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远离悲苦劫难,必斩魔罗之万果
“恭贺林施主圣位登峰,九境虚成。”左侧石壁间水影浮晃,道道涟漪随波烁动。
一道盘膝而坐的灰袍人影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正是天选佛子悟劫。
与那时相比,不但两颊、额头上新增了许多触目惊心密若蜈蚣样的伤疤,甚而那一双深陷的眼窝中还有汩汩血迹流出,大半个头颅上的血肉都被层层扯掉,露出一片森森白骨。
其状惨烈无比!
更为惊人的是,一根手臂粗细的尖锥正从他胸口刺出!
一滴滴鲜血落水化开,如同一朵朵盛放大开的血影莲花,随着起伏水浪上下摇摆。
“你……”林季一愕道,“怎地变了这副模样?!”
“呵……”悟劫笑了笑,残缺不全的牙齿间血水横流,“谁叫我名为悟劫呢?”
“佛法无边以劫悟之,经一小劫,趋一小步,经一大劫,破一境关。如今,我已历经大小劫难八十重,这最后一劫正是由你来应。”
“不止是我,佛宗六子皆有此数。林施主,你且来看!”
哗啦……
随着悟劫轻轻一挥手,水浪翻卷层层涌起。
再一看时,四面石壁连同棚顶地面,都在粼粼波光中化为一片碧蓝水影。
除却刚刚已然见到被绑在石柱上的悟难、被刺穿胸口的悟劫之外,另有四人也是同样凄惨!
右侧水幕里,一个身高体壮的大和尚,被一根根长满倒刺的细丝紧紧的缠成了粽子状。
一块块血肉脱离四落!
一寸寸白骨赫然醒目!
那和尚死死的咬着牙关,道道血丝肆意横流!
正是醉僧悟远!
后方水幕中,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儿,被人斩去手脚装在坛中。
那小儿早就陷入昏迷,可发髻却被四面扯去,牢牢的绑在坛外四角上,一股股粘稠恶心的暗绿色液体随着水浪翻卷汩汩而出。
乍眼看去,那小儿就同浮尸无异,早被泡的鼓鼓肿起!
正是孔正之孙孔文杰。
也是转世当今的悟离。
脚下水幕里,上下两块重若千斤的尖刺钉板好似带陷烧饼一样,死死的夹着个清瘦少年。
那少年被压在当中,仅仅露出半张脸,瞪着一双空洞大眼,似是极为不甘!
正是此前被他救出,随后又死在破庙里的郭大。
也是轮回再生的悟悲。
棚顶水幕中,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和尚,被直挺挺的挂在半空。无数虫蚁钻进衣去,啃皮噬骨撕魂裂心!可他那张早被咬成蜂窝样的脸上,仍旧挂着一副灿烂笑容!
这正是佛关过处,苦海渡恶人!
也是百世轮转的悟苦!
远、离、悲、苦、劫、难。
历经百世轮回,千遭劫难,佛门六子终于再会重聚须弥山。
可谁想,竟是这般凄惨模样!
“这!”林季观望四处,满心震惊!
那其他几人不是行将已死,就是早被折磨的动弹不得,仅有悟劫尚还能言。
林季紧捏双拳转向左侧水幕厉声问道:“这是谁干的?”
“魔罗。”
悟劫回道:“当年,我师如来座下共有七人。”
“尊师在菩提树下,悟透人间万苦,得出一语道:‘远离悲苦劫难,必斩魔罗之万果。’由此,我等七人便依次为名。”
“尊师自天而出后,凭半部残经,近已悟出生死大道,几将勘破轮回奥妙。先自传与我等七人,以证其法。”
“后来,轩辕至此,邀约我师共御魔关。尊师带了我等六子出关,只留下了尚未悟透大法的小师弟魔罗。当时,轩辕与尊师连同我等六人,都已做好必死决心。”
“万一不幸,剩有魔罗在,也可将佛门大义延传留世、也不枉佛诞一回。”
“不想……”
“那蜃墙一战着实惨烈,轩辕座下卢太一、狐妃等人先后战死,我等拼死搏杀也先后被困。若被魔族破关而出,怕这世间再无旁类!情势危机下,尊师一无反顾以身为祭压住核心坡口。随后轩辕饮恨,一剑封山。”
“除大师兄悟远重伤之后被轩辕救回之外,我等五人尽皆战死!虽借轮回之法,永世重生,却是也记不起前世今飞。随着我这一世佛力渐盛,那往事前情才逐渐苏醒。不久前,你我破天而出后,闭门封关修至罗汉巅峰,终于记起当年旧梦。”
“可这时,才突而发现。当年那个一心慈悲、万同我受的小师弟魔罗早已大变!”
“就在我等离去的这些年里,他不但修成了永世轮回大法,进而还辟一门以佛化魔之术,也称密宗。借由此法,他每隔几百年就换一具肉身真身,骗了西土僧民说是真佛转世。整整八千年,须弥首坐换了无数个,可尽是他自己!”
“这门密宗之法倒是犀利无比,可他苦寻数久,却一直未曾得获万佛真经。始终差了一道关口迈跃不出。正因如此,他足足花了八千年的光阴,仍未踏破菩萨九境,直到如今,仍是菩萨假境,破关无门。”
“前不久,被压在须弥山下的时空裂痕炸开一道缝隙。有一个自称海公子的外域水族破隙而入。说是他族有一种魂祭大法,可助魔罗破菩萨化佛境!”
“于是,魔罗与他一拍即合。当下寻来我等遗器,在此制成困祭囚笼,一旦我等全被生生折磨致死。那魔罗大术也将告成。”
“林施主……”悟劫苦笑一声道:“幸亏,你来的早,否则,即便我这天选佛子,怕也捱不多久了!”
“真被他突破了桎梏之法,一路修成菩萨真身,乃至大佛神通的话,怕你也无力回天了!”
林季听闻至此微微点了下头,反声问道:“如此说来,这须弥山乃至西土佛国最恶孽障就是魔罗那畜生了?”
“是!”悟劫应道:“尊师在时,佛国上下一片清乐。万民无忧,仁礼向佛。可自从魔罗修习了密宗大法之后,就彻底变了样!以魔化佛,以恶为天!整个西土已成人间地狱,佛国上下罪不可恕!”
“两千年前,仍就追循尊师仁善之法的高僧们聚起反抗,却被魔罗一力压灭、血流成河,那事发初地乃是东南孤山那兰陀寺。由此也称那兰陀大劫。”
“此后,魔罗又选了九个弟子以佛门九法相为基,大行魔道。这便是西土佛国那九尊伪法相的由来。”
“后来,兰庭仗剑西来,把那九法相一一破去带走。魔罗那时大法未成,不敢与破冲九境的天选之子对战。于是假装身死,再次转世。”
“如今,又过去一千年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血魂之术
“远离悲苦劫难……”
悟劫苦笑一声道:“悠悠千载,转瞬如烟,可叹我等仍未逃出此间桎梏。那魔罗囚了我等轮回法魂,尽为破开绝地天通之路。这一旦被他得逞……”
“休想!”林季喝道:“那厮可在山顶?!”
“是。”悟劫回道:“那魔罗就坐在须弥山顶菩提树下,正自一一洗炼我等前世往生。欲往顶处巅峰,必先破开这座水镜囚笼。”
林季看了眼那上下四周好似大湖汪洋般的水幕道:“这又如何破解?”
“这倒难了。”悟劫摇了下头道:“此法乃由天外来客海公子祭炼而成,那人以水为道,手段玄妙。我以罗汉巅峰之境仍被困顿无着,其他师兄弟此世修行尚浅更是穷计无施。刚刚不久前,我才堪堪悟出一丝玄机。”
“这水镜囚笼乃是巫、道合流之术。以巫为基,以道为术。破之其一,断水复流,两者皆破,水枯镜裂。需集道成、神巫之力合而为之,道以破法,巫以醒魂,才可……嗯?!”
悟劫刚说一半,突而楞了住。
只见林季稍稍思索了下,一把抽出长剑划破指尖,随即以剑为笔,以血为墨,凭空点画开来。
唰唰唰!
一道道血影瞬间没入周遭水镜里,变成一只只金色小鱼儿四下游荡。
仿若那鱼早在境中,与这囚笼一法同出!
“这是?!”
此时悟劫已然记起累累前生,曾有一世落在极北之地,被部族长老选中习过大巫之术。
眼见林季所施之法,立时想起,此乃巫族独有、极为高深的血魂之术。
那时,他仅是有幸见过,哪又知晓内中玄妙?
可这绝对没错!
就是血魂术!
林施主不是以道入境么?何时又曾学过神巫之法?!
悟劫正自奇异间,只见那只只小鱼游到身边,随即围成一团,合力推抵着那根穿透前胸的大铁锥。
其他几镜里也是同样,那一只只混身上下遍闪金光的小鱼儿,成群结队的游到众人身旁,或是啃咬绳索,或是掀动钉板……
金光缭绕,分外迷离。
随着林季手中长剑越舞越快,那水中鱼儿也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成千上万,顷刻之间,已把六道水幕团团充满!
“原来如此!”
这时,悟劫才恍然:林季先是以血为祭施出神巫之术,破入水镜之中。随后又化成点点因果道韵,一一化开内中禁锢。
眼见那一条条小鱼越游越快,渐渐化成道道金光,如雷奔突,如风迅疾。
咔!
突而间,六面水幕上同时炸出一条裂痕,随即又似落地晶石般四面展去!
咔咔咔……
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砰!
猛一声响,水镜炸碎,大浪汹急!
呼!
滔滔水浪一闪而逝,仿若虚幻梦境般凭空消散。
再一看时,几人仍被困在其中,只是身上刑具尽已除去。
悟劫看了眼空洞洞的胸口,叹声赞道:“林施主果然不凡!可这最后一道禁锢,却与魔罗本命相连。魔罗不除,囚笼不破。万一被他逃脱可是大为不妙!我等俱是轮回法身,虽暂时离困不得,却也无碍。施主快些上山就是!”
“好!”林季应道:“待我片刻,这便斩了那恶佛魔罗,还我大夏朗朗乾坤!”
说着,化作一道青光自水镜囚笼一冲而出。
……
须弥顶上霞光万丈。
正在峰头,孤零零悬着一棵菩提树。
那树也不知活了多少久,此时早已干朽,横生四外的枯枝宛若一只硕大怪手,死死的罩住了山头。
林季踏上山顶一看,只见菩提树下坐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儿,好像死去多时一样,破破烂烂的僧衣上落满尘土,紧闭着两眼一动不动,任凭阵阵山风把颚下乱须吹得东倒西歪,好似秋末杂草一般。
实在难以想象,就是这么一个行将就木、甚而一眼看去还有些可怜的老家伙竟然是西土佛国的万恶之源!
“阿弥陀佛。”
似是察觉林季走近,那老头儿微微睁开眼来,诵了声佛号。
“你还有脸诵佛?”林季喝道:“这好端端的佛国乐土,已被你害成什么模样?!今遭,我便替如来灭了你这恶障!”
唰!
道剑出鞘,青光乍起!
“恶?”
那老头儿嗤声一笑道:“你可知何为善,何又为恶?即便大善大恶又如何?掐指算来,你这小儿不过短短几十年秋虫夏草一般,也配与我谈善论恶?天道渺渺,无际无边。若不破出此界,无论你我,终是尘埃!”
呼!
满身灰尘迎风飘起,在头顶那轮金光大日的照耀之下,颗颗醒目,悬在半空。
“你倒说说看,这哪一颗是恶,哪一颗又是善?!”
“你之所见,善是恶非,我之所见,善恶皆空。”
“你口口声声要为善除恶,可与恶而言,你就是恶!”
“你想一统江山,天下永安。可对唯恐天下不乱的兵匪而言,你却大恶至极,罪不可赦。”
“草善被羊食,羊善被狼吃。可谁又能说,那狼就是为善除恶,做了大好事?即便一眼可见也是善恶难辨,况呼大道万千?”
“天下之大,万物之广,岂可一字善恶而定之?”
“前有轩辕,后有兰庭,如今再算上你。这前后三任道门天选,本尊全已见过,却是数你最是无趣,既已杀到须弥山顶,还闲来谈什么善恶之源?要战便战,且请出手就是!”
