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物归原主
“劳洛斯，小祭礼还有多久开始。”
叶清庆幸，自己的记忆力并不算差，即便在蒙昧纪元过了五年的时光，努力回忆了一番之后，依旧记得现实世界的人和事。
他把主祭劳洛斯·摩拉叫了进来，问出这个问题。
劳洛斯看着眼前的使者，感觉他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但又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有些疑惑。
眨了眨一红一黄的异色眼睛，还是躬身回答道：
“还有两天就是小祭礼的时间了，这一次的小祭礼可能会比较特殊，会有一部分大人物到场。”
对于劳洛斯，这个黑鸦教团的三位主祭之一来说来说都是大人物，起码也是公爵一级的人物，甚至是冬心少女和腐烂神两个神话所支持的教会的教皇，还有帝国的那位皇帝。
当然，大部分贵族和教会都是一伙的，毕竟，很多贵族都是两位神话的血裔，反而是教会，里面很多都是普通人。
只有黑鸦教团孤零零地没有盟友。
因为黑鸦教团太超然、太强大了，被视为眼中钉。
“只过了两天吗……”
劳洛斯似乎一点没有察觉到异常，明明这位新任的鸦神使者在房间里呆了近两天的时间，一步都没有踏出。
应该是卡拉那做了什么手脚……叶清没有想太多，也只有这一个解释。
“帮我准备些东西，清水、灵性血液、夜星草、灵质聚合物……”
叶清一一将这些材料念出，这是第二个卡拉那所教给他的一种秘术，可以观察自己的命运是否产生了异常。
依靠着自己浅薄的神秘学知识，他可以判断，这种秘术并不会指向任何具体的存在，而是与灵性深海产生联系与交互。
虽然他的判断是，卡拉那没有说谎，但有了前车之鉴，还是小心为上。
从这些需要的材料，教团方面很容易就能猜到，这位鸦神使者在准备某种秘术或是仪式魔法。
不过，猜到了就猜到了，即便叶清只是假的鸦神使者，可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一天，就必然享有相应的特权。
不必过于束手束脚。
何况，要是真说起来，在这段被改变的历史，他可是真正的第一任鸦神使者、群鸦之主的使徒。
“只是可惜的是，浊焰祭礼的效果没法带回来，还有安眠之息也被收了回去。”
“按理说，灵性是灵魂的衍生物，那么浊焰祭礼的黑焰必然会跟随我一同回来……要么是我去往那个世界的方式特殊，要么是，灵性的诞生以肉身为基础，这其中有关联……”
叶清更偏向于后面的猜测。
“灵质聚合物是什么？”劳洛斯问。
其它的材料教团里都有，但，即便是见识广博的他，也确实没有听说这个名词。
叶清皱了皱眉，用语言描述了一下他所见过的、从血族身上获得的灵质聚合物。
劳洛斯听完描述，这才恍然：
“您说的原来是魔晶。”
怕叶清不理解，他还贴心地解释了一番：
“这是从魔兽身上获得的一种晶体，而且只有少部分特别强大的魔兽身上才有，往往富有很强的灵性，有许多特殊的功效，还能被用来制作超凡物品。”
“不过，现在魔兽越来越少，导致魔晶越来越难获得，十分珍贵，不过教团里还有不少留存，稍后请示过大祭司后，我会将其送过来。”
“魔晶？”
等劳洛斯出去之后，叶清走到别墅的落地窗边，金黄的阳光投射进来，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原来，现在是叫这个名字……从少部分强大的魔兽身上才能获得，就和那些有爵位的血族差不多，两者有什么共同的地方吗？或者说，这些魔兽就是由昔日的血族所化。”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蒙昧纪元的时候魔兽多了去，我只杀过几只比较弱小的腐烂之种，并不清楚更强大的腐烂之种以及冰雪之境的雪怪体内是否有灵质聚合物。”
他拔出长剑，正是“不灭之剑”，耍了几个剑花，他的技艺愈发成熟了。
只是，叶清在手里掂了掂，突然感觉有些熟悉。
“长度、重量、形状都相差不大，颜色是灰白色，有些差异……”
他将磨损很严重的剑柄凑近眼前，仔细辨认，终于看出来——那是一个草书的“清”。
他亲自刻下。
不过，对于其他人而言，就只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特殊图纹。
而这把剑，正是叶清在蒙昧纪元所打造的那把剑。
只是经历的时间太长，产生许多磨损，剑身也变了颜色，之后不知因为什么偶然，沾染了神血，拥有了不灭的特质，才一直保留了下来。
被黑鸦教团偶然获得，又辗转到了叶清的手里。
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原是回归了自己主人的手里。
因果。
叶清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前世的词汇。
……
用过晚餐之后，叶清拿出一面镜子，便纹是用银丝勾勒而成，有古朴的味道。
魔晶已经送过来了，大概只有半个手掌的大小，呈现蔚蓝色，里面还有银色的丝线，应该不是血族身上所得到的魔晶。
“将夜星草、灵性血液、灵质聚合物……磨碎……加入清水，混合。”
在一个小碗中，原本稀碎、糊作一团的物质加入清水后，似乎发生了某种神奇的化学反应，变成了一种奇异的胶质物体。
蓝的、白的、橙的，三种颜色交织，又扩散开来。
接着，他用手指蘸取，在镜面绘制了一个抽象的镜子图案。
镜面泛起水波一样的涟漪，将图案缓缓吞噬，紧接着，是一片幽黑、宛如位于深水之中的画面。
叶清表情不变，快速点燃了围着镜子旁边放置的三根蜡烛，口中念诵：
“永恒灵性深海见证；”
“我，亚奇斯·蒂洛斯·伊格纳西奥；”
“自我的灵；”
“本性的真；”
“我将洞察命运！”
……
他用手在镜子表面自上而下一抚，烛火同时轻轻摇晃了一下。
接着，是虚幻的水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掩藏在烛火之下的昏暗似乎多了点什么，就像是潜藏于水底的暗流。
镜子画面逐渐变换，然后清晰，最后定格。
如果这时候有其他人在场，一定非常奇怪，因为，叶清似乎始终就对着一面照不出人像的镜子发呆，只有眼神有些变化。
“没有被影响的痕迹，都是自然而然的波动。”
他吐出一口气，关闭了“镜子魔法”。
第七十六章 枪和诗人
现在是下午，对于酒馆来说，还算挺早，不过漆黑酒馆依旧开着，现在也有了不少的顾客。
缓缓推开沉重的大门，喧嚣的声音和浮躁的热浪扑面而来。
里面的人大多是雇佣兵，也可以称他们为猎人、冒险者，甚至，这些家伙有时候也会是商人、信使。
只要是赚钱的活计，他们都不介意做。
叶清，以及身边跟着的寸步不离的劳洛斯，靠近吧台坐下，要了一杯酒。
“你的恩赐是什么？真神奇。”
叶清皱着眉，勉强喝了一口这里提供的难喝的酒液，大概唯一的优点是足够烈，可以为一些有需要的人提供精神上的麻痹。
放下酒杯，没有再继续喝，他好奇地问。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塔特队长和贵族之间的冲突就发生在两三天前，他们不至于这么健忘。
何况，劳洛斯的瞳孔颜色这么显眼，怎么可能会被遗忘。
这自然是因为恩赐的作用，所有人都只将这两人当做普通的路人。
“心灵暗示，或者说，操纵。”
劳洛斯笑了笑，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始终对这位名义上的使者表现得十分恭敬。
行为上也始终没有冒犯。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对我使用？”叶清挑挑眉。
他之所以这么肯定，自然是因为曾经在蒙昧纪元的经历，且不说劳洛斯的动作是否可以瞒过卡拉那，单单只是成为神话的极短时间里，叶清就可以洞察一切。
如果劳洛斯的恩赐足以改变神话的心灵，何必需要谋求一位虚假的鸦神使者，来抵御两位神话的压力。
“事实上，我也想过，但很可惜的是，我的恩赐无法影响到同为神选者的存在，包括那些神裔，一部分人也可以通过秘术，规避我的恩赐的影响。”
这位主祭没有丝毫避讳地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点也不担心眼前的叶清因此产生芥蒂。
“你的恩赐影响范围有多大？”他继续问。
劳洛斯沉思了一会，缓缓说：
“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控制整个贝卡亚特的居民，让他们听从我的命令，当然，这负担很大，持续不了多久。”
贝卡亚特，即是离群鸦小镇的最近的一个城市，保守估计，也起码有几十万的人口。
“呵呵，你可真是一个危险的人物，难怪其他人会如此忌惮你。”
这里的其他人，指的是那天出现的古利特伯爵家的仆人，一看见劳洛斯，就毫不犹豫地跪下。
恐怕，其他知情的人，或多或少听说过这位恐怖主祭的某些事迹。
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只能影响普通人。
不过，如果劳洛斯的恩赐足以操纵神选者和神裔的心灵，那些贵族根本容不下这么一个人存活于世。
就连大祭司放不放心他的存在，都是二说。
“嘿！小子，你想干什么！”
突然爆发的怒喝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这并不罕见，喝了一点酒之后，总是容易上头，冲突的爆发就在所难免。
围观的群众也是见惯不惯，举起手里的酒瓶，用力鼓掌，在一旁大声起哄。
叶清的注意力反倒不在打架的两人的身上，而是看着其中一个大汉突然拔出的火枪，表情有些奇异。
是的，枪。
虽然看起来简陋又粗糙，像是随时会走火的那种，但确实是一把手枪。
“停下！伯劳德，你不能在这里杀人！”
“你喝醉了！”
“快点住手！”
……
看见伯劳德拔出了枪，周围的人有些慌乱，如果真的在这里杀了人，那么事态会发展到十分严重的地步，于是纷纷劝阻。
还好，伯劳德虽然喝醉了，但还是有一点理智残留，在周围人的半拉半扯下，收起了枪，找了个角落坐下，气呼呼地又喝起闷酒。
与劳伯德发生冲突的是一个看起来比较瘦弱的青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嘴角有块淤青。
他戴着一顶褐色的圆礼帽，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自己的怀竖琴，看起来是个吟游诗人。
诗人看见坐着的叶清和劳洛斯，眼睛一亮，挤在他们旁边的座位上。
“嗨，朋友，介不介意请我喝一杯。”
这两个的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而且，其中一个眼睛的颜色还这么奇特。
“当然，请便。”
叶清举起酒杯稍稍示意了一下，这位吟游诗人立马就叫来老板，点了一些酒和食物，毫不客气地把账记在两人的头上。
一旁，劳洛斯对叶清轻轻点点头。
果然，这个吟游诗人要么是个神选者，要么是个神裔，再不济，身上也有一些特殊之处。
不然，不会直接走过来，注意到两人的特殊，和本应该被大家忽略的组合搭话。
“嗝！”
这个吟游诗人一点不优雅地打了个饱嗝，摸摸自己的肚子。
他笑地很爽朗：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我的名字是约翰·阿维尔森，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这么一顿美食了，听说七月十七黑鸦教团会在这里举行一场小祭礼，所以我才会赶过来。”
虽然黑鸦教团的大祭司和主祭都只窝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小镇，但，以他们的影响力，哪怕只是一月一次的小祭礼，吸引神秘界的各方来者也并不稀奇。
叶清和这个诗人聊了一会，发现他的见识十分广，去过了很多地方，知道许多趣闻逸事。
