半人高的粗陋的雕像，半个身子被埋在了土壤里。
露出来的部分是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背后有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
雕像的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幽魂，大抵是在左右挪动，无休止地动作着。
叶清见过它。
这是现实世界的黑鸦教团对群鸦之主这位神明人格化之后，所制作的雕像！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这尊雕像莫名令人生厌，并且，布满了一道道奇怪的伤痕，伤痕流出红色的、类似血液一样的东西。
然后，叶清看到，血红色黏稠的疯狂洪流、闪电丛生的紫色天空、无定形的鬼怪肆意狂欢、畸形橡树连成森林并用巨蛇般的树根汲取无可名状的汁液……
“啊……”
叶清感到剧烈的头痛，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然后移开了视线。
他揉揉额头，心里感到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里会有群鸦之主的雕像，那些画面，又象征着什么……”
他没有驻足太久，想不通的事那就暂时别去想，不然徒增烦恼。
何况，他还想试着进入深海……
第九十八章 初探梦境世界
叶清发现，如果只是想要在岛上逛一逛，这片平坦的岛屿似乎就大得没有边界，明明看得到尽头，却总在无限地向外延伸、扩展，可如果当你心里有了靠近深海的想法的时候，没一会就走到了边界。
十分唯心。
广袤而幽深的灵性深海就近在眼前，可叶清无法再向前踏近，哪怕一步。
即便他现在算得上半个神话。
有一层十分强大的阻碍阻隔着他，让他无法靠近。
“现实世界的生灵已经失去了进入深海的通行证。”
叶清突然想到了这句话，是群鸦教会的教皇奥格蒙杜·塞比诺·费尔南多告诉他的。
他没有再试图进入，反而仔细观察起脚边的深海的模样。
刺眼的微光在叶清的眼前闪过，表面上看是一片普通的海洋，只是颜色深了一些，可在他的视角之下，海水中有无数无定形的彩虹色泡泡聚集、万花筒般变幻的多面体飞驰，以及显化的、各种莫名的有机物和无机物，都完全超越了语言能够描述的范围，难以理解。
那些物质，有时候能让人联想到棱柱、迷宫、簇生的立方体与平面和硕大无朋的建筑物，又有时候，让人联想到成堆的气泡、章鱼、蜈蚣、有生命的神像和活过来像毒蛇一般蠕动的错综复杂的神秘纹路。
似乎都无比险恶和恐怖。
灵性深海的海水翻滚沸腾，模糊的音调充斥其中，语言无法表达、感官难以承受，某种极其原始之物搅动凝聚在它浩瀚的音色之中，偶尔以某种残响穿透层次突破而出，赋予特殊的含义。
可无论如何，叶清都无法分析清楚，它的音调、音质和节奏，难以定义。
近黑的海水之上，大量的没有具体形态的模糊气流漂浮着，黑色、灰色混在一起，一串串无意义的呓语缠绕其上。
看似混沌、杂乱无序，但又隐匿着古怪的秩序之感。
“这是……各种信息的具象化。”
在叶清的眼中，自然有所不同，一眼能够看穿本质，可惜，没有办法进入深海，就没有办法接触到它们。
“历史虚影持续的时间没剩多久了，我还需要去一趟梦境世界。”
他稍稍感应了一下，决定离开。
借助锚回到现实世界的前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这世上最仁慈的事，莫过于生灵都生活在一个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上，普通的头脑无法接受与统合未知的信息，知识的碎片没有被拼凑到一起。”
“可当小岛外无边无际的海洋开始汹涌，通往真实的恐怖窗口被打开，小岛上的生灵，又该何去何从……”
……
回归现实的一瞬间，叶清没有停留，心念一动，立马就要进入梦境世界。
不必动用恩赐“梦境行者”，因为鸦神使者本身就掌握着梦境的相关的权柄。
他感受到，从某处空间的孔隙中，有暗淡的白色雾气涌出来，填充了现实世界的每一寸空隙。
然后，周边的场景再一次转换。
这一次，又是和岛屿与灵性深海完全不同的景象。
暗淡的白色雾气无边无际，蔓延在整个空间。
放眼望去，入眼处，皆是深沉的白雾茫茫，闪烁的星点隐没于雾气蒙蒙之间，似有似无，若即若离，提供着微小的光芒。
紫色光晕从雾气的细微缝隙中渗漏而出，悄然亮起微弱的摇曳辉光。
拨开迷雾，一栋栋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小屋赫然现于眼前。
木制、铜制、石制的，尖顶、圆顶、方顶的，红的、黄的、绿的、各色斑斓的，不一而足。
小屋的表面淌着血，长着巨大的瘤包，滑腻的触手挥舞，又或是凸出一张张恶毒的人脸，一只只布满血色的眼睛。
血肉淋漓，黏腻浑浊，杂交着茂密的植物、鲜活的动物和人类、坚硬的金属，充斥着极致的混乱感，肆意地诠释着何为扭曲、何为怪异。
雾气翻涌间，不知名的黑影流动，诡异的嘶吼声透过雾气，还有无数的、密密麻麻的人影在白雾中若隐若现，癫狂和迷乱之语自他们口中发出。
小屋间，是未知材质做成的街道，地上铺着带脉络的抛光石块，切割成角度怪异的形状，遵从着某种无法理解的怪异的对称法则。
“真是奇特的世界，可这种样子，又怎么会被描述为梦与幻之乡，旁人一看就得吓死……又或者，是因为我的视角有所不同。”
毕竟他现在暂时拥有了神话级的力量，可以一眼看穿很多事物的本质，只是平常的时候不会刻意打开这种视角。
不过，在灵性深海与梦境世界不同，这种变化是自然而然的。