无论善恶,这罪魁魔罗可是整整修了八千年的佛经法典。毕竟林季也不是柳左安,也不想与他争什么口舌之利,冷声说道:“你这秃驴倒也干脆!本皇这就送你西土归天!开!”
呼!
随他声落,黑白两色的阴阳道韵狂啸而出,一道道金色光影扑天盖去。
“因果因果,终是善恶。”那老头儿看了眼临近身边的大千道韵,浑不在意道:“本尊方才说了,在我眼中,善恶皆空。”
那老头儿仍旧坐在原处,轻飘飘的一抬手。
呼!
一阵微风吹来。
双鱼炸破,金影消无!
足可灭杀道成、罗汉境的昊意因果竟被瞬间抹去,荡然无存!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斗寸须弥一念生
道无止境,浩法无边!
早在当年,仅为三境小捕便可在青阳除妖,只手遮天。
步步如今,已破道成之巅成就天人假境,反倒步履维艰!
呼!
轻风拂过,那横列满天的道韵金丝瞬间消落的无影无踪。
林季不由一惊!
自从悟出因果道韵之后,夙来所向披靡,可未成想,却被这老家伙如此轻易的随手抹了去!
这恶佛魔罗的确不同以往,着实强的可怕!
九州天下道成寥寥,破入巅峰化境者更是不过微微三两人。
如今的自己已是天人假境,在这九州之地,能与之堪敌者怕是仅剩妄生狂徒司无命、轮回鬼王周癫而已。
可无论是盗取九州龙气的司无命,还是借由生死薄掌控一界轮回的鬼王周癫,面对如此浩然大成的因果道韵都绝不敢等闲视之!
更别说随手一挥将之散去!
电光火石间,林季心念陡转,扬手一抛。
嗖嗖嗖嗖!
赤、青、黑、黄四柄法剑狂掠而出。
“杀!”
四剑诛天大阵瞬间发动。
咔!
四道光影齐落而下,随着一道惊声炸响,那棵威威立在须弥之巅千万年的菩提古树瞬间破碎,化作片片尘灰肆意飞扬!
“嚯!好大的手笔!”
半空中突而传出一声惊叹。
林季仰头一看,只见悬空百丈之上,盘膝坐着个全身上下金光璀璨的巨大佛像。
那佛满头肉髻如山似岭般连绵起伏,一脸红晕绚丽如霞笑呵呵的说道:“诛天阵图、四大法剑,竟而都在你手!可这一击之后,看你还有何能为?叱!”
当!
叱声刚落,半空里猛的响起一道清脆钟鸣。
回声浩荡,震得四下时空连连颤动不已。
哗啦!
那大佛背后突而生出九条金灿灿的手臂来,依次捏起法印来。
“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声声破出。
无畏、降魔、说法、与愿、禅定、无上、吉祥、恒空、大化,九大法印同时落成!
咔咔咔……
惊雷连响中,一条条法咒长龙破空而降,直向林季四面罩来!
这老家伙确是难缠!
方才,诛天剑阵只是灭了他的肉体真身。
可这家伙转世多遭数经轮回,其之魂力远比同境强去许多!
仅以魂念之威也远非不动明王、大日如来之辈可比!
嗡!
道道佛咒嗡声颤起疾向林季落来。
林季一抖袍袖盘膝坐下,猛的两眼一瞪道:“开!”
当!
同样也是一道清脆钟声。
紧接着,自他身后骤然矗起一座九层宝塔来。
塔分九色,大光盛放!
塔刻千佛,威仪万方!
哗!
钟声起,万光飞。
就似一道落入冰窟的炸雷,那迎面而来千万道法咒大阵瞬间破碎!
轰隆!
须弥山顶轰声震荡,四下时空寸寸裂开,露出内里一片焦黑!
再一看时,哪还有什么大日金光、高耸须弥?
而是一座黑浚浚的秃岭荒丘,那四下八方连同顶上半空全都漆黑如墨,星月皆无!
却是好大的假象!
连这佛门圣地须弥山顶,竟也是虚妄时空!
方才那尊悬在半空金光耀眼的大佛也立时露出本相,哪有什么伟岸壮硕威仪安祥?分明是个不足三尺怪目爆牙的丑八怪!
这才是恶佛魔罗的初之本相!
“这……这可是我佛真塔?!”魔罗瞪圆了两只豆大小眼甚为惊愕道。
别说是他,那时在魔界之中,就连如来也惊骇莫名。
“塔归其主,自为佛尊……哈哈,好!”
可与如来不同的是,那魔罗仅是稍稍惊愕片刻,便自狂喜不已,哈哈大笑道:“真是妙极!竟还有人送上塔来助我一程!小儿,本尊收此重礼无以为谢,这就送你轮回再世为人。放心,定会替你寻个好人家!来!”
说着,那魔罗凭空一招手。
沙沙沙……
黑压压的大地下方,猛然间沙沙作响。
随而,又传来阵阵马蹄声。
那声音密密麻麻似有万万千千。
沙沙沙……
那声响越来越大仿若近在耳畔。
呼!
大风突起,怒卷黑沙!
砰!
紧接着下一瞬间,整个地面层层隆起,无数块碎土乱石狂舞长天!
呜!
号角声起,人呼马嘶轰鸣贯耳。
千千万万个白骨士卒破土而出!
一列列方阵整齐有素,
一柄柄长刀雪亮鲜明。
身上铠甲惨白如月,
眼中怒火红若朝霞。
咔!
咔咔咔……
在一声高似一声的连绵号角声中,万千大军齐步迈出,直向九塔悬立处大举进发!
九色宝塔大盛其光,那众多白骨一经挨到,立时碎成粉灰。
可那万千白骨何曾惧怕?仍旧步履如一径往前去。
阵阵狂风吹得碎成粉末的骨灰肆意飞扬,如是塑冬大雪一掩穹苍!
东方亮起一轮灿灿朝阳,一闪而过坠成夕阳。
弯月冉冉,升起又落下,转眼天又亮。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岁月悠悠无尽漫长!
看似经由数百年,实则仅在瞬息之间!
随着那无尽大军年以复日的步步逼近,九色宝塔上的光芒也越来越暗,所照射的范围也越来越小。
“这老贼!”林季心中暗道:“魔罗不死数遭轮回,魂力之强更是绝世匹敌!他这是想以滔滔无尽的岁月长河逐而磨灭九塔神威!”
念及此处,林季突而收起宝塔,高声喝道:“斗寸须弥一念生,万法天地三菩提!”
这是那时,如来赠他三句谶语之一。
唰!
林季话声刚落,就见那黑如锅底般的天际里猛的坠下一道流星。
流光闪烁径直落在林季手心里。
那光仅有米粒大小,可里内景象却格外惊人。
一轮金灿灿的大日凌空高悬,下方高山精亮生光,正是方才所见的须弥顶!
只是,那山顶上生有三棵枝繁叶茂的菩提大树,一道灰白人影正自中间树下盘膝而坐徐徐授讲。
“如是我言,天应有光,起自东方,地应有界,大海无疆,人应有寿,与果同长,法应有境,十破未央……”
米粒之光内有须弥,菩提授业大道无藏!
啪!
随着那一声声惊世喝唱,万千白骨瞬间停住,齐齐一拳当胸,单膝跪地!
“这……这是万佛经!”悬在半空的魔罗颤声惊道:“你,你又如何得来?!”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旌旗千万斩魔罗
方才见了佛门至宝九色宝塔,魔罗仅是稍稍一愕——对他而言,那不过是一件传说中的神物罢了。
可《万法经》却决然不同!
自他当年拜入如来门下,就深知此物不凡!
整整八千年来,一直苦寻不见苦思不得,甚而九境关口也因之受阻,早已蒂结心头!
如今,却被一个外人随口唤出。
可想而知,魔罗又该心生何念?!
贪心起!
嗔意生!
痴望重!
一时间,万感交集,魔心大乱。
可林季哪会管他?
扬手一挥,那颗砂砾大小的光芒陡然变大,似是笼罩万宇无际无边!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呼!
万道光华广耀八方,照得整个须弥山千里方圆灿若星河!
四下里茫茫白骨大军如林笔直,一支支黑旌大旗迎风飘飒。
“……生死由命,轮回由性。往复三匝,离者曰恒……”
山顶正中,那三棵菩提大树摇曳千丈,枝叶横生盖地数倾。
当中树下,一道灰白人影盘膝说法,朗朗佛音字字如新越空震鸣。
半空里,祥云朵朵,虹彩飞扬。
大地上,莲花盛放,四野飘香。
好一番佛国盛景!
林季盘起双膝闭目坐定。
万千白骨一拳当心精心聆听。
惟有魔罗,这位占据佛国整整八千年的须弥首座,却似万蛊噬心般一刻难安!
数千年来,他一心堪破九境关口,以魔化佛离经叛道早已另入歧途。
此时,这大威佛经对他而言,反如禁锢枷锁一般,实在难熬。
一心想要寻取真经,可宝经乍现却似灭顶之灾!
就在那字字佛音如雷轰鸣时,魔罗的魂气也在不断萎缩,已被祥云、莲花逼得逐渐模糊,仿若随时都将凭空散化!
“小儿!”魔罗怒声叫道:“以为唤出《万佛经》,便可一举定输赢么?真经是真经,神通是神通!拿命来!”
哗!
魔罗猛一声喝,化做一只黑压压的三足大鸦,两翅一扇,卷里数里狂风!
朵朵祥云纷纷碎落,叶叶莲花接连萎靡。
呼!
大风骤急!
黑鸦狂怒直向林季迎面扑来!
“……天罡昊意,佛亦是然……”
恰在这时,菩提树下那道灰白人影也自停住,扬头向天望去。
原本虹彩飞扬的半空里,突而炸出一道千里长痕,内里滚滚红云烧破天穹,一柄破天之剑兜头落下!
“原来如此!”
林季心中暗道:“怪不得这《万佛经》仅有半卷,原来这竟是当年佛祖涅槃前虚景所化。那时佛祖说法未半,便遭厄劫!”
“上古七祖乃是万灵之初,又是什么存在竟能灭杀七祖,碎落神州?!”
“难不成,那红蝶大梦也好,火灵所述也罢,仅不过仍是天下一偶?
“神州之外再有天地?七祖之上还有神灵?!”
眼见黑鸭近到,林季也来不及多想,猛一挥袖道:“祭!”
呼!
一方金灿灿的大印迎风砸去。
“吼!”
盘在印上的金龙呼啸长出,正与黑鸦撞在一处。
砰!
黑金交错之下,乱影飞光密若流星。
哗啦啦……
大鸦破碎,瞬间又化成千万只密密麻麻的直向林季罩来。
“如是我言……”林季仍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朗声大喝道:“昊意万古,唯我是渡!尔等白骨,可愿随朕征伐,再获重生?!”
砰!
整整齐齐立在四面八方的万千白骨同时捶胸,声若惊雷!
林季起身斜指上苍,怒声令道:“天下恒广,唯我大夏,万灵怀善,尽我子民,杀!”
呜!
号角声起,震破云天!
唰唰唰……
……只只长刀破鞘而出。
茫茫无尽的白骨大军蜂拥往上,直向黑鸦砍去!
白骨如海,大浪滔天。
白骨如山,叠破云间。
只一瞬间,白骨黑鸦战成一团!
万里时空茫茫无边,仅剩黑白两色汹涌起伏。
正在当中,一道青衣人影浮空而起。
一手道剑,一手法印。
道剑指处,大军出征!
法印悬空,白骨潮生!
佛也好,道也罢,终为昊天一束。
妖也好,魔也罢,仍是天下一族。
入道者窥其门,晓因果之理。
道成者行其法,明善恶之根。
如今林季勘破天人已入假境,又在这般上古虚景中悟出一丝破境玄机!
因果、善恶皆为昊天之意!
昊天念善,雨顺风调,万民乐安。
昊天意恶,旱涝蝗瘟,天下大乱。
我立之地,即为天下!
我属之众,即为子民!
天人、天人非是独我一人。
而是昊天为我,一视同仁!
佛、道、妖、魔尽是我民。
巫、龙、鬼、怪皆是我臣。
胆有忤逆者,杀无赦!
敢有不敬者,灭不存!
管他神州八荒,还是苍天万界,我立之地便是大夏国疆!
昊天圣意,谁敢不从?!
呼!