像是贝卡亚特的古利特伯爵，已经很少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众人都猜测他年事已高，不久就要离世，可是，他一直没有宣布继承人的人选。
按理说，应该由长子继承，但次子明显更加优秀，更受伯爵的喜爱，只是出身不好。
甚至部分赌场为此开了个盘，引得有钱没钱的都凑热闹，纷纷下注。
约翰·阿维尔森是个风趣的人，时常在话里穿插几个幽默的小笑话，不仅可以逗笑他自己，也能逗笑别人。
总之，是个当朋友也不错的人。
……
“这个人怎么样？”
走出酒馆之后，叶清突然开口，问落后自己半步的劳洛斯。
“他没有用假名，特征都对得上。”
“约翰·阿维尔森，来自阿卡恩联邦，是变革派的人，恩赐的名字是‘诗歌之拥’，可以通过吟诵相应的诗歌使自己和他人陷入不同的状态，代价并不清楚。”
“阿卡恩联邦的事务一直由主祭莫卡特·昆伊洛负责，教团是保守派的主要支持者，当然，变革派里同样有不少是我们的人。”
“不过，他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清楚，我并没有得到消息。”
劳洛斯只稍稍思考了一会，就透露了这个人的消息。
“这样啊……”
叶清并不感兴趣，这次的小祭礼毕竟特殊，会将这些人吸引过来也无可厚非。
约翰·阿维尔森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接下来继续在小镇里逛逛吧，我想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晚上回去再看看书。”
除了超凡知识的积累，以满足门之匙的需求，还要读一读历史书，了解被改变历史后的卡特铎兰帝国，包括其它地区所发生的变革。
第七十七章 埋伏
七月十七。
天气晴，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神话传说之中，月桂新开的这个时节，在古老的群鸦森林之中，黑鸦教团的第一任大祭司自蒙昧之中走出，受到了降临的鸦神使者的指引。
于是，他点燃了文明的初火，也有了后续的黑鸦教团的建立。
每年的这一天，都是教团的小祭礼的日子，纪念这一特殊的时刻。
与其说是祭礼，倒更像是个特殊的节日。
事实上，在黑鸦教团的恐怖影响之下，整个卡特铎兰帝国这一天都会放假，也包括周边的其它国家，信徒们也会自觉地载歌载舞，欢庆节日。
而大祭礼反倒鲜为人知，五至十年才会有一次，是教团内部真正向群鸦之主祭祀的日子。
这一天，据闻是黑鸦教团发源之地的群鸦小镇，自然吸引了许多信徒前来拜谒。
当然，因为新的鸦神使者的诞生，同时也吸引了一部分别有目的的人的到来。
看似和平安详的小镇，阴影之中有不知名的暗流涌动。
此刻正是清晨。
雾，薄薄的雾，轻烟一般，细纱一般，自远处的山飘来，在空中、地面来回飘绕回旋着，一道道、一缕缕。
新建的石砌建筑以及灰泥建筑，还有木质建筑，刷上了一层新漆，灰尘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阳光照进这个小镇，镀上橘红色的一层，伴随着偶尔的鸟叫声。
竟难得让这个向来灰暗的镇子，蒙上鲜艳的色彩。
约翰·阿维尔森走在街道上，看着来往的行人，他们的脸上都有着明显的亢奋。
当然，也有部分人与这里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
有着独特银色的眼眸的卡特铎兰帝国的皇族，是冬心少女的后裔；
身上始终缠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即便用了大量的香水遮掩，正是腐烂神的血裔；
除了贵族，卡特铎兰帝国的风雪神教和腐之教会同样有派人前来，穿着独特的、纹有风雪与河川的昂贵长袍，姿态高傲；
也不会少了来自阿卡恩联邦的保守派和变革派，他们的打扮十分特别，大多都是肌肉鼓鼓的大汉，一部分佩戴着各式的蒸汽武器，一部分则更甚，手臂完全被改造成为机械。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神神秘秘、躲躲藏藏的人物，大概率是来自一些神秘结社、小型的超凡组织。
至于更远的亚鲁特王国，反倒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前来。
是的，约翰·阿维尔森并没有跟着阿卡恩联邦的变革派一起行动。
这其中，自然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
来到了群鸦小镇，不管怎么样，他是安全的，没有人敢贸然动手。
为了保险，他还故意在主祭劳洛斯·摩拉和那位据说是新任鸦神使者的青年面前露了一次脸。
约翰·阿维尔森漫步在街道之上，难得有些轻松。
可是，突然，眼前的景物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街道逐渐变得狭窄，组成的一道迷宫，整体弥漫着芬芳的秘密。
布满奇异花纹的露台与凸肚窗相会在鹅卵石铺成的街道，还有车水马龙所组成的大漩涡，夹杂着奇怪的叫喊、劈啪作响的鞭子、咯吱前行的马车、叮当碰撞的钱币、尖声嘶鸣的驴子和马。
像是一下子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除此之外，一成不变的深蓝色天空突然泛起波纹，传来了呼喊出的洪亮颂歌。
“超凡物品‘置换迷宫’！”
“是变革派的人！”
“他们居然敢在这里动手！”
脑海中接连闪过几个念头，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快速往后倒退，同时口中高声念诵：
“我在夏末的旅行中死去；”
“只有火焰，知道如何拭去我旅途的汗水；”
“火焰没有把自己的衣裳给予我；”
“火焰给予我的，是它拥有的最美丽、最高贵的财富；”
“火焰把它自身给了我。”
轰然的火焰自约翰的身上向外蔓延，遮蔽了周围的视线。
他没指望这能够伤害到那些埋伏的敌人，而是利用这火焰挡住自己的身体。
眨眼间，周身的景象再次消失，约翰来到某一处不知名的野外。
嘭！
他听到了枪响声。
破开空气，直接射穿约翰的手臂。
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恐怕这颗子弹就要直接击穿他的心脏。
趁着火焰还没有消失，约翰直接向着一个方向扔出一张纸人。
铺天盖地、从各个方向射来的子弹被纸人所吸引，硬生生在半空中拐了个弯，将其打得破破烂烂。
他猜得到这群人会有这么一出。
变革派奉行的宗旨向来是，只有死人是最安全的，才会乖乖交代情报。
趁着这短暂的安全之机，他再次高声念诵：
“从无名之馆里飘出一缕黑烟；”
“这是人们的气息；”
“这是期待着另一个屋顶的梦想；”
“这将升腾去往另一个国度；”
“如同现实和记忆间的浮桥一般；”
“不清晰，不朦胧。”
话音刚落，约翰就趁着纸人完全破碎之前，化作一缕黑色的烟雾飘走，呼啸的子弹无法再伤害他。
似乎，这缕黑烟就要飘往另一个未知的国度。
一个淡淡的沙哑声音响起：
“置换！”
一个魁梧的男子站了出来，披着一身长袍，倒像个学士。
黑烟即将去往的国度，一瞬间变成了这个无人的森林深处。
又是“置换迷宫”的效果。
约翰·阿维尔森化作人形，狼狈地摔在地上。
“咳咳……”
他渐渐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滴血，伴随着一种几乎无法分辨的不祥气味侵入了鼻孔，那是一种因陈腐与潮湿而产生的臭味，在这种臭味之中，又隐约夹杂着一丝香料与香薰的气味。
这是，那个魁梧学士的能力。
魁梧学士一步步走近，脚步沉重，可还没等接近，就倒在地上，溅起飞扬的尘土。
“发生了什么？”
约翰·阿维尔森愕然，感觉疼痛逐渐消失。
他看见，周围原本普通的树木上，竟然长出了一只只鲜活的眼睛，还在一眨一眨。
而后，两人从树林后走出来，其中一人的手里，握着一只被琥珀状晶体包裹的眼珠。
第七十九章 远行与王冠
劳洛斯的声音是如此斩钉截铁，以至于旁人听了，忍不住产生信服之意。
看着这位主祭认真而坚定的眼神，叶清内心轻轻舒了口气。
看来是他小瞧了黑鸦教团，以及那位大祭司。
从一开始，教团展露在他面前的实力，不过是冰山一角。
“那么，我拭目以待。”
叶清伸了一个懒腰，有些慵懒地说道。
这两天，除了偶尔出去逛逛，他一直沉浸在书籍的海洋里，用这种方式，快速了解这个时代。
而且，他发现，经历过改变之后的这个文明有了更加清晰的历史，不再像之前那样模糊。
有点像，原本被掩盖在历史尘埃中的痕迹被重新挖出来。
比如，年代的脉络变得清晰，如今所在的纪元被称为新纪元或是文明纪元，再往前则是蒙昧纪元，这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划分。
而黑鸦教团就是在蒙昧纪元成立的。
蒙昧纪元再往前，则被统一称为混沌纪元，意思是混沌一片、模糊不清，只有少量的资料残留。
据历史相关的学者猜测，这颗星球上应该还曾经存在另一个古代文明。
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出土什么强有力的证明。
“不会让您失望的。”劳洛斯轻声回应。
……
森林深处的某处庞然废墟，一栋小屋静静地矗立着，屋子没有刷油漆，外加被风侵蚀泛黑，如停滞座钟的钟摆一般被甩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孤零零地矗立在野草丛生的残垣断壁间。
它像一头孤独的动物，蹲在那里，肮脏得不透光的窗户瞪视着荒僻的土地、天空以及幽深的丛林。
走进去，宽阔的楼梯拐着复杂的怪异角度，仿佛通往蕴含着暗黑秘密的深渊。
一个老人身体窝在摇椅里，轻轻晃着。
左眼有一道划痕，近乎半瞎，另外一只眼是琥珀色的，不过十分浑浊。
正是教团的大祭司——卡布雅兰·圣多。
地上满是垮塌的残破水泥瓮坛与已经锈蚀的金属壶罐，其他类似的零星玩意同样散落。
在腐朽的摇椅的不堪的“咯吱”声里，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随后，门被打开，光线透进来，有些刺眼，大祭司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
有一个人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脸。
不过卡布雅兰·圣多知道来人是谁。
来人率先开口，打破了难言的寂静，声音舒缓轻柔：
“停手吧，你的选择，会给这个星球的人类带来巨大的灾难。”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大祭司不再淡定，脸上瞬间染上怒气，眼睛通红，同时也感到了不可置信，手掌重重在摇椅的扶手上一拍，木屑飞溅，大声吼道：
“卡拉那·霍奇夫斯！”
“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教团的圣者，是侍奉主的侍者，是信仰最虔诚之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背叛！是亵渎！”
光影渐渐偏斜，露出来人的柔和年轻的面孔，还有那双纯净的、惹人注目的金黄色眼眸。
正是重新回归的圣者、新登临神话的卡拉那·霍奇夫斯。
显然，卡拉那回归之后，这两天，也与大祭司有所联系。
只是，这位圣者回归之后，并没有给卡布雅兰·圣多带来他臆想中的强力的支持，反而是背叛。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回归、复活的，可是，这人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不再信仰群鸦之主！
