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南江悬口
“佛本是道?”林季冷哼一声道:“这话若是旁人说来倒还好!可你身为禅灵寺方丈,又在这西土之地佛前庙下,岂不可笑?”
“剃了发,戒了疤就应诵经理佛以释为上。捏了灵指、悬了法剑就应以道为尊!可你这副摸样又是敬的什么佛,尊的什么道?!”
“竟还大言不惭,也敢说什么天法昭昭!”
“我且问你!那佛祭又是怎么回事?这满殿上下的冤魂又是从何而来?!”
呼!
随着林季扬手一抖。
自那一根根巨柱上瞬间飘出缕缕黑烟,随而纷纷化成小儿模样。一个个轻飘飘的荡在半空,瞪着只只大眼四外扫量。
“施主刚来西土吧……”张云峰毫不在意道:“你可知何为佛祭?”
“佛国上下并无郡县,一寺方圆皆为辖地。别说什么庄田财物,就连万千俗众,也归寺内所有。就好似东土大家,僧人都是宗主,外间凡俗尽是奴仆。而这佛祭么……既是税银、枷锁,也是赏赐、恩德!”
“那大秦若不征税,哪来的银钱豢养官吏军兵?若无官吏军兵,又是谁来镇管万民?若不镇管哪还有什么天下?”
“东土如此,佛国也如是!”
张云峰说着,那两只精光闪亮的双眼猛然一睁。
“而我禅灵寺所行的乃是道门之法,既不需轮回之术,也无需信仰之力。那佛宗万法仅是一门神通罢了!就像施主一样……”
呼!
于此同时,两眼之中光芒爆涨,整个大殿上下都被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的烟雾。
“既可化出道门之阴阳双鱼,又可幻做佛门之莲花!”
“在那些凡俗眼中,你们这些高里高去的所谓“上仙”,血溅百里,全城无生也不是什么希罕事!施主也曾在监天司从任多年,那一个个为非作歹草菅人命的,全是妖族么?”
嗡!
随他一声话落,大殿上方骤然响起一道沉闷钟声。
“而乐行一宗,虽不轮回,却需信仰之力。欲使信之,先自威之!你东土各门同样如此!哪个凡俗百姓甚而乡霸村绅见了仙门弟子不是恭恭敬敬?可又为什么敬?首先就是怕!深怕一个不留神,得罪了人家,落得头颅滚滚!怕他们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上仙”被抄灭满门!”
杀人为祭,以命为税,竟还说是功德!
林季怒从心起,刚要破口大骂,就听瘫在木车上的张云峰继续说道:“施主,且先勿怒。可知这佛祭又是因何而生?乃是佛宗之根本!”
“那要了银钱的,难免贪念妄生层层盘剥,若有天灾便会家破身亡易子而食!”
就在濛濛烟雾之中,青砖地上赫然显出一面硕大无比的阴阳鱼,缓缓转动中早已盖住整个大殿。
“所谓轮回之法,便是东土夺舍之术。由此祭去的万千小儿便是重生之炉鼎罢了!恶来、极空两宗都是以此传承!这也是西土比丘乃至罗汉境远比东土入道、道成更为众多之故!”
“自那兰陀后,佛国上下共有三宗十八派,可所习之法不外两门。恶来、极空修的是轮回之法,乐行念的是信仰之力。”
“恶来、极空两宗是为轮回重生而取小儿之身,乐行一宗是为震慑方圆、立威取信。这便是佛祭之缘由,更是西土得以长续之根本!”
“只不过那东土要的是银钱,佛国要的是性命罢了。”
“施主大可别处看去,那其他庙里的佛祭又是怎地收取?四季三礼,五朝八贺,一年下来,至少百十个!而我禅灵寺,每年只取一命,放眼西土已是最少之数。以施主所见岂不是功德?”
“而取了性命的,只不过随选一二,
余下众生皆可安乐,又省了诸多恶果有何不可?”
一朵丈大莲花在林季脚下怒然盛放,威然映出万道芳华!
林季的因果道韵,佛光莲花同时乍现而出!
“好个张云峰!倒是小瞧你了!”林季探手一抓,道剑铮鸣紧握在手。
“什么狗屁根本!怎么?你这群贼秃想轮回长生,那万千百姓就得老老实实的献命送死不成?!佛祭?!呸!待我灭了你这群西土狗僧,就再也用不着了!给我死!”
嗖!
剑化青光疾飞而去!
咔嚓!
木轮小车破碎一地,就连瘫在上方的张云峰也被斩成一片碎肉。
哗啦啦的木屑,黏糊糊的血肉狼藉满地。
“施主,你这剑法倒是不错。可这心性却就差了些!”刚刚推着张云峰走出来的小道童掸了两下粘在身上的血肉毫不在意的说道。
仍是张云峰的声音!
“嗯?!”
很显然,此时这小道童已被张云峰所夺舍。
可夺舍重生向来极为凶险,又会降低修为,就连长生殿那群瞒天之人也不敢轻易为之!
而且,这老家伙早已八境大成,不但在瞬息之间夺舍成功,甚而连半点修为都没损失!
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早在雷云山上,霍不凡就与林季说的很清楚,夺舍也好轮回也罢这两宗法门都是逆天而行,各自都有缺憾之处,要么是成功几率不大百死一生,要么是耗时耗力修为大降!
可这家伙……
是了!
这人如此打扮,又称天法昭昭,佛本之道。
原来是同自己一样,都是佛道双修!
“林季是吧……”小道童抬起头来,那两只眼睛远比方才闪亮许多倍,轻轻一扬手,落在木屑、碎肉间的法剑、葫芦、折扇等物一飞而起。
嗖嗖嗖!
剑在背,扇在腰,葫芦轻飘飘的落在手中。
“哈哈……老衲可是好久没见过东土来人了!故土来客,当为一贺!”说着,那小道童一把掀开酒葫芦迎面一撒。
哗!
一道酒浪飞冲而出。
呼!
那酒刚一出口,就化作一只透明恶虎直向林季扑来!
“听说,你曾在青阳居有多年,不知那北山老泉可还甘甜!”
嗖!
随他滑落,又一口酒飞出,化作一只透明大鸟堵住门口。
“那南江悬口,可还大浪滔天?!”
呼!
一条透明长龙狂啸而出,绕过根根巨柱挡在林季身后。
“那东门荒丘,可还绿柳成荫!”
轰!
一只透明大龟缓缓爬出,守在林季右侧空处。
“听说你掌有四剑诛天……老衲的确挡不得!”那小道童微微一笑道:“可这四兽皆能受此一击,你若能连出五剑,老衲就此伏死便是!若不能,便是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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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佛道同施
“好大的胆子,竟敢闯我禅灵寺!今遭老衲便叫你有去无回!化!”变作小道童模样的张云峰冷喝一声,随而点手一指。
吼!
龙吟虎啸同声炸起。
凤鸣龟嘶齐响而出。
同一时间,那四只团团围住林季的神兽好似传来炸暖的冰雕一般,瞬间褪去了那层近若透明的外层,赫然显出本来面目!
青色长龙绕柱凌空,五只巨爪锋利如刀。
白色猛虎长牙微露,伏足弓腰跃跃欲出。
金色火凤悬在殿顶,腾腾火焰噼啪作响。
黑色玄龟探出头来,压得青砖满布裂痕。
那四只神兽紧紧的盯死林季,八只恶眼寸寸不移!
青、白、金、黑,四光闪耀间已把林季牢牢锁在当中!
“起!”
张云峰两手捏指冷喝一声。
只听咔嚓嚓一阵机簧乱响,大殿四外的墙体瞬间缩去,眼见着外间那一座座房舍急速奔来。
四面望去,那一座座房屋连成一体,层层密布宛若囚笼。树林山河阴阳交错已成天牢。
张云峰冷笑道:“你也端得好本事,竟能识得此阵!”
那时在潍城,赵为民就曾施做此阵,林季倒是早就见过。
脚下地面骤然升起,足足高有三十丈。
金灿灿一片亮目晃眼,一股无形威压豁然逼来。
“哈哈哈……”林季哈哈大笑道:“看来道阵宗的传承之法的确不凡,似你这等离心叛道之辈怎又能得获真传?来来来,且让林某见一见你这不伦不类之术究竟如何!”
哗啦啦……
眨眼之间天地失色,那满寺上下千里山川已成大阵罗盘!
不得不承认,这眼前的千里大阵甚是巍峨,造诣非凡,远非当年赵为民可比!如不借助九州大阵,也不知盛年墨曲能否炼化如此!
“不错,老衲少时曾入道阵门下,可那劳什子传承之法却偏偏由人不由我。随即老衲又转投金顶山,步步走到日游崖,足足耗了三十年光阴也未能迈进桃花林。那时以为与道无缘,这才越了佛关一路向西寻找机缘。最终天无绝人之路,因道成佛,化作罗汉金身。如此才有佛本是道一说!”
周而不息,自称乾坤!
张云峰冷冷的看了林季一眼,嗖的一声拔出长剑,喝声叫道:“离天地,万物合!”
天生万物,地泽万灵。
随他一声喝叫,大殿下方的房舍庭院哗啦乱响中,又似刀切一般分成大大小小的千百块,瞬间形成了一组组长短不一的六爻形态。
层层密布之下,六十道卦图星罗密布,四下树木高矮低错,山川河流也随之扭曲,化作一面横展千里的阴阳双鱼!
遥遥天空之上,一道道金光穿梭不止,形成一张兜天大网,死死的把千里方圆尽罩中央!
六爻动,佛光生。
与前番稍有不同的是,那一间间阵中屋顶上,接连腾起一道道佛咒金光。
“今遭,我便佛道同施,看你这命到底有多硬!”
“嘿!”林季四外扫量一眼,微微一笑道,“张云峰,不得不说你这恶贼倒还真有几分见识。四剑诛天,九离封天,这两座大阵竟被你混在一处。怎么?你这贼秃也曾是道阵传人?”
“离生死,恩怨合!”
张云峰两脚离地徐徐升起,手中长剑斜掠一抹。
嘎吱吱……
一扇扇门窗同时开启,一道道人影同时掠出。
光溜溜的脑袋上“卍”字形佛咒闪闪生光,灰色僧袍鼓动随风。
那一个
个僧人双手合十同声诵唱,阵阵佛音此起彼伏如浪排空。
“离阴阳,四仪合!”
砰!
张云峰束在头上的发箍砰然炸开,满头长发随风荡起,手中长剑上雷光如水,震得四下时空咔咔声响。
轰隆隆!
半空里炸出一声雷鸣,那密如织网的金光同时化作道道佛咒,如星似月闪耀不息。
仿若这千里大阵,早已切离此界另劈时空!
“离续往,古今合!”
张云峰猛的一下咬破食指,遥在虚空连连点化。
一道道笔走龙蛇、形状怪异的咒文凭空显出!
“开!”
砰!砰!砰……
虚空扭曲,赫然生出八孔黑乎乎的大洞来!
“阿弥陀佛!”
八孔洞中,同时有人高宣了声佛号,紧接着金光一闪,各自走出一道巨大无比的身影来!