叶清没有在意，手指尖有璀璨的星芒垂落，然后，这些星芒化作了一条细线，向着一个方向飘去。
同时心中默念：
“蒙昧纪元第一任鸦神使者所持有的‘神奇手杖’的位置……”
“蒙昧纪元第一任鸦神使者所持有的‘神奇手杖’的位置……”
……
重复几遍以后，这条细线一点点与白色雾气产生联系，有了某种相同的脉动，一起一伏。
然后，很快……
“找到了。”
他微微一笑。
不愧是神话级的力量，靠着对梦境的掌控，这么轻易就确定了他要找的东西的方位。
细线又逐渐回缩，消散在他的手掌心，不过，坐标已经记住了。
梦境世界本就是梦境的集合体，充满了各种离奇以及光怪陆离，根本没有方向可言，场景时刻可能会发生未知的变化，从同一个地方进来，每一次都可能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同样地，出去时也可能会随机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这种时候就必须要有坐标。
通过“鸦神使者”的力量，叶清已经确定了自己手杖在梦境世界的坐标，随时可以再度进入，找到它。
“不过，已经没时间了。”
身上的历史虚影即将消散。
他摇摇头，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准备下一次再进来探索。
进来梦境世界的一瞬间，叶清就锚定了现实世界原本位置的坐标，不然，回去的时候，可能会出现在希尔星的任何一个地方——这是叶清翻阅有关的资料所得到的讯息。
“先回去吧，下一次再进来……”
第九十九章 来到新纪元
晨曦刺破黑暗，金色的光芒笼罩大地，穿过那些挂满蔓藤的巨木组成的昏暗树林，带来一丝暖意。
树叶掩映之间，枝蔓之上，有许多灰黑色的巢穴藏在其间，那些大只的乌鸦就栖息在这里，羽毛油光发亮。
它们的巢穴之中，有什么在闪闪发亮……是金子，是珠宝，还有各种奇怪的亮片和金属零件。
它们喜欢这些东西，时常会从远方叼回来，大多是属于那些无知又贪婪的冒险者们的，最终只能倒在土壤里化作白骨，长眠在厚厚的苔藓和青草下面。
尽管栖息了这么多的黑色大鸟，却一点不会呱噪，少数的几声“嘎嘎”，消弭在了厚重的古木之间。
偶尔有几只乌鸦在树干和地面跳来跳去，翅膀滑稽地扇动着，然后，土壤被翻动，发出了动静，惊扰了原本欢快的乌鸦们，栖息在枝干上的乌鸦也移来视线，猩红的眸子闪着寒光。
那是一只干瘦的手，直接破土而出。
一只乌鸦小心地靠近，试探性地在手臂的肉上啄了啄。
没有反应。
然后，它继续啄了啄。
这一次，像是唤醒了什么一样，手臂有了反应，左右小幅度地移动着，接着，大片的土壤连着飞舞的灰尘之间被掀开，有什么直接钻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年纪挺大的老人。
所有靠近的乌鸦都一时间被吓到了，远远地立着、看着，不过，它们没有试图攻击，这有点不符合它们凶猛的性子。
若是平时，如果有谁贸然闯入了这里，也即是群鸦森林的深处，说不准会直接遭到围攻，被生生给扯出眼珠子。
这里的古怪乌鸦，渐渐有了一股血性。
老人半截身体还埋在土里，两眼呆滞无神，僵硬地平举着的右手臂微微颤动，手指无意识地曲了一下，然后，像是渐渐回过了神一样，眼睛一点点有了光。
他望了望四周，干瘦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又僵硬地笑容，然后，用手指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咳咳……”
“咳咳咳……”
像是喉咙里夹杂了砂石，并且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一般，老人适应了许久，才能够发出正常的声音。
他的语法和腔调十分怪异：
“一个新的纪元，我来到了一个新的纪元，一切都如我所预料的，顺利发展。”
这时，一只体型尤其硕大的乌鸦靠近，似乎是这一小片区域的鸦王，它用头轻轻蹭了蹭，颇为温顺，就像一只乖巧的宠物。
老人也摸了摸这只巨大的乌鸦，梳理它的羽毛，然后将它推开，从土壤里将自己挖出来，踉跄几步之后终于站稳。
他看着周围眼睛闪烁着红色光芒、带有深深的寒意的乌鸦，似乎颇为满意，点点头。
“都被喂养地很漂亮，看来，这些年，你们没少吃好东西，尤其是人的眼珠子，那可是大补之物。”
明明同是人类，可这老人一点不觉得这有什么残忍之处。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僵硬发麻的身体，又对着鸦王说：
“你们该出去走走了，不能总窝在一个地方，应该去外面，扩散你们的影响，这样，主才能尽早醒来。”
鸦王像是听得懂人话，红色的眼睛里闪过诡异的光芒，然后，向后退，硕大的身躯逐渐隐匿茂密的丛林中。
一小部分乌鸦同时也有了动作，离开了自己栖息的巢穴。
突然，老人停在原地没有动作，像是卡了一下，之后，右手的手指微微曲了曲，缓和了一会，才再度揉揉额头，叹了一口气。
“有些后遗症，不过没有关系。”
他手掌轻轻抚过一颗大树，感受到了微微的硬刺的感觉，并且，还在小幅度地摆动，像是蕴含着某种生命力一样，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
老人双手握拳抵在唇边，似乎就要念诵着什么，然而，再度卡壳。
他的眉头深深地皱起，喃喃自语道：
“一个历史学家？居然，连我都被影响了。”
“以前还没怎么注意，毕竟只是一个史诗……现在看来，是个很难对付的人，这也正常，毕竟，占据了三条途径……”
老人吐出一口气，脸上又挂起莫名的笑容，向前走几步，身影同样消失在茂密的树林的阴影之中。