一浪又一浪的白骨大军狂涌奔出!
一山又一山的碎落粉末接连倒塌!
一只只黑鸦接连坠落而下,砸在地上腾起道道黑云。
“杀!”林季又一挥剑。
呜!
号角狂鸣,刀剑纷铮。
“八千年修行又怎样?佛顶魔罗又如何?!”
林季悬在半空怒声喝道:“我即昊天,旌旗千万斩魔罗!”
蜂涌大军呼啸连天。
黑鸦魔影渐渐稀落。
“哈哈哈哈……”
半空中那只最大的鸦王突而放声大笑道:“小儿倒是狂妄!还敢自称昊天!好!本尊这就让你知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道道有轮回。那赫婆罗叶,摖!”
砰!
随着魔罗恶狠狠地念了声法咒,满天黑鸦瞬间炸碎。
哗啦!
于此同时,那划破天际的千里长痕、内里之中的滚滚红云立时消散,就连地面上的万千白骨大军也齐唰唰的一统泯灭了去。
整个世界空寂万里漆黑一片,只在遥遥最远处亮起一道蓝瓦瓦的小水滴。
那水滴越来越大,转眼间已有百丈大小,一眼望去,那内里之中似乎无穷无尽宽广无限。
“这是……”
林季稍稍楞了下,随即立时明悟。
这便是刚刚悟劫所说的天外水界!
那个设下水镜囚笼的海公子就是来自这里。
也就是说……这颗水滴原本建在时空碎痕之上,与之相对的另一端便是天外水界。
魔罗这老贼以身为祭炸开裂痕,想要与自己同归与尽!
嗖!
那水滴越来越大,眼见着已有千丈大小,似是无尽海啸一般,想要一举吞灭整个世界!
佛国、九州……整个天下都将破灭。
人族、龙妖……所有苍生都将死绝。
昭儿小燕,不凡永安、鲁聪……乃至所有人,都将彻底陪葬!
“尔敢!”林季长剑一挥,迎向那颗越来越近、已有数十里方圆的湛蓝色汪洋狂声大喝道:“本皇在此,万界退散!给我破!”
砰!!!
一声轰然大响,时空震颤!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三圣合一
呼!
迎面袭来的湛蓝色汪洋叠起层层大浪怒起波涛!
唰!
林季荡剑如虹震得四下时空砰声作响支离破碎!
咔嚓!
一声贯耳惊雷破天而降。
黑茫如夜的万里长空瞬间炸开!
一道道龙形裂隙疾若流星般四下奔突!
咔咔咔……
轰鸣连起,震荡不绝!
哗啦啦……
泼天雨幕,狂倾如注!
那雨越下越大,那雷越来越响。
整个世界立时陷入无穷无尽的爆雷骤雨中!
轰!
猛一道震鸣,万声肃寂!
再一看时,雷止雨歇周天雪亮,只是那遥遥挂在天穹中的并非什么红阳大日,而是一颗蓝瓦瓦的水滴。
若有道成、罗汉一望可知,那水滴已被层层禁咒封了住,恰好堵在时空碎痕之中。
眼力广达者更可一目了然,那水滴上下剑痕如织,正在当中笔走龙蛇的刻着两行大字:“犯我界者,有来无回!”
须弥山下蓝水滔滔,已成大海汪洋。
光秃秃的峰顶上,一簇新绿正自迎风怒长。
一丈,两丈,数百丈……
眨眼之间,变成一株奇大无比的菩提巨树,大伞遮天盖覆数里!
大树下方,道道青光四面聚来,化成一道盘膝而坐的青衣人影。
微风吹拂,大袖飘扬。
一头长发,肆意铺张。
青、红、赤、黑四柄长剑护在左右。
一颗金光灿灿的龙形大印悬在上方。
“斗寸须弥一念生。”
“万法天地三菩提……”
林季轻诵一声,缓缓睁开眼来。
哗!
随他两眼落处,一道七彩长虹横挂碧空,朵朵莲花怒然盛放。
那金灿灿的光芒破出穹苍,跃穿汪洋,瞬间弥漫万里佛国!
……
茫茫沙海中,已成孤丘的浩法寺旧地上,一抹嫩绿挤出砂砾。
无尽骨岭上,大雪封天的晨露寺山谷旁,一只小鼠钻出地面。
浩瀚墨湖旁,黑浪滔滔的大悲寺水面上,一双云雀追逐嬉唱。
“老爷保佑……”
怜玉呆呆的望了眼已成废墟的禅灵寺,怀抱小儿扑身拜道。
“阿弥陀佛。”
大慈恩寺中,了无大师望着那一道道掠空而过的金光合什念道。
金光无尽,又往前去。
自千里佛关,破冲而出!
“是圣主?!”
倒背着两手不停在关口前来回踱步的方云山猛然抬头惊声愕道。
“不错!”
魏延年睁开两眼,啪的一声把抗在肩头的血红大刀重重落下。
“这是天人破晓,九境之光!”
唰!
金光远去,荡破九州!
大日红光为之一暗,天宇穹苍为之顿渺!
……
维州,倒塌的寺庙前。
“田大人,这!这是?!”孟繁秋仰头惊问。
田胜国圆瞪两眼,空张大嘴却被惊得一语难出!
青州,黑黝黝的山脉中。
“唔……”
地底深处,远远的传来一声低哦,散至千里的阴森鬼气为之一凝。
八百里外,一处破落农舍中,一个白裙飘飘的女子凌空而立,突而转头向西。深邃如井的眼里甚为震惊……
“那一年,他仅是四境小捕,若不是看在他手中降魔杵的份儿上,都懒得瞧一眼。可如今……已然突破天人九境了么?”
……
襄州,三圣洞七十二层。
天圣正自倒茶的手微微一抖,下一瞬间化影疾出。
“师兄?!”
地圣跃至身边惊声问道:“这可是传说中的三圣合一,破天九重?!”
天圣一言不发仍就呆呆的望向西天。那向来无惊不恐的面容上满满写着:“震愕”两字!
太一门后山,轰声一响。
本已闭关的玄霄遁光而出,一脸惊愕之余隐在额角的皱纹都已层层展开!
襄城,钟府后院。
靠在摇椅上望着两个小儿嘻嘻玩闹的钟夫人猛然一惊立身而起。
啪的一声,身下摇椅立时粉碎。
“娘!”手端羹碗的钟小燕急声问道:“可是林季么?!”
陆昭儿也自屋内一步跨出,仰头望向掠天而过的道道金光满心担忧。
……
粱州,一望无际的麦田金浪扶摇。
“啊?快看啊!那是什么!”
有一个刚刚直起腰身擦了把汗的小后生突而惊声叫道。
所有正自劳作的民夫全都齐齐向天望去,只见成千上万道金灿灿的光影遮天蔽日般悠闪而过。
仿若给这天下世间都满满的镀上了一层金箔!
“还能是啥?”一个满脸皱纹间残着刀伤的老汉笑呵呵的说道:“这定是圣皇做法,保我大夏年年都有好收成哩!小子们,你们可算活到好年头了!自打圣皇登位,天下太平,啥都顺意!快点干活吧,忙过这一阵儿,都娶个婆娘,来年抱个娃,这好日子还远着呢!”
“那我可得挑个胖的!天冷一搂可热呼哩!”
“哈哈哈……”
一浪浪的笑声此起彼伏渐渐远去,如那麦浪,似那金光。
……
徐州,陆广目捋着长须盯着地图,正自思量着什么。突而隔窗一望,两眼大亮。
“好!好啊!哈哈哈……”陆广目哈哈大笑着猛一拍手,百年老桌瞬成灰土,就连那柄被他视若珍宝的紫云杯也碎成数半。
“哎呀呀!”老头儿疼的直呲牙,可随即又摇头笑道:“悲去喜至,苦尽甘来却也是好兆头!好!季儿果然出息!昭儿也是好眼力!”
金顶山,金光楼。
金万光倒背着双手,眼见道道自西横出,却是不由面露忐忑,低声自语道:“也不知这一番可能成否?!若像当年……”
……
东海,龙国碧华宫。
“……浩淼八方,威仪众望,特此……”
哗!
威严大殿之上,龙子皇族整列正行,正待接位登基的二皇子敖准喜气洋洋位列前方,突听哗的一声响,把正自诵念圣诏的章鱼老臣吓得一缩脖子,险些把圣书落在地上。
“报!”
一个全身金甲的双头虾卫匆匆而道:“启禀我皇,天生金光,远从西来!浩浩荡荡,罩尽东海,所因何故尚且不知!”
“再探!”敖准一挥袖。
“报!”
那虾卫起身还未飘出,又一个红脸大汉一步跨入。
“启禀我皇,龙皇祖地轰然炸破,似是……似是闭关多年的老祖宗破冲而出了!”
“报!”敖准未等应声,又一个虾卫急身掠来:“启禀我皇,老皇叔直向宫来,我等哪敢阻拦,眼见已到门外!”
“敖灿?!”身着龙衣袖袍的敖准不由一惊:“这位老皇叔自六百年前离开东海之后,就从未露面,听说常在南海浮现。这一番又为何来?难不成……”
“请!”敖准稍一思索大声说道。
“哼!你这小子!倒是好大的谱儿!”
话声未落,一道金光灿灿的高大身影夸门而入。
正是龙族五尊之一的金影真龙敖灿!
敖灿一步近前,直盯盯的看着足足比他矮了两个头的敖准,斥声训道:“你小子又是怎生里通外敌谋取皇位的,老夫懒得理会!可此时龙族危机,血脉欲绝,老夫却不能再做视不管!”
“在这位真龙尊长面前,敖准哪敢做大?仗着胆子问道:“皇叔又是何出此言?”
“你可知那天外金光又是何物?”敖灿一手向上高声问道。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龙族之争
“何……”
“是天龙九境,破晓之光!”敖准刚一出口,就被敖灿当场打断。
“人、鬼、佛、龙、妖五族共世。如今,人族天人已出,大盛将兴。而你!”敖灿瞪着那双精光大眼,直盯盯的俯向敖准道:“为夺皇位,竟与妖族勾联,暗与人族为战!甚而,还因派系之争,拉拢不成暗下生恨百般排挤龟万年!那可是我龙族天选!”
“我且问你!”
“大叶岛畔,那一场催船三百、亡人数千的龙卷狂风可是由你所为?!”
“这……”敖准一愕刚想否认,可一见敖灿那一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的怒眼,赶忙应道:“是。”
“与妖后合谋,想趁林季西去未回之时,徐、扬并进一举侵占中原。可有此事?!”
“皇叔,这内中另有……”
“有个屁!”敖灿破口骂道:“那林季一路向西径入佛国这倒不假。可这道破境之光也恰从西出!他身上融有老夫一块血肉,老夫自可证得,那破出天人九境者正是林季!”
“在他西区之前,早已昊传天下名定大夏。若被他知你与妖国合谋,杀他子民,谋他疆土又该怎样?!”
“早在一千年前,那兰庭也是天选之子,同样也身在佛国。那麒麟妖皇别出歹意欲犯南土,最后又如何?”
“一剑落来,麒皇当场暴毙!”
“自此,妖国上下征伐不断。那大圣十九死的死,残的残,仅余二三!直到如今,还元气大伤尚未复原!你这小儿死不足惜,却是也想我龙族也将这般?!”
“不……不敢……”敖准吓的连连后退。
“不敢?!”
砰!
敖灿一把抓住敖准衣领。
刺啦一声,新绣龙袍当即碎断,身形伟岸重有千斤的敖准就像只刚刚破壳的小鸡雏一样被轻飘飘的提在半空。
敖灿那一口尖若利刃般的长牙几乎都要刺进敖准的眼睛里。
“你小子还有不敢的事么?”
“东海做乱,与妖合谋倒也罢了!竟还派人暗去襄州,想要抓取林季双妻两子,以此为胁!哼!真是小瞧你了!还自以棋高一手,布有重重后手!”
“你以为那三圣洞的茶罐子太一门的牛鼻子会让你轻易得逞?如果林季家眷在襄州出了事,都不用林季亲自动手。这两个老家伙定会活活抽了你得皮!”
“更不消说向来护短的钟家灵尊,大诡谋成的陆老坏!”