有的三头八臂,金光灿灿。
有的呲牙怒目,獠牙外展。
有的头悬大日,炫目如天。
有的身背巨袋,一脸笑面。
有的手持陀轮,黑白轮转。
有的九彩缠身,落樱盘缠。
有的背生六翅,龙蛇满身。
有的一脸褶皱,垂背弓腰。
“这是……佛门九法相?”林季一见这九道虚像立时认出。
的确不愧是罗汉八境,远比当年赵为民可要强的多。
当时,那赵为民第三离“古今合”仅能召出金顶八杰。
可这家伙竟能唤出九法相来!
又一看,不对!
明明是九法相,他却只能唤出七个,最后那一个不正是刚刚被自己斩碎瘫在木车上的本体么?
细细一看,那九法相中正好缺了红颜白骨和不动明王这两尊。
是了!
那红颜白骨佛已被我收入塔中。
不动明王的本尊早已逃往中原。
想必正因如此,这贼僧才召化不出。
不过,仅这七法虚相也是格外难缠!
“离血肉,万灵合!”
张云峰怒声高喝,猛的一下举剑向天!
咔嚓嚓!
雷光激荡,满天佛咒骤然大亮,生出道道惊雷劈天而落。
那道道雷光
中,瞬间显出万道身形。
一个个穿着僧袍,披着袈裟,头顶上方佛光昭然,身前脚下莲花朵朵。
从僧衣袈裟上的纹饰来看,全是佛门高僧。
由此看来,这全是禅灵寺历代数千年中的圆寂高僧之魂!
“离纲法,心念合!”
轰隆!
猛一声响,脚下大殿中生出一道金灿灿的光柱来,好似威威高山一般横出千丈,迎着满天佛光大韵四方!
张云峰周身四外雷光闪烁,在他头顶上方豁然悬着一轮金光大日,那大日正中立着一座高塔,九色采韵纷呈四射广照八方!
“嗯?!”
林季一楞:“九色塔?这贼秃怎么也有一座?”
“林季!”张云峰居高临下厉声喝道:“老衲这佛道同修,再开九离之法且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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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撮尔小术
“仅此而已么?”林季嗤笑道,“九离大阵一层境界一层天,就凭你这微微皮毛之术也敢妄称封天?也是……你这道阵逆徒那时还未曾入道,怎会习得内中精要?余下三层怕是连听都没听过吧?也好,林某且教你死个瞑目!”
“那余下三层是:”
“离经道,一念合。”
“离截衍,阴阳合。”
“离寂灭,天人合。”
张云峰一听眉头暗皱,甚为愕然道:“你可学了九离大阵?”
林季笑道:“尚未道成时承人之术无可厚非,可道成之后仍旧拾人牙慧,却又使的这般不伦不类自是令人啼笑皆非。什么狗屁佛道同修,且看昊天之威!开!”
咔嚓!
仅剩张云峰所化的那尊虚身法相,一见不妙转身就逃!
“哪里走!”
呼!
一声话落,林季扬袖抛去。
腰中折扇、背后长剑、手中葫芦呼的一下冲天而起。
噗!
话声刚落,一道黑光直从他脖颈上一抹而过。
咔!
随着一声轻响,青龙身上的鳞片层层掉落,白虎额头上的“王”字眼见消融,金凤身外的火光一扫而空,黑龟背上炸开层层裂痕。
嗡!
于此同时,一道道横平竖直的刻天铭文乍现而出!
四神兽,灭!
当!
又一声清脆钟鸣,林季头上赫然浮出一座九色宝塔。
“你这妖孽废话许多,总算说对一句!”林季背着两手迈步向前道:“林某正为此来,佛国不灭,剑不归鞘,天下四域尽是我土,天下万灵皆为我民,岂容尔等随意残虐划地为王!张云峰,你苟命千年恶果累累,这将是你最后一遭轮回了!死!”
在此压制之下,那方才还惶惶不可一世的四神兽慌忙垂下头颅。
哗啦啦……
一眼望去,残垣断壁满目狼藉。
砰的一声,那虚像立时碎成万道金光!
于此同时,高高悬在张云峰头上的那轮金光大日也轰然碎破,就连内中宝塔也同时散化一空。
噗!
化成小道童模样的张云峰猛的吐了口鲜血,愕然道:“你,你怎会有……”
“哼!”林季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四剑诛天被你演成猫狗儿戏,堂堂九离封天也被化成如此不堪!就连那佛门宝塔也是虚影幻做!撮尔小术也敢妄称佛道同修?给我散!”
一道道鲜血自张云峰嘴角汩汩而下,瞬间染红了大半个衣袍。那两只瞳孔中满布着道道红丝,极为不甘的嘶声大吼道:“当年轩辕又如何?!破天传法何等传奇!也不过化关为界,并与西土分天而治!怎么?你小子还想灭尽佛国不成?!”
林季喝叫一声,点指往下。
呼!
林季说着大袖一摆,狂风骤起怒卷八方。
一方金灿灿的大印冲天而起,仿若大日凌空辉照八方,满天佛光顿然失色。
嗖!
林季点手一指,一抹青光破空而去!
“因果有道,昊意长存,破!”
张云峰极不可信的扭头一看,只见在他身后还站着个林季,手中那柄黑芒长剑上血光正旺。
当郎郎……
禅灵寺封印,破!
“好你个姓林的!”
千万尊佛像同时亮目,威威浩大的九色佛光瞬出千里!
林季扫了眼悬在对面的数法相,怒声喝道:“真佛在此,尔等还不伏法!”
一条明亮小河滚滚而过,正在当心,有一座跨河而建的庙。
“好!老子拼了!”张云峰恶狠狠的说道,两臂一震。
嗖嗖嗖……
那庙很是广大,怕有数里方圆。
所有的断梁碎瓦都向一面倒去,远在尽头处那块残断的石碑上仍有一道清晰剑痕!
正是浩然剑气!
一道雷光远自天外飞来,直向大印落去。
茫茫沙海之中,孤伶伶的坐落着一片圆形绿洲。
“是!你小子是天选之子,又是全境而出,了不起,我张云峰不是对手。可那东土九州还不够你折腾么?老子躲在西土,只图这一方寸尺之地,你还非要赶尽杀绝么?!”
悬在上空的昊天大印猛然呼啸而下,不偏不斜正砸在虚相头顶。
砰!
下一瞬间,青龙白虎碎成粉末,金凤黑龟化成烟灰!
紧接着,化作一道道光芒尽被收入塔中!
“你……”
好一阵乱响之后,眼前景象再经变化。
那塔陡然变大,顶天立地遥遥不可望。
林季并指如剑,断然喝道。
石碑后方,传出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
雷光劈下,落在那方大印上激起万道光华!
呼!
“天下永安”四个大字猛的一下狂啸而出!
众法相慌忙双手合十,齐刷刷的跪伏在地。
咔!
几件法宝刚一祭起,四下时空骤然凝固,形成一道硕大无比的黑色旋涡,飞至近前的道剑被阻了住,嗡嗡铮鸣不止!
“姓林的!你虽破了老子的阵法,毁了我元魂!可老子毕竟是八境罗汉,若想杀我,怕也没那么……”
咔咔咔……
立命安民,以道正心!
万灵长古,以道正法!
天笼炸破,以道正罡!
因果昊意,以道正天!
那四道光影烁烁不停凛然生威,内中昊气砰然暴起直破天际!
可哪还像此前所见那般的金碧辉煌?灰土土的院墙塌落一片,连同正殿在内,数百间屋舍尽成碎瓦。
满天上下那一道道佛咒接连破碎转眼化云烟,赫然露出一片朗朗晴天!
“嗯?!”张云峰两只瞳孔猛然瞪大,可还未等出声,就见林季扬手一甩,青、黄、赤、黑四道光影疾掠而去,分别罩住龙、虎、凤、龟四大神兽。
劈头散发的张云峰踉跄走出,远远的望着林季咬牙骂道:“当年,老子修道不成,远从九州逃往西土。借着轮回之法,刚在禅灵寺落下跟脚,就来了个姓兰的,二话不说,毁寺封域苦苦困我至如今。好不容易见那封域微有裂动,你小子又来坏事!”
四下里组成爻形卦相的万千屋舍接连倒塌,那一众合十诵唱的僧人也纷纷融做金光瞬间泯灭!
什么九离封天,什么千里山河,就连那整个时空,就似落在热锅里的猪肉、被扔进火炉里画卷眨眼消无!
霹啪啪……
噗通!
化作小道童的尸身和那几样法宝接连落地,张云峰的魂魄惊声喝叫飞掠而出。
远在前方,又一个林季迎面冲来,手持黄色长剑一刺到底。
“捺陀叶,叵!”飘在半空的张云峰拼尽力气嘶声叫道。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分化双身
噗!
就在张云峰嘶声大吼的同时,一柄锗黄法剑呼的一下穿胸而过。
“乸耶陀,叵!”已成魂态的张云峰面目狰狞,强咬着牙喝出最后一声,随即碎成飞烟凭空消散。
轰隆!
于此同时,残砖碎瓦间裂开一道丈宽缝隙,一道道金光扑面而出!
哗啦啦的砂石四面散落,滚滚烟尘中似有一物缓缓升出。
再一看时,却是一尊石佛。
那佛真人大小盘膝而坐,一手捏着无畏指,另一手紧紧的抓着颗精亮法球。
“姓林的!”石佛睁眼,怒声喝道:“真以为本尊就这点儿本事么?且叫你好生晓得何为罗汉金身!”
唰!
随声话落,那石佛周身上下呼而亮起道道金光,金光过处尽成一色,就连那一块块砖石也瞬间化成黄澄澄的赤足完金。
那佛金光耀眼浮在半空,盘膝坐在一朵怒放莲花之上。居高临下的扫了眼已把自身团团围在当心,手持四色法剑的林季嗤声喝道:“不错!天选之子的确不凡!可你这小儿的口气也未免太狂了些!竟还妄言佛国不灭,剑不归鞘?!且先灭了本尊再说!叵!”
这门术法,他倒是早就见过。
呼!
又一片黑云狂落而下!
在那两只大手印错综交杂之下,已把林季死死锁在当心。
“你这恶贼可是密宗?!”林季冷声问道。
“是又怎地?!”金佛应道。
林季赶忙跃身退后,眼见着一片黑鸦鸦的云气直从面前砸落,那股赫赫佛威震得周天灵气荡然翻滚,即便是道成之体也险些经受不住!
轰!
巨印落下,金灿灿的废墟又被硬生生的砸出一片黑洞来。
“好!”林季喝道:“佛道同生,阴阳互济。林某此行非为灭佛而来,而为除恶留善净我西土。那密宗上下却是半个都留不得。你这恶贼借道欺天、伪佛乱民已是不赦,竟然身入密宗更是罪加一等!”
而密宗却不在其间,据说,应是在那兰陀大劫后另劈而出的一宗门派。
足有百丈大小,深不见底!
“大手印!”林季一眼认了出来。
悟难此前所说,活剖孕妇、生取其子的便是密宗所为!
这一宗门向来最为邪恶,更为甚者不一而足!
呼!
一片黑云狂砸而下,惶惶佛威势不可挡!