在眼前的卡拉那莫名地陨落在霍奇夫斯山脉之前，大祭司不是没有和这位圣者相处过。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教团的最后的圣者，在那个群鸦之主的光辉初初陷落的年代里走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虔信者。
除了对主的信仰，万事万物都漠不关心。
可现在……
卡拉那只是叹息一声，淡淡地说：
“我将远行，离开教团，你可以下达命令，直接剥夺我的圣者之位。”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
“以后，我不再是教团的圣者，只是卡拉那·霍奇夫斯。”
他甚至都没有说原因，只是通知。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背后的影子被光线所扭曲，脚步声渐渐消失在空气里。
整个人，像是被光辉吞噬了一般。
大祭司没有阻拦，无力地躺在摇椅上，浑浊的眼睛染上茫然。
“我没有做错……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摇摇头，语气逐渐坚定。
“天然拥有化身乌鸦的恩赐的神选之人，必然拥有与神明所亲近的特质，在我的推动之下，他会顺利成为众人眼中的、真正的鸦神使者……这一定是主给予我的指引……依照我的计划，等到下一次大祭礼的来临，主必然会降下光辉，赐下祂祝福的羽翼……”
大祭司用双手捂住眼睛，遮住大半张脸，蒙住自己的眼睛，渐渐地，有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下。
“主啊，他们是背誓之人，他们都有罪，我必将惩戒他们。”
“您是伟大的群鸦之主；”
“是文明光辉的承载者；”
“是……”
他突然卡了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像是失去了记忆。
沉默后，卡布雅兰·圣多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声音悲戚：
“主啊，我有罪，我居然遗忘了您的神名。”
“只能让那些虚假、无妄的名称流传于世，世人皆被蒙骗，无法真正承载您的光辉。”
“何其可笑！”
“何其悲哀！”
“哈哈哈……哈哈哈……”
他既是在嘲笑别人，也是为自己感到怜悯。
当这笑声渐渐消失、平息，身体不好的大祭司又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
许久之后，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从摇椅上有些艰难地站起来。
他来到一个古朴的橱柜面前，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顶月桂王冠。
米黄色的花朵肆意地绽放、缠绕在银色冠冕之上，沉淀了岁月的气息，似乎经过了几千年都未曾腐坏，完好如初，甚至还有淡淡的香味飘散。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嵌于最前端的一颗金黄色的宝石，里面有光辉流转。
往常，这是不会被拿出来的。
但，这一次的小祭礼，必须要用到。
第七十八章 神秘与科技
来者正是叶清和劳洛斯。
叶清手中的被包裹的眼珠正是之前获得的超凡物品“安眠之眼”，上面沾染了少量的鲜血。
单独的一件“安眠之眼”，自然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这是配合了黑鸦教团在这片区域里的布置。
一个大范围的长久性秘术，开启后，可以让被囊括在范围内的人类统统陷入沉睡。
之前，塔特队长以及莫林等人之所以会昏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还好他们在外围的地方，影响较小，能够被唤醒。
看着这些来自阿卡恩联邦的人的机械装备，并且，还通过独特的技术，改造了自己的肉体，叶清表情有些奇怪。
正如卡拉那所说的那样，叶清确实感到了惊讶。
查阅过相关的书籍之后，他发现，与改变之前的历史相对比，最大的变革主要有两点：
一是工业技术的进步，随着蒸汽技术的出现而迅速发展，陆续出现了火车、汽车、轮船之类的交通工具，武器方面有长足进步，社会生产力提高。
听闻，最近，卡特铎兰帝国甚至有意征服那广阔的天空。
二是神秘学上的研究，不再仅仅只以教团和贵族、神选者和神裔为主流，同样也出现了许多民间的超凡组织结社，各种流派大放异彩。
当然，由于超凡所带来的失控问题，有极强的危险性，神秘界依旧对于普罗大众来说是个未知，倒是那些常年在外冒险的雇佣兵、海盗，更有机会接触到。
这其中，由于超凡的存在，让本应正常的科技发展添上了一些诡秘的色彩，比如阿卡恩联邦的变革派，主张机械与血肉的结合，达到单凭借肉体无法达到的境界，成为“完人”。
科技的发展甚至还没有进入电气时代，在血肉和机械的结合上的技术却异常成熟，只能是依靠了超凡的力量。
相应的，神秘学的研究也进入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阶段，掌握在教团与贵族手里超凡力量愈加强大。
现在，如果再一次亲身经历大祭礼的现场，变身成为乌鸦的叶清，未必能够逃得出去。
可是，现在想来，即便是上一次的出逃，未必没有大祭司卡布雅兰·圣多刻意的纵容。
那是个心思深沉的人。
“感谢您的援救。”
约翰·阿维尔森躺在地上，身上还是有残留的痛苦，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叶清挑挑眉，直接问道。
“咳咳……”
诗人约翰的脸上逐渐染上一丝尴尬，睁大眼睛，蔚蓝色的眼眸荡漾着不明的情绪，厚着脸皮开口说：
“大人，这有些冒昧，不过对于高贵的您来说，这只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能否，容我不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涉及到一些比较复杂并且隐私的秘密。”
出乎他的意料，这位年轻人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然后露出丝毫不介怀的开朗笑容，回应道：
“好啊。”
“谢……谢……”
约翰·阿维尔森刚想要答谢，就看见这位使者大人的手中的超凡物品动了动、眨眨眼，然后，自己的意识就逐渐陷入迟滞，一点点模糊。
临昏睡前，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劳洛斯，这些人全部都抓起来，会怎么样？”
“使者大人，并不会怎么样，既然敢于冒犯教团在小镇所制定的规则，那就必然要承受相应的代价，即便是他们后面的势力也不敢说些什么。”
“那就好。”
叶清轻轻笑了笑，他可不会惯着别人，尤其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只是因为好奇这人奇怪、刻意暴露的举动，加上公然违反群鸦教团的规则，才跟出来看一看。
既然不肯说，关上几天总会服软。
说话间，六个大汉从掩映的树丛和阴影中走出，手中拿着淡蓝色外壳的金属长枪，口径很大，像一门小炮。
他们是跟随这个魁梧学士一同前来的，不过，都是普通人，一瞬间就被劳洛斯的心灵操纵制服。
六人的双眼无神，没有焦距，一步一步机械地走近，将昏睡的约翰和魁梧学士抬起。
叶清拿过一柄金属长枪，入手十分沉重，根本不是普通人的力气可以随意拿起的，看这体量，后坐力也小不到哪去。
见叶清好奇地不停摆弄这外形粗犷的武器，劳洛斯提醒道：
“大人，这种武器十分沉重，而且后坐力很大，没有经过特别的训练根本无法使用。”
“并且，一般各国之间在武器上都会附有特殊的链式秘术，需要另外激发，不然无法使用，很容易自毁。”
听到这，叶清反倒更感兴趣，这居然是科技与神秘结合的产物。
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只是把玩了一番，又重新塞回一个大汉的手里，拿在手里实在有够重，光走路都嫌累，何况是要参与战斗。
“小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啊。”叶清感叹了一句。
从战斗开始到战斗结束其实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现在，离太阳升起，还没过多久。
早晨的光辉是金黄色的，混杂着橘色、红色和橙色，交融而成一个巨大的色盘，透过云层，轻轻笼罩在森林的顶部。
让人心神安宁舒适。
“是的。”
“卡特铎兰帝国、阿卡恩联邦都有派人前来，还有不少秘密结社的人聚集，比如‘月亮结社’、‘血之俱乐部’……不过，这些人，您都不需要在意，最重要的是，‘腐之教会’的教皇已然抵达。”
“事实上，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已经提前递交了邀约贴，希望可以见您一面，不过统统都被大祭司回绝了。”
面对叶清时，劳洛斯身为一位主祭，是除了大祭司以外权利最大的人之一，但却没有一点架子。
两人相处的模式，更像是贵族的少爷和那种知识和经验都非常充足的、优雅的年老管家。
叶清沉默，突然感受到压力。
既然腐之教会的教皇亲自动身前来，必然是那位腐烂神的授意。
也就是说，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会引发神降。
神话的破坏力，他可是亲身体会过。
虽然已经拜托了卡拉那出手，但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他才刚刚晋升为“祂”。
“大祭司有何准备？”
劳洛斯沉默了一会，弯腰鞠躬，声音十分坚定：
“请您放心，即便神的目光短暂地从我们的身上移开，教团依旧还是那个教团。”
“光辉不会没落。”
“神明终将回归！”
第八十章 诡面少女
当昏黄的太阳跃进远山，半遮半掩，落日的余晖如同烈焰般，在小镇上空熊熊燃烧。
节日的欢乐气氛渐渐消去，彩色的群鸦小镇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
这里的居民不约而同地收起了东西，回到自己的家里。
似乎有什么在悄然酝酿。
连外来的雇佣兵、商人都感受到了这股沉重的气氛，尤其是，街道上、旅馆中出现了许多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的人。
衣着华贵，洋溢着神秘的气息。
可偏偏，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大人物只是安静地走过街道，像是普通人一样在某个角落里扎堆。
对神秘界有部分了解的人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这一场小祭礼，可能并不会太平静。
猎犬旅馆。
旅馆的老板名为卡特，是个面貌憨厚的朴实人，当初，也正是他为大祭司传达邀约的消息给叶清。
当然，他自己本身不清楚。
他嘴里哼着歌，又习惯性地摸摸自己圆润的脑袋，心情愉快。
最近镇里来了好多人，尤其是有很多大人物，出手非常阔绰，随手就丢出几个金朗克。
这可是卡特几个月都不一定都能有的收入啊。
他甚至想着，要不要等攒够了钱，就离开群鸦小镇，去贝卡亚特好好过日子。
说实话，虽然卡特虔诚地信仰着伟大的群鸦之主，但还是有些受够了这里枯燥乏味的生活。
“毕竟，贝卡亚特肯定有黑鸦教团的教堂在，我依旧可以每天去祷告，这并不影响我信徒的身份。”
“我可以把这里的房子和旅馆卖给别人，比如那群朝圣者，他们每年都会来，一定很乐意接受。”
想到这，卡特有略有些忧愁，他担心那群穿的破破烂烂的朝圣者可能拿不出一个好价钱。
“也许，我应该放低一些价钱，不过，不能太低，不然，我在贝卡亚特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他小声地喃喃道。