他走后没多久，鸦群突然躁动起来。
一只黑色大鸟横立枝头，站在巢穴之中桀桀嘶鸣，鲜红的眸中竟然浮上灰影，扭身，飞下枝头，变成了一个黑色头发的娇俏女郎，鸦羽化作一层黑布，披在身上，遮住赤裸的身体。
初时，她的脚步踉踉跄跄，可没多久，就渐渐适应了人的身体，不住地用手抚摸自己，还在原地蹦跳了几下。
她的眼神黯淡无光，像是一个盲人，并且，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显得有些恐怖。
她突然扭头，看向更深处的一个方向，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向着里面走进去……
这一幕，在没有人烟的群鸦森林之中相继发生……
……
这一天的黑夜似乎分外漫长，当种种异变全部消散之时，这里才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群鸦小镇的外郊，叶清住的别墅里。
“你下一站准备去哪？”叶清问。
站在他面前的，自然就是卡拉那·霍奇夫斯。
黑色碎发，金黄如同婴孩一般的纯净眼眸，以及那种柔和的气质，特征依旧鲜明，让人一眼难以忘记。
“也许是亚鲁特王国，也许是阿卡恩联邦，又或许，去一趟冰雪之境，这之后，我还想着出一趟海，看看能不能穿过黑风暴。”
黑风暴是指围绕在东大陆周围的一种独有景观，正如其名，黑色的强大风暴日夜不休地在大陆边缘刮着，即便是强大的黑鸦教团，也没有办法通过。
甚至，眼前这位新晋神话都不敢夸下海口保证，一定可以通过。
虽然暂时没有人能够通过，不过，确有少量的史料记载，东大陆一定存在。
听闻，东大陆的人文风俗都十分特殊，并且，那里的人大多都是十分少见的黑发黑眸……就和叶清一样。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通过我的信使。”
然后，他递了一张纸给叶清。
“这是我信使的召唤方法。”
第一百零四章 梦境世界里的收藏家
【你提取了一块诡梦结晶。】
【你获得信息：这是梦境世界的特殊产物，是“诡变”与“噩梦”力量结合的产物，梦境诡怪死后有很大几率凝结而出，是它们的力量核心。
可用于特殊药剂和超凡物品的制作，以及相应的仪式物品。
少部分梦境中的生物可能会喜欢。
其散发出的微弱气息有小概率会让携带者做噩梦。】
“信息很少，回去教团后，可以查查看，这东西有什么具体的作用。”
叶清掂了掂手中的诡梦结晶，只有指头大小，表面十分光滑。
已经他都手中已经有几块了，体积都不太大。
这些梦境诡怪在梦境世界内的数量并不算多，也不算少，碰到的概率不小，一旦它们注意到了叶清，即便是在白雾里，也会跟着他，直至身形暴露，然后发动攻击。
虽然长得畸形且各有特色，不过，碰到的应该都算是比较底层的诡怪，很容易就被解决掉。
据那位圣者在《梦境游记》中的描述，强大一些的诡怪会圈定固定的势力范围，当然，并不绝对。
“快到了……”
行走在梦境世界里，几乎没有对时间的准确感知，时快时慢，十分混乱。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大多数时候，你的体感时间告诉你过了很久，但现实中往往不过是几瞬。
除非会进入一些特殊的区域。
……
这里是某处梦境小屋的交错处，空了一大片地域，白雾也变得稀薄了许多，但即便叶清靠近、停留，那些低级的诡怪也不敢靠近。
像是处于幻象之中一般，巨大的掠影深沉的白雾和紫色光晕中倒映而下，看起来并不恐怖，只是十分诡谲。
走进这里，就好像是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拱形室内，那高悬着的石质交叉拱顶几乎消失在头顶的阴影中，裸露在外的石砌上刻着怪异的雕刻——通常是一些精确设计的曲线图案，还凿刻出各种符号的铭文。
无法辨认出，这地方地方属于什么时代，巨大的暗色遍布这排列成行的墙体，深色的石灰岩体态出奇得巨大，从里面向外望去，可以看到摇曳着的怪异蕨类植物。
这里很诡异，但叶清不得不踏进来，他所获得的坐标显示，手杖就在这个位置。
一走进这，原本还残留着的白雾彻底被隔绝了。
在这个巨大的石砌建筑中沿着宽阔的斜面，像是在上下飘浮，四顾环绕没有寻到任何阶梯，只有一些空荡荡的通道，不知通往何方，通道旁那些弯曲的文字仿佛在嘲笑一般，要将某种信息灌进灵魂。
“欢迎你，陌生的客人，这里很久没有人到来了。”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骷髅架子，裸露之处没有半点血肉残留，只有光洁、整齐的白骨。
他穿着精致的黑色燕尾服以及合体的长裤，一对骨手交叉，一只腿放于另一只腿的膝盖上，坐在一把石质的凳椅上，十分优雅，忽略他那不似常人的外貌，就像是古朴的油画、华丽的故事中走出来的，那种摇晃着高脚杯、微微昂着头的古老的大贵族。
阅读过那位圣者所书写的《梦境游记》，叶清也算了解，这个梦境世界并非没有智慧生命，正好相反，有许多许多，不过，大多数只是神话和故事乃至诗歌的传唱所凝聚而出的。
有智慧，可以交流，但被某种规则限定，至于具体的规则，往往跟他们的来源有关。
他怀疑，眼前突然出现的生物就是这样类似的存在。
不过，叶清暂时没有从记忆中找到可以对应的故事内容。
“你好，请原谅我的冒昧打扰。”
叶清脸上挂起微笑，礼貌性地应和。
他需要从这个未知生物的口中打听到自己手杖的下落。
骷髅架子身体动了动，似乎眼睛突然一亮，当然，他并没有眼睛，只是似乎对叶清的应答有些意外，也有点高兴。
他从石质凳椅上站起来，张开手，似乎想要给叶清一个拥抱，颇为高兴地靠近：