“就算你险中得成。可这大夏初立,两位新生皇子就被你顺手劫来。又是如何下场?怕这浩淼无边的百万东海都将被彻底踏平!世间从此再无龙族片锥之地!甚而那每一根祖上龙骨都会被细细碾碎!”
“早在八百年前,老夫就已遁走天涯。无论你里通外敌还是阴谋诡计,老夫都懒得理会!可你却一步步欲将龙族引向灭绝之路,老夫哪肯容你?!”
“皇,皇叔!”敖准吓的身若筛糠连连发抖,颤声求饶道:“小侄……小侄晓得错了,还请皇叔饶过一回!”
“哼!”敖灿冷哼一声道:“这些话,你留与林季亲口说去,饶与不饶全看他心!老夫且将你碎骨抽筋带到他面前,任你簧舌!”
咔嚓!
敖灿说着大手一握,只听咔嚓声响,敖准连连拱求的双手立时断折,软绵绵的垂了下去。
呼!
敖灿大手举起,再次落下。
唰!
正这时,一道红光破空而来。
当!
挡在敖准身前,硬生生的拦了住。
“嗯?!”敖灿定睛一看,却是个满脸刀疤、仅剩一只独眼的恶汉。
“三爷?!”本已绝望至极的敖准突而遇了救星,急声大叫道:“三爷救我!”
“三叔!”敖灿有些奇怪道:“你这是何意?”
那独眼恶汉扫了敖灿一眼道:“怎么?听你方才所说,竟要为了个人族小儿,废我龙族当代龙皇?!真以为我早就死在关中,再也难出了是吧?”
“三叔!”敖灿半步未让,仍旧紧盯着那双恶狠狠的独眼道:“我方才已说的很清楚了!这并非是他个人得失,而是关呼我龙族存亡与……”
“用不着你管!”独眼恶汉叫道:“自你砸碎万兴碑遁离东海那一刻起,就再也不是我龙族子孙了!我龙族存亡与否,命余几何全都与你无关!”
“若你现在放下准儿就此远去,老夫念在与你父亲一祖同血的份儿上且就饶你一命!若不然……”
啪!
一只断去两指的大手好似精铁钢钩一般搭在敖灿肩头。
“又怎样?!”敖灿冷声问道:“敖狴!你可不认我龙族血脉,可我却不能忘离本心!当年若非你一意孤行,又是何必招致三族伐乱,致我龙族离心离德数起内乱?若说其他,我懒得理会,哪怕这东海再也不回。
可今遭这事却是容不得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龙族被一一尽灭,浩瀚东海被寸寸踏平!别说是你这当年内乱之魁,便是龙祖亲临,我也绝不退步!熬准这罪星,我拿定了!”
“真是长本事了!”独眼敖狴狠狠地咬着牙道:“好!老夫倒要看看你这小逆贼又长了哪些本事,竟然如此张狂!”
呼!
三指红光猛的一下迸射而出。
敖灿两眼一瞪,万千金光四外放去。
“住手!”
猛然间,门外传来一声惊喊。
哗……
一道青色波浪迅疾而过。
砰!
敖狴、敖灿、敖准先后三代龙魁仿若断根稻草般四下飘开。
再一看时,自门口出慢腾腾的走近一道人影来。
弓腰驼背,步履艰难的拄着一根七扭八歪的青木杖。
须发雪白,那颤巍巍的身子好似一旦跌倒再也爬不起来。
“太祖爷?!”
敖灿不由惊然一楞。
“参见太祖爷!”
满殿上下的龙子龙孙,顿时齐刷刷的跪倒一片!
那老者却是看也不看,一步步走近前来。上下端详,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敖灿微微一笑,满口残牙仅剩左右两颗,仍自微微摇晃。
“小灿啊!这一转眼,你都真龙巅峰了!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啊!”说着,又转头看向低头拱手的敖狴道:“当年我就说过,小灿这孩子心若天海,远非你等可比!你瞧,这一幕杀亲救族可不是谁都唱的出的!”
“太祖爷……”敖灿刚要争辩,却见那老者轻轻摆了下手道:“你说的对,我很是赞同!不仅如此,我还要带这不肖子孙亲自给当代圣皇认错赔礼。哦,对了……那个毛孩子叫个啥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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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西土归服
“太祖爷可是”敖准犹豫了下道:“可是问那人族圣皇名姓?那人叫林季。”
“好名字。”老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突而又脸色一冷道:“可这名字,却是你随意叫的?”
啪!
手中竹杖轻轻一点。
水晶地面上乍然裂开一道雷形裂痕,直向敖准冲去。
“太”独剩一眼的恶龙敖狴刚一惊呼想要跃身拦阻,可却为时已晚!
咔嚓一声,雷光爆起一条亮眼白光瞬息闪过碧华宫。
再一看时,那方才还一脸得意,正欲接掌龙皇之位的敖准早已化出原型,直挺挺的躺在地面上。
鳞甲四落,血污满地,早已昏死当场。
“太祖爷!”敖狴急道:“无论准儿有何过错,毕竟是我族嫡血,又已册位在即,这就为了那”
“闭嘴!”老者怒道:“亏你还知我族嫡血!适才小灿所言不错,当年若非你肆意胡来。我东海龙族又何至如此不堪!”说着,一步登高踏上封龙台,手中竹杖重重一顿,朗声喝道:“敖氏子孙听令!”
“在!”
大殿上下千百道龙魂人影齐刷刷跪满一地。
敖灿、敖狴两人也赶忙就地跪好。
“传我号令,全族上下素衣负荆举族向西。恭尊圣皇,俯首称臣!”
“太祖爷!这”敖狴极为不甘的还想争辩。
“大胆!”老者两眉一挑道:“怎么?那不肖子孙谋夺皇位,你却连族长之位也想觊觎么?!”
“不不敢。”敖狴慌忙头抵地面,再也不敢应声。
“小灿。”老者转回头来,看向敖灿。
“在。”
“我带全族向圣皇请罪,烦你去将龟万年请回。毕竟我族天选,哪有被逼出东海游离在外之礼。”
“是!”敖灿赶忙应道。
“好了。”老者面向下方一众子孙道:“都去着手筹备吧!记住,全族上下一个不留,九月十三,全族进发!”
“是!”满殿上下齐声应道。
西土佛国,须弥山。
遮天蔽日的金光道影终于散去,那三棵疯长不息的菩提大树远在枝头结成一束,好似利剑般穿透层层云雾怒破穹苍!
昊意因果合二为一,天人九境已然凝实!
“原是如此!”
林季一抖袍袖站起身来,仰头望向那颗被他封在时空碎痕中的蓝色水滴似是悟有新得般自言自语,又似对着另一方世界里虎视眈眈的界外异族道:“都说那须弥万法,因果昊意,甚为奇妙。可其根本却不过一个了字!待我此间事了,定也赐你永安!”
说着,一步跨出,直向山下落去。
三丈多宽的壁谷里,悟劫正自盘膝调养。察觉林季走近,睁眼笑道:“恭贺圣主又近一层!”
林季也不与他客套,转向四外看了看道:“其他五子呢?”。。
“那几人都是被魔罗囚来的法魂之身,被你破去禁锢后,自然回转当世。唯我已然破开罗汉巅峰,早就法、魂如一仍留此地。”
“不过,经此一事,他们尽被唤醒前世记忆。再次相见,定是大有不同!”
“六子同心,佛化莲开。如今,你已是佛门共主,这西土佛国自然也是你大夏疆域。可佛、道相争数有千载,一旦合成一国,必生祸端。若有一日,佛、道两门再有争执,甚而大打出手不死不休,不知圣主又将如何处之?”
林季笑了笑道:“那日,我曾在魔界核心见过你师如来。他也曾问及此语。你可知他又是如何自解?”
“哦?”悟劫合什礼道:“恭耳聆听。”
林季眼望东北,似是回想那时:“如来亲言,道破十境可称仙,佛破十劫自为佛,可无论仙也好,佛也罢,稍有不慎,便自异变成魔。此间万众皆如是!”
“不出如来所料,那魔罗已是例证。”
林季稍顿了下继续说道:“如来示我:若有一日,必不得已时,自可以天居之。成仙化佛又如何?惶惶天意不可欺!众天三千界,芸芸亿万生,违者杀无赦!既为天之子,便行天之责!理当名副其实!
“仙佛如此、修士、僧吕亦如是!”
“这便是当时如来亲赠之语!方才,我陷入困境久不得出,正是想起这番话来,才得天人之体!”林季看向悟劫道:“如来遗语助我破出困途,如今转赠与你也算了份因果。你我皆自天出,应晓内中之理。这西土,就交给你了!望你不负我愿,使之永安!”
一声落地,林季早已飞出。
“是!”悟劫应声,垂手回礼。
步步石阶顺山而下,那座金碧辉煌的万佛殿早已塌成一片废墟,就连尿裤子大师兄和那一胖一廋两尊古佛也踪迹不见。
仅有那尊貌若林季的佛像仍旧好端端的坐在原处。
稍有不同的是,那佛微微紧闭的两眼怒然瞪大,满脸慈悲也变得一片萧杀!
披在身上的僧衣尽已褪去,露出内里一片铮铮金甲!
此时林季虽已破出九境,成就天人之体,可仍未猜透这尊佛像又暗中所示怎样玄机。
定定的看了番,一跃当空直向东方掠去。
修者凌天,瞬息百丈。
道成一念,千里方圆。
而一旦突破了天人九境,时在指尖,空在脚前,茫茫天地随心所愿!
一道青光劈空闪过,万里佛国瞬念穿梭!
再一落步,已是苦海当前。
仍旧黑鸦鸦的海面上风浪皆无,那艘白桅渡船也不知停在何处,漆黑如墨的水影里明晃晃的映出林季身姿:青衣随风,长发飘扬。
头顶上九层佛光灿灿闪亮,身外处九轮道韵赫赫生威!
哗啦!
随着林季一步踏出。
苦海分开,潮向两边,惊然露出一片万里大山!
正是隔断东西的天堑佛关。
林季一步近前,以他此时法眼,自可一眼忘穿那密若流星般的层层禁锢。
佛咒浑圆,道禁苍劲。
正是当年圣皇轩辕和佛珠如来亲手布下的大手笔!
世有谬传,说是佛、道隔离之关。
实则佛、道同心共阻外魔之铁证!
整整八千年来,多少道徒、佛子为之争杀,进而生死相缠?
可如今,东土西国皆成一体,魔族隐患也一并除去。
自然留他无意!
忽而间,林季又想起一句话来。
“佛前留香,我本姓张。”
“葱姜鱼汤,清酒慢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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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佛道同途
巍巍佛关,万里延绵。
林季扬手一挥,那一条条道禁、佛咒好似随风起落的蒲公英一般,横空漫卷四散开去。
呼
半空中忽而闪出一暮残影来。
大山当前,危耸惊天。
一道身形伟岸的青衣人影背对林季浮空点画,一道道横平竖直的禁咒之术荡然而出,笔笔都是轩辕手迹。
在他身旁,侧身立着个宽袍大袖的白衣僧人,面向大山双手合十念念有词,随之一道道金咒佛光四散飞出。
即便林季此前未曾见过如来,也可猜出,这定是当年圣皇轩辕与佛主如来封印此关时的情景。
林季掸了掸衣衿拱手上前道:“林某替天下苍生谢过两位前辈!”说着,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
那两道残像似是有知,亦或恰是同向西望,一起转过身来。
轩辕的面貌有些模糊,只是隐约可见长着一副浓黑如墨的剑状长眉。
可奇怪的是,如来的模样却异常清晰,远比早在魔界相见时圆润精铄的多。
那两人目光所向,既似遥遥望向西天,又像死死的盯着林季。
当年,这两人义薄云天、力抵魔族生死未卜。
临行前建起这座巍峨佛关,是为天下苍生留下最后一条退路!
如今,魔界已破,佛道同途。
这佛关自然也就了无用处。
天选再出,世将永安。
两位也应瞑目了!
呼!
轻风徐来。
青衣荡起、白袍摇曳。
随而,就似飘落昙花般凭空消散!
咔嚓!
于此同时,半空里炸出一声怒响惊雷。
隆隆不停的震荡中,那最后一道禁制也被抹去。
整整恒立于此八千年的佛关就此破除!
嗖嗖!
林季还未等迈步,就见自山头对面猛的飞出两道光影来。
一人肩抗大刀赤发飘扬。
一人手持长剑两鬓染霜。
正是魏延年和方云山。
“圣主!”