“嘿！卡特，你又在想些什么，你的笑快溢出来了，这可一点不像那些漂亮的婊子一样讨人喜欢。”
“哈哈哈……嗝……”
一个醉醺醺的大汉大声地朝着柜台前的卡特喊着，一点没顾及店里的气氛，说着一些粗俗的话。
卡特自然认识他，这个酒鬼叫里贝特，自从他的那个进入了巡逻队的大哥因为冒犯了一位大人被处死后，他就没了什么经济来源，也不能在镇里耍威风了，被好好教训了一顿，之后就整天喝酒，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刻。
平时说这些话还好，可他也不看看现在镇里来了些什么人，除去那些华贵的衣饰，佩戴的各式平民根本接触不到的枪支，也让人知道，他们不是好惹的。
卡特赶紧跑出去，想要救他一命，把里贝特随便拉进一个房间来醒醒酒。
可是，还没等他来得及做出动作，只见，这个脑子已经完全不清醒的里贝特轻佻地朝着新走进的一个美丽少女，吹了一声口哨，用力挥舞着手臂：
“嘿嘿嘿！漂亮的小姐，要不要陪陪大爷啊。”
“完了。”
一时间，卡特脑子里只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果然，那个少女听到了挑逗的话语，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绝美、清纯的面孔，让卡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似乎不愿意惊扰了这种美丽。
连里贝特也同样如此，一时间呆在原地，嘴唇微动，不住地喃喃，听不大清楚内容。
少女没有生气，微微一笑，露出那仿佛野兽般尖利的、密密麻麻遍布整个口腔的牙齿。
那根本不应该长在人的身上！
卡特整个人顿时被吓得一激灵。
反倒是里贝特，也不知道是不是整个人都糊涂了，被美色迷了心窍，看见这非人的模样，还依旧直直地盯着。
可当他转过头以后，卡特却发现，里贝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有种少女的独有的娇怯。
放在这么一个并不算好看的大男人身上，是极为恶心的，还分外诡异。
除了模样，脸上的神态渐渐与那个刚进来的美丽少女重合。
卡特老板整个人又是一激灵，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
他闭上眼睛，然后又猛地睁开，气质变得完全不一样，表情冷漠，淡淡地说：
“‘诡面少女’卡莉娜·勒布兰克，拥有一种名为‘笑巫’的恩赐，只要有人对你心生好感，并在见过你的笑容之后，立马就会化为你的傀儡。”
听闻此言，周围原本一些并不了解、对这个美丽少女心生好感的男人、女人都纷纷感到害怕，眼中染上警惕。
自己的底细一瞬间被暴露，‘诡面少女’卡莉娜·勒布兰克的笑容顿时消失，表情阴沉。
“这里是群鸦小镇，‘月亮结社’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竟然敢公然挑战这里的规则。”
“卡特”的语气十分平淡，话语之间，一点没有把两人摆在同等的位置。
卡莉娜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雪白的拳头紧紧握住，这幅惹人怜爱的样子又让原本警惕的人心神松懈。
可“卡特”完全没有被影响，眼神冷漠，等着卡莉娜低头道歉。
卡莉娜将眼中的不甘隐藏，如果是平时，这种人制成傀儡还是便宜他了，折磨一番再杀了才解气。
她是第一次与黑鸦教团的人接触，完全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真的如此霸道。
卡莉娜面上不动声色，乖巧地说：
“是他先冒犯了我，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教训，并不会危及他的生命。”
说罢，里贝特面上的笑容消失，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同时，少女的嘴角也流出一丝鲜血，显然，强行解除傀儡的状态并非是没有代价的。
“很好，里贝特冒犯了客人，我们会对他进行处罚。”
“卡特”点点头，“咔嚓”一声，直接踩断了里贝特的一根小手指。
旋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随意地说了句：
“欢迎来到群鸦小镇。”
这种态度，不仅没有起到欢迎的作用，反倒让卡莉娜愈加生气，脸上的笑容愈深，眼中的晦暗愈发明灭不定。
说完，旅馆老板再一次闭眼，然后睁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但没多久，他的气质又有所变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看向外面有些昏暗的天色。
之后，他没有管旅馆的客人，走进来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再出来的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浑身裹在黑袍里、眼睛蒙着黑布的群鸦教徒。
小祭礼，要开始了。
第八十一章 旧日诗篇
嘹远的奇怪鸣叫自树林里传来，粗劣嘶哑的声音在整个小镇回荡。
昏黄的天空中，太阳的光芒尚未被完全吞噬，几颗明亮的星辰早早就缀在天空的一角，缠绕着神秘的雾霭。
一只黑色的大鸟张开翅膀，在天空中划过，箭似的远去了。
这座古朴、荒凉的小镇，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跃入眼帘，存在感并不强烈，却又难以让人忽视。
仿佛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现实与梦境同时在这里沉落，时间都在这里失去了效力，因为，它无法污损，也无法被摧毁。
一如既往地屹立于此，比神话传说还要古老上几分。
在光与影的交界之处，一座黑色的残破高塔就这么突兀地出现，逐渐凝实，这是叶清此前从未见过的，不过，他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边，身边是劳洛斯，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
他甚至都没有换一件衣服，因为，凡人需要华贵的衣物彰显自己的身份，而神的使者并不需要。
叶清感受到了自己体内新凝结的恩赐，那是汲取了足够的鸦神雕像、里面所蕴含的少量神明气息而最终结成的：
【化鸦：你可以自由在人、乌鸦、半鸦三种形态转化。】
【代价：化鸦期间，你会有吞食眼球的欲望，一旦克制不住，就会彻底失去理智，变成一只疯狂的半鸦半人的怪物。】
他实验过，乌鸦的形态普通，不过变成了一只普通的大鸟，可以自由飞行，只是强壮一些。
半鸦的形态和之前在蒙昧纪元所展示的鸦神使者的形态有些类似，背后会长出一对巨大的翅膀，眼睛被染成红色，起码唬人是没有问题的。
没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加持，不过，身体各方面的素质，无论是体力、灵敏度，还是视觉与听觉等，都有很大的提升。
相比起来，因为体型过大的关系，翅膀的力量无法完全带他飞起，只能在战斗中作为辅助。
“时间差不多了，您该走了。”站在身后的劳洛斯突然开口，并递上一张微黄泛黑的纸，一只扭曲的乌鸦图案印在上面，换个角度看，又似乎是一个披着残破黑袍的人形生物。
“这是什么？”叶清看着那眼前飘起的【可提取】，面上不动声色，开口问，同时心中默念“提取”。
劳洛斯解释：“这是上一次鸦神使者降临时所留下的，刻印了祂的一击，您可以在关键时刻使用。”
说话的同时，纸张的相应信息也浮现出来：
【你提取了一张旧日诗篇。】
“嗯？”
叶清听过这个名字，这是卡拉那手里那本历史之书的其中一个称呼。
所以，这是从卡拉那手里的历史之书上撕下来的？
信息继续浮现：
【当伟大之神自星宇诞生，历史便会铭记，凝成古老的诗篇。
传闻，旧日诗篇之上，记载了神的秘密。
每一张旧日诗篇都以不同的形态展露于现实之中，都有不同的破译方式。
旧日诗篇无法被破坏，存于过去，存于未来。】
【被用于铭刻一位神话的力量。】
许久之后，才又有信息浮现：
【破译方式：令银月的光辉照耀进梦境，笼罩其上。】
“居然还有意外的发现……铭记神明的信息，银月的光辉，梦境……会不会，这张旧日诗篇和银月女神或者群鸦之主有关系？”
“还有吗？能不能多给几张。”叶清眼神微亮，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当然，不是为了其上所铭刻的神话力量，而是为了旧日诗篇。
劳洛斯一噎，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缓缓开口道：
“已经没了，很少有东西能够承载那种级别的存在的力量，这是教团里留存的唯一一张。”
“好吧。”
叶清没有失望，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意外得到一张本就是幸运，不可能随随便便拿出来。
他忽然又想到：
“既然卡拉那的历史之书还被称作旧日诗篇，是不是因为它本身就是用旧日诗篇所制作的……甚至，这旧日诗篇的来源，就是那位已经陨落的神明的……”
……
“贝利可，你觉得，那位鸦神使者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面容看起来十分平凡，除去这身衣服，扔到大街上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披着的长袍十分精致、华贵，颜色独特，仿佛是将整件长袍在黄昏的余晖之中浸染过后才得到的，其上的图案是环绕的河川，奔流不息。
贝利可，即使古利特伯爵家族的少爷，之前和塔特队长几人发生冲突的男仆的主人。
身为伯爵之子，他面对这个普通男人却极为恭敬。
自然不会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男人的身份，腐之教会的现任教皇——安东尼奥·塞萨尔·叶格罗斯。
真要说起来，两人的身份差距是极大的。
卡特铎兰帝国的势力分布很简单，以卡特铎兰女皇为首的贵族、腐之教会、风雪神教三足鼎立，本应该满是冲突的结构，但因为大部分贵族的血裔的身份，很多时候都三方显得比较融洽。
至于黑鸦教团，则是超然其上，影响力辐射的范围广泛。
比如，阿卡恩联邦的成立，除了各个小国的报团取暖，背后自然有教团的支持，不然无法与卡特铎兰帝国并列。
不过，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过了这么多年，黑鸦教团一直没有得到群鸦之主的回应，威势减弱，阿卡恩联邦内部分裂成保守派和变革派，也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
“我不知道，单从外表来看，似乎就是一个普通人，除了黑发黑眸的特征比较少见。”
“而且，如果我所打探到的信息没有错的话，他应该原本的身份是帝国的一个死囚犯，是被人从海洋里打捞出来的，身份未知，大祭礼的时候被送到了群鸦小镇。”
“呵呵……如果单从这个角度来看，很有可能是被黑鸦教团的大祭司推出来的挡箭牌，企图蒙骗我们。”
贝利可嘲讽地笑笑，眼神中有些轻蔑。
腐之教会的教皇安东尼奥反倒将注意力放在了别处，嘴中喃喃：
“黑发黑眸，大海……难道，他是从东大陆过来的……可是，他又是怎么跨越过黑风暴的……”
第八十二章 普通与怀疑
“您说什么？”贝利可没听清楚。
“不，没说什么，你不必在意。”安东尼奥很快收敛了思绪，淡淡地说了一句。
“何况，总有些不怕死的，他们会替我们验证真或假。”
包括腐之教会在内的所有人，千里迢迢赶来这里，甚至都没得到一个应有的坐席，阻隔在外围的，是广袤的茂密森林，马车根本无法驶入，所以只好统统站在广场上，一部分人心理难免产生落差。