“哦，我的朋友，我一点也不会介意你的打扰，正相反，你的到来让这栋孤寂的建筑增添了许多光彩。”
他快步走近，但终究还是没有突然地拥抱一个陌生人，伸出光洁、平滑的骨质右手，根根分明。
叶清稍稍迟疑了一下，同样伸出右手回握。
冰凉，光滑。
这是他的第一感受。
骷髅架子十分热情，外表看不出神色，但可以从他的声音听出来，尽管现在的他似乎不具备发声器官。
“我是这座展览馆的主人，是一个收藏家，喜欢收藏各种奇珍异宝，也喜欢结交各路朋友……我的名字是以赛亚·布拉德利。”
“布拉德利先生，呵呵，希望我这样的称呼不会冒犯到你……我是卡卡·达克斯，是一名冒险家，喜欢四处探险，同样在寻找一些珍贵的宝物。”
顺着这位骷髅样子的收藏家，名为以赛亚·布拉德利的未知存在的话，叶清立马给自己编纂了一个身份，至于名字，他确实没说谎，这个外貌的他确实是卡卡·达克斯。
布拉德利先生点点头，没有怀疑：
“达克斯先生，我看得出来，来这里的路上，你一定经历了不少战斗，我想，你一定是一位优秀的冒险家。”
他指的是叶清身上的战斗痕迹，那是跟梦境诡怪战斗的时候所遗留的，不过，后面的一句话，有很大的恭维成分。
叶清自然听得出来，没有在意，同样恭维道：
“我想，你也一定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收藏家，一定收藏了许多珍宝。”
既然这位布拉德利先生一开始自我介绍的时候，就特意点明了自己的身份，起码证明，他是对这个身份有一定的喜爱的，不至于厌弃。
既然这样，顺着夸也不是不行。
何况，既然他是一个收藏家，叶清有理由怀疑，自己的手杖就被他给当作自己的收藏了。
“哦！”
出乎意料的是，以赛亚·布拉德利声音有些变调地怪叫了一声，也许是把叶清的话给当真了，穿着黑色皮鞋的脚轻轻在石质的地面踢踏起来，像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就要起舞一般。
皮鞋在地面敲击，发出轻微的“哒哒”的声音。
“我真的非常高兴，非常地高兴……达克斯先生，很显然，你是一个有眼光的人……”
“呃，是的……”
叶清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个骷髅架子好怪啊……
第一百章 小心月亮
叶清接过纸张，有些疑惑：
“信使是什么？”
他确实没有听过这个名词，黑鸦教团的典籍中也没有提到过，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还没有翻阅到相关资料的关系。
“信使，是一类深海种族的统称，愿意和你缔结深海契约，帮你送信的，一般都可以称之为信使，他们大多数都是神明眷族，毕竟，如我之前所说，大多数深海种族都是无理智的，而神明在深海中培养的眷属种族，一般都会因此获得智慧，甚至发展出文明……”
“不过，‘信使’也可以特指一个深海种族，种族名翻译过来，一个名为‘奇犽塔’的深海种族……这个种族对现实生灵比较友善，愿意与之签订深海契约，帮忙传递信件或者其它东西，并且速度很快，很少发生意外……”
“相较而言，如果召唤出其他的深海种族帮你送信，由于灵性深海中的状况千变万化，时常可能会发生各种意外，甚至，你召唤来的信使本身对你心怀恶意，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
“……如果你想的话，这张纸上也有召唤信使的方法，你可以和他们签订深海契约。”
说完，卡拉那站起身来，面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你是个不错的人，说实话，如果你当初选择了另一扇门，我还真拿你没办法，并且，很可能，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是我了。”
他的手里依旧捧着那本历史之书，黑色的封皮上没有任何文字与图案，显得有些神秘，泛黄的纸张沉淀了历史的气息，古朴而悠远。
“有问题可以通过信使问询我，可以回答的，我尽量回答。”
“另外……”
卡拉那的动作突然顿了顿，金黄色的眼眸难得有别的情绪蔓延出，直视叶清的眼睛，认真告诫他：
“小心月亮。”
说完，没等叶清有什么反应，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轻轻掸去历史之书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整个人身体模糊了一下，顿时就消失不见。
“小心月亮……这是什么意思，是指银月女神，还是单指末日的红月，难道，我身上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特殊之处，导致我被注意了……”
卡拉那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叶清有些犯迷糊，不过，这应该不是无的放矢，有深意在其中。
“自古文明毁灭以后，难不成，这颗星球上依旧有红月的力量残留吗？”
叶清仔细地翻了翻记忆，突然想到，那些被红月力量污染的银月石，以及，成为红月眷属、完全变成怪物的古兰特子爵。
“月亮结社，信奉一位象征月亮的伟大存在……血之俱乐部，会不会与血族有什么关系……”
……
一直到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大祭司还有主祭劳洛斯这才忙完，小祭礼举行完之后，还有一大堆善后的工作。
知道现在，他们才有空闲时间来到别墅找叶清。
“我想，我们需要签订一份契约。”