两人一见林季同时停住,惊呼一声刚要施礼。
却被林季荡袖一摆阻了住,直截了当道:“西土事了不必再扰,暂时交给悟劫就好。那其他各处可有异动么?”
“启禀我主。”魏延年回道:“那妖国六圣逃回南海后,各有图谋。暂时看来,却还风平浪静。只是那青狐妖后正号令子民大肆收缴寒光沙、火烈石等物,也不知是何用途。灵尘长老已先后派人前往查探,暂时还未回传。”
“东海那边,龙族上下刚刚经了场夺位大战,最终被二皇子敖准险胜一筹。自我来时,正在筹备登基大典。暂时看来哦,对了。太一门那几个小鬼,在京州游历时抓了一个龙族暗使,据说是拷问出了些鬼祟之事。现已押往襄州,钟老蔫呃,钟老爷子已然审过。”
“至于鬼族”魏延年看了方云山一眼道:“你来说吧。”。。
“是。”方云山应道:“那鬼皇周癫早已闭关许久,眼见应是最在当口。近日里,那青、兖两州的黑云浓雾愈加厚重,就连以我道成之力也望不远,更是不敢经日久留。”
“南宫玲珑已然破开八境关口,因是天选之故,借那重重阴势,若然再进一层也非不能!可她又欲如何,却令人猜之不透!”
“那周癫的闭关之处,就是由她露出。可此后,她又日夜守在旁侧为之护法。”
“那青、兖两州的百万子民早成行尸走肉。可南宫玲珑既不随手解救,又不炼成破境气流。反而大费周章的,在这当中选出甚有灵根者授以阴鬼之术。”
“我抓过几人仔细探查过,那竟是南宫世家的独有秘术!虽无南宫血脉,绝无大成。可依此法修去,不出三五年,仅是鬼帅也有千余个!原本已成鬼帅的内中佼佼者,七境成王怕也不在少数!”
“这一行径熟为怪异,可她并未远出青、兖,是敌是友却也一时难辨!”
“南宫玲珑”林季两眉微皱,又问道:“那司无命呢?可有消息?”
魏延年和方云山对视了一眼,同声回道:“不曾!”
“这老狐狸向来都是躲在最后,没有十足把握、不到最后关头绝不露面。就连他真身藏在何处,也是无人得知!”魏延年稍稍思索了下道:“不过,也不难猜。这老鬼定在哪处上古废墟之中!”
“早在当年,长生殿乃为起居内臣,知其天下隐秘极为详尽。据说,当年圣皇轩辕一统天下之后,曾把各处废墟一一查遍,编撰成册。自然,这其中也有就连轩辕圣皇也无从下手之处。后来随着圣皇隐去,天下大乱。这一本记载世间诸多奇处的小册子,就成了长生殿最为隐重之物!”
“细细算来,司无命那老鬼与白洛川都是同辈生人,只是稍稍年幼数十载罢了。可白洛川早就油尽灯枯、想尽了各种办法这才苟延与世。可司无命却一如当初,法不曾衰,正是因此原由!”
“只是这世间秘处甚为难寻。也不知他到底躲在哪里!”
林季笑道:“那就不必寻他!待他自以为把握十足自行找来就是!巡天使听令!”忽而间,林季面容一肃。
“在!”
魏延年、方云山同时拱手应道。
“魏老前辈,烦你跑一趟扬州,给妖国传个信而去,限其月内举国来降!否则大海扬波,逆妖无生!”
“是!”魏延年拱手礼道。
“对了,也密告麒天英一声,就说我已自西土归来,那当初秘境之约,如言遂行!”
“是!”魏延年话声刚落,已然化成一道红光直奔南疆。
“方兄。”林季转头看向方云山。
“不敢!”方云山赶忙低头拱手。
早在当初,林季的确是他手下小捕,甚而还是座下晚辈。自从林季破入道境之后,这才与之同辈相称。
当初那一句“方兄”,林季自认高攀,声声叫的心颤口生浑身不自在。
可如今,这同样“方兄”两字,方云山哪又敢受?
天下共主,当世圣皇。
数敢与之称兄论弟?!
天人九境,睥睨万众。
谁能与之并肩齐行?!
林季一见方云山那副躲躲闪闪浑身不自在的模样,立时想起当初自己,也就不再勉强,继续说道:“方副使,着你去云州见一个人,替我问他三句话。”
方云山似是心有所知,抬头问道:“那人是老高?!”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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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天机沙
“是!”林季应道:“人生两面,正则善佛,反则恶魔。此语落在他高群书身上却是最也恰当不过!”
“早年前,他曾为国为民的确做了不少好事,可又为名为利数犯腌臜。镇妖塔一事,他屠戮苍生罪恶滔天,可蜃墙一战,又以身御魔居功至伟。论善应受天下敬,论恶该遭万民剐!”
“你此番不必多言,只需问他三句。”林季顿了下道:“悔否?悟否?愿否?”
那方云山又是何等明慧,当下拱手礼道:“谨遵圣命!”
林季点了点头:“你且去吧,稍后不久,我也将径往极北,你在关口等我便是。”
“是!”方云山应了一声,转身化做一道白亮长光跃过山头。
林季一步跨过佛关,轻身落在玉城街头。
上次来时,那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圆顶尖塔,一尊尊矗天而立的威然巨佛横布满城到处都是,可如今却尽已坍塌。被剃光了头发的男女老少也都丝发重生。落眼看去,那一根根发丝或黑或白,全都两寸稍余,倒是甚为整齐。
大劫刚过,城中百姓依旧困苦,可各个脸上都露着一副欣喜之色。
城头上夏旗飘扬,街面上百业正兴。
“圣皇好,圣皇到。”
“杀了和尚拆了庙!”
“圣皇好,圣皇到。”
“大夏长安永不倒!”
“圣皇好,圣皇到。”
“天天都能吃个饱!”
……
一群小儿蹦蹦跳跳的沿街呼叫,路上行人也跟着叫好,人人脸上都带着笑,甚有数人边笑边哭……
的确,整整一千年了!
先是阿赖耶识,后是大日如来。
玉城乃至维州,两遭佛难,千年厄苦,那几多悲戚岂是言可尽述?!
如今,噩梦已去再不复返!
万千百姓再获新生,终于能过上安稳常乐的好日子了,又是如何不喜?怎能不泣!
林季一如凡人般沿街走去,此前往事历历在目,内中悲喜此起沉浮。
“少侠,请留步。”
刚一拐过街角,突然被人叫了住。
林季扭头一看,只见路边坐着个邋里邋遢的小道士。
看那样貌倒与初次相遇的天机颇为相似。
那道士身旁竖着半块破木板,上方用烂泥巴涂了四个大字:“天机神卦。”
一见天机两字,林季下意识的又仔细的瞧了瞧那道士。
以为是天机那厮又用了什么转生之法,再次重生。
可眼前这人不但没有半点修行,甚而还病患缠身。
那道士一见林季不但站了住,还呆呆的看他出神,立时两眼一亮道:“贫道素善卜算神术,天机无量从未失手,少侠可有兴致?算一算那去路前程?”
林季又打量他一眼:“怎个算法?”
那道士一听有戏,忙从身后摸出一根半尺稍余的小木棍,指了指铺在面前的细沙道:“此物名为天机沙,只需少侠在此落下一字,贫道便可卜出后世五百年!少侠,天机难遇啊!测一个吧!”
什么狗屁天机沙!
林季早就一眼看穿,那沙子普普通通毫无灵气可言,也不知在哪随手抓了一把。
而且这家伙还说的很清楚,卜出后世五百年,那还不是随他怎么说?谁又能一一验证的去?
满城百姓本就困苦不堪,谁又肯花这冤枉钱?
怪不得这家伙连副笔墨都没钱买去,看这样子也不知饿了多少天!
不过,这人口口说起“天机”,倒是引起了林季兴趣。
当下走近前去道:“好,那我就测上一卦。”
说着,也不用那道士的木棍,一把抽出腰间道剑,扭头一看正瞧见那面高高飘在城头的“夏”字旗,手转剑动一挥而就。
“夏。”那道士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道:“俗言:一年之计在于春,而这终年之益却在与夏。又言,春种其子,夏得其身。少侠这一字可是大有来头啊!”
“怎地来头?”林季问道。
“春去夏始来,少侠应是再生重来吧?”
“嗯?!”林季心头一动。
莫非……
这家伙真有本事,竟能窥穿天机,一眼看出我两世为人?
那道士斜眼旁观面露得意道:“少侠应是先习武,后入道。如今大境已成,犹获新生!”
“然后呢?”林季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道士一看有门儿,继续说道:“夏当大日,万炽凌空。少侠此相乃“肩侧无人,目下皆臣”日后必当凌绝与世,天下共仰!”
这很明显是一句无风画影的奉承话,可落在林季身上却是无比恰当。
尤其是那句‘肩侧无人,目下皆臣!”
林季依旧神色未变,继续问道:“还有呢?”
“夏之光芒四季最长,少侠那最后一笔,又远远划出沙外。预示此间非是少侠穷途所在。正所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由此可见,少侠前途无量,定有一日破万重之九霄,成不世之威名!”
一层油来一层甘,林季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家伙好似青阳老李做烧饼时一样,层层叠叠的揉圆压扁之后,再架到火上一烤,直到你吃进嘴里都分不清哪个是好油,哪个又是是甘剩!
这家伙竟捡好听的说,一时真假难辨,好似什么都说了,却又什么都没讲!
“哦?是么?”林季假装欣喜道:“那你再算算我子孙成就怎样?”
“这个……”那道士假装为难道:“天机有数,一字一人,不可多卜……”
“算不了么?”
“不不……”那道士连连摇手道:“算是算得,却是……得加钱!”
“好说!”林季索性也给他画个大饼,微微一笑道:“你若真算的准,千金万两随你开口。”
道士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装模作样的低下头来又仔细扫量几眼道:“夏之本义乃为人也!少侠所书上下三分,其卦所示共有三子!”
林季暗下一楞,除却不凡、永安之外,我这命里还有一个儿子么?
也不知是由昭儿还是小燕所生。
“夏光最烈,一子性如爆火,可成不世之名。夏滋万物,一子最是仁德。可袭万世之兴。夏雨最稠,一子……”那道士说着说着突然顿了住。
“怎样?”林季问道。
那道士摇了摇头,一脸为难道:“天机难泄,却是说不得了!那个……少侠,卜算将半,可否先给三个大钱?”一见林季稍楞,赶忙改口道:“两个也成,要不……一个也行!”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悟难小祖宗
林季笑道:“既是天机不可泄那就不必再说。想要大钱倒是分文没得,若替我送个信儿去,自然短不得你好处。”
一听没钱,那道士很是失落,再一听‘好处’两字,立时喜上眉梢。笑声问道:“不知少侠要送往何处?”
唰!
林季剑锋一挑,在那道士袖口斩下一块布来。
又一伸手,散在地上的砂石飘然而起,落迹成书。
“任田胜国维州使,领诸事。”
啪!
一方大印盖覆其上,赫然显出“天下永安”四个金灿灿的大字来。
呼!
微风吹过,那半截袖口又轻飘飘的落回道士手中,四下一看哪还有什么仗剑少侠?
一抹青光斜向东方,城头夏旗飒飒飘扬!
……
京州,天京城。
乱风细雨肆意迷离。
一片片不知落在哪里的白纸钱又被卷上半空。
阴沉沉的穹幕下,一挂挂长幡横布山顶份外潇杀!
烂柯楼对面的醉仙居里坐无虚席,若有修行中人一望可知,内里众人全都境界不低!
甚而还有太一红袍、三圣花衣、道阵八囊这般长老级人物。
可奇怪的是,众人仅是以目示意、遥而拱礼却没一人言语。
整个醉仙居上下除了盘著相撞叮当做响外,毫无杂音静的出奇。
“阿弥陀佛!”
突而间,自门口传来一道清脆的佛号声。
众人齐齐扭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个破衣褴褛的小和尚。
那和尚穿的虽破,可长得却很是俊俏,唇红齿白两眼精亮如星。
“众位功德无量!”那小和尚两手合十朝众人微微一礼道:“小僧一路行来甚至口渴,哪位慈悲赏我一碗酒喝?”