各持法剑魂分四处的林季慌忙疾掠而出,嗖的一声瞬化归一。
当年那恶僧行远就使的这般手段,只是与眼前张云峰所化的金佛相比,自是云泥之别。
金粉浓雾渐渐飘落,那地面上赫然显出一只硕大无比的巴掌印。
砰!
那黑云猛的一下砸落地面,无数块金砖瓦石瞬间碎成粉末腾空而起。
“那又如何?”金佛冷笑道:“你这小儿的确有些本事,大印、四剑又是先天圣物,本尊着实拼杀不过。可本尊也看的清楚,方才那一番连破两阵,你此时修为大损,灵气将枯。却是再也祭不起大印、施不出诛天剑阵了吧?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就算仍能分魂,怕也不能同操四剑!”
西土佛门原有三宗十八派。
“而本尊,道魂破去佛体刚出,正在浑厚之时全盛之姿。你又以何为战!小儿!且来受死!叵!”
四面望去,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仿若万丈悬崖!
呼呼的风声冲天而起。
自手印落处腾起一股黑森森的阴冷之气,一时间不仅是地面,就连手印上方的千丈时空也被笼罩其中!仿若内中时空已被这两只大手凭空抹去!
被凭空炸起的砖石碎末一入其间,立时无影无踪!
这恶贼的确有些本事!
佛道同修,分化双身!
以道之力,凝四兽、演九离!
以佛之力,破万法、封时空!
那老贼眼力犀狠,说的也没错。
虽说那四兽伪阵不得精髓,九离封天仅化六层,可在罗汉八境全力施为之下确也不凡!
虽被林季一举荡破,可同时祭起昊天印、四法剑,就连九层塔也随之破韵而出。这一番施展下来,早就灵气将尽!
拼尽气力分魂围杀已是最后手段。
却不想,仅是灭掉了这恶贼的道身罢了!
如今,这恶贼佛身乍现大威凌然,又该如何是好?
“小儿!本尊看你且又挣扎几时!叵!”那佛高声怒喝,又一捏指!
呼!
黑云再落!
一只黑压压的巨手从天而降!
……
砰!
一声轻响。
满天咒光荡出层层波浪。
紧接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童一脚迈过佛关,踏入水中。
道道涟漪纷纷远去,一叶白舟自黑水汪洋里飞渡而来。
“施主,可是要渡海么?”尖尖翘起的船头上,一个身穿白袍戴着硕大斗笠的身影,单手撑槁朗声说道:“苦海无量,没我引渡,你可是到不了对岸的!”
那童儿面向船头微微一笑道:“天地万方,心若穹苍,区区苦海又何妨?”说着一步踏出。
黑不见底的海面上,明晃晃的显出一个小脚印,白亮生光。
呼!
一道道破浪四下翻涌,把那小脚印团团围在中央,形成一圈儿硕大的漩涡。
一步又一步,那小童儿步步向前,既不快也不慢,走的稳稳当当。
围着那一个个白脚印,一道道漩涡连影成形。
“哦?”船上人影甚为惊愕道:“竟还有人能踏海而行?我还从未见过?”
那小童儿看似走的不快,可接连几步之下已与小舟齐行齐肩,转头看了看他道:“上次,你也这般说,只是你不记得了。”
“啊?”船上人影更是奇怪道:“你认得我?或者说……认得上个渡恶人?”
小童笑了笑,答非所问道:“都说苦海无涯,可若崖大无边,又哪来的苦海?你这最后一任渡恶人也该上岸了。”
说着,头也不回,仍旧“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
“上岸?”船上人影恍然若失的呢喃道。
那小童越走越远,在他身后一道道漩涡越来越大,随着汹涌海浪越转越快,渐渐形成了一道道龙卷狂风!
浪卷风狂逆天暴涨,瞬间弥漫到整片汪洋,就好像被谁一把火烧开了一样,上下翻腾,肆意激扬!
当!
对岸远处,遥遥的响起一道清脆的钟声。
于此同时,西方天际里微微亮起一束光。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菩萨法身
禅灵寺废墟。
一只黑鸦鸦的百丈巨掌从天而降。
呼呼风声里夹着道道佛音鸣唱,好似极乐挽歌。
掌风离着地面还有十几丈,无数金石尽已成灰!
“小儿,受死!”
张云峰浮在半空怒声喝道。
砰!
那巨掌结结实实的拍在地面上,震的四下方圆连连震颤不止。
三掌叠错之下,硬生生的砸出一片寂灭虚空。
嗡!
猛一道钟声破空而起。
紧接着,万道金芒狂射而出。
再一看时,那满天彩韵也一并消散。于此同时,一块块闪着九色光芒的碎肉乱如雨下。
咔嚓嚓,刚刚褪去金光的佛身层层裂开,张云峰的魂魄再无藏身之地,只好飘然而出。
“这……这可是菩萨法身?”极度震愕之下,张云峰甚至都忘了逃走,一时竟直愣愣的呆了住。
那赫赫威压无尽光彩,直令人惶惶不安几欲虔诚下拜,哪还敢有什么恶战敌对之心?
“这!”
噗!
猛一口鲜血喷出,张云峰身形一晃栽下云端,又砰的一声撞在那仅剩半块的残碑上。
不是林季又是谁?
此时的林季,周身上下瑞彩千条,映着塔中佛光熠熠生辉。
咔!
金珠破碎,化作粉灰。
林季笑道:“怎么?只许你这恶贼诈世欺天,妄意佛道同修,却不许林某两术大成?这又是何道理?真佛降世,还不死来?给我灭!”
呼!
一尊千丈宝塔呼啸迎空。
呼!
九光乍落,直扑而来!
林季怒声喝道,随而扬手一指。
脚下众佛千姿百态,身外佛韵亮照八方。
残碑炸开乱石狂飞,砸的满地砖瓦烟尘滚滚。
金珠飞出,正被落下光影砸个正着。
张云峰眼见不妙,哪敢迟疑?
塔有九层,层层有佛,佛声诵喝,大风落耳!
塔生九色,色色夺目,威耀其光,大彩盛放!
只一瞬间,黑寂破碎、虚空炸裂。
眨眼之间,仿若已成万佛之真主,极乐永如来。
张云峰仰头长望,只见那千丈宝塔顶端,正有一道青衣人影背负两手睥睨望来。
张云峰不由愕然失色,突而又狂声叫道:“不,这不可能。你明明早已灵气枯竭,又是哪来的修为再祭此塔?!”
狠一咬牙,迎面甩出手中金珠,厉声高呼:“去!”
在那九道威然大光照耀之下,张云峰座下莲花寸寸枯萎,就连周身上下的道道金芒也瞬间褪去。
没错!
那的确是菩萨身!
可整整八千年来,西土上下能修出菩萨身的也不过寥寥几人屈指可数!这小儿又是从哪……
呼!
青光落下,林季迎着张云峰步步向前道:“你猜的没错,这的确是菩萨身,九光琉璃佛的肉体真身!只是缺了颗头颅而已!”
那时,林季离了天外村,正往云州赶去的半路上,正巧遇到逼问吉六的恶僧禅明,从而在他手中得获了这半具菩萨身。
没想到却在这里派上了用处!
方才,除四兽、灭九离斩破张云峰的道成之身时已然灵气枯竭,再对佛身已然无以为续!
眼见密宗大手印接连落下避无可避大劫将临时,这才猛然想起,袖中还有这件佛骨肉身!
九光琉璃乃是佛门法相之一。
西土九僧各依其法修出真体,其中这半具就正巧在林季手里。
此时不用还待何时?
于是,林季就借那法相之力,催动宝塔浮影生光。
看似威然浩重,实则乃是寂灭之相——若非这残骨是九光琉璃本体,本来佛韵如此,也不会生有这般华彩之色。
若那时,被张云峰一眼看透转身就逃,林季也着实拿他无可奈何。
偏偏这家伙心疑甚重,刚刚见过九塔神威,还以为林季也同他一样,都是佛道双休之体,这才不得不拼死一击。
本命金珠硬生生的与九色琉璃佛的法身撞在一处,立时同消共损。
林季仅仅失去了半具佛骨而已,可张云峰却连最后的本钱都搭了上。
直到这时,见了九光乍落、碎肉满天,张云峰才猛的醒过神来,可却为时已晚!
“你这小儿好生奸……”张云峰恶狠狠的刚骂半句,忽见一道青光迎面飞来。
砰!
烟消雾散。
道身破、佛身碎,就连魂魄也瞬间化作飞烟,随风散尽。
张云峰,死!
林季一剑抹去了张云峰,也已累极,直接坐在地上运功调息。
自圆珠内斩万恶,铸道成之后,每次调息再也无需像此前一般行走周天,而是以道融之!
道成、道成即是大道有成。
道,得自与天,其之融补仅在一念之间。
所融之物,与各自所悟之道息息相关。
比如秦家所修的是帝王道,一旦道业受损,只能以江山社稷为补,这才导致九州纷乱无以回天。
于是,秦烨才索性将计就计,想要改换新颜。
正如天七所说,秦家所谓之帝王道,乃是取乱之道,以天下为刍狗,祭帝王之修境!
比如白家所修的是无情道,若有前路瓶颈,只能祭亲情断舍离,从而白家上下向来无情无义!
正因如此,白啸当初没杀了白灵,这才落下一处暗伤,久久道成无望!
而林季所修的乃是因果道,又在圆珠天雷中悟出了昊天本意。道有不及,因果相济。
张云峰累累恶行罄竹难书,杀他得果福报大焉,用来融补损缺自是绰绰有余。
呼!
一睁眼,道境之力越发浑厚,境界修为已趋道成中后期!
不知不觉中,红阳半落,星月微升。
四下里轻风徐徐,远远送来花草清香。
哗啦啦的小河仍在肆意奔鸣,更有一道似曾相熟的脚步声……
林季回头一看,只见天边远处,顶着星光月色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正不急不慢的向他步步走来。
越沙海、穿绿洲。
瞬间之间,已在身外百丈处!
林季刚一起身,那身影已到近前!
是个七八岁大的小童儿,穿着一身锦色长袍,映着星月之光,微微含笑。
正是尿裤子大师兄!
“许久不见!”
尿裤子笑了笑,明眸浩齿宛若玉雕。
“见过大师……”林季刚要施礼,却被尿裤子扬手一摆止了住。
“如今,你已是圣皇之尊,这礼我哪还受得?!”尿裤子笑道:“更何况,西土此行一了前缘,尚需借你之威,要礼也应是我谢你才对!”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墨水湖,无尽海
“西行了缘……”
林季看了眼尿裤子师兄,心下奇道:“依闲云道长所言:当年尿裤子师兄六岁上山一举入道,又在桃花林中静坐一年后破境大成。从此再未离开金顶山,又与这西土佛国何缘未了?”