一见面，大祭司立马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目的。
这位“鸦神使者”已经完全不同于以往了，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似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让人有些看不清。
更何况，他的背后，还疑似有卡拉那·霍奇夫斯这位曾经的强大圣者的支持。
大祭司怀疑，卡拉那已经晋升成为一名伟大存在。
由于超凡的断绝，加上漫长时间的消磨，并不是谁都像叶清一样，有机会进入过去，了解诸多隐秘。
新纪元之中，除了那些从古代就一直活下来的老怪物，常人是不知道史诗、神话的分级，更无从知晓冬心少女、腐烂神与群鸦之主之间的差距。
只知道，从一些显露的表现来看，比之群鸦之主，冬心少女和腐烂神确实要弱小一点。
所以，除了信仰冬心少女和腐烂神的信徒，以及什么都不了解的普通民众将祂们称为神明，在其他人的眼里，都称这两位神话为伟大存在，而群鸦之主是唯一的真神。
而在伟大存在之下，则是圣者级的人物。
圣者之下，则是诸多的神选者和掌握超凡知识以及超凡物品的神秘界的人，没有详尽的划分。
对标这种实力的划分，超凡物品以及各种超凡知识也根据效用以及威力，综合起来，被模糊地大致划为三种等级：普通级，圣者级，伟大存在级。
至于神选者的恩赐，一般只有他们自己了解，没有被归类。
像是叶清手中仍存有神话一击的旧日诗篇，以及“钢铁的礼赞”、“死亡国度”，“湮灭之轮”，都是教团中存有的伟大存在级的超凡物品。
“封印之碗”、“无名之画”只能被归为圣者级。
听到大祭司的话，叶清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可以随时摆脱黑鸦教团，“梦境行者”可以让他随时进入梦境世界，还有旧日诗篇，上面留存的神话一击可是没用出去呢。
现在想想，之前的自己实在是有些幼稚，居然作死地想要反过来威胁大祭司，获得一些好处。
当时的想法是，通过这种方式确定自己的价值，以来保证自己的权益，以及规范接下来的行为处事方式。
想法很好，行为过于鲁莽。
那时候，大祭司之所以没有生气，甚至都没有想着要签订契约，未必没有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另外，也确定这颗棋子不会跳出自己的手掌心。
不过，现在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当然可行，毕竟我们的合作还没有结束。”
尽管叶清已经有了独立的能力，但是，一方面，他希望借助教团的力量更好地进行扮演，另一方面，卡拉那关于月亮的提醒也让他有些不安。
待在教团里，不管是获取超凡知识，还是调查消息，都十分方便。
“依照现在的速度，再待几年，就能够让门之匙的进度足够……我唯一担心的是，这里面会不会还有别的坑……”叶清内心自语。
“既然你也同意，那就签订契约吧，这样，我们双方也能更好地进行合作。”
大祭司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清，干皱的脸上露出笑意，点点头，声音沙哑地说。
第一百零一章 生命是机械的燃料
在大祭司的示意下，一旁的劳洛斯差人从外面搬来了什么，盖着黑布，看不清模样。
等劳洛斯揭开黑布以后，就露出下面的石头雕像，那是一颗男人的头颅，栩栩如生，并且，五官的比例极其完美，没有一丝瑕疵。
任何人见了，都会感叹于其相貌的完美，连带着雕刻师巧夺天工的技艺，也要一并赞叹。
劳洛斯眨了眨一红一黄的异色双瞳，轻轻点点头，为叶清介绍：
“它的编号是‘24’，名为‘全知的塞列兹诺夫’，当然，不可能全知，只是了解大部分的知识，并且，也可以请它帮忙监测异常、辨别真假。”
“有它在，能够极大程度地确保公平性。”
大祭司咳了一声后，解释道。
“在签订契约以前，我能看看吗？”叶清没有提出质疑，只是表露出明显的好奇。
“当然没问题。”大祭司没有任何怀疑。
叶清起身，手指伸出，然后又缩回去，表现得有些犹疑，侧脸看向劳洛斯，笑着问：
“不会有什么问题吗，比如，我的触碰，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劳洛斯的眼中没有任何异样，恭敬地低头回答：
“不会，在它被唤醒之前，它就是一件普通的物品。”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说：
“如果您觉得担心的话，您可以仔细阅读过它的相关资料，稍后就会有人送来，到时候再另做决定。”
“不，不用麻烦了。”
叶清摇头拒绝，手终于放在男人头颅的头发上，轻轻拂动，与之接触了足够的时间，等到了信息流凝结成功：
【你提取了一座全知者雕像。】
【你获得信息：古老的全知者来自灵性深海，是神明的眷族，也是知识的代表。
他们往往拥有丰富的阅历和渊博的知识，知晓许多隐秘，并且，眼睛能够辨别真假，看穿一切伪装和异常。
全知者喜爱契约以及公正，不会允许有存在试图在他们的面前篡改契约内容。
这是一座全知者的雕像，一个已经死亡的全知者所化，拥有全知者的部分能力。
每当你说出“塞列兹诺夫，我需要你的帮助”，雕像就会被唤醒，并可以向它提出任何要求。
它是“正义”的，你所提的要求不能违背它的“正义”，一旦违背了它所坚守的“正义”，它会惩罚你。
雕像的“正义”取决于它的前身，那位已经死亡的全知者的“正义”。
请注意，当雕像被唤醒之后，不要尝试蒙住它的眼睛后再提出要求，不然，它的“正义”会被扭曲，并且产生极为严苛的判定，将大部分事情归于“邪恶”。