中心的大型祭坛上腾起了一种闪闪发光的淡黄色稀薄蒸气，变成烟雾，变成幻影，形成了奇怪的轮廓。
一个人影从中走出来，黑发黑眸，模样清俊，正是叶清。
即是这场祭礼的主角——降临的鸦神使者。
那些烟雾逐渐下沉，沉积成为一个略微有些模糊的泛白图案——像是模糊、变幻的霉菌，细长的菌丝微微摇摆。
仔细看去，会惊讶地发现，那片痕迹不可思议地像是一个蜷曲起来的人形。
普通。
太过普通。
这是所有人的最直观的感受。
暂且不论内涵如何，人类总是主观地从外表寻求其他存在的最鲜明的特质，比如恐怖，比如诡异。
可当这位所谓的鸦神使者走出后，竟没有给在场的任何人带来压迫，直视他，就像是看着一个普通的人。
也许，站在祭坛中心的这个陌生人类的气质远比大多数普通人优越，但却无法与一位鸦神使者匹配。
不排除刻意隐藏的可能，但，没有最直观上的震撼，是无法让广场上来自不同地区的看客产生信服的。
虽然，广场上的人没有谁真正见过鸦神使者，毕竟，最后一位鸦神使者降临，距今已经过去了足足有一百零六年。
在这个超凡之路断绝的时代，可少有人的寿命能持续这么久，连卡特铎兰的皇帝都更迭了几代。
即便如此，所有人，还是不约而同地产生一个念头：
该不会，这是黑鸦教团随便找的一个人，冒充鸦神使者，想要欺骗大家。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被揭穿以后，黑鸦教团可不止是脸面大跌这么简单的后果，毕竟，这也侧面印证了教团彻底失去群鸦之主的眷顾的事实。
“雅克图大人，神明使者……难不成是假的吗，神明，是不是，已经不再眷顾我们了吗？”
问话的是一个少年，脸上有着迷茫。
“不。”
少年口中的雅图克大人长长地叹息一声，继续说：
“大祭司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使者大人还未展露出真正的使徒的形态，所以，凡人才无法观测到祂的伟大。”
他们以及他们身后的一群人，衣衫褴褛，大多都是赤着脚，皮肤粗糙，满是饱经风霜的痕迹。
不过，那种眼中所闪烁的坚定的信仰的光芒，是难以被掩盖的。
他们是朝圣者。
此时，连一部分朝圣者的信心都产生了动摇，无怪乎其他人呢。
不知从广场上的何处轻轻传来一声嗤笑：
“该不会是假的吧，连黑鸦教团竟然都会做出这种事来。”
此时，正一步步踏上阶梯，披着黑袍，蒙着眼睛的大祭司，他的背难得挺直了，听闻此言，只淡淡地往下方瞥了一眼，很快找到说话者。
那是血之俱乐部的人，这个秘密结社疯狂崇尚血液以及血液中所蕴含的力量，掌握了许多与血液有关的秘术，尤其是，他们相信血液中蕴含着永生的力量，试图制作出一种名为“永生之血”的物质。
并不算是邪教，毕竟，暂时没干出什么帝国无法容忍的事情，而且，他们也确实能够通过血液的力量，让人一定程度上恢复青春，不少有权势的女性和年老的贵族都是其强有力的支持者。
说话者看起来比较年轻，站在最前面，周围的其他的血之俱乐部成员都没有说话，保持沉默。
很明显，这是被推出来试探的一个愣头青。
大祭司隔着黑布、视线在血之俱乐部的区域扫了扫，却让那里的所有人都感到从后背泛起的一阵凉意。
愣头青也被吓到了，想要往后退几步，却感觉有什么黏腻、湿滑的长条状的东西爬上了自己的脚腕。
他回头一看，就见一只没有瞳孔和睫毛的一人高的巨大眼睛悄然在背后睁开，内里有许多花白色的触手伸出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拉进一个未知的空间。
“啊——”
愣头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彻底被密密麻麻的触手困成一个茧，然后被拉进眼睛里，消失不见。
那眼睛还在半空转了转，环视周围的众人，似乎弥漫着深沉的、隐秘的恶意，几乎没有谁敢与它对视，纷纷低下头。
之后，巨大眼睛才逐渐缩进未知的虚空。
“无故扰乱祭礼秩序，该罚。”
最后，只有大祭司平淡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一瞬间，大部分的人连呼吸声都不由得小了几分。
叶清站在祭坛的中心，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对于这些人的明显的怀疑倒是并不在意，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的心理素质强大，不可能因此受到影响。
何况，他对于大祭司来说，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工具人。
尽管在教团里的特权非常大，可以自由阅览超凡知识，但甚至，从未了解过这场小祭礼的计划流程。
只需要在适当的时机，展露出半鸦的形态即可。
此前，劳洛斯还转交给叶清一件可以转换形态的超凡物品，不过，只能固定地转化为半鸦的形态，与自己的恩赐重复，而且副作用比较大，光是携带在身上就有隐蔽的风险，所以，被他拒绝了。
劳洛斯和大祭司也才得知，原来，叶清所获得的恩赐是具有在三种形态自由转换的能力。
不过，这也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单单只需要伪装，大祭司可以推任何一个人上去成为“鸦神使者”。
而既然如此坚持，让原本的一名死囚犯成为“鸦神使者”，甚至无可替代，必然有其它的原因和目的。
“变身乌鸦的恩赐难道很特殊吗？如果结合我之前的猜测，恩赐来自神明……这就很合理了，大祭司认为我必然和群鸦之主有某种联系，能够满足他的某种需要……”
想到这，叶清心里再度多了几分对黑鸦教团以及大祭司的警惕。
第八十三章 无尽之塔
广场上的人并不多，稀稀疏疏，各个势力各自占了一块区域，还有外来的普通冒险者穿插在空的区域里，只要他们识相、不去招惹，这时候倒也没有什么人理会他们。
那些披着黑袍的群鸦教徒只来了一部分，蒙着黑布，连男女都分不清，围在祭坛的外围。
叶清看着底下的人群，除去那些华贵的衣衫，其实大部分的贵族和平民都没什么两样，脸上、眼中的情绪，都是由欲望所驱使的。
然后，他的视线移向了腐之教会的区域，教会的成员根据等级穿着不同颜色、纹样的衣服，共同点是那环流的、川流不息的河川，象征着腐烂神。
为首的中年男子见叶清看过来，还微笑地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叶清知道他，这个中年男子就是腐之教会的现任教皇——安东尼奥·塞萨尔·叶格罗斯。
相比于贵族依靠强大的血脉、先进的神秘与科技力量形成对平民的垄断，这个世界的宗教是平民最容易获得提升的地方。
虽然照样免不了勾心斗角以及各种利益的交换，但相对来说，只要信仰足够虔诚，甚至都有可能爬到所谓的中产阶级。
对于群鸦之主，叶清并不了解，但他发现，无论是冬心少女还是腐烂神，对信仰似乎都有某种迫切的需求。
早在蒙昧纪元，就有了这个苗头的兴起。
大祭司继续沿着阶梯向上行走着，明明阶梯不长，他的步伐却异常缓慢，导致花费了许多时间。
在场没有一个人出声催促，感到不耐烦。
之前的那个愣头青就是教训。
当大祭司终于走上祭坛后，他缓步来到了叶清的面前。
说起来，这是叶清第三次与这位大祭司当面了。
除了佝偻的背已经挺直，裸露的皮肤依旧干皱，像是紧巴巴的、皲裂的树皮，伸出的一双手像两只鸡爪。
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即便他清楚知道，眼前这个人并不是真的鸦神使者，是自己亲手推上这个高度的一个普通人，两者身份差距之大，是难以想象的。
可，大祭司，偏偏还是这样做了。
连叶清也不知道，大祭司是基于何种信念做到如此地步，如果意念不坚，被跪拜之人说不准还真会迷失，以为自己就是真正的鸦神使者。
叶清只是眼神略复杂地瞥了这位老人一眼，并没有被表象所迷惑。
他只知道，这位大祭司的牺牲愈大，那么所要索取的回报必然愈加丰厚。
这时，一声悠远、苍凉、古朴的号角声吹响，声音在整个大广场回荡，激扬、回旋，下沉又上升，仿佛永不停歇。
而发出声音的号角被一位群鸦教徒握在手里，鼓足了气发出声音，而后，那位群鸦教徒便化作了一蓬灰，跌落的号角被另一个教徒接住。
当号角声平息之时，那座在光与影的交界之处出现的黑色的残破高塔就这么移动到了广场的中央，与祭坛重叠了一部分。
大祭司高举着双手，嘶哑的声音高喊：
“请使者，登无尽之塔，见神！”
围在祭坛外围的群鸦教徒也同时举起手，跪拜在地上，高呼：
“请使者，登无尽之塔，见神！”
同时，祭坛的边缘，一簇簇火焰自动点燃，向着天空往高蹿。
这座高塔出现的一瞬间，那群衣衫褴褛的朝圣者立马也跪倒在地，为首的名为雅图克的老人更是流出了泪水。
“那是什么？”
“诡面少女”卡莉娜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悄声问身旁的女人。
那是一名戴着粉色面纱的丰腴女人，娇媚地笑着，细声回答说：
“一件名为‘无尽之塔’的超凡物品，据说，是当年第一任鸦神使者所登过的高塔，登至顶端，甚至有可能见到那位群鸦之主。”
“别看它外表看起来只有这么高，听说，内里的阶梯可真的算是无穷无尽，只有真正的鸦神使者才能登至顶端。”
“也就是说，如果祭坛中心的那个人真正登上了‘无尽之塔’，那就代表着他就真的鸦神使者了。”
说完，卡莉娜又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动作显得人十分娇俏，轻轻吐出舌头：
“不对，应该称呼为‘祂’。”
只是，那充满口腔的、密密麻麻的牙齿又暴露了她的恐怖之处。
“谁知道呢，呵呵。”丰腴女人只是轻轻挑起自己额间垂落的发丝，意味不明地笑笑。
叶清看着近在眼前的黑色高塔，时而虚幻、时而凝实，不由得轻轻皱眉，一种越来越熟悉的感觉，在心中无止尽地翻涌。
“我一定见过它，甚至，还说不定爬过。”
以至于，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于是，他便直接开口问：
“卡拉那，我是不是曾经爬过这座高塔？”
是的，卡拉那·霍奇夫斯，这位黑鸦教团曾经的圣者，从始至终，就一直站在叶清的身边。
不过，没有谁会注意到，毕竟，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话，差距实在太大了。
这是祂所答应的补偿。
“嗯，你爬过，就在蒙昧纪元的时候，你成功登至顶端，见到了群鸦之主，然后顺利成为神话。”
卡拉那似乎是觉得有些奇异，嘴角微微向上扯。
“那为什么我没什么记忆。”叶清眉头的皱纹更深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凡人，记住了神明，这可不代表是一件好事啊，那只有一个下场，被污染，化作无理智的怪物。”
“不过，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有趣的说法，说这是智慧生灵的身体里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选择性遗忘，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那种未知的、潜藏于历史阴影中的、无法被磨灭的最深层次的恐惧。”
“这种说法是谁提出来的？”叶清对这个说法也提起了一丝兴趣。
“嗯……我想想，时间有些太久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应该是，丹尼尔·莫伊塞斯·加莱佐，我记得，他写了不少的书，而且，是个挺有趣的人……”
丹尼尔·莫伊塞斯·加莱佐？他似乎在哪看到过……哦，是血宴城堡里，记载了历史的那两本书的作者……叶清无声自语，从记忆里翻出了这个名字。
第八十四章 古代的通天塔
两人的对话，自始至终没有被谁注意到，仿佛从未发生一般。
进入塔中之后，一眼看见的，就是那纵深的而又冰冷的台阶，无止尽的阶梯一直向上盘旋，一眼望不到顶。