尿裤子似是看出了林季心中所惑,微微一笑道:“缘有前后,大梦万千。到时,你自然知晓,走吧,下一处该是大悲寺了。”
说着,一步迈出,跃身已在数里外。
林季也不多问,青光一闪与之并肩而行。
漫漫沙海无际无边,走着走着尿裤子突然停了住,扬手一挥,化作一道龙卷狂风把面前那座小丘凭空卷起。
万千砂砾四散而落,小丘下方赫然露出一座小村庄。
散散落落十几户,竹篱木屋高矮错落。
尿裤子恍然失神,微微一怔缓步走去。
拍了拍村口老树,摸了摸石井毂辘,推开篱笆门径直走进一户,蹲在院角一把一把的挖开尘土,从里边翻出个破旧的拨浪儿鼓。
当啷啷,当啷啷……
尿裤子轻轻的晃着小鼓,嘴角上翘两眼微弯笑的格外香甜。
林季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这此时的尿裤子哪还是什么道成大能?分明就是个无忧无虑的纯真小儿!
恍惚间,满村枯柳抽出叶叶新芽,道道篱笆爬满各色小花,几只红绿小鸟飞来落下,不停的叽叽喳喳。
那整个儿死气沉沉早被深埋沙下的小村,又猛的一下活了过来,生机勃勃恬静如画!
啪!
突然间鼓槌断折,还没等落在地上就已化做一片烟尘。
紧接着,那烟尘又四下蔓延开去。
刚刚抽出嫩芽的老柳、爬满野花的篱笆墙、落着小鸟的石井木屋全都瞬间消散。
呼!
一阵风来,万千散尽!
就连抓在尿裤子手里的沙尘也被一并吹散。
尿裤子又呆呆的望了一眼,拍拍尘土站起身来。
“走吧。”
转回头,尿裤子神色淡然,俨然又是当初那个河边论道、高高在上的大师兄。
这此间小村有何故事,又与他哪番因果,既然他不想说,林季也不好多问。
向着茫茫沙海又往南行,千里孤烟瞬息而过。
远远的尽头处,青天黄沙间突而亮出一道小黑点儿。
越往前去,那黑点儿越大。
又近千里,这才发现,那竟是一片汪洋大湖!
那黑乎乎粘稠如墨的湖水上下翻涌,层层大浪此起彼伏。
铺天盖地茫茫无际,好似天绝地断再无去路!
“这就是墨水湖。”尿裤子突声说道:“早在许久之前,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无尽海。当年的水域格外清澈,也没有什么风浪汹涌,内中鱼虾往来成群取之不尽,四外民众殷实富足其乐融融,真可谓极乐之净土。
直到两千年前,那兰陀大劫时,这里却成了修罗战场。无数生灵残落与此,就连半缕魂魄也未逃出。数千里方圆再无人烟!向来救苦救难的大悲寺也在这时被妖僧所据,一千年前,兰庭仗剑西来,封禁此域,自此以后更是鲜有人来,即便西土众僧也不踏入。如今,这内里到底如何,早已无人得知。”
林季回道:“我在大慈恩寺见过柳左安柳前辈,据他所说,这大悲寺内中所封乃是龙族恶灵。也不知与东海龙族有何关联。”
“柳兄所言不假。”尿裤子仍旧不紧不慢的迈步向前,一步数里间徐徐说道:“真要算起来,此处龙族乃是东海始祖。这无尽海才是龙脉始出之地。当年,与轩辕、如来等人同境天出的龙皇敖淼便是来自这里。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又迁往东去。”
“这一往故,就连龙族典籍也未记载。怕那龙族子孙也尽不知晓,其之祖脉之地原本竟在西土南域!”
林季一听不由更为惊然。
第一次见了尿裤子大师兄,只觉他道法超然,仅在河边寥以小术,微微几语就令他茅塞顿开进而破境。
如今一听,更是了不得!
不但对许多上古之事全都了然于胸,进而还能与柳左安同辈相称。
由此看来,这位尿裤子大师兄绝非什么天运卓绝的幼儿小童!定是大有来头!
远比他师傅金万光更为浩重!
“走!且去见见这龙脉之地又是何样光景!”
说话间,两人已至墨海上空。尿裤子大师兄挥袖一甩转头往下,直往水中落去。
哗啦!
随着尿裤子落下,黑乎乎的水面赫然分来,涛涛大浪两边怒卷,正在中间明晃晃的露出一条宽有数十丈的水道来,遥遥直下,径往水底。
林季随在身后四下一看,只见周遭水壁混若刀切,黑若天幕一般看不清透。一股股夹杂着血腥气的阴寒之风时时吹袭而过,又往深去七八里,仍是死寂一片遥遥不见尽头,直令人心底发凉!
唰!
突然间,那前方远处,突而亮起一道微光。
就似夜空中的萤火虫一般微弱不堪,可随着两人急速向下,那光芒也逐渐变大。
又往深去三五里,这才终于看清,那竟是一盏小灯笼。
“阿弥陀佛!”
提着灯笼的人影远远站了住,高声诵了句佛号道:“两位施主因何而来?!”
“杀了他!”尿裤子仍旧直往下去,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林季心生奇异,却也毫不犹疑,催起道剑一飞而出!
唰!
青光掠过,那身影微微一晃,化成滴滴墨影,融入周遭水壁之中。
恰在同时,尿裤子飞身近到,一把抓住小灯笼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那灯笼上仿若随时熄灭微弱不已的光芒瞬间大亮,照的四下里一片通明。
“在登顶须弥山之前,我破不了杀戒,只能由你代劳。”尿裤子慢下脚步,扭头看向林季道:“这大悲寺上下统统全都该死!走,随我进去,见一个杀一个!半缕不留!”
说着,尿裤子捏起两指对着灯笼喝声叫道:“开!”
砰!
那灯笼猛的一下轰然炸开,万道光芒四下落去,周遭夜幕豁然闪亮。
那原本黑沉沉好似远无尽头的水底,突然出现一扇巨大无比,足有百丈高下的青铜大门。
门前赫然立着两尊石雕,一个牛头持刀,一个狗头持棒。
正在中间一抹剑痕横贯东西,正是浩然剑气。
嘎吱吱……
随着一声沉重闷响,两侧大门同时开启。
“何方孽障!竟敢闯我大悲寺!”从里边远远的飞出两道身影齐声喝道。
“杀!”尿裤子跨门而入,高声喝道。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龙族遗老
呼!
猛的一下,尿裤子周身四外金光大盛,仿若一轮凌天红日破云而出,照得前方一片通明。
那巨门后边是一座宽阔无比的方形广场,再往远处,三宝大殿雄奇浩大威立中央。两道灰袍人影踏步迎风气势汹汹的并肩而来。
那两人穿着僧袍、顶着龙头,须发飞扬间怒气如雷。
“孽障,找……”
噗!
一语未毕,青光掠到。
两颗龙头齐落而下,身子又往前飘了数十丈轰然倒地。
尿裤子与林季却是看也不看,径向大殿冲去。
当!
大殿里传出一声钟鸣,震得周遭时空连连晃荡、波澜大起。
一道明黄色的屏障乍空而出,无数个“卍”形咒闪耀夺目。
“破!”林季高喝一声,四剑齐出!
砰砰砰砰……
青、黑、赤、黄四剑落下,道道符咒接连破碎,那面硕大屏障立时散落一空。
四剑不停,又往殿中飞去,眼见就要轰穿梁柱时,忽从殿内飞出四道身影来。
“着!”
在那四人同声大喝之下,光影顿住赫然显出厉厉剑芒。
再一看时,却是四个圆头大耳的胖和尚,稍有怪异的是那头上还长有两只金光长角。
那四个胖和尚双手合什,释出一颗颗锗黄色的圆珠,悬在半空里华光四射正与对面剑影锋铓相对。
“阿弥陀佛!”
随着一道低沉厚重的佛号声,自殿内缓缓走出个弓腰驼背的老和尚,长眉半尺、须落胸前,皆是雪白如霜。手持一柄金光禅杖落在地上震震有声。
那老僧在台阶上方站了住,瞪着一双微微鼓出的小眼珠扫了对面尿裤子和林季一眼,立掌一礼道:“我大悲寺固海自封,从未世出。不知两位施主又是因何而来?”
“因何而来?”尿裤子倒背着双手步步向前道:“数犯大恶穿了僧衣便可解脱?弥天大罪缩在海底便可免责?哪有这般道理!天法昭昭,丝恶难逃。今遭,尔等孽障一个也别想活!”
“哦?”那老僧又重新打量一眼尿裤子,突而目光一冷道:“这么说,两位是来找死的了?”
“毁寺灭僧,本就罪不可恕,又是如此大言不惭执迷不悟,那老衲便依你愿,就地超度便是!列阵!”
呼!
随他声落,一道道光影急从殿内涌出,纷纷化成龙角僧人,眨眼之间密密麻麻的站满广场,已把林季两人死死困在当中。
几乎同一时刻,众僧合掌高喝,一颗颗锗黄色的小圆球浮荡而出。
仔细一看,那颗颗球中,都有一条精光四射的小龙正张牙舞爪的跃跃欲出。
“这是卍龙阵。”林季心间突而响起尿裤子密里传音道:“这老东西并非正主,仅是个老王八罢了!待会儿可要留着一手,龙族遗老可不好对付!”
“我佛慈悲亦惩恶!”
阶上老僧怒声喝道。
“杀!”
当!
禅杖落下,声震如雷。
咔咔咔……
一道道裂缝四下奔突,直向林季冲去。
“祭!”
围在四外的一众龙角僧人同声怒吼。
砰砰砰!
万千圆球轰然破碎,内中小龙狂冲而出。
只一瞬间,那条条小龙变大数百倍,各个都有百丈长!
鳞甲层层闪耀生光,四爪凶凶狠厉如刀!
竟是条条不逊入道修为!
“吼!”
千百条长龙同时怒吼,呼的一下直向林季和尿裤子两人狂冲而去!
地面上那一条条闪耀着雷光的裂缝也在这时同步赶到!
“开!”林季长袖一挥高声喝道。
自他脚下,一面硕大无比的阴阳鱼狂展开去,正与雷光裂痕撞在一处,咔咔声响中,炸起万道飞光。
一道道金丝自他周身上下飞荡而出,好似一张兜天大网一般,瞬间横布八方!
咔咔咔……
就在大网张开的同时一时刻,千百条飞龙急落近到,接连撞上。
声声惊鸣此起彼伏,道道光芒乱射迸出!
那密如大网般的条条金线锋利如刀,竟从千龙体内一抹而过!
哗啦啦……
片片鳞甲密如花落,滴滴鲜血纷若雨垂。
眨眼之间,那千百条怒龙尽成碎尸,围在四外的一众龙角和尚更是半个都没逃出。满地上下竟连半块巴掌大小的完肉都看不见!
电光火石间,仅是半息而已。
惶惶生威的卍龙阵已然化成万千碎屑,血流成河!
咔!
阴阳双鱼被地上雷光破去大半后轰然炸碎,林季稍稍退后半步,那老僧也被反噬之力震得一连退去四五步,狠狠一砸禅杖这才勉强站了住。
“好!”尿裤子好似顽童一般,拍着两手哈哈大笑道:“好一手昊天法网!怕是再有千万条,也是半个难逃!”转而又一脸嬉笑的问向对面老僧道:“哎我说老王八,这一息之间千龙尽毁,你是疼也不疼?!”
“你!”那老僧扫了眼散落一地的血肉碎尸,不由全身颤抖道:“你等到底是何人?!又与我大悲寺有何仇怨!竟能下此狠手!”