将雕像置于黑暗的环境中，它会自然地陷入沉睡。】
叶清没有听过“全知者”这个深海种族，这也不是他关心的，他关心的是，大祭司他们确实没有布下什么暗手，这个雕像的功能足以保证契约的公平性，对他同样是十分有利的。
“所以说，他并没有企图暗中控制我，而是，在提防着我，又或者说，我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他有了忌惮……唯一的异常之处，大概就是祭礼当天我所表现出的力量……卡拉那毕竟是教团的圣者，大祭司很可能猜到了什么，他认为我的背后有卡拉那的支持，因此，不得不做出一些措施来确保他的计划顺利进行。”
“不过，这么看来，卡拉那似乎真的和现在的黑鸦教团闹掰了，也对，现在的祂，都不一定信仰着群鸦之主，毕竟，那位曾经的虔信者，估计已经陨落在了霍奇夫斯山脉了。”
叶清收回了手，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这对我也很有利，起码能够让大祭司有所忌惮……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过，舍得如此付出，大概率对我来说不会是什么好事，同样要多加防范……”
说实话，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叶清刚才的表现十分刻意，在检查这座雕像的问题。
不过，即便看出了也对他没什么影响。
双方都心照不宣。
“那么，可以开始了。”大祭司的声音沙哑干涩，在这片有些沉默空间里荡开。
劳洛斯屈指轻轻在雕像旁边的桌面敲了两下，沉声说：
“塞列兹诺夫，我需要你的帮助。”
话音刚落，那原本紧闭双眼的男人睁开了眼睛，眼珠还转了转，像是拥有自我的神智一样，四处张望了一下，十分灵动。
不过，从叶清获得的信息来看，这件超凡物品并没有活性，当然，也不排除信息遗漏的可能性，不过很小。
对于有活性的物品，都会特别提示，“安眠之眼”如此，“历史之书”也是这样。
石雕男人张嘴，形状完美的嘴唇发出十分机械的声音：
“请说，我愿意帮助你。”
声音没有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我希望，你能见证一场契约的进行，并确保其公平性。”
名为“塞列兹诺夫”的雕像似乎想要做出颔首的动作，可惜，只有一颗脑袋，声音依旧机械：
“可以。”
……
“我们，该怎么办，就这么回去吗，还是……”
这里是群鸦森林的外围，五个肌肉鼓鼓的大汉围在一起，面面相觑。
他们是阿卡恩联邦变革派的人
从这里，出去之后，再一直向西南的方向行进，就能抵达贝卡亚特，然后就能乘坐火车回到阿卡恩联邦。
可问题是，他们原本的目的是要逮捕约翰·阿维尔森的，可不仅没有捉到人，还把队长搭进去了。
唯一庆幸的是，“置换迷宫”不在这行人的身上，所以没被黑鸦教团得到。
他们又没这个胆子去质问教团，和他们要人。
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达尼洛，你怎么了？”
突然，其中一个褐色短发的男人颤抖着跪在了地上，喉咙发出“嗬嗬”的怪异声音，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周围四人没有靠近，反而拉开距离，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进行防备。
其中一人小心接近，再次问：
“达尼洛，回答我，你怎么了？”
然后，他就看到，达尼洛抬起头，面向着他，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立马跳开，同时毫不犹豫地大声指挥道：
“开枪！”
砰！砰！砰！
接连的轰隆的响声响起，大片的烟尘飞扬，一颗大概一人可以环抱的树直接倒下，树身卡在另外两颗树之间狭小的间隙中。
可惜，对于中心似乎已经发生异化的达尼洛没有用，子弹全部被一阵金光所挡下。
达尼洛脸上露出淡淡的、悲悯的表情，双手合十，诵了一句：
“菩萨慈悲。”
然后，他以摧枯朽拉之势，迅速扭断了剩余四人的脖子，期间，子弹全部被他身上笼罩的淡淡金光抵挡。
在他的手下，四人的尸体迅速扭曲成一团，化作一个淌着鲜血、混杂有内脏和白骨的被压缩的血肉团子。
“菩萨慈悲，生命是机械最好的燃料，不可浪费。”
达尼洛这么对自己说了一句，然后嘴巴直接咧开，一直到耳垂的部位，露出里面闪着漆黑光泽的金属牙齿，一点一点，将这个巨大的血肉丸子啃噬入肚。
同时，机械的轰鸣在他的身体内奏响，那是杠杆推动、涡轮被点燃的声音。
最后，消灭了一切痕迹的达尼洛拍拍衣服，嘴巴恢复原状，表情轻松，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的腋下，出现了一对手臂的虚影。
“菩萨慈悲。”
随着达尼洛这再一次的念诵，虚影立马破碎。
“世人愚昧，害怕吾之本相。”
他摇摇头，轻声叹了一口气，旋即，表情又坚定起来：
“去往阿卡恩联邦，传播‘渡世经文’，让愚昧之人得以脱离苦海，得以面见真性，不畏本相……”
第一百零二章 梦境游记
“……漫步在空蒙的梦境世界曲折蜿蜒的街道上，两旁是各色的梦境小屋，缠绕着荆棘、淋漓的血肉、坚硬的钢铁……每一个梦境小屋，都对应着现实世界的一个人的梦境，你必须经过梦境主人的同意，才能够入内……当然，这并不容易，因为沉浸在梦境中的人是无法自己清醒过来，也没有办法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我的朋友卡丹奇，得到他的同意之后，我对他做了心理暗示，以及其它的一些辅助，确保他在做梦的时候能够清醒过来，并允许我进入他的梦境小屋……这很成功，在我敲门之后，他在自己的梦里清醒过来，并邀请我进入了他的梦境……”