内里聚集着湿气，弥漫着轻微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砖墙上有些地方还长了苔藓。
是个明显不太正常的地方。
整片空间里，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气息，各种样式的象征着时间的钟表垂挂在墙壁上，指针无意义地空旋、钟摆胡乱地敲打，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令人发狂、单调的声音。
一些白色的雾状的、似乎是生物的东西，在缓慢地、笨拙地、愚蠢地摇摆，发不出声音。
它们在阶梯上，在半空中，甚至与人的身体相重叠……
这里底层的空间，还另外站着一个人，同样披着黑色长袍、蒙着黑布，等候着叶清的到来。
整个黑鸦教团的打扮都是这种，但其实又有细微的差别，比如，大祭司卡布雅兰·圣多的黑袍是那种仿佛用黑夜浸染过后的，细看下来，层层叠叠，有许多同样用黑色线条勾勒的乌鸦，遍布整件衣袍。
而眼前这位群鸦教徒，他的黑袍不明显地染上一丝灰白，乌鸦的数量减少，更多的是涌动的黑雾。
至于普通的教徒，用料并不讲究，没有特殊图案，只是一块大黑布。
“我是教团主祭莫卡特·昆伊洛，负责在这里接引使者，请使者放心，我已经提前对‘无尽之塔’进行了布置，您完全可以顺利登上顶端。”
莫卡特·昆伊洛，这位主祭一直负责阿卡恩联邦的事务，看起来比较年轻，无论是裸露出的光滑皮肤还是垂落的黑色发丝，都说明了这一点。
他朝着“鸦神使者”叶清一鞠躬，叮嘱道：
“不过，您必须小心，当您走上阶梯之后，您必须忽视这些‘记忆体’的存在，一旦它们意识到有生灵注意到它们，它们就会试图将您拉入梦境，这是非常危险的。”
“除此之外，您只要一直朝前走，不久便会抵达终点。”
他话中的“记忆体”自然指的就是这些雾状的生物。
叶清轻轻用手在墙壁上抚摸，不出意外看到【可提取】这样一串字浮现，不过，他没有立刻动手提取，只是问：
“你也要和我一起爬上去吗？”
他问的对象自然是卡拉那，理所应当的，莫卡特没有任何察觉。
“不，我可不能往上爬，不然，我的存在会被教团发觉的。”
卡拉那轻笑着摇摇头。
“难道不好吗？你可是教团的圣者，被发现了又不会怎么样。”叶清挑挑眉。
“以前是。”卡拉那的语气有些含糊，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不必担心，这座塔没什么危险，真正危险的，是在塔顶能够见到的那位存在，不过，现在你在塔顶也见不到祂了。”
“你似乎对群鸦之主的状态有些了解。”
叶清自然理解，塔顶的那位存在肯定指的是群鸦之主，除了他未曾了解的盘踞在东大陆的那位神明，末日之后唯一展露神迹的真正神明。
“算是吧。”卡拉那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该向前走了。”
在两人的注视之下，叶清不急不缓地踏上了那漆黑色的台阶，鞋子刚刚沾地，一股奇异的冰凉从脚底自下往上传遍全身，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
那雾状的记忆体兀自轻轻摇摆着，没有风，有点像一株株海草。
叶清面不改色，直接穿透过去，雾状记忆体也没看见他似的，继续待在原地晃晃荡荡。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往下看，卡拉那和莫卡特的身影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浓重的幽黑。
那些“钟表”永远挂在顺着楼梯向上的墙壁上，无法靠近。
叶清稍稍停下脚步，手抚摸着有些湿滑的墙壁，默念“提取”：
【你提取了一座无尽之塔。】
【你获得信息：这是由群鸦教会的一位神话亲自建造的高塔，唯一的作用便是直接突破星球的大气层，进入外太空，以此，在星界中面见神明。
它是通天路，亦是观星塔，是古代传说中神界与人界的连通通道。
在漫长的时间中，它逐渐被改造，末日来临之际，更是被当做避难所一样的存在，里面的每一个“记忆体”，都是曾经群鸦教会的教徒死后遗留的残魂，孤独地在自己的梦境里面沉溺。
当行走在阶梯上时，每一个“记忆体”都会将注意到它存在的生灵拉入它的梦境，一旦无法意识到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就再也无法醒来。
越往上走，相对于塔外，时间流速就越慢，而塔顶，是一片近乎凝固的时光，亘古不变。
群鸦之主曾经降临过塔顶，在祂的力量辐射之下，这座塔，非相同领域与途经的神话难以登顶，这种影响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逐渐衰弱。
无尽之塔的本体存在于梦境世界，需要特定的手段才能召唤出来，每当太阳升起又会重新回归。】
“又是梦境世界？”
叶清最早了解到梦境世界的时候，是提取不灭之剑所获得的只言片语，但是，直到历史被改变之后，他才从一些资料中了解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相比于灵性深海，几乎只在少量的秘术中被提及，人们无法具体探知它究竟是什么存在。
而梦境世界，则有更多的典籍资料描述，甚至，不乏历史中曾记载，有幸运儿曾经意外进入过。
那并不是简单地，指某一个人单独的梦境，而是所有的生灵梦境集合、汇聚而衍化出的世界，光怪陆离，如梦如幻。
有描述说：
在那里，故事与传说凝成篇章，显出独特的景落；诗歌蕴作古老的乐曲，以极致的声音，在凝固的时光中轻轻吟唱。
那里是梦与幻之乡…
叶清想到了自己的恩赐“梦境行者”：
“到时候可以进去看一看，或许能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信息流仍然没有结束：
【你获取一段未知信息流】
那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似乎伴随着虚幻的水声，翻涌、层叠，逐渐清晰……
第八十五章 存在是最大的奢侈
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奥格蒙杜·塞比诺·费尔南多，群鸦教会的最后一任教皇……”
“我是奥格蒙杜·塞比诺·费尔南多……”
“嗯？”
叶清还是第一次知道，能够通过这种方式传递讯息，不过，既然能够成为群鸦教会的教皇，那肯定是一位神话，有这种手段也不足为奇。
“也许祂是把留言藏在了这座塔内，必须满足某种条件才能解封，只是意外被‘超凡提取’所提取出来。”
声音仍在继续，并且变得连贯：
“教会遗产的继承者，欢迎来到‘无尽之塔’，能够登上塔顶，代表着你很大可能拥有神话级的实力，只有这样，才能满足条件，接收这段讯息。”
“我将通过这种方式，绕开限制，告诉你一些隐秘的知识。”
“那关于末日的信息，以及我的一些猜测。”
听到这，叶清的精神顿时振奋，内心难免泛起激动的涟漪，认真聆听，确认不放过每一个字眼。
可是，他之后听到的话全部变成了一堆无意义的呢喃，化作了乱码：
“＃%！∧$σ@$=＆＃$@＊＊……”
似乎是另一种语言，但又好像完全是无意义的单词和呓语。
嘈杂！刺耳！
几乎令人难以忍受，引起一阵阵头痛。
“怎么回事？”叶清不由得短暂地感到了懵逼。
似乎讲述了许多信息之后，正常的声音才又响起：
“后来者，以上，就是我想要告诉你的，当然，即便是我将它隐藏与主的光辉之下，但依旧不敢确信，这段信息是否能够传递下去……呵呵，大概率是不能，毕竟，即便是隔着空间与时间，祂的力量依旧在影响着一切……这只是我的一个尝试。”
“那么，接下来，我会告诉你，我的另一个尝试。”
……
黑色的残破高塔若隐若现，高高的尖顶直直地耸入漆黑的夜幕。
这一刻，它与夜间融为一体，化身伟大和虚无的荣耀，威严显赫，一种莫名的崇高感悄然扩散。
布满星辰的浩瀚夜空，神秘莫测的无尽高塔，一切都更加合乎情理——相比之下，人类只是一粒微尘，渺小又可悲。
当叶清走进了高塔之后，不知为何，现场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紧绷，“微尘”隐隐躁动起来。
但大祭司毫不在意，站起身来，再次一挥手，之间那祭坛边缘跃动的火焰向外扩散，拉出几道门扉的形状。
一共有七扇火焰组成的大门。
随后，从七座大门中分别走出七位祭司，并不像其他教徒一样裹得严严实实，可以看出是三位女性四位男性，戴着黑色面罩和风帽，手臂伸得笔直，手上托着一只金色大碗，碗中冒起一阵阵奇异的蒸汽。
他们环绕着巨大的祭坛，昂首阔步的前进，腿迈得很开，却连膝盖都不弯一下，上半身以某种怪异的方式扭动着，摇摆的身姿与凌空漂浮的火焰重合。
莫名的庄严和诡异，还有，奇怪的神圣感……杂糅在一起。
“下雨了？”
“诡面少女”卡莉娜接住一滴从天空落下、略有些浑浊的雨滴，有些茫然地眨眨眼。
“嘘。”
丰腴女人看着卡莉娜单纯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怜爱的意味，毕竟，眼前的人是她的亲生女儿。
“安静看着，他们要开始动手了。”
她轻轻拨弄着有些湿润的发丝，微微向上抬头，细长的漂亮睫毛像蝴蝶一般蹁跹、微颤，手掌张开又闭合。
“说到底，我们‘月亮结社’，以及‘血之俱乐部’、‘魔法乐园’、‘七日联盟’不过都是被大势裹挟的小鱼小虾……没什么作用，但又必须接受……”
祭坛上的火焰隐隐有熄灭的迹象，其中一位女性祭司停下脚步，手中金色大碗倒置，蒸汽轰然扩散开，仔细看，金碗扣住的地方，一个模糊的虚影若隐若现。
那是，缩小后的群鸦小镇。
原本即将扩大的雨势，顿时被隔绝在外，无法继续影响祭礼的进行。
某种斗争已经开始了。
“虽然这只是试探，但，你要明白，我的女儿，黑鸦教团今日必须跌落神坛，超然的位置必须被打破，无论鸦神使者是真是假，这都不重要……这是冬心少女和腐烂神两位共同的意志，不可更改。”
“该我们了。”
丰腴女人从后背抱住卡莉娜，轻声喃喃。
一轮皎洁的银月从银月结社的位置升起，明亮的光芒一瞬间刺破黑暗，冲向了祭坛的位置。
与此同时，血之俱乐部的一众人同时割开手腕，血线蜿蜒流转，汇聚成一个扭曲的、巨大的血色怪物，从另一个方向，也快速地爬行，向着祭坛的方向。
还有一群穿着紫色、白色、蓝色、绿色的魔法袍，大部分比较年长，戴着眼镜，更像个学士，手中同时举起一根魔杖，火焰汇成长蛇……
这是魔法乐园的人。
除了他们，还有一队是七日联盟的成员，打扮则各不相同，没有什么标准，没有明显的动作，只是一瞬间，身体齐齐僵直。
不明显地，那祭坛出现了一个虚影，几乎与之完全相重叠。
又有一位祭司停下了脚步，这次是一位男性，手中金色大碗碗口向外，一挥，黑雾便涌了出来。
银月、血色怪物、火焰长蛇齐齐消融，没有溅出半点水花，同时，这位男祭司脚轻轻一跺，虚影“啪”地破碎。
黑雾去势不减，即便他们使出各种手段防护，当黑雾消退时，也起码将这四个超凡组织一小半的人抹去。
但同时，这位男祭司也像之前那位女祭司一样，保持着拿碗的动作，一动不动，只余五位祭司仍然环绕着祭坛前行，没有被影响。
“已经可以了。”
丰腴女人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嘴角流出鲜血，她怀中的卡莉娜倒是没受伤。
“我们已经付出足够的代价了，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看着队伍中剩下的成员，还有一些残肢断臂落在地上，不禁惨然一笑：
“当弱小成为了理由，连存在，都是最大的奢侈。”
第八十六章 观自在菩萨
一时间，卡特铎兰帝国的几个小型的、私人的超凡组织全部退场，并且不再试图出手，他们没有必要为此拼命，当然，他们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大。
他们开始向后退，保持一段足够长的距离，但不敢离开，做起了沉默的观众。