“狠手?”尿裤子脸色一正道:“这卍龙阵就不是狠手么?足能困杀道成,撕裂罗汉!就连九境菩萨也未能逃出!尔等祖上就用这一手,曾在当年猎杀了多少人?那无尽之海,又是怎么变成了墨水湖?这大悲寺又是为何被你龙族所据,难道你这老王八就没个底数么?!若非圣皇破境得了昊天道意,这此时碎尸当场的就是我二人了!佛生慈悲亦惩恶,用在尔等身上倒是正好!这便替了佛祖清理门户!方才本尊也说过,此间孽障一个都别想逃!老王八,且来受死!”
林季往前一步,点指喝道:“死!”
那老僧两只小眼猛然瞪大,唰的一下转回身去,手脚缩回,就连脑袋也退回了脖腔里,身上袈裟瞬间炸破,背后生出一副精亮龟壳,闪闪发光中形成一道金色屏障。
砰砰砰砰!
屏障刚出,就听四外炸出一片乱响。
那老僧歪视一看,却是挡在殿前的四个胖和尚早已裂成数半,惨死当场!
这时才明白,原来竟是声东击西,趁他一心防守之机,随手猎杀了四大护法僧。
“圣皇……破境……”
那老僧猛然想起方才话语,不由满心大惊!
“前有轩辕无极逼我龙族迁移,后有兰庭镇封此域。如今……这第三位人族天选,却是要赶尽杀绝不成么?我族危已!”
一念至此,老龟赶忙念动心决。
轰隆!
心决刚半,还未祭出,就听殿后传出一声震天大响。
紧接着,地动山摇间,一道高大身影破空而出!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大悲寺
轰隆隆!
雷鸣乍起,一息而止。
那身影似一朵黑云凌空飘落。
“圣祖!”
缩在龟壳中的老和尚探出手脚,慌忙跪倒在地,连连颤抖不已。
黑雾散去,那身影骤然清晰。
八丈多高的躯体横立如山,两只大眼闪闪生光,乱须纵横挺立如枪,根根都有三尺多长。光是那一双骨节突出的大手都有门板大小!
浩浩佛威狂展大放,却是好一尊怒目金刚!
那家伙扫了眼满地碎尸,捏得两拳嘎嘎声响,定定的锁住林季和尿裤子厉声爆喝道:“找死!”
随声话落,抡拳就砸。
那拳影好似牤牛大小,呼啸生风瞬息就到。
林季一跃而起挥起道剑迎头架去。
当!
剑落处金光暴起,下一瞬间,连人带剑全被嗖的一下反弹了出去。
咔嚓!
拳影落下,赫然砸出个丈大深坑,块块砖石立成粉灰。
砰砰砰……
又是一连数十下,紧紧的追着林季狂砸不止。
道道拳影上金光闪耀,一阵阵破空而起的音爆声震耳轰鸣!
林季六识大开,早把身速催到极致,可仍就险象环生,数有几次都差点被狠狠地砸个结实!
心下里更是惊愕不已,这家伙确实威猛无比!
手中道剑乃是先天圣器,别说什么铜墙铁壁,就是寻常法器也难堪一击!可落在这家伙身上,不但毫发无伤,竟还被连连弹落开去,震得手腕隐隐发麻。
那八丈多高的身形如此硕大,可却毫无半丝笨拙之态,恰恰相反,不但拳风来去迅猛无比,那招式更是风雨不透霸道玄奇,竟逼得自己只能连连退避,哪还有什么还手之力?
方才听那老龟称他为圣祖,想来应是这大悲寺里的终极正主。
那我还与他斗做何来?
干脆一剑诛杀算了!
一念至此,林季忙里抽闲,一把掏出诛天阵盒。
“慢!”
突而传来尿裤子密里传声道:“这只是那老龙金刚外放而已,稍时真身再现,你又以何为战?!方才已见,那破绽就在眉心,一击可破!”
原来如此!
一经点醒,林季心念稍动,呼的一下元魂散出,化做九道分身逆冲而上。
砰!
一道身影刚近半许,就被那大拳砸个粉碎。
反手又一下,第二道身影也瞬间破去。
砰砰砰!
九影如电狂冲而去,可顷刻之间,就被灭掉一半。
不过,趁此时机,另外几道分魂也挨身过去。
砰砰!
接连两下,又是两道分魂被砸个正着,纷纷化做烟尘。
可于此同时,剩下的两道分身一左一右早已踏上肩头。
林季的本体之身,也在拳往别处的空隙之间,一跃而起,直向面门!
砰砰!
再那巨影拳分左右交臂同击之下,两边肩头上的分影之身同时碎落。
恰在此时,林季凌空往下,一剑奔来!
“嗯?!”
跪在地上的老龟一眼识破林季算计,慌忙抓起禅杖就要迎面架住,却听早就闪在一旁的尿裤子喝声叫道:“老王八!哪里跑?!看招!”
呼!
紧接着一道红光疾飞而来。
老龟哪敢轻视?赶忙禅杖一挥罩起一道金光。
啪!
红光砸在光罩上,碎成一片血雾,原来竟是尿裤子随手捡起的肉块而已!
“啊?不好!”
老龟一念之下,知已中计。扭头再看,只见跃在半空的林季,突而扬手一甩,青光乍出!
“圣祖小心!”
老龟惊声喝道,可哪还来的及?
从化身九影到这一剑狂出,看似纷杂万千,实则仅在电光火石瞬息半缕之间。
方才接连数十下,林季都一直在奋力奔逃。突而化出九影来,那金刚始料不及,连番出手之下八影尽灭,可其招法也已用老。林季这最后一击,更是出乎意料的突而飞剑祭出,那家伙匆忙之间,只能两手反合急向青光抓去。
当!
两手合拢紧紧的夹住青光,骤然炸出一道金铁交鸣之声。
再一看时,道剑显化已被牢牢握住,可那剑尖却堪堪扎到眉心。
嗒……
轻轻一声,如笔落纸,那剑尖在眉心上划出一道浅痕。
咔嚓!
下一刻,那金刚巨影轰然炸裂,整个地面都连连震颤不已!
唰!
道剑被那股巨浪冲飞出去,似比来时更快许多!
地面上的碎石血肉乱飞冲天,混若雨落!
轰隆隆!
整个地面连连震颤不已!
滚滚黑烟四下奔腾,如似末日将至!
“好险!”
林季收起道剑落在尿裤子身边,仍旧心有余悸道:“大师兄,这家伙是什么来头?!”
方才,舍去八魂奋力一击,这才堪堪划出一道轻痕来!
若非尿裤子大师兄早有提醒,怕是惟有祭出四剑诛天才可一战!
尿裤子甩了甩手荡去了沾染其上的血迹,微微一笑道:“此乃真龙金刚,是由习练了佛门金刚术的真龙之气所化。既是八境真龙,又是佛家罗汉,仅凭一缕元魂外放便有此番威能,放眼天下仅此一例。便是当年与圣皇轩辕同境而出的龙皇敖淼。”
“当初,他就是在这大悲寺内冲破八境关口的。这虚像就是渡化八境之外景!虽然他真身已去,可虚像却久久不散,又是因了轮回之法,纵有破散,也会在千年之后再行复原。”
“那敖淼虽为龙族,可对佛法却极为痴迷。刚一破境,就找如来比试,却被一指点破眉心。这便是他的破绽所在。随后,不知何故,在轩辕圣皇西来之际,敖淼毅然离开大悲寺径往东去。再也没回来过,从此袅无声息。”
“一千年前,兰庭西来,也遇到了这尊轮回复原的金刚虚影。一番大战之后,同样也被扎破眉心。这破绽自是越发脆弱了。”
“原是这样!”
林季看了看对面仍旧滚滚奔腾的黑烟,甚为不解道:“大师兄的意思是……这金刚虚影便是大悲寺的最强战力?”
“不。”尿裤子摇了摇头道:“这大悲寺中最强的就是大悲寺。”
“嗯?”林季有些没听明白。
尿裤子伸手向前道:“你看。”
滚滚黑烟越升越高,转眼间早已弥漫全寺上下,隐在其中的主殿微微晃动着恍然扭曲,既怪异又狰狞。
砰!
突而间,大殿门窗猛然四开,道道金光狂射而出。
“呜……”
似是有人长声一叹,紧接着,五根长短不一的梁柱好似大手一般疾探而来!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昊意灵龙
呼的一下大手探出,一把抓住龟灵老僧,随即又迅捷无比的缩回殿中。
“呜……”
风声呜鸣,如咽似叹。
于此同时,那透过门窗四散而出的道道金光似乎又亮了几分。
周遭时空连连晃动着逐渐扭曲,两侧檐角斜向天冲,根根巨柱拔地而起,就连那一片片鳞瓦也如水中波纹般生机勃勃的此起彼伏!
整儿大殿仿若立时沉睡许久的怪兽,正自缓缓醒来!
林季奇道:“难不成这庙宇早已成精?!”
“恰恰相反。”尿裤子回道:“先有精骨后有庙,这大悲寺本就是先天龙骨所化!”
“你既见过柳左安,又先后破了慈恩、禅灵两寺的禁锢,自然听他说过此间来去。”
“世人皆说,九州道法承自轩辕,西土佛宗诞与如来。可两人所凭的《无字天书》、《万佛经》却都是自天选秘境中探寻而来。那在此之前,轩辕也好,如来也罢以及其他妖、龙、鬼三宗的法门又是从何而来?他五人又是何以七境大成?”
“皆自得与天外缝隙,也称时空碎痕!”
时空碎痕这四字林季倒是不陌生,先后三次神识恍惚,曾一步踏入玉京山,听那一僧一道两个小童儿亲口说过。只是不知内里原由罢了。
“天地初始,万界如一,那时世界名为神州。后来,也不知经了什么缘故,神州炸裂轰然破散,风火向上化做三十三天,水土下沉分成三千界,此间四域仅是其中之一!在这当中共有碎痕十八处,也称通天之路!中原九,西土七,妖国极北各有一处。”
“早在八千年前,那初始得道的众人都是由此而获。这也是那龙族敖淼为何于此得术的缘故。”
“再后来,天选五子得入秘境。也不知触碰了何种禁锢,自此以后天路断绝,那数多裂痕之处,也由此成了固法之地。又经许久,那其他未入天选之人相续身死。四域之内仅存轩辕、如来等五子之法。这便是“五子归来,法传天下”之始末。”
“顺便说一句,当年轩辕五人是第一批进入秘境的,所以得获至宝极为众多。比如你手中四剑,昊天大印乃至《无字天书》《万佛经》、阴阳轮、天衍图等等皆是如此。”
“再入其中的兰庭等人,半途迷路不得而出,也没得到什么东西。虽然各有不凡,可终究成就有限!连同天机分身在内,其他数批尽未得出。你这一番,虽未得宝,却是阴差阳错悟有昊天之意!佛道也罢,妖鬼也好,这才是天之本源!”
“恰是如你。”尿裤子说着,遥遥指向那已然扭曲变形的大殿道:“它所习的也是昊天之意!只不过,你是人身,它是龙形!”