“在卡丹奇的梦境里，到处可以看见森林，树木大得有些反常，野草及荆棘生长十分繁茂，但另一方面，农作物的田地却全是一副贫瘠的模样；稀稀疏疏分布其间的房舍风全都显得老旧、肮脏又破败……墙皮剥落的门廊前、散布着石块的倾斜草地上，夕阳昏黄的光芒垂落……这是卡丹奇童年时候对老家的回忆，在梦境里体现出来，他自己是这样说的，真想不到，一向严肃的卡丹奇，都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地势一路抬高，道路延伸进了茂密森林上方的群山间，那些山峰的形状圆得过分、对称得过分，非常不自然，这才有了点梦境的怪诞……那些山顶上大都围绕着一圈圈古怪的高大石柱，那些石柱在天空中映出格外清晰的剪影，还有一条河，窄细而波光粼粼，在头戴圆冠的山峰脚下如巨蛇般诡异地蜿蜒着，又朝山间攀爬而去……卡丹奇自己也不清楚，这些代表着什么，不过，这只是一个梦境，出现未知的事物很正常，也许是某些记忆的杂糅……”
“……我进入梦境小屋是以肉体的存在，而卡丹奇的存在则类似一种灵体，并且，他无法踏出自己的梦境小屋……这个梦境没有持续多久，也许是因为清醒梦的关系，卡丹奇很快就在现实中醒来，我也被挤出了梦境小屋……我亲眼见证了梦境的崩塌，一条条黑色裂缝蔓延开，将所有的景色全部吞噬，反倒是梦境的主人没有意识到这一变化……”
“梦境世界中，存在着很多奇特的怪物，最为普遍的，是一种潜行在白雾中的黑色怪物，只能知晓它们在近处，却无法见识其身形，唯有白雾稀薄甚至消散的地方，能窥见其形貌特征，当然，这时候的它们也十分危险，往往会攻击人类……”
“我所见到的一只，它浑身漆黑，淌着某种漆黑的浓稠物质，腰部以上的部分有一半像人类，然而，腰部以下才是最糟糕的部分：因为从这里开始，一切类人的特征都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怪诞——浓密地覆着一层粗糙的黑毛，长着约二十条长长的漆黑色触须，末端还伸着古怪的吸嘴，疲软地耷拉着……它们没有什么致命的弱点，你必须将它们给撕裂，以至于无法聚合，它们死去以后，会留下一种奇异的黑色晶体……”
“在梦境世界里，最危险的不是这些黑色怪物，而是那些神话传说、童话故事，乃至于诗歌，它们的传唱度足够高，基于某种特殊的原由，会在梦境世界中凝聚出相应的人物与场景……不过，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它们往往会在梦境之中发生未知的异变，对过路的旅人不怀好意……”
啪！
读到这，叶清将书本合上，后面就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有用的内容了。
这本书是由黑鸦教团历史上的一位圣者所书写，书中的卡丹奇也是一位圣者，这本书名为《梦境游记》，记载的就是这位圣者在梦境中探索的场景。
实质上，探索梦境世界的资料非常少，而这其中又大多数集中在黑鸦教团里，这还大概率是因为，群鸦之主有梦境相关的权柄，因此，偶有圣者得到恩赐能够进入梦境世界。
不过，同样十分少见，即便是历史记载中曾经降临过的鸦神使者，也不一定能够进入梦境世界。
叶清猜测，这和群鸦之主的权柄范围有关：
祂是寂静与安眠的领主，梦境的王，星界之旅行家，文明观察者，灵性光辉之源，摘星神，死亡与丧葬的主宰，群鸦之主。
鸦神使者得到的权柄不可能全面，就像曾经作为卡卡的叶清也一样，他同样不清楚“星界之旅行家，灵性光辉之源”代表着什么。
毕竟，他是群鸦之主归来以后的第一任鸦神使者，往后，说不定都只获得其中的一种力量。
完全看那位神明的心情。
谁也猜不透。
“现在可以开始探索梦境了，找到属于我的手杖……”
叶清轻轻吐出一口气。
签订契约以后，尽管有了不得不履行的义务，相对的，他也拥有了更多自由，可以自由出入群鸦小镇。
契约内容很简单，首先，叶清作为鸦神使者在教团之中拥有极大的权限，某些方面，甚至不下于三位主祭乃至大祭司本人，但同时，他也必须服从教团的一些安排，扮演好使者的身份，不得以任何方式暴露，并且必须出席一些重要的场面，当然，这个的前提，必须是不危害他本人的安全。
教团的要求并不多，其一是在卡特铎兰帝国内的部分城市的巡游，让一些信徒知晓使者的降临。
其二是为女皇加冕，估计就在这几年里，新一任女皇会上位，这也是这一次贵族没有出席小祭礼的原因，皇室以及其他贵族之间，早已暗流涌动。
其三是六年后的大祭礼，叶清必须以鸦神使者的身份出席，这也是契约终止的时间。
这期间，叶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教团不会阻拦。
不过，叶清也知道，在常人面前露面越多，越有可能暴露本身的问题，作为“鸦神使者”，隐于幕后是最好的。
“签订了契约之后，教团的福利可真不错……”
叶清手里拿着一张金色的面具，轻声笑道。
第一百零三章 再进梦境世界
这张金色面具名为“石头神的金色假面”，戴上之后，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变面孔，并且，一定程度上可以改变自己的体型。
不过，一个月只能改变一次，并且，每次戴的时间不能太长，因人而异，时间区间在五至八个小时内。
一旦超过限度，改变后的面孔将永远固定在脸上，不超过半年时间，戴上金色面具的人会逐渐化作一座石头雕像，到时候，面具才会自动脱落。