“呵!”坐在门口那个一脸大胡子的壮汉粗声叫道:“哪来的烂和尚?却是好大的胆子!还敢跑这儿来要酒喝?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么?!”
“此地名为醉仙居,说是酒肉最香!”那小和尚手指上方极为认真的说道:“这位施主有眼无珠不认得字倒也无妨,却是怎地口鼻长在了屁股上,吃吃喝喝好半响,却来问我是何地?”
啪!
那汉子勃然大怒猛一拍桌案立身而起:“好个小秃驴!你那西土佛国都快被灭绝,还敢跑我天京城来信口雌黄,看老子不撕烂你嘴皮!”那汉子说着,反手一抓,不知从哪拽出个黑乎乎的大葫芦,一把抓住塞口刚要拔出。斜刺里突然飞来一根筷子,正压在他手腕上。
“大安兄!”
二楼里一个白面书生满脸带笑道:“不就是一碗酒么,赏他几坛又何妨?!”
说着,折扇一展高声叫道:“店家,端些酒来由这和尚喝去,全都记在我账上!”
“好咧!”醉仙居很不寻常,就连跑腿儿小二都是三境修为。
应声刚落,那小二就一手抱着个大坛子好似惊空大鸟般直落门前。
门下汉子想要发火,可仰头看了眼那白面书生也只好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既羞又气捏得两拳嘎嘎直响。
“多谢!”
站在门口的小和尚也不客气,随手接过两坛酒来,大刺刺的席地而坐。
啪的一声拍开泥封,仰起脖来咕咚咚灌个底透!
“好酒!”
小和尚旁若无人的大赞一声,又抽了抽鼻子道:“有酒无肉,怎得痛快?哪位再送些肉来?”
“哈哈哈……”
坐在二楼的书生一听,不由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你这和尚倒是着实有趣!店家!再送他些肉食果脯去!”
小二应声落下,在小和尚面前满满当当的摆下了十几个个盘子,果肉菜蔬一应俱全。
“多谢多谢!”小和尚冲着二楼书生遥遥一拱手,一脸关切的问道:“这位公子如此大方,怕是主家吧?有道是人死不能复生,存者长矣!还请节哀顺变!”
“嗯?!”那书生脸上笑容顿时凝固了住。
可那小和尚却好像丝毫没察觉一样,伸手抓了根鹅腿,狠狠地咬了一口吃的满嘴流油,又指着四外众人道:“你们家里也都死人了么?一个个脸色怎地如此不好?”
“小僧颇会些超度之法,稍会儿一一前去便是!只需酒肉管够就好!”
“大胆!”
二楼里,一个眼似铜铃的赤发汉子怒吼一声飞身往下。
呼!
一面门板大小的赤红色手掌直向那小和尚兜头罩去。
可那小和尚却好似没看见一样,仍旧捧起酒坛畅饮不休。
嗖!
红掌呼啸眨眼近到,可离那和尚仅有半寸之遥却是再也难入半步!
咔嚓!
下一瞬间,那飞落而来的汉子却被猛的反弹了回去,硬生生撞在楼梯上,砸的一片狼藉!
“师兄!”
“叔父!”
……
与那汉子同一桌上的几人齐身立起。
“宰了这秃贼!”
“杀!”
几人怒不可遏,高声大喝着就要上前搏命。
“慢!”
三楼里突而有一道苍老声音传出。
几人仰头一看,只见三楼扶手处站着个身穿红袍的长须道人。
那道人长着颗硕大的酒糟鼻子,两腮多肉鼓鼓囊囊的好似含着颗肉丸子。这道人的模样倒是没人详熟,可那一身太一红袍却是赫然醒目。
太一门长老!
这可是仅次太一三鸿的存在,在修仙界中辈分极高!
老道人紧盯着仍旧坐在门口大吃狂喝的小和尚道:“佛音荡魔、不动明王、大寂入空!你,到底师承何人?!”
“如来。”小和尚头也不抬,抓颗蜜桃啃得汁水直流。
“如来?”太一长老微微一愕:“可是昔日佛主?!”
小和尚连连点头,好不容易咽下嘴中物,这才抽出空来望向那老道士:“你这小老儿该是太一门的吧?那玄霄该是太一门十代以后了,而道门轩辕素与我师同辈相称,这么算起来……你师傅的师傅都是我徒孙儿的徒孙儿。太爷麻烦!也不必细数了,直接叫我老祖宗就好!”
“哦,对了!”小和尚又抓了根青瓜脆生生的咬了一口:“小祖宗我名为悟难。”晃着半截残瓜指着楼上楼下数百人道:“我也懒得记你们哪个辈分大,哪个又辈分小。反正以后见了我,都称悟难小祖宗就好!”
唰!
这一下,不仅是太一门人,整个醉仙居上下数百人全都立身而起怒目所向,哗啦啦抽刀拔剑之声不绝于耳!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无星无月,墨洗穹苍
醉仙居里剑拔弩张,各式法宝大耀其光,似是随时都将这数十里天京山碎成浩荡沙场!
可那小和尚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一口酒一口肉,尤自吃的正香。
“诸位!”身着锗红流云袍的太一长老慌忙叫住众人道:“切勿动手!这僧人身怀异术,尤其那一手不动明王甚是利害!方才况大安就已深受其害,敢问在场诸位,可有几人能在一击之内,破去况庄主两百年道行!”
一语话落,所有人立时顿了住!
那况雄况大安虽不是什么名修之后、大派子弟,可其血承祖传的赤血夺魂掌在京、云两地的散修中也算曲手一指!
内里众人中能胜过况大安的自然不少,比如刚才那位轻摇纸扇、爽声大笑的白面书生,就是号称天下第一散修的神符陆家当代少掌门陆子恒!
可别说未得家主绝法的陆子恒,便叫陆老爷亲自动手满力全出,十招之内也见不得输赢!
方才,除了那寥寥几位大派长老之外,怕是没人识得那和尚又用的什么手段!
况大安六境巅峰、足足两百多年修行竟被瞬间击溃、生死不知!余下旁人借着人多仗胆倒可凑个热闹,可一旦那小和尚再怒然出手,又落个什么下场谁也难料!
“施长老所言不错!”身后里,一位身穿锦缎花衣、银须如针的老者接言说道:“西有佛关一隔两界,那佛门手段我三圣洞虽不尽晓,却也知几大法!这式不动明王乃是佛门密宗绝学,堪称同境无敌!”
“当年,兰先生若不是借之九境神威狂压力毁的话,怕也不堪与敌!即便如此,回程途中稍一不慎,仍被不动明王法身脱身而走!”
“方才,这小僧未曾念咒,也未捏指,仅是心念微微一动,便可反噬六境巅峰!如此修为岂是你我敌之?怕是我派亚圣都难取胜!”
众所周知,他口中的亚圣乃是三圣洞的二老爷。
二老爷天赋异凛、早已成名多年,却久久卡在道成瓶颈半寸难进。
可再怎么说,那也是入道巅峰!
连地圣老爷都难取胜?
这……又是何等境界?
这话若是旁人说来,自是没人肯信,甚而还会招来三圣洞弟子追上门去讨个说法。
可刚刚下了断言的这位,在场众人几乎全都识得,正是为三圣洞挑选内门弟子的传功长老——岳远秋!
据说,岳长老曾是天圣门下唯一弟子,却在早年悟食魔物毁了身骨,终身难破入道之路,可其见识、眼力却丝毫不输道成大者!
众人一听那岳长老不但言语凿凿,更含有几分惊恐之色,不由更加惧怕。
纷纷退后几步收起法宝,更有胆小的,已在四下打量逃生之门。
可直到这时才发现,那窗外哪还有什么天京盛景?就连那原本高高立在对面的烂柯楼都已不见!放眼四外尽是一片茫茫夜空!
无星无月,墨洗穹苍!
整个醉仙居早不知飘在何处,又荡在哪个时空之中!
呼啦啦……
离着那小和尚近些坐在一楼的食客们赶忙腾空而起,直向楼上跃去。
却有一道清瘦人影逆锋而行,轻飘飘落在门口三丈外,拱起两手施了个晚辈礼道:“小道丹竹见过悟难大师。”
悟难扫了他一眼,晃着残骨指向四外道:“什么太一、三圣、金顶、明光。要说懂大体、识礼数还得是道阵宗!就算小祖宗我懒得跟你们这帮猴崽子论辈儿比大小,可这身修为却是货真价实的吧?称一声前辈总不是错!你们那些什么狗屁师傅、老祖的难道就没教过么?遇强低头当了孙子不算羞,苦习命数自有成爷处!”
没头没脸的训完众人,又转向那老者道:“看你这小儿甚是识趣的份上,小祖宗我就容你三问,如实作答!有屁快放罢!”
放眼九州天下,无论名门大派还是散修世家,若说境界提升最为轻松,首曲当数道阵宗。
只需聪慧伶俐、机敏好学,三年六境也是不难!
可若说哪个门派入道最难,那算来算去还是道阵宗!
道阵宗从无入道之法,更无道成之术,境至几何全凭天予。
而这位丹竹道长却可称得上此中典范!
他原本是道阵宗附近的山民,专往山中送柴为生,那一日突觉困累,就在路边睡了一觉。
再一醒来,三雷落下已然入道!
千千万万人为得道果,无所不为,无所而不为,仍旧苦求而不得!
可这位,竟是毫无来由的一梦而成!
从而接替了升任掌门之位的虞子贺,代掌扬州令!
此事一出,别说天下修者,就连道阵门徒都甚为唏嘘不已!
这时一听那堵了门的怪和尚许了丹竹三个问题,包括太一施长老,三圣岳远秋之内,满楼上下所有人全都静了住。
谁都想知道,这和尚到底是谁?又是为何而来?这平白堵住醉仙居又为何故?
“前辈,这酒肉可还吃得顺口?”丹竹腰身微弯,极为恭敬的问道。
“虽比不得龙宫盛宴,大极美馐。却也吃得!”悟难抱起坛子大灌了一口,竖起二指道:“还有两问!”
“!”所有人两眼瞪圆,惊的目瞪口呆!
那怪和尚可就许了你三问!又不是三百问!
这不是图自浪费机会么!
可丹竹却好似满不在乎,又往前一步道:“前辈可是迷了路?”
“迷路?”悟难刚刚举到嘴边的坛口猛的一下停了住,不由皱起双眉反问道:“那你可知我要往何处?!”
丹竹又往前走了一步道:“前辈要等的,可是林季林天官吧?可他如今已是天选圣皇了!”
“天选?圣皇?!我真的迷路了?”
悟难喃喃自语着,那两只精亮双眼渐渐迷离,似也忘了三问之约,痴痴望向丹竹道:“那你可知他在何处?”
“来自来时,去自去路。前辈,你走错了!这是天京,不是维州!”
“维州?维州……”悟难连连念道,突而猛一松手。
啪嚓一声,酒坛落地摔个粉碎。
“是了是了!是维州!”悟难好似猛的一下想起了什么,使劲拍了下双手大叫道:“是阿赖耶识!可……可他,他已经死了啊!恶身已除,我是善身……不对不对!善恶一法,尽已昊无!佛门六子……是的是的!我是五子悟难!我走错了!时不对,空也不对!我该去找……林季!对,是林季!我记得这个名字!”
恍恍惚惚中,悟难连连痴声呆语着挣扎爬起,直往门外奔去。
醉仙居众人眼望悟难匆匆远去的背影,不由愕然大惊!
再一看时,那门外细风乱雨吹得满眼凄迷,一张张不知从哪吹来的白纸钱缓缓落下,轻飘飘的飞在来往车流里。
就那连久闭不开的烂柯楼也微微裂开了一道缝隙,被风吹得嘎嘎乱响……
足足许久过后,众人才从窗外恍然来去的景象中醒过神儿来,齐刷刷一脸惊奇的直向丹竹望来。
“丹竹道兄!”太一门施长老最先忍不住,急声问道:“可否直言……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儿?!”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得天京者得天下
“施长老,岳兄。”丹竹道长转过身来向施长老和岳远秋拱手一礼,随而又敬向四外道:“诸位同道,此间诸事绝不可向外界传出半句,否则必遭祸患!莫说各位,怕是门中老祖也经受不起!这内中隐情……”
“非我不言,而是涉关天机、大玄至极!贫道哪敢多语!如今,白家事了,贫道也该回山复命了!诸位,就此别过,有缘再会!”说着,丹竹道长环礼一周转身就走。
“哦,对了!”刚迈两步,又站了住头也不回的说道:“这天京龙脉既非秦、白之地,亦非诸位之所图。风起云涌,打异在即!素有传言‘得天京者得天下!’贫道奉劝诸位千万安心,切勿乱起妄意!”