“碎痕乍裂、万灵无生。可这具龙灵却极为强悍!虽被灭了身骨、魂识可却仍旧余有一息残念。那初代龙皇敖淼便是由此悟道,又是在此破境。”
“当年兰庭以天人之力,也仅能把它封在此处。而你方才的昊天之意,却使它浑然惊醒!这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吼!
正这时,那早已扭曲拉长的殿瓦间猛的传出一声怒吼!
紧接着,化做一条百丈长龙猛的一下冲天而起!
檐菱为角,
梁柱为骨,
瓦片为鳞,
大门为口,
窗扇为目,
炉缸为爪。
放眼望去,就好似天工门制成的粗劣傀儡一般,可那股巍然浩气却强横无比,浮横在天!
林季抬起头看了看道:“那……大师兄,且要如何?就此斩了它么?”
“真要斩它,又何必非要等它聚气凝形?!”尿裤子回道:”你只管释出昊意,收他归顺便是!这龙灵乃是开天神物,自有莫大好处!”
“好!”
林季应了一声,呼的一下冲天而起。
“去!”
厉声一喝,大印飞出。
吼!
那条大殿聚成的百丈长龙,一见印出狂吼大叫着疾冲而来。
嘎吱吱……
化做龙口的那两扇大门连连煽动不停,嘎吱乱响,似是要把那方大印一口吞下。
林季顺水行舟,催着大印直入其中。
“开!”
就在大印落入龙口的一刹那,林季突而手捏法印狂声大喝。
呼!
道道金光狂射而出!
大门、窗扇、连同梁柱、屋瓦全都镀上了一层刺眼光芒。
吼!
那龙死命挣扎,浮在半空连连翻滚不停。
就像一只咬住大象的巨蟒,一时吞咽不下却又舍不得松口。
连连翻滚之中,片片碎瓦接连落下,根根梁柱尽皆断折,就连摆放在殿内的供桌、佛像等一应杂物也随之滚滚散出,噼里啪啦的砸了个满地狼藉!
“因果往续,昊意长存!破!”
林季两眼猛然乍亮,一金一黑,闪烁分明。
砰砰砰砰!
随着四声大响接连惊出,那残龙身上骤然破开四孔大洞,内里当中各有一字狂跃而出!
惶然惊天,大耀其光!
正是“天”、“下”、“永”、“安”!
吼!!!
那龙不知是痛是喜,陡然一声,震得四下时空裂出条条炸痕。
砰!
仍旧聚在身上的砖瓦金木立时破成碎末。
只见一条金光闪闪的五爪巨龙狂啸凌空。
仅是一只龙眼就有数丈大小,遥遥远去一眼望不到头。
顷刻之间,也不知比方才大了多少倍!
巨龙狂啸,五爪纷张,仍是死死咬住大印不松口。
“我意如天,昊荡乾坤,收!”
林季高喝一声催动道剑抹开指端,一缕血线直冲而去。
嗡!
龙口中的昊天印突而惊鸣大作,震得那巨龙稍稍一顿。
就在此时,血线飞来,在龙头上正中赫然落下一个“林”字。
吼!
那巨龙两眼瞪圆,猛的一下直向林季冲来。
林季却是避也不避,直到那龙头近到半丈之内,两只大眼日月同天慢慢映出自身时,这才突声喝道:“血祭已成,还不顺来!”
那巨龙猛的一下顿了住,似是重新审视林季一般,瞪着两眼凝神片刻,突而压落五爪垂下头颅。
林季踏步近前,伸手在龙头上轻轻的拍了两下,点头赞道:“好个昊意灵龙,便着你附在印上,与朕巡天!”
吼……
那巨龙低低的发出一声轻吼,于此同时,道道金光瞬间落去,巨身长尾微微摇晃。
简直温顺的像只小狗!
“去吧!”
林季一甩手,那巨龙似有所知的点了点头,随而化做一道金光落在印上。
收回大印再一看,印扣之上金龙闪耀,正是方才那一条!
化昊天灵龙,大印威能又加数层!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大慧菩萨,阿嘉那伦
“好!”尿裤子大笑:“龙归印上,正益其彰。来来来,再灭了这老王八,且好赶往下一处!”
说着朝向远处一指。
哗啦……
碎断的木屑瓦砾乱起飞扬,化做巨龟模样的老僧急急遁成一道金光,直往远方逃去。
方才,他捏指喝咒殿化灵龙,本想一举灭杀林季两人。
却不料如此破天神物仍被降服,匆忙之下缩身匿气随着断裂门窗藏在碎屑下方,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躲避一时,怎知早被尿裤子一眼识破。
“去!”
林季扬手一挥,青光如电飞袭而去。
当!
青光落下,金影乍破。
那老龟猛一个栽晃,落下身来。
刚要起身再逃,却见眼前云雾缭绕一片迷蒙,再往远处,山影叠错,江河涛流,也不知又是何方所在。
正自迷茫间,就听半空有声,字字如雷道:“孽障,且先锁你于此,好生思悟善恶,待有他日将功补过!”
话声一落,烟雨潇潇垂幕而下,自远处山头隐隐飞出一缕身影来……
……
林季收起江山扇,转向尿裤子道:“大师兄,此间事了,那下一处,该往晨露还是赤霞?”
“先去拾掇了那群妖尼再说!”尿裤子说着,大袖一荡飘然而起。
一听妖尼两字,林季突而想起一事,跃步近前道:“师兄,可曾知晓大慧菩萨又在何处?”
“大慧菩萨?”尿裤子楞了下,转头问道:“你是说……阿嘉那伦?”
别看尿裤子大师兄仅有七八岁,又是从未出过金顶山,却好似对西土景象了若指掌,如同旧地重游一般。果然,此事也同样知晓。
“正是。”林季回道:“我曾受人之托,有一画卷交他手上。”
那时,在飞云宗后山,秦家秘室之中,受那看守宝物的无名老者付托,若有一日前往西土时,要亲手把画卷交给大慧阿嘉那伦菩萨。
此时,已在西土,定不所负。
“想必,那托你之人是赵一鹤吧?”
“并不知他名姓。”林季回道:“那时,我最后见他是在秦家宝库,托我之后,念念几句化烟而散,就此归天,内中详情也不细知。”
“还真是痴情!”尿裤子微微晃了晃头,一步踏出大门,遥遥直往上去,随口说道:“此事说来久长,真要算起来,怕有一千年了……”
“那时,兰庭自西土归来,带回九尊菩萨身。可因佛关尚在,肉身可渡,魂魄难容。于是,就借融魂之法,一并带回了九个小童儿。本想教习这九个小童习学浩然之气,从而自解诸魂。可半路却出了个岔头儿……”
“刚出佛关,就听人报说,南海妖国想要趁机作乱,挥兵中原。于是,兰庭匆匆折返向南,想要一举荡灭妖国,永世安平。”
“与他同境而出的遮天大圣自是不肯相让,两人在海面上大战一场后,遮天大圣重伤逃走。兰庭险胜,却也伤的不轻,聚起最后余力隔海一击,想要震慑妖国不敢妄动。”
“可这一剑却不偏不斜,正好劈穿妖宫,当场斩了麒麟王。妖国上下愕然大惊,随后为夺皇位,乱成一团,哪有余力再图九州?”
“可兰庭这一剑,虽是一举镇住妖国。可在余力不济之下,藏在那九个童子体内的法相之魂也纷纷逃出。这其中,就有你当初刚登金顶山时所遇见的小女童,那是红颜白骨佛的九世轮回之身。再后来,你在京州遇到的不动明王也是如此。”
“这阿嘉那伦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那时她在浩然之气的催使之下,魂不归一,失了记忆。”
“沦在灾民之中随众迁移,父母早亡的赵一鹤与容身阿嘉那伦的女童年纪仿佛,一路相依为命,甚为交好。那日,秦军与另一股势力好番恶战,两人在乱军奔杀中走散。”
“随后,亲自赶来犒赏三军的秦烨,无意中发现了赵一鹤的修行之姿,于是引他入门,教他行法之道。赵一鹤与天为诺,至死为秦。”
“那赵一鹤虽有修行之姿,可却心怀大善之心,随了秦家多年,别说沾有人命,甚而都未曾伤过一人!秦烨也是无奈,只好令他看守秦家宝库。”
“又过许多年,赵一鹤八雷入道,已成秦家屈指可数的顶级战力。可仍旧不肯伤人,更是不屑落为死士。那时,秦家得知龙国异动,知我金顶山正为此人,秦烨便写了封密信予来告知,实在抽不出人手,就命赵一鹤来送。刚一走进桃花林,迎面见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
“正是早年离散的阿嘉那伦。”
“金顶山、太一门、道阵宗、明光府等几宗大派,早受兰庭所托,但凡得遇九法相,尽收其下。阿嘉那伦刚被领入山门不久——这一代中,她是第一个走进桃花林的,那时闲云、野鹤还未入道,仍在日游崖上冥思苦想。”
“赵一鹤苦苦相思,终于再见佳人。自是欢喜不已,可此时的阿嘉那伦早已佛心醒悟,忆起前世,哪还能与他比翼连枝?”
“赵一鹤在桃林中苦守百日后,突然长叹一声,咳血而归!”
“阿嘉那伦见他终于离去,也落下一行清泪,长声叹息!”
“再然后,阿嘉那伦聪慧异常,竟以浩然悟佛韵,道成、罗汉同日成,一步登上金光顶。”
“又过数年,道成巅峰罗汉大成,可化九境菩萨一虚天。她经了九世轮回,便尝人间苦难,一时慧眼大开,誓发弘愿,以佛渡世。与家世畅谈一夜后,舍去肉身,魂归西土。自此名为大慧菩萨。”
“在她离去当晚,赵一鹤似是心有灵犀,竟又匆匆赶来,却是有缘无分,未能见上最后一面。眼见着肉身焚尽化作一缕青烟徐徐向天,赵一鹤默然无声泪如雨下,当下要了纸笔,以血做画。”
“想必,这托你转交之物,便是此卷吧!”
林季听闻此处,不由心中暗叹。
未想,这其间还有如此故事!
“如今,由你交转画卷,一并了结西土佛国。这,也是缘数。”尿裤子说道:“她如今,应在无了湖畔。过了赤霞寺就是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晨露之鬼
说话间,两人劈波斩浪遥遥向上,瞬息十里天际在望。
林季心下越发怪异,这位尿裤子大师兄到底跟脚如何?数多密辛娓娓道来,竟似无所不晓!
是和天机一样,都曾转世多遭饱经轮回?还是和洛离一样,原本都是天外之人?
哗啦……
林季正自苦思不解时,只见哗啦声响中大浪一翻,赫然露出一片青色长天。
“真要说起来,这西土上下千庙万寺当中,倒数晨露寺的历史最为久远。”尿裤子率先腾空跃出海面,一边径往西去,一边絮絮说道。
“西土碎痕共有七处,早在当年天选未出,碎痕之上寸瓦未建,仅有晨露寺残有废墟一片,乃为上古遗址。”
“绝地天通之后,如来在各处碎痕上建庙为守,惟有晨露寺仍是原貌。”
“至今为止,也是西土佛门三大尼修之地。稍有不同的是,那晨露之尼尽为鬼物。”
“鬼休佛宗本也不足为奇,可放眼天下聚鬼成寺,万年不绝也是仅此一处!”