除去要小心它的危险的副作用，这件超凡物品效果非常好用。
“石头神，我听过这个名字，在银月遗迹里，祂是银月女神的从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银月女神还有一位名为七日之神的从神……七日之神，七日联盟，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这位石头神应该只是一名神话，不然，提取信息以后，叶清大概率能够获得恩赐。
他轻笑一声，将金色面具戴在脸上，依照他的心意，那面具一点点融化，化作和皮肤一样的颜色的薄膜，看不出痕迹。
当他再度起身的时候，他的模样已经完全变了：
淡绿色的眼眸，面孔比之原本的清秀，多了一丝硬朗和坚毅，连头发都变成了淡褐色，身体也长高了不少。
这是卡卡的模样。
叶清摸摸自己的脸，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手里拿着“不灭之剑”。
恍惚间，自己又化身为那个在蒙昧纪元之中被所有人歌颂、英勇而智慧的岩犬部落首领。
“呵呵……我是我，我是叶清，既不是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也不是卡卡·达克斯……这都只是我所扮演的身份而已，我应该始终记得，融合又脱离，这是应该被铭记的原则……”
他对自己这样说。
……
白雾……
无边无际的白雾……
深沉的白雾茫茫，似乎，是这个世界永恒存在的奇特物质。
就好像，是风、是水、是光，是草木、是山川、是汪洋、是星辰……
这里很安静，白雾之中游荡的黑影怪物的微弱嘶鸣被奇异地消弭了，只是，在这是未知材质做成的街道，有脚步声响起，打破了这片安宁。
哒哒！
哒哒！
脚步声很轻快，有白雾托着，细细的，碎碎的。
你只看得到来人的上半身，黑色的偏宽松的衣服，不明显的精致暗纹布满袖口以及衣领，男子手中拿着一把剑，剑身是灰白色，有许多磨损。
来人正是叶清。
说实话，他其实有考虑过要带一些枪械的，在某些时候，它远比超凡物品来得好用。
可惜，这无法带入梦境世界，明明连身上穿的普通的衣服都能一起进入，可偏偏随手拿的枪械会被排斥在外。
这里似乎在坚守某一特殊的规则。
据编纂《梦境游记》的那位圣者推测，梦境世界是受到生灵的梦境所影响的，这个世界的构建的基础，是梦、是故事、是诗歌，当有一天，时代发展到连枪械和大炮都会被写入诗歌和故事传说，看守宝藏的骑士拿着的不再是剑而是枪械，连生灵的梦境里冷兵器都被取缔，火枪这种东西才可能会被允许带进来。
街道两旁的小屋依旧规则又无序地排列着，模样依旧是那个模样，长着眼睛、怪异的毛发、茂盛的植物……这就是它们的模样，充满了梦境的怪诞，所有人眼中都是如此。
“应该是这个方向……”
顺着对提前确定好的坐标的感应，叶清在繁复、曲折的街道上拐来拐去，时而绕个圈，又回到了原地。
不过，梦境世界本就没有方向可言，看似是绕了一个全回到了原地，充满了混乱，其实说不定更接近了目标了。
无论是锚定坐标，还是辨认路径，这都是“梦境行者”这个恩赐本身附带的一种能力，不然，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很让人伤脑筋的。
叶清可不想突然变成一个路痴。
“这里的白雾很稀薄，看来，有些糟糕了。”
叶清可不会忘记，“梦境行者”的代价之一就是会吸引那些梦境世界的诡怪。
只是，这些诡怪似乎都生活在白雾之中，并且不愿意脱离白雾，并且，浓厚的白雾会让这些诡怪丧失攻击的欲望，所以，才不至于，他一进来，就遭到围攻。
可现在，这一大片的区域的白雾都有些稀薄，相比之前几乎看不见脚下的路，现在能见度很高。
果然，尽管这片区域原本没有黑色怪物游荡，可叶清的存在，还是将最近的一只诡怪吸引过来，并且，那种叶清闻不到的味道，深深地让它着迷，主动脱离了更加喜爱与依赖的环境。
一脱离之后，原本模糊的身形就立马清晰，足以被叶清看清：
那是一张飞舞的黑色的厚厚皮毯，肉眼所能触及的地方全都被覆盖上了肮脏污秽的黑泥，皮毯上面生长的不是毛发，而是令人作呕密密麻麻的细小肉瘤上，顶部靠前的位置，挤出一对红白色的类似眼睛的东西，似乎闪烁着某种光芒。
刚一入眼，它就立马朝着叶清冲过来，皮毯两侧扑棱，像是一对翅膀，提供了助推力。
叶清没有慌张，闪至一侧，手持着剑直接劈砍而下。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透过柔软的淤泥，怪物的皮肤十分坚韧，像是发硬的牛皮。
污秽的黑泥迸溅开来，划出一道伤口，没有血液流出来。
诡怪发出痛苦的嘶鸣声，吐出一口腐蚀性的黑泥，伤口很快重新愈合。
不过，并没有击中，被灵巧地闪过。
叶清脚步轻点，敏捷地在诡怪周身跳来跳去，躲开怪物的每一次攻击，并且，将剑用作刀，不讲究技巧，用力地一下下劈砍。
要不是“不灭之剑”的特性，再坚硬的剑被这么摧残，都得出现不少裂口，任谁也不会把剑当刀用、当斧子用，完全靠着蛮力劈砍。
持续一段时间以后，这只怪物就被一剑剑剁成了碎块，然后，化作黑色的烟雾融进白雾之中，消失不见。
死亡的一刹那间，黑雾中似乎有浓重的恶意袭来，像是恶毒的咒骂与诅咒汇聚，化作了浪潮。
叶清精神一个恍惚，感受到了头疼，但依靠着自己强大的灵性以及黑鸦呼吸法的辅助，很快恢复过来，驱除了异状。
一块小小的黑色晶体从黑雾中掉下，圆润剔透，像是上好的黑曜石。
他一把将石头抄起，加快脚步离开了这片区域。
没多久，又有几只黑色的、各不相同的诡怪聚集过来，在这片雾气稀薄的区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