唰!
一语落地,丹竹两步腾空,早已跃上半空,踩着一柄锈迹斑斑的破斧头,直往西南飞去。
醉仙居内众人一时愕然无语,那各个脸上的表情却是份外精彩!
此间众人,无论来自散修世家还是大派名门,都在九州道宗大有名号。之所以齐聚于此,乃应白家所邀,前来参会白家老祖殡天大葬。
白洛川是当今天下最早破入九境,道成得法之人。其之年岁、辈分都在九州曲指当头!
按理说,曾与秦家齐名天下、两分天京的白家道成老祖归天大祭,自是九州中原最为轰动的头等大事!
可奇怪的是,玄霄、地圣、金万光、虞子贺等几位新老道成大能都未现身,就连入道许久的各宗之主也未亲来。而那所派之人竟是不约而同的都是各宗门内最是亲信的大谋之辈。
其实,也无需猜度旁人。
各门各派都是抱着同一个心思。
当年秦家死伤子弟千百计,历时春秋数十载终于一统天下。可其所图所为的却不是什么社稷江山,万里幅员。而是那地下龙脉中所蕴藏的无尽气运!
也正因如此,才招来司无命百般算计,最终导致大秦覆灭。
天京作为龙脉之首,最是气运浓重之地。
已被秦、白两家划地界分数千年。
两家都在盛时,常有争斗。可在秦腾、秦烨相续损落之后,白家却并未趁势出手,仍旧保持原样。
其之本意也很明了,秦、白两家同地为基,看似你死我活,实则唇齿相依,一旦势弱,必然招致外敌觊觎!
秦家两位道成先后归寂,可白家老祖也命不长矣!
若白家趁秦家没了道成坐阵,就趁机赶尽杀绝,那等白洛川归天之后,是否也该如此下场?
各派宗门谁也不说,可各个都是心知肚明!
此时,秦、白两家都没了道成坐阵,甚而秦家入道也早就隐去,白家除了白肃、白千娇兄妹两人外更是形若空壳一般。
如此实力,别说再与太一、三圣等千古大派同庭抗礼。细细算来,强于此时秦、白两家的大门望族都有七八个!
显然,再由如此破落的秦、白两家占据这气运龙首之地已然不适!
稍有实力的各宗各派全都打起了小算盘,各个都对天京之巅虎视眈眈!
借由奔丧之机,全都派出眼光毒辣最能谋划之人,明看暗看以做前探!
此间众人皆是如此,只是谁也不曾点破罢了!
可方才丹竹道长临行前的一番话,顿时又点醒了许多人!
得天京者得天下!
如今,三代圣皇已然出世!
早在襄州定国大夏,号为万兴!
只是那圣皇一时不在,径往西土罢了!
谁在这时夺了天京,那不仅惹了众怒,更是触了龙威!
谁敢贪图这龙首之地,怕是必将连本带利输个底透!
甚而,祖宗传下的千年基业,数百年修成的道法修为都将一夕泯灭!
当今圣皇虽是后起之秀,可其威名早就传遍天下。
那秦腾是怎么死的?
秦烨又是怎么没的?
白洛川又是怎么耗尽心力,仅剩一体光阴?
秦、白两家主仆三道成,尽是毁在新皇林季之手!
如此一想,这天京盛地哪还是什么香气扑鼻的红烧肉?分明是一根烧红带刺的狼牙锤!
谁还敢碰得!
……
维州,太平关。
划破城楼的威然剑痕依然旧在。
可内外景象却已决然不同!
宽阔笔直的官道上车马云集,一家家扶老携幼喜滋滋的直往维州奔去。
这其中,既有为避佛乱远离故土的维州百姓,也有听闻维州佛灭百业正兴的外州流民。
一眼望去,人潮汹涌大流涛涛。
整整数千年,这处荒芜不毛的苦困之地终于盼得冬去春来!
“左手锣来右手鼓。”
“世间来个林圣主。”
“北灭魔族西救苦。”
“杀了邪妄不胜数。”
“万民齐欢丰五谷。”
“大夏万兴百姓福。”
……
“圣皇到,圣皇到,妖魔鬼怪不见了!”
“圣皇到,圣皇到,顿顿都能吃个饱!”
“圣皇到,圣皇到,一年更比一年好!”
……
一首首来自九州各地的赞颂歌谣此起彼伏直上云霄!
笑着、唱着、满怀憧憬的奔向未来!
千万民众密密实实的挤在官路大道上,说说唱唱无比热闹。
唰!
一抹青光掠空而过,将那片随风飘来的滚滚黑云立时斩成碎末。
林季收起道剑,在一座光秃秃的小山上落下身形。
那山顶正中孤零零的长着一棵歪着脖子的老柳树。
横出五尺的树杈上,直挺挺挂着根破布拧成的粗绳儿。
下方的绳结上晃晃悠悠的栓着个曼妙身影。
那身体虽已僵直,可仍旧凹凸起伏甚惹人怜。
林季缓缓走近,随手一挥,那刚刚飘出的魂魄又落了回去。
啪!
粗绳儿断开,落在地上的女子挣扎几下坐起身来,隔着满头乱发直愣愣的看向林季,早就咬破的唇上鲜血四溢,横在脖颈上的勒痕更是触目惊心!可由此倒是更添了几分阴柔之美。
“林季?!”那女子一眼认出林季,可却毫无半点喜色,反而一脸厌恶道:“你不是破了八境,成了圣皇么?何来管我死活?!”
“胡百媚,你恶果昭然死是本不足惜,可有些因果却要了算清楚。该还的债总是要还的!死不可免!”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以死转生,三法轮回
“这倒怪了!”胡百媚捋了下额边乱发轻声一笑道:“既是死不可免,那方才又是为何救我?”
“以死转生,三法轮回。”林季往前一步道:“这一手偷天盖日之术该是暗行许多回了吧?可怜那宋苍数百年来对你痴心如海,却至死不知你到底是谁!如今,你又岂能骗过我去?!”
胡百媚一听脸色悠变,美目闪烁间骤然生出两抹寒光:“你又如何晓得?!”
林季扬手一指,胡百媚身后同时显出三道身影来。
正在当中,落在歪脖老树上的身影摇曳多姿,甚是迷人。
左侧那道身影瘦小枯干,微微佝偻着腰,好似暮年老妪。
右侧那道身影四爪着地两耳尖尖,身后还竖着八根长尾。
人之魂,鬼之魂,妖之魂。
三魂一体,殊法同流!
身负一法尚且不易,双法同修世间罕有。
即便林季得天独运、步步如今,也不过刚刚融铸佛、道、巫三法之身而已!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孱弱、向来躲在宋苍身后的妖女竟有如此神通!
“你到底是谁?!”林季冷声喝道。
嗡!
道剑惊声,嗡嗡作响。
“我是谁?哈哈哈哈……”
突而间,胡百媚仰天大笑着腾空而起。
阵阵狂风乍然而起,吹得满头乱发肆意狂张,裙角衣带逆舞飞扬!
那声音也不似往常一般嗲媚娇柔,就像瓷片划过铁板一样尖利刺耳极为难听。
紧接着,她那张好似蛋清般平滑细腻的俏脸上骤然堆起层层褶皱,一块块指甲大小的黑斑叠错生出,就连那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也瞬间变白,一把把的脱落下去,荡在风中四下乱舞!
转眼之间,那足以祸乱苍生的绝世美人就变成了垂之将死的丑八怪!
咔嚓!
万里晴空中猛的炸出一声惊雷。
随着雷光闪落,似是被谁一把拽下了无尽天幕,黑鸦鸦的乌云瞬息罩住千里方圆、丝光不露。
轰隆隆……
一声声闷响自四面八方急聚而来,放眼可见,无论是两三丈高的参天大树,还是齐腰没脚的无名花草全都瞬间枯萎,转而碎成缕缕飞烟,呼的一下冲上天去!
呼!
呼!
那风迅疾无比刚猛非常,十几里内的砂石全被携裹一空,聚成一条长达数十里的沙土狂龙!
哗啦!
脚下小山猛然坍塌,赫然露出一大片气势磅礴的的宫宇来!
虽经岁月千古,仍可一眼看出,这片大殿早在当年又是何其硕大!
数经尘沙之下,那众多平殿宇尽已塌陷,仅有一角竖出地表,那棵歪着脖子的老柳树就自檐角瓦缝中斜生而出。
早已化成妖魔厉鬼般的胡百媚,站在土龙头顶嘶声问道:“林季,你可知此为何地?”
“这是我赵家故土!”
“当年,南宫云飞那狗贼暗与秃驴合谋,整整杀了我赵家子孙三千五百口!随后又点了一把大火雄雄不熄烧了三个月!”
“大恨千年,如何能忘?!”
“方才,你不问我是谁么?好!老身就说与你知。”
“老身祖上乃是大苍王朝兖州将军赵万方。当年,圣皇轩辕失踪后,天下大乱贼兵四起。就连轩辕圣皇的义子,身为定西元帅的南宫飞云也首当其冲,登基称王号为神皇。随后,又不停属下劝阻一意孤行,杀了满殿文武,暗中联手西土妖僧!至我兖州万众死灭无数!”
“随后,南宫狗贼不但把整个维州送了秃驴,甚而还把这处原为兖州的赵家祖地也一并划了出去!西北佛乱自此而生!而我堂堂西北赵家也由此绝迹。”
“幸得一位柳姓老奴抱出一子,延我赵根。落得今朝仅我一人!”
“国恨家仇不过如此!”
“南宫、西土皆为不解之恨!秦家始乱,更是祸根!不报此仇怎面先祖?!林季,若你是我,又当何为?!”
原是这样!
早在南宫祖墓里,见过一番虚景残像。
看来当年,南宫飞云不但默许了唐仲应“与僧同席”之计,而且施行的更为彻底!
杀了满殿文武,灭了兖州赵家,甚而还另割一地划给维州。
这太平关所谓之意又是何等辱屈?!
至于那当时,到底是南宫飞云趁乱称皇,还是赵家先祖率兵造反,其中是非早已无从论断。
可这化名胡百媚的赵氏后裔,却很是了得!
也不知因何缘巧,竟然集成三法之身,甚而装成柔弱女妖隐忍至今。
又偏在这时以死化生,难不成专为我来?!
“林季!”那立在沙土龙头上满脸褶皱的老太婆面色凝重道:“你破从天出登圣称皇,也算应承有命。老身自是不想与你为敌。况且秦腾、秦烨那两个老贼都先后死在你手,西土佛国也被你一举荡平,如此算来,你我前番小怨自是不值一提。甚而,老身还欠你个人情。”
“老身专程候在此处等你前来,却有一事相求,可否借我大印一用?”
“待我亲手灭了南宫之后,定当双手奉还。我赵紫英以天为誓,了仇之后愿为刀剑,应命所向、随指西东!”
“赵紫英……”林季点了点头道:“你虽未破出九境,却融有三法之身,足可独杀道成。为何一直隐忍至今?难不成……这方大印也是你桎梏所在?”说着,林季扬手一挥。
一颗灿若朝阳的金光大印飘然而起。
那条巨大无比的沙土长龙赶忙缩回头去盘成一团,就连那罩住天际黑压压的天空也立时显出万里光明。
“这……”赵紫英顿了下道:“的确如此!当年,我赵家先祖与南宫飞云同在轩辕帐下一路向西。偶在时空裂痕中得获阴鬼之书。南宫与我祖争执不下各得半部。南宫鬼行之术与赵家魂法之身皆出于此,只是互不通融罢了。”
“这方昊天大印,既是破开鬼书之匙,也是封印之物。恰在那时,天下大乱之后,有一长生阉人偷出大印投奔南宫。正因得获此印。南宫飞云才自觉天命该受,进而称皇。”
“最终灭杀我祖时,也是凭了此印,一举定乾坤。”
“南宫假朝又被覆灭后,那大印也就此无踪,我原以为此印又被秦家所获。这才一直不敢妄动!进而……进而还潜身为奴,成了秦家死士。”
“哦?”林季一楞道:“你可是天六?!”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赵紫英
“是!”赵紫英的声音又变的柔媚多娇:“为了仔细探明那方大印是否落在秦家,潜心多年后,我终于骗过老鬼秦腾,成为秦家死士,名列第六。”
霍千帆早就说过,秦家暗养的九大死士当中,要数天六的讯息最为灵通。可林季却是怎么也没想过,那曾数有交集的狐族小妖竟有这般能为!