“想必,柳左安也与你说过。这七处寺庙内中本源各为佛、道、龙、妖、鬼、魔、巫。”
“慈恩之妖,禅灵之道,大悲之龙皆已破之,此行将见晨露之鬼。”
“不过……”
尿裤子突而一顿道:“与此前不同的是,这晨露寺中的尼鬼,并非各个都是恶行累累之辈,另有许多大善圆满之魂,生杀斩灭时且要小心,万不可损了因果!”
“多谢师兄提醒!”林季应声回道,萦绕在心头的迷雾却是更为浓重了几分,这尿裤子大师兄到底什么来头?怎么好似什么都知道?
……
又往西去两千里,沿途村寨越来越密,甚而还接连掠过数座万人大城。
集市上,人影如织,高楼稠密。
田地里,耕牛满地,麦浪如潮。
与九州乱景一比,简直就是极乐圣土。
尿裤子解释道:“西土佛门共有三宗十八派,可其修行之法不外其二,一曰轮回之术,一曰信仰之力。”
“你方才所经的禅灵寺夺舍幼童以轮回续生,而那晨露寺中尽为鬼魂,自然要以信仰之力借香火长存。正因如此,令其下方圆众民安乐,才有余力敬香供佛。那信仰之力才可愈加稳固。不过……那内中龌龊却是半点不少,你去一见便知!看,那就是了!”
林季顺着尿裤子手指一看,只见天边远处遥遥立着一座山。
那山的形状很是怪异,下方浑圆,上头稍尖,四外边缘弧满溜滑,好似一颗硕大无比水滴威威立于天地间。
大日落下,白光反照,精亮一片直晃双眼。
可奇怪的是,离着山头越近,人迹越稀,直到百里上下,竟是再也见不到半点人影了。
按理说,人也好,鬼也罢,既然那山上众尼修的是信仰之力,那四外民众又安居乐业格外虔诚,自是离着山门越近越好。再不济,也应像金刚寺一样,前往拜祭的人群络绎不绝才对啊!
尿裤子看出了林季的疑惑,突而停住脚步,指点下方道:“这晨露寺方圆百里之内,便是禁忌所在。白日里大光普照,但有生息一入其间,立成飞烟。待到夜里,又是大雪冰封,深达数丈,莫说人力,即便虎象也难以渡越。就算你我,当下也进不得。”
“非要硬闯的话,只能舍了肉身,以魂径入。雪落之前,再不离出,便会永困与此。那唯一的法子,只能等到夜幕雪落,无论如何,都要在下一次雪落之前退身离去,否则就会变成一尊冰雕永不可破!”
“哦?!”林季一听甚为惊愕道:“这禁域好生霸道!倒与黑石城极为相似!”
“何止相似!”尿裤子回道:“本就是同出一法!你可知此地禁域还有一个名字叫什么吗?”
不等林季发问,尿裤子又字字顿道:“绝法界四!”
“绝……”
林季一楞道:“你是说,这也是七祖涅槃之地?!”
“是!”尿裤子郑重说道:“你既已知晓此事,想必已在黑石城下见过火灵前辈了。黑石城是佛祖涅槃之处,这晨露寺乃是鬼祖寂灭之地,守在此间的乃是水灵前辈。”
“天地初始,共有七祖。神州大劫时,七祖想要力挽狂澜,可惜最终全都涅槃而死。这方世界,便是神州中心。据说,当年七祖尽亡于此,极北之地还有一处绝法界三,也就是传说中天衍道盘之所在,其他各处我也未能得知。早在当年,我曾见过水灵前辈。就是受他指点,远去东土,投身金顶山。说是:“圣皇西来,自可了缘!””
“这不么……”尿裤子扭回头看了眼林季,笑眯眯的说道:“听闻你以圣皇之身浩封天下,随后又一路踏入西土,我便匆匆赶来,只为了却因果前缘。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天机。”
“那……”林季奇道:“大师兄此前之身……”
“到时,你自会知晓。”尿裤子笑了笑道:“不光是我,不知有多少人都苦苦盼着圣皇再出呢。只不过,有人盼的是了却因果,有人盼的是再进一层,还有更多人盼的是取而代之,甚至……想给你栓条绳索,收为傀儡。前路漫漫无际无边,这才刚刚走了几里远啊!哎,你看,天要黑了!”
寥寥几语甚为惊人,林季还未及细想,就见尿裤子遥遥伸手一指。
林季抬头一看,只见水滴状的山头上突然浮出一片黑云。
那云朵就像落入水中的墨点一般,急速化开越来越大,眨眼之间盖住了半边天。
随着那黑云四下弥漫,一片片巴掌大的雪花纷散而落。
上黑下白隔断天地,那景象既怪异非常又是格外壮观。
瞬息之间,雪积数丈!
百里方圆之内,尽是一片皑皑白光!
若非亲眼所见,谁又敢想,这茫茫无尽、深达数丈的百里雪原竟是成乎一瞬间!
“走吧。”尿裤子落下身来,脚步轻盈的踩在雪上,一边大步前去,一边招呼他道:
“这禁域之地,无法掠空而行,可要紧着快些。明日雪落之前若不能出,只能化成冰雕永驻此处了。我倒无妨,若天选圣皇也被冻了住,该不知有多少人前来观望。到时,这晨露寺可就更热闹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晨露寺
尿裤子哈哈一笑,甩开大步直往前去。
随着一片片巴掌大的雪花狂砸而下,那小小的身影逐渐陷在皑皑白茫中,直令人望不穿透。
“前路漫漫无际无边,这才刚刚走出几里远啊……”
耳畔间仿若又响起方才话语,林季微微摇了下头,快步跟去。
虽然同为绝法之地,可这晨露方圆却与黑石城大不一样。
只是不能掠空飞行而已,修为灵韵却是毫无影响。
积雪数丈、阴风刺骨……
这禁地百里对凡俗百姓而言自是难以逾越,可对林季和尿裤子来说,却是小事一桩、轻而易举。
很快,两人穿过茫茫风雪,径直来到山脚下。
仰头一望,那山上哪有什么树木土石?分明就是一座硕大无比的泪状冰峰!被掩在云层里的日头一照,璀璨夺目闪闪生光。
一条细细长长的冰阶蜿蜒而上,正在山头微微露出一角檐廊,明晃晃的挂着一串金黄色的铃铛。
叮叮当,叮叮当……
两人刚一踏上冰阶,那铃铛突而无风自响,清脆悦耳广至八方。
“此地阴阳交错,尽是假象。”尿裤子沿着冰阶徐徐向前,低声传音嘱咐林季道:“一会儿,无论你看到了什么,且不可当面说破。此间关要重在一个“欺”字。欺人欺己更要欺心!只要拿到不灭之土,封域自解。否则,一旦被那群鬼尼有所觉察四散而去,可就不妙了!”
“好!”林季同样传声问道:“可那不灭之土又是何物?师兄可知藏在哪里?”
“上次来时我也未曾探知,不过,这东西应与一尼魂魄相连,至于到底连在哪个身上倒还说不准。稍后见机行事!别忘了,万不得已真要动手的话,可要看个仔细。这寺内鬼尼善恶交织,切勿伤了因果!”
“我记下了。”林季点头应道。
叮叮当,叮叮当……
铃声悠扬,随风飘荡。
突而间,远自山口处,轻飘飘的走来一众人影。
虽说全都穿着僧袍,可那服色却是有红有绿格外艳丽。
再一细看,竟是各个国色天香,人人曼妙非常!
若不是头上顶着六角尼帽,手中抓着白尾拂尘,几与青楼舞姬别无两样。
众尼飘至近前,豁然分向两旁。
正在当头那个眉间落着颗红痣的女尼,往前两步摇动拂尘微微一礼道:“两位施主,小妮静安这相有礼。”
“在下尿裤子,自东土金顶山不远万里特来拜寺。”尿裤子两手合十恭敬回道。
一听“尿裤子”三字,众尼不由捂嘴暗笑,甚有几人实在强忍不住,竟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静安转过头去冷眼一扫,众尼赶紧收声,规规矩矩的立身站好。
林季拱手回道:“在下林季,特来拜会。”
女尼静安那一双远比方才凄迷风雪更为阴冷的目光,在两人脸上一扫而过,随而施礼回道:“两位来的真不巧,恰逢晨露大斋,方丈有令闭门百年、闲客勿扰。两位,还是请回吧。”
尿裤子笑道:“静安师太或是有所不知,旁人许是闲客,可我等却是不同!”指向林季道:“前有轩辕、兰庭,这是第三位。”
“而这残璜……静安师太可曾见过?”尿裤子说着,从袖口里掏出半截淡紫色的玉璜。
“劳烦师太回禀一声,说不定方丈之所以闭门谢客,苦苦守候之人正是我等!”
静安一听,先是甚为吃惊的重新扫量林季一眼,随后又落在尿裤子手中那块残璜紫玉上,稍稍审夺了下,应声回道:“两位且随我来!”
“有劳师太!”尿裤子合什礼道。
静安拂尘一摆,转身飘去。
身后众尼也格外惊奇的看了看两人随之而去。
尿裤子收起玉璜朝林季使了个颜色,两人仍旧不紧不慢的沿阶往上。
方才,林季看的很清楚,那一众女尼表面看去国色天香,可实则却是缕缕幽魂所化!
各个实力更是不俗,都是鬼帅上下。
那为首的静安师太,俨然已是七境巅峰,丝毫不逊初入秘境的南宫玲珑。
那细细长长的冰阶好似一条透明大蟒,伏在山间蜿蜒而上。
登上蟒头,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平整如切的地面阔有千丈,正在前方威威然立着一座七层大殿。
正在当头,挂着一块赤红大匾,上方用密密麻麻无数个“卍”字咒拼凑成“晨露寺”三个大字。
这大殿也不知经了几多岁月,檐角房梁上满是累累风痕。最上边那一层也不知曾经被谁齐刷刷的斩断半边,从剑落残痕上来看,并非此前在慈恩、禅灵两寺中所见过的浩然剑意,而是更为久远的多。
可奇怪的是,时至如今,那剑痕上所释放出的赫赫威压仍令人心神不宁!
甚而,远比金顶山口,轩辕无极所留下的镇派石碑更为狠厉!
果然,就连常驻于此的那一众女尼也不敢抬头对望,全都齐齐低下头去,快步走过。
林季随着众尼踏入殿中,不由愕然一楞!
从外间看去,那大殿本已雄伟非常,可一脚踏进门来,才知内里另有乾坤!
那殿内竟是足有十里方圆!
两侧群山高耸接天,正在当中一条细长峡谷长贯而入。
说是细长也是相对那悬在两侧巍峨高山而言,宽窄可容五车并行,远比大秦宫外主道还要宽阔的多!