而且，他们也无法离开，那倒扣的金碗形成了一道壁障，将整个群鸦小镇隔离开来，如果他们试图打破壁障，立马会遭到针对。
虔诚的朝圣者们依旧跪在地上，破旧的衣衫拖在地上，对之前的战斗，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嘴中喃喃，并开始唱起了神圣的赞歌。
金色的光辉自为首的老人开始，向外蔓延，洒落在所有朝圣者的身上，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光辉笼罩之下，他们的表情愈加虔诚；愈虔诚，这光辉就愈加浓厚。
这让他们得以隔绝一切，不受外界的影响。
严格来说，朝圣者和黑鸦教团并不是一派，尽管都信奉着群鸦之主。
但朝圣者摒弃一切外物与杂念，只奉献自己的身心，忠诚地侍奉着群鸦之主，以祈求有朝一日获得救赎。
因此，他们不愿意参与进那些人与人之间的利益纠缠中，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朝圣者参拜的，从来就不是黑鸦教团，而是这片代表着群鸦之主信仰起源的土地，而是那座神之使徒曾经登临过的高塔。
来自阿卡恩联邦的保守派，出于某种理由，并没有出手，两不相帮。
而变革派，只剩下了几个人，需要报团取暖，小心提防保守派的暗手，并且，他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黑鸦教团。
所以，如今场上真正地只剩下三方对峙：腐之教会、风雪神教、黑鸦教团。
而主力，自然是教皇到场，并且总部就在最近的贝卡亚特，随时可能引发神降的腐之教会。
祭礼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因为这一次要恭迎鸦神使者的降临，所以增添了许多的步骤。
接下来，两名身着黑袍的教徒沿着阶梯走上祭坛，手中各端着一个铜盆，其中一个里面有半盆清水，另外一盆里的景象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在两名群鸦教徒走近的途中，风雪神教的方向，突然有狂躁的风雪涌现，沿路将一切阻挡的物体冰冻，刮破了空气，夹着无数的冰刀，要将两人割成碎片。
同时，有两名风雪教徒微微下蹲，不知从哪里取出两门大炮，扛在肩膀上面，表面闪着奇异的幽蓝色的金属光泽，呼啸的炮弹直接飞射出，教徒被强大的后坐力直接带飞，极速倒退。
眼看两名群鸦教徒即将丧命，如此强力的攻击，根本没有留半点余地。
又有一位祭司停了下来，左手手指伸进金色大碗，微微蘸取了一些清水一样的物质，撒出，浑厚的男声轻响：
“神说，祂的信徒不应受到伤害。”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话语一样，那风雪与炮弹，均被悄无声息地抹去，连那不知何时悄悄变得松软的、即将化为泥沼的地面也瞬间平整。
同时，祭坛上的祭司不甘示弱，开始主动反击。
又是一位祭司停下了脚步，这次是一位女性。
她从金碗中一点点拉扯出一张半只手臂长、微微泛黄的纸张，然后将其中绘有图案的一面对向两个教会。
是的，即便两个教会在不同的方向，即便这张画纸上只有一面绘有图案，但还是奇异地将这个图案同时对向了两个教会。
女祭司轻柔地开口，声音意外的好听：
“这幅画上描绘了一位未知的伟大存在，请诸位评鉴。”
教会众人像是被魅惑了一般，视线不由得跟着女祭司的话语移向这幅画。
风雪神教这边只来了一位主教，是一个看起来比较迂腐的老妇人，没有被影响，立马移开视线，大吼：
“别看！”
可还是迟了，一部分人终究看到了那幅画上，所画的伟大存在的模样：
那是一位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存在，有时看着像位男性，有时看着像位女性，五官时时在变动，像是众生的模样都在一张脸上展现，但，无论是哪一张脸，都流露出悲悯众生的慈悲。
祂的皮肤是瓷白色的，不像是真人，倒像是某种特殊材质所制作的。
祂一共有六对手臂，每只手各掐着一个不同的手势，但在手臂间隙的阴影中，似乎还有许许多多只手臂慢慢浮现。
祂的后背，一个巨大的机械轮盘不停转动，刻印着繁复的某种文字，蕴含着某种至理。
“啊！”
看清楚画的一瞬间，不少人发出惨叫，身体开始产生异化，不可避免地向疯狂的深渊跌落。
可是，也有一部分人像是受到了感化，面上表情逐渐平静，变得和眉善目，变得慈悲，就这么盘腿坐下，满头的发丝飘然落光。
他们取下自己变秃的脑袋，那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就好像是脑袋和身体是两部分，拼接上去的，手指则一下一下在光滑的头顶有节奏地敲着，嘴中用怪异的语言诵念着什么。
旁人没听过这种语言，不过却听懂了传达的意思：
“礼赞，大慈大悲千手菩萨；”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
“慈心如海，普渡众生未尝歇；”
“伟哉，千手观自在菩萨；大哉，千手观自在菩萨。”
语法和组句十分怪异，单单是听着，都让人觉得不适。
风雪神教的主教心中一凛，知道这种思想被污染、却依旧还有自己的智慧的人形怪物，远比那些只是身体发生异化、失去理智的人更加可怕。
因为，这些依旧保持着人形的怪物甚至会在大地上游走，学习知识，并且有意识地传播自己被改变后的理念与信仰。
必须立即根除！
……
“我的另一个尝试是，告诉后来者，一条崭新的、适用于后世的超凡之路。”
叶清瞳孔微震，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怎么可能……
第八十七章 轮回
“自末日以后，不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的智慧生灵，嗯……产生了一部分缺失，导致即便知道了正确的超凡晋升流程与仪式，也无法顺利步入超凡之路。”
“但其实，这只限于破壁之前的晋升，毕竟，往后的超凡之路，晋升史诗与神话，甚至成为神明，都不再局限于个体，而是……嗯，是一种‘承认’、‘占据’，即便是那位末日的幕后黑手，也无法毁坏这种规则。”
可以看出，这位教皇在提到一些容易被影响而变成乱码的词和句上非常谨慎，即便通过某种方式绕开了一部分限制，仍然不敢大意。
“而在破壁之前的晋升，无非是灵性的提升，以及相应途径的超凡能力的觉醒，所以，只要能够让灵性突破限制再度增长，达到足够的高度，同样能够直接破壁，让本质得到拔高，踏上超凡之路。”
关于灵性增长的限制，叶清了解过。
灵性会随着年龄、阅历、意志力等的提升有一定的增长，不同人的上限不同，但必然存在。
即便是效果已经算是顶尖的“黑鸦呼吸法”，提升的灵性上限也十分微小。
换句话说，就目前来看，如果不踏上超凡之路，是真的再找不到可以突破灵性限制的方法。
可问题是，根据这位教皇所提供的信息来看，因为末日之后，导致身体缺少了某些东西，即便有了正确的超凡晋升流程和仪式，也无法顺利积累灵性。
不过，他也没有说话，毕竟这只是一段留言，不能进行对话。
“最开始，我试图通过掠夺他人的灵性来强行提高实验者的灵性，但是，这种掠夺过来的灵性带有本人的灵魂特质，即便经过多次纯化，也无法彻底根除，会在实验者的身体里逐渐积累，将他变成一个精神上的缝合怪。”
“既然别人的灵性行不通，那只有自己的灵魂所衍生的灵性了，可即便一次次更换年轻的肉体，这样的提升也非常有限，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
“这时候，我想到了东方大陆流传过来一个词汇，‘轮回’——众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灵魂不变，又成为另一个人，像车轮一样转动不停，循环不已……非常有意思的概念。”
“这一次，我用自己的灵魂作为实验对象，分割出一部分，进入‘轮回’，让他慢慢成长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灵性顺利积累到足够的高度……不过，我忽略了一个问题，他没有办法绕过限制进入深海，现实世界的生灵已经失去了通行证。”
说到这，这位教皇的语气逐渐低沉，然后：
“哈哈哈……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有办法重新创造一条新的超凡之路吧，这怎么可能……哈哈哈……后来的继承者啊，你被我给骗了……”
这段信息流转化成为声音，一直在叶清的脑子里回荡，那有些苍老、沙哑的声音，伴随着停不下来的笑声，很直观地让人联想到一个老顽童的形象。
他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没有想到，堂堂群鸦教会的教皇，一位货真价实的神话，居然会是这么一副德行。
“这只是一个设想，我的实验失败了，毕竟，有很多难题要考虑，不过，我的思路是正确的，你可以考虑考虑哟～。”
结束时还带了一个刻意拉长的、俏皮的尾音。
以至于叶清对这位教皇的印象，已经转变为是一个充满恶趣味的小老头。
“好了，这段讯息差不多要结束了，我只是想留一段话，逗逗后来登塔的人，说实话，没人聊天，也挺寂寞的。”
“对了，记住一件事，小心奥格蒙杜·塞比诺·费尔南多……”
说完，这段信息流就彻底消散。
“嗯？”
叶清有些愣住了。
“小心祂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结合这位教皇祂之前的话，叶清逐渐有了一个猜测：
“被祂分割出来的那个灵魂，很可能，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变……”
叶清吐出一口气，没有再细想，手从墙壁上挪开，继续朝着上方走去。
那些“记忆体”，也即是曾经群鸦教会的教徒遗留下来的残魂，依旧在孤独地、笨拙地、没有思想地摇摆着，沉溺在自己的梦境之中，永远。
也许是个好梦，又或许，是个噩梦……
谁知道呢。
……
比起风雪神教，腐之教会的教皇安东尼奥第一时间就唤醒了教徒，没有让他们直视那幅诡异的画，并且，第一时间帮助风雪神教请出那些异化的怪物，以及更加危险的、秃头的信徒。
这些信徒将脑袋摘下，越念越激动，手臂狂乱地挥舞着，腋下的位置，一对较小的手臂将要长出来。
可惜，在他们完成“进化”之前，就彻底化为一滩黄色烂泥。
那幅画上的千手菩萨图案也一点点消失，不再对周围产生影响。
祭坛之上，只余下三位祭司虔诚地游走在铺砌着黑色砖石的地面，手中的金色大碗平平稳稳，没有半分摇晃。
七扇火焰的门扉逐渐凝实，每扇门的顶端都有都一个雕像，是一只展翅的飞鸟，但不是乌鸦，翅膀有些类似蝙蝠，似乎覆盖着一层浅色的白霜。
就这样，两名端盆的群鸦教徒顺利来到了大祭司的身边。
大祭司先是在用清水稍微清洁了一下面部，以及双手，然后，从另一个盆中拖出一棵古老的树木。
不过，这棵树的树干部位却长着一张苍老、丑陋的人脸，顶部的细小枝干，长出来的也不是绿叶，而是一只只泛着诡异绿色光芒的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
这是今天的祭品。
“真是奢侈，那种奇异生物，身上的很多材料都十分珍贵，居然就这么拿来做祭品……不过是一场小祭礼，何必耗费如此大的代价，到底值不值得？”
卡莉娜的语气既有疑惑，也有羡慕，羡慕黑鸦教团的财大气粗。
“这一点牺牲，对于黑鸦教团完全可以承受，最重要的是……这场小祭礼，自从另外两个教会入场以后，性质变得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月亮结社为首的丰腴女人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脑袋，说。
他们，包括另外的血之俱乐部、魔法乐园、七日联盟，一直窝在这么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远远地看着，既无法离开，又不敢靠近。