何止是他?那素以阴炸著称的老鬼秦腾竟也看走了眼,千挑万选出来的死士里还藏着如此人物!
“那秦家就未曾疑过?”林季很是不信。
赵紫英笑了笑,那满脸皱纹好似水中涟漪般层层荡开,转眼间又变得百媚千娇,两眼含笑道:
“我赵家最善遁魂之法。早年间,曾有一青丘小狐被人毒杀,我便借她习练三渡之术。刚一醒来,就见被人抱在怀里,一口口喂我汤药。恰时,我初经此法出了岔头,不但百年之内再无转生之机。甚而就连性命也大是危急。若不是被他所救,那还有什么旁日他朝?”
“想必,你也猜到了,那人正是宋苍,可你未必能知晓的是,那宋苍成道的第一世乃是拜在合欢门下。自然,他起初救我本来也没安什么好心,可我也正有求与他,索性就假装不知,顺水推舟结成道侣。”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犯胡涂!”
赵紫英微微一笑,似是回望当年道:“宋苍当年是合欢宗嫡传大弟子,其之天赋望今绝古!被被众多长老一致首肯将来定将光大合欢成就不世英才。可谁也想不到,他竟为了个连底细都摸不清的小女子连犯数禁,差点儿以他一己之力灭掉整个合欢宗!”
“随后,他带着我浪迹天涯四处避躲。最后实在没法,这才投了长生殿。”
“长生殿积有夺舍秘法,我又最善遁魂之术,宋苍的大梦之道也是由此启发。自然,这都是后话。再经重生后,宋苍终于破出桎梏,划入道境。而我也挣脱束缚,三法铸成!化人、化鬼、化妖一念而成!”
话声一落,立在土龙头顶的赵紫英果然接连三变。
就像浮在身后的影子一样,时而是满脸皱纹的垂暮老妪,时而是风华绝代的妩媚少女,时而是八尾摇曳的大妖圣!
“也在这时,我被秦腾选中。又过不久,又以青丘狐身,连上了南海妖后,被她当成一颗提前布在九州的暗子。”
林季恍然道:“如此说来,不仅那宋苍一直被蒙在鼓里。甚而就连南海妖后、秦家主仆、长生殿司无命也全然不知你真实底细?!”
“也许,只晓其一吧。”赵紫英回道:“秦家死士仅以暗中传信,从不见面。自我化狐之后再未见过秦腾,他自然无从知晓我就是胡百媚,我又告知已然暗入长生殿,时常传去隐秘之事。包括长生殿正自密谋、意图颠覆秦家社稷——只是故意隐去了替换沛帝精血一事。从而误使秦家将计就计自毁江山。”
“同时,我也曾如实告知宋苍和司无命,我乃妖国暗子。可司无命不但没起疑心,反而借着我这条线暗和南海勾连,趁机掀起扬州之乱。我与妖后也直言说起,与长生殿之关联。妖后大为赞赏,就连径入九州的白象王之流也都从我行事。”
“秦家、妖国、长生殿皆是如此。仅知一二罢了!可我不仅三法合一,还同为三方暗棋。真真假假,虚实难辨。谁也不曾起疑!”
“我家秘法甚为奇异,任他几人如何了得也破识不出。由此,我自三方间往来如常,霎是有余!”
听闻至此,林季不由暗下唏嘘!
那秦腾、秦烨两主仆何其诡诈?
司无命又是怎样奸雄?
南海妖后岂是泛泛之辈?
可赵紫英竟游刃有余骗的几人团团乱转,又该何等传奇!
“赵紫英。”林季想了下道:“既然暗里传信的都是天六所为,那其他几个死士的底细你也清楚?”
“并不尽知,但可猜出一二。”赵紫英如实回道:“天九,天八,天七,你都已先后见过,甚而接连死于你手,那天三人虽未死,却也心意早绝,也就无需再提。”
“除我之外,你还有四人未曾见过。”
“那天五是个和尚,具体样貌暂不知晓。原本常在九州上下废墟旧址中晃荡,可在你襄州称皇之前,突然就断了讯息。这种结果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谁彻底灭杀了!死的无声无息,连半缕魂魄都没剩下。”
“天四从未出过手,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是道门子弟,而且辈分还不低!”
“天二倒是恰好相反,先后出手百余次,可每次的手法都不一样,有时用毒,有时用剑,有时用符。其之性情,更是超离,有时心怀大善,所行之事足令世人惊赞,有时又恶贯满盈,即便同为大恶也甚为不辱!”
“更奇怪的是,看不出他门派师承倒也罢了,可连境界高低也无从辨识——无论他奉命与敌的对手是谁,好似都是勉强得胜,无论是刚刚入道的后辈小儿,还是入道巅峰的绝世强者,向来都是堪堪险胜而已!”
“扬州高家家主仅有六境初期的修为,与他苦斗三天三夜,这才剑落半招,被抹了脖子。东海敖峰,已近真龙之体,也是与他苦战三天,随后被活活累死!”
“这人好难捉摸!”
“不过,我十分肯定!那时,你在襄州称皇登基时,他也在现场!”
“哦?”林季心念一动:“这又高低是谁呢?”
“对了!”赵紫英又补充道:“他好似……不是人族,每次杀人后都吸干精血,甚而连魂魄都吞个干干净净。”
“不是人族?!”林季两眉微微一皱,有个名字已然呼之欲出!
“那天一最是神秘……”赵紫英继续说道:“他一直就在天京城里从未离开。向来只接讯息从不反馈。就连秦腾往来话语中也对他极为敬重。”
林季点了点头,突声问道:“那冯芷若又是谁?”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长生殿旧址
那日在天京城中秦家祠堂里,林季一眼看穿了冯芷若的鬼把戏。
当时以为,那冯芷若仅为独吞胡百媚所留下的什么宝物,这才暗下偷袭,一剑刺死了同为长生使的余爻,可如今看来却不然!
胡百媚可不是只会躲在宋苍背后的无名之辈。她若一心想逃,仅凭冯芷若和余爻怕是连个影儿都摸不着!她若想杀人灭口,只需一念微出,怕连自己在内谁都难走!
这时再想,那分明就是故意留下的假现场!
余爻之死,冯芷若之伤,全是掩人耳目。
天九得图赶往秦祠,这等隐秘之事,惟有天六可知!
宋苍这老鬼最是惜命,那时在九龙台上其之行径足见一般。可转眼再遇,竟拼死力斗半寸不退,甚而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前一世倒反合欢宗。
这一世违令司无命。
全是为了胡百媚!
可惜……
又如沛帝一般,身在局中至死不明!
如今想来,胡百媚那时既能舍出与她同生两世的宋苍,却偏偏与冯芷若联手做局。
若说只是她随手为之,也不免太过凑巧了些!
果然,赵紫英一听林季说出‘冯芷若’三字,立时顿了住,点头赞道:“不愧是天选之子,的确不凡!竟在丝寸片缕之间瞬息找出内中关联!”
“时至如今,我也无需再瞒。那冯芷若可是绝不简单……敢问圣皇初次见她又在何处?”
“白慈山。”林季回道:“那时,她蒙着一层黑纱见不清真容。第二次见她是在地下暗洞,内中关有秦临之。随后又在维州相遇,甚而……还在我府中住过好久。”
“这便是了!”赵紫英笑道:“你以为这全是巧遇而已么?”
“白慈山乃是长生殿旧址,地下暗窟本是秦家秘地,维州兰域原为钟家祖城。以及你最后见她的天京秦祠……这几处看似毫无关联。可实则全是天衍道图留存之地!”
“那日宋苍已然说过,天衍道图共有九假一真。那其余几处早被冯芷若一一探过,不巧的是全为赝品。天九所来的正是唯一真迹!”
“而说起这天衍道图却与冯芷若大有渊源!”
“当年,圣皇轩辕无故失踪后,各大势力纷扯大旗。一时间天下大乱,甚比秦亡!可与修士而言,什么江山社稷、金银万民全都不值一提!趁乱而起夺来几件先天圣器才是真经!”
“起初,那圣皇洞子弟各持一剑,一分为三。后来经不住各派觊觎,这才复而为一,也就是如今的三圣洞。”
“昊天印被掌管此物的阉人偷运而出,远去青州投了南宫飞云。南宫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又是最不要脸皮!先是屠了满殿文武,随后又西与僧合,北与蛮分,不惜弃了半壁江山!”
“可那刚刚新建而成的朝廷却如内腐空竹摇摇欲坠,未及三年,就被人联合天下众修一举推翻!”
“那带头之人,原本无名无姓,也不知师承门庭,可刚一出世就惊才艳艳,一剑斩断北邙山,只身退却蛮族百万兵!九州上下无不惊叹莫名!”
“随后,他自名一号“缝破天”意为苍天已破我来缝!”
“登太一、联三圣、步青城、入金顶……短短百日之内,走遍九州各派,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一一说动各派老祖齐行动手,共灭南宫!”
“当时,九州天下共尊此人为亚圣,意为轩辕之下第一人!”
“可在南宫新朝覆灭当晚,缝破天也悄无声息的了无踪影!”
“那南宫新朝宛若昙花也似,匆匆一现又急急落去。天下各派集力共灭亡之,也都无甚吹嘘,进而还有数位老祖严令门徒不得提及。”
“岁月无痕,沧海桑田。几千年后,已然鲜有人知那缝天破又是何人。”
“那一年,正逢太一门百年大比,共有三人史无前例的连破十九关。”
“第一个名为李青山,后来接了掌门衣钵,也是玄霄的师爷。”
“第二个名为张子安,卡在道成玄关久不得进,随后一路径往极北之地再无音讯。”
“第三个名为冯芷若。”
听赵紫英铺叙至此,听到冯芷若的名字本不为奇,可‘张子安’三个字,却令他心头一动!
张子安?
那不是魔宗行走蚩拔玄冥的化名么?
他当年也曾入过太一门下?
赵紫英稍顿了下继续说道:“当时,无论李青山还是张子安,全都天赋惊人、修为高深,一连闯过十九关后,全都气息微弱,身负重伤!仅有冯芷若安然无恙,甚而还在关中破境,一举入道!”
“太一上下甚为称奇,就连其他几派老祖也大为不解!金顶山、三圣洞、道宗阵连同秦、白两家先祖齐登太一。”
“这些道成高人聚在后山争了七天七夜这才散去。从此以后,太一门就撤了大比十九关。经数位老祖大加改动后,就变成了如今之太一秘境。每当秘境开放时,不但太一门徒,天下各派弟子乃至无名散修也可一并而入。”
原来如此!
林季恍然心道:“太一之法严谨外传,更别说如此绝密之地!我说那时怎地如此大方?不但许了各派弟子进入,就连我这监天巡游也未阻拦!却是还有这般原由!”
“事出其因鲜有人知,而我便是其中之一!”赵紫英继续说道:“当年铲灭南宫一事,天下大派皆有一份,虽不许传之与外。可各门接掌之人却了然与胸。经各派老祖一致认定,那冯芷若就是当年缝破天的嫡传子孙!”
“立在太一门的试炼之法,就是由缝破天亲手打造而成!这也是太一参战的原由!其他各派莫不如是,只是各有不同罢了!”
“许给各派事成之后的好处,就是天衍图!”
“可这图却连真带假一共做了十份,分别藏在天下各处。随后,又当着各派老祖的面,把藏图之地刻在绢上,一分十九,分别留赠各派。”
“唯有天下归一各派同心,才可复原如初!”
“即便得了真图,也需其嫡系子孙才可开启天衍道盘。”
“据说那天衍道盘几经周转之后,落在了简兰生手中。缝氏嫡血么,与今在世共有三人。”
“冯芷若以及她的亲姐妹冯芷兰,那最后一人你也见过。甚而还大有机缘,正是开创圣火教的秋茹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