更为奇怪的是,沿着峡谷两旁,还整整齐齐的立着无数冰雕。
有的是和尚,或是盘膝而坐,或是立身合什。
有的是道士,或是持剑怒目,或是腾身遁状。
有的是妖魔,或是多头生翅,或是鳞身毛尾。
……
一个个惟妙惟肖不一而足。
“此间诸位全都是未能在大雪再落前逃离出去,被活活冻结于此的!”尿裤子暗下传声道:“还有十一个时辰,可要抓紧着些!”
“连有不灭之土形同常人,就已不再是魂魄之态,你且小心为上!”尿裤子低声嘱咐道:“我且散去一时,四下找找看,稍时,你随机应变就好!切勿露出破绽!”说着,尿裤子从袖中掏出一物轻轻一晃。
呼!
魂影闪烁,一缕精芒消失不见。
林季转头一看,跟在他身旁仍旧步步向前的尿裤子眼中早已淡然无光。
“想必……这是金顶山的分魂绝技!”
仅为入道后期的闲云道长都能化出百影分身,身为大师兄的尿裤子自然更胜一筹!
他这是……
化魂而出,另寻别处,接下来该是我独自面对了。
却不知,那晨露寺方丈又是何等人物?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七佛之身,九魂之体
密密麻麻的冰雕分列两旁,悬空石壁上满满当当的刻着一道道赤红色的经文。
随着林季步步走近,那万千经文好似繁星一般点点闪亮,隐隐然似有佛光透射欲出。
直令人心下生疑,莫不是到了佛典长廊?竟可一路阅遍万古经!
当!
正这时,一道清亮悠扬的钟声透过牢牢遮在眼前的白雾破空入耳。
那一众离地寸许随风飘荡的女尼齐齐站了住,为首的静安转回头来,略施一礼道:“两位施主,穿过这片云雾便是晨露洞了,我等不便入内,还请自行前往。”
“多谢。”林季拱了拱手一步迈入。
一旁的尿裤子也回了一礼紧随其后。
那云雾后方是一孔黑乎乎的石洞,洞口处飘着个满脸皱纹的老尼姑。
“两位施主,且随我来。”那老尼姑手中拂尘一摆,化做一盏绿幽幽的小灯笼,转过身形直往洞里飘去。
“有劳师太。”林季看了眼身旁目光暗淡的尿裤子,大步当先。
那石洞好似混若天成,一颗颗钟乳倒悬如林,两侧石壁上的苔藓更是层层密布,也不知经了几多年。
内里景象更是极为复杂,几乎每隔二三十步,就有几孔岔路,有的弯弯曲曲,也不知通往何方,有的明明亮亮,竟是一座座宽阔厅堂。
有的厅里坐着些女尼,或是敲着木鱼念着经文,或是捏着法印静心调息。
有的堂里供着些牌位,香火缭绕油灯闪亮,那来往女尼也是形色匆匆也不知忙着些什么。
林季展眼一看,果不其然。
这洞中上下,连同刚刚把他引到迷雾处的静安众尼,内中因果各有不同。
有的全身上下恶果累累,魂影之身尽如墨染。
有的善德无量,闪闪金光之下威胜真佛!
那老尼弯来拐去的领着林季走了好远之后,终于在一条狭窄洞口前站了住,躬身一礼道:“方丈就在里边,施主自便。”
说着,也不等林季回话,绿光一闪,飘忽不见。
林季顺着洞口走到尽头一看,左侧那间约有十丈方圆的小堂里红光闪烁,一道枯瘦身影一动不动的坐在正中蒲团上。
在面前那盏赤红小灯的照耀下,身后石壁上赫然显出九道高矮不一的影子。
道法有云:“影乃魄生”。
魂魄建在,其之影象自会随身而动。
唯有失魂之鬼,在七魄散尽之后,再也不会显出影子来。
可这老方丈……
却九影同出,又是何方所在?
“在下林季,见过方丈。”林季心下虽疑,可表面上却云淡风轻,往前一步拱手礼道。
对面那身影枯瘦至极,仅剩一副空皮囊紧紧的包住白骨,血红色的僧衣下方空空荡荡的几若无物。
“坐。”
那身影唇牙未动,似从喉间挤出一声。
林季也不客气,一撩前袍安身就坐。
尿裤子也向那身影拱手礼过,紧挨着林季坐了下。
“轩辕道传天下,兰庭浩然正法,如今,你也破境而出,又欲何为啊?!”
同样的,那身影仍是唇牙未启一动未动,可那声音却不似方才那般沙哑低沉,而是洪亮惊人。
就好像……突然换了人一样。
“天下永安。”林季字字如雷,远比方才那声音更高几分。
“好个天下永安!这四字说来轻松,可却行之不易。若那天下不安呢?你又以何平之?”这次的声音尖利刺耳,直令人心底发毛。
“路不平,千履踏过一马平川。山不平,万心协力千里桑田。天不平,一人独斩因果昊然!”林季不卑不亢的朗声回道。
“好大的口气!”一个阴冷声音道:“既已至此,想必那此前几寺皆已去过,不知你又将何以对我?也要一人独斩么?”
“天道公罚,善恶难逃!是生是死,全凭方丈一念为之!”
“咯咯咯……有趣有趣!”银铃般的笑声飘然而起,突而问道:“那你看我是善是恶,到底是该生还是该死?”
唰的一下,林季猛的双眼闪亮黑金分明,定定的看了他一眼道:“七佛之身,九魂之体。善恶纠杂,生死各半。若方丈实在无从择选,在下愿为其劳!”
“哈哈哈哈……”一个粗声大嗓的声音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儿也太狂了些!来来来!我且看你又……”
嗖!
林季扬手一甩,阵盒乍开,正落在那身影面前。
于此同时,青、黄、赤、黑四道光影团团围住四角。
“四剑诛天?!”那道阴冷的声音很是诧异。
林季仍旧坐在原地一动未动,声色不改道:“方才,我一路走来。见这寺中鬼尼善恶交杂,不可一概而论。原以为方丈行的是道法自然、善恶由心之术。可如今一看,就连方丈你自己也分不清到底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九魂纷乱,善恶各半。不如,就由在下代劳,一剑落下,尽死全消!”
“且慢!”
那一直纹丝不动的身影终于睁开了双眼,最先发声的那道低沉沙哑的声音阻止道:“老衲历经轮回,早已活的够久了,死不足惜。可晨露寺决不能毁在我手里!若老衲所料不错,你所修的应是因果道吧?固然,你这一剑下去,恶魂难逃,可善念同不可免,此间果报甚为硕大。再想西行难上加难,回身再来已是千百年。佛国不定,天下怎安?那恒久之“永”又是从何谈起?”
“呵……”林季笑道:“老方丈,你这不是挺明事理的么?又是为何一直被那八魂缠绕善恶难辨?难不成还有什么苦衷么?”
“小子!哪来的许多废话!要斩就斩还不快些?!磨磨蹭蹭尽是娘儿们气!还做什么天选圣皇!”一个公鸭嗓狂声叫道。
“就是!四剑诛天可是千古第一大大杀器,可不是让你拿来当摆设的。来来来!让老子尝尝这玩意儿到底滋味如何!”另一个狂妄的声音也随之喝喊。
“来啊!你这乖孙小儿,手握剑阵都不敢落还谈什么平定西土,天下永安?呸!”一个细细的声音冷嘲热讽着。
于此同时,尿裤子传音之声又响在耳畔:“九魂尽出,不灭之土就在其中!你且守住,待我片刻!”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鬼祖涅槃之地
枯坐在灯前的老方丈仍旧一动不动,映在石壁上的影子跃跃欲试似要奔出。
因果法眼下,林季看的很清楚,正在中间安然就坐、周身四外金光缭绕的那道影子才是这老僧的本体之灵,而另外那八道黑漆如墨的乃是附身之魂。
也就是说,对于那八道恶魂而言,眼前这具七佛之身乃是桎梏囚牢,巴不得林季一剑斩落借此得脱。
“阿弥陀佛!”
眼见着那一众黑影声声狂喝奔突欲出,端坐灯前的老僧突而双手合十,声色沙哑的宣了声佛号。
随着那声佛号宣出,赤红如血的僧衣鼓鼓荡起,一道道佛韵腾空而出。金光缭绕之下,一众黑影瞬间安寂,仍像方才一般老老实实的贴在了石壁上。
“老丈。”林季开门见山的问道:“这八具恶魂又是从何而来?莫非是……历代方丈么?”
“哦?!”
那老僧稍感诧异的看了眼林季:此子以因果而道成,一眼分出善恶之魂倒也不足为奇。可仅凭一望,便能猜出恶魂由来却是大出所料。
“施主又是何以得知?”
林季笑道:“这倒不难。这晨露寺满山上下尽为魂魄女尼,惟有方丈却是男儿身。方才,那八道恶魂间虽有女声传出,可其本貌仍为男子之身。由此可见,这八道恶魂并非寺内寻常之尼鬼所化。”
“外方诸像身魂俱碎,皆已冻成冰雕。大法禁域尽无可避,真有什么藏身之法,当下恶影又岂止八具?”
“这尊肉身怕是已有数千年之久,七层佛韵道道大成,皆为菩萨九境!可据我所知,除却佛主如来之外,佛宗上下无人破顶入九——无论当年九法相,还是另辟蹊径的阿赖耶识也都差了半层。”
“此间乃为绝法之地,别与他处不同。想来,寺内方丈独有秘法——虽可修成菩萨身,却也无法径离此域。”
“晨露寺明明修的是信仰之力,可方丈又说数经轮回。既不能离开此地,又经了数遭轮回……可这满寺上下尽为魂鬼,唯有这一尊肉身而已!如此一来,这几道恶魂的来由也不难猜,定是历代方丈轮转之魂!”
“寺内尼鬼善恶交杂,也正是由此而生!只是……在下不解的是,为何仅有当代方丈善念仍在,可那其余诸魂却尽成恶鬼?”
方丈听闻至此,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道:“果然不愧是天选之子,竟在片隙之间一眼窥破端倪!的确,连同老衲在内,这九道魂魄尽为寺内方丈。”
“我等九人得传秘法,全可不死不灭永世轮回。可其代价便是永驻此间——别说离不得晨露寺,甚而就连这具肉身也超脱不得。整整数千年来,连这孔小小的石洞都未走出过。说是永生,实则堪比地狱!”
“真要说起来,那可是许久之前的事儿了……”
“那时,你口中所称的如来,刚刚失了父母剃度为僧。老衲仍还记得,他俗家姓张,落发之前,在他父母坟下种了棵黄梨树……”
“那时,九州大乱,整个儿西土都是迁来之民,僧道云杂甚为混乱。我与他同在一寺出家。莫说西土,那时整个天下乱法云集,可都是些末微小术。我和如来以及后世所谓的天选众子都是内中屈指可数的寥寥大成者,可也不过六境登顶而已!”
“突然有一日,有人发现碎痕之墟,与内修习甚强百益。于是,我也四下寻觅。几经周转后,踏过百里雪原,来到晨露寺。”
“在我来时,此间已有八人,也就是那几道恶魂。”
“此处灵气果然充裕,不久后,有人破开七境,招来天外神雷。雷劫过后,那地上炸出一道裂口,内中似有异像万千。我等奇之,同往而下,随后得其秘法,成就不死之身。”
“那身在裂缝中的,可是水灵前辈么?