第八十八章 黑鸦教团的衰落
“黑鸦教团太过霸道……你知道吗，在阿卡恩联邦和亚鲁特王国，腐之教会和风雪神教地位和我们差不多，只能作为隐秘结社存在……即便是在卡特铎兰帝国，黑鸦教团成员可以在所有城市的所有区域传教，而，另外两个教会，除了总部所在城市，在其余城市的传教，必须得到当地黑鸦教团的神庙的在任祭司的许可。”
“并且，一位帝国公民犯了罪，如果他是群鸦之主的信徒，则必须先转交给当地神庙，由神庙祭司先行判决，只有他同意对这位信徒的处罚，然后，才能转交给帝国的警卫力量，不然，即便是触犯了帝国法律，帝国一样拿这个信徒没办法。”
“在以往，帝国皇帝的上任必须由黑鸦教团为其加冕……甚至，都不一定是教团的大祭司，而很大可能只是一位主祭……”
月亮结社的这位丰腴女人吐了一口气，说出了这些听起来有些骇人听闻的话语，而后，又感叹道：
“不过，随着黑鸦教团的衰落，情况转变了很多，已经连续有两任卡特铎兰帝国女皇，没有经过教团的加冕就直接上位……各大城市也陆陆续续建立了腐之教会和风雪神教的教堂……前些日子，萨奇可可斯的一位辅祭犯罪，按帝国法律直接被处以死刑，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卡莉娜不过十五六岁，一直和自己的母亲生活在一起，接触最多的也是月亮结社的成员，从来没有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听闻此言，眼中异彩连连。
她稍稍往后靠了靠，头微微上仰，好奇地问：
“那为什么我们要和黑鸦教团作对？他们这么强大。”
听到自己的女儿的问题，丰腴女人只是紧了紧手臂，没有回答，紧抿双唇，看向祭坛的方向。
那里，被从盆里拉出来的奇异生物，身上相继被点起雪白的火焰，那是，灵性燃烧被燃烧的样子，一只只诡异的绿色长蛇发出凄厉的怪异鸣叫，然后彻底死去。
大祭司双手交握，静静地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
“相比于黑鸦教团，我们各方面的力量都过于薄弱了，无论是所掌握的超凡知识，还是所持有的超凡物品，如果不依靠神明，我们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只会毫无抵抗地被抹去。”
看着风雪神教损失惨重的状况，再来一下估计就失去了战斗力了，而腐之教会这边，要不是自己反应及时，说不定也落得个差不多的下场，安东尼奥就不由得感叹道。
相比起来，那位黑鸦教团的大祭司，从头到尾在认真地举行着祭礼，视线都没有转移片刻。
“可也正是因为神明，我们才会站在这里，有脱颖而出的机会，这是无上的恩泽与荣耀。”
那个迂腐的老妇人站在安东尼奥的身边，微微一鞠躬，主教比教皇低一级，她才会对眼前的人抱有恭敬。
至于贝利可，这个想要攀附权势的一个小小的、没有继承权、血脉并不算得上纯净的伯爵次子，连被她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直接忽略。
贝利可站在两人的身后，英俊而有些苍白脸上没有任何介怀，乖巧地低头，只是那没有被看见的灰褐色眼眸，不知不觉被一片荒凉的冷漠完全浸染，心中喃喃：
“我记得，这位风雪神教的主教的名字，是邦妮·布朗……”
安东尼奥的眼中染上一丝狂热，矜持地点点头，对布朗主教的话表示赞同。
这些年来，随着对腐烂神的信仰的范围在卡特铎兰帝国逐渐扩大，腐烂神也愈加活跃，频频降下神谕，给予了更多的恩赐，创造出了一批强大的神选者。
连安东尼奥自己也是，他大概是最早享受到神恩的这一批人。
恩赐的名称是“腐化之雨”，可以让天空降雨，最大的范围可以笼罩一个城市，即，最开始那场有些浑浊的雨，就是在安东尼奥的操纵之下所降下的。
初时并不恐怖，但随着时间一久，被雨水浸泡的生灵会逐渐被腐化神智，褪去血肉，化作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
甚至到后面，不再需要被雨淋湿，而是只需要在被雨水笼罩的范围之内，就会被影响。
可惜的是，一开始就被挡住了，完全没有发挥出效果。
这个能力十分恐怖，不明真相的民众看到，甚至会将这位教皇奉若神明。
不过，虔诚侍奉着神明的安东尼奥已经并不年轻了，时常也会想，如果给予他一个延长生命的恩赐，恐怕他会更加高兴，当然，这种想法从未表露出来。
看着祭坛上被点燃的古怪大树，安东尼奥随意地瞥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然后向前一步：
“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这场祭礼继续下去了，两教会联手，却连一个小祭礼都没办法打断，说出去都要笑掉人家的大牙。”
神情逐渐冷漠，他的背后，三名腐之教会的成员一脸狂热，毫不犹豫地直接拔刀抹向自己的脖子，没有一点犹疑。
也许放在其他人身上有些奇怪，但对于这些都是神明信徒的人来说，这很正常，随时可以为自己的神明付出自己的生命，在所不惜。
教皇安东尼奥顺势启动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大型仪式魔法。
“风！”
他冷冷地吐出这一个单词，同时刺激灵性。
在祭坛的两侧，竟凭空出现龙卷风，并非常见的灰白色，反而是特殊的银色和绿色，与天际相连接，那金色壁障并没有阻止它的形成。
几个倒霉的、站的比较近的人直接被卷了进去，那些站在外围的群鸦教徒身形不稳，也隐隐要被卷起来。
一道龙卷风恰好就立在那群朝圣者的身边，不过，在金色光辉的庇护下，这群虔信这人始终沉溺在自己的世界，没有半分动摇。
这两道龙卷风并不狂暴，底部只有一个圆盘大小，只是，单单看它足以与天空联结的高度，就知道这破坏力绝对不小。
在安东尼奥的意志下，这两道龙卷风突然快速朝着祭坛方向移动，沿途直接被割出一道巨大、极深的裂缝，砖石飞舞，化作炮弹飞出。
即便隔着老远，都感觉睁不开眼睛，很难想象，被围攻的祭坛会有什么下场。
邦妮·布朗只落后一步，眼神冷冽，灰白的发丝在狂风之下狂乱地飘摇，手中拿出一个金色天平。
她的目标则直接就是祭坛中心的大祭司。
第八十九章 祂来到
一道巨大的金色天平的虚影出现在祭坛的上空，垂落的其中一个托盘底部，金色锁链飞射而出，直接穿透大祭司的身体，缠绕在他的心脏之上。
另外一端的托盘，则轻飘飘地落下了一根布满白霜的羽毛。
邦妮·布朗仰起头，骄傲地宣布：
“我将对你进行审判！”
“如果你的心脏比这根羽毛还要重，那么，你将会被惩罚，啃噬掉全身的血肉。”
可是，人的心脏又怎么可能会比一根羽毛还轻，理所当然地，天平逐渐向着捆缚着大祭司心脏的一端倾斜。
大祭司仍然没有什么动作，毫不在意这位风雪神教的主教的举动。
他的目的，从始至终就是保证这个小祭礼能够顺利举行下去，何况，除了这两个教会上头的那两位伟大存在，其余人对于黑鸦教团来说，不过小鱼小虾。
毕竟，黑鸦教团可是自蒙昧纪元就建立了起来，并且，接受了曾经的群鸦教会的一部分遗产，早些年又一直受伟大的群鸦之主的庇护，积蓄不知道有多丰厚。
祭坛之上，三位游走的祭司纷纷停下了脚步。
他们的职责就是守护小祭礼的顺利进行。
其中一位祭司将手中金色大碗朝着天空的方向高高一举，两道疯狂在这个宽阔的广场肆虐的，并且即将要靠近祭坛的巨大龙卷风顿时逐渐平息，银色和绿色散作点点的星光，并缩成手指大小的龙卷风模型，被金碗吸纳其中，半点余波都没有留下。
另一位祭司轻轻将手中的金色大碗转了一个方向，那道原本捆缚着大祭司的心脏的金色锁链，经过了某种置换，捆缚的对象转变为布朗主教她自己。
透过金色虚影，可以清晰看到，一颗鲜活的、正跳动的红色心脏被金色锁链紧紧地捆住。
“不！”
邦妮·布朗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自作自受。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天平已经完全向着捆有心脏的一端倾斜，恍恍惚惚的虚幻的水声之中，布朗主教听到了一个模糊的声音：
“你有罪。”
那声音无比轻柔，可在她自己听来，就是恶魔的低语。
只见布朗主教那干瘦、并不强壮的身体上浮现了一道虚影，那是一个鳄鱼脑袋、狮子上身和河马后腿的怪物，张着可怕的大嘴，恶臭的粘液从口中流出。
一口一口，一口又一口……
那张巨嘴明明足以一下子吞下她的半个身体，却偏偏要小口地啃噬她的皮和肉、骨和血，沉浸在长久的痛苦之中。
“啊！”
“啊！”
一声又一声惨叫从这个老妇人的口中传出来，狰狞的面孔完全扭曲，被痛苦所改造地不成人样。
“呼。”
教皇安东尼奥吐出一口长气，额头有细微的汗珠冒出，刚才的大型仪式魔法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即便牺牲了几个教徒，这种影响还是很难减弱。
毕竟，只是凡人之躯，承载这种力量实在过于困难。
超凡必然有代价，这几乎是神秘界的所有人公认的一个事实。
看着布朗主教凄惨的模样，安东尼奥倒是不像周围的人被吓到，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
像这种反噬，是十分棘手的，毕竟，又不能直接把这只怪物消灭，要是一不小心，连邦妮·布朗自己都会被连带着杀死。
何况，这种怪物本身只是一种类似规则的存在，一个虚影，无法被杀死，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驱逐。
即便有些舍不得，但安东尼奥还是不能看着风雪神教的主教死在自己的面前。
“毕竟也算是合作者，到时候难免会被风雪神教的那个疯女人苛责。”
他取出一片嫩绿的叶子，在掌心揉碎，化作一点点绿芒，然后吹开，灵性开始活跃，与口中念出来的咒语相结合，化作有魔力的语言：
“深海，深海；”
“迷途的羔羊在等待；”
“将它拉回去，拉回去；”
“将不应该存在在现实的它拉回去。”
随着这近似歌谣的咒语念出，那些绿芒汇聚成为一条条触手，似乎从某处黑漆漆、幽深的空间延伸出来，缠上那只奇异的怪物，要将它拉进去。
怪物没有试图攻击这些触手，一点点被拉进某个空间，只是伸出大嘴，执着地从布朗主教的身上啃下一块肉，它并没有自我的神智，出现唯一目的就是要将心脏比羽毛还重的罪人的皮肉一点点啃噬空。
只剩半条命的邦妮·布朗倒在地上，呼吸微弱，身上的华贵服饰以及一些首饰并没受到破坏，只是，从内部印出的暗红色的大块血迹显得触目惊心，右手完全变成白骨，一丝一缕的皮肉粘连在上面。
安东尼奥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心里反倒更心疼自己消耗掉的叶子，那件仪式用品制作很麻烦，材料也很难得。
尤其是，能够施展出效果这么好的驱逐类秘术，这可不多见，虽然有局限性，只能驱逐现实世界本不存在的事物。
“风雪神教的人就先退下吧，带着你们的主教一起。”
反正经过刚才的菩萨画像影响，也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
金色壁障之外，那原本细密的腐烂之雨突然变得急促、变得磅礴，打在那层薄薄的壁障上，发出雨打玻璃的声音。
阴云渐渐汇聚，向外扩散，不仅仅只覆盖了群鸦小镇，还向外蔓延，有覆盖整片森林的趋势，有闪电在厚厚的云层里穿梭，不是划破黑暗，照亮这里，如同白昼一般。
腐臭的气息逐渐蔓延开来，金色壁障之外，那葱郁的树林变得萎靡、枯黄，枝干软趴趴地无力下垂。
那维持着倒扣金碗的姿势的女祭司身躯突然开始剧烈颤抖，然后，只听“啪嚓”一声，手中金碗居然有了一条裂缝。
站在台上的大祭司，面上的表情终于有所波动，眼底，一抹不明显的灰影逐渐覆盖眼白与瞳孔。
月亮结社的区域，站在最前方的丰腴女人脸色凝重，感受到一股奇异的风拂过皮肤，轻声开口：
“祂来了。”
与此同时，那高耸的尖塔，直直插进了漆黑的夜幕的顶端，即便隔着几百米远，依旧感受到了某种异动。
谁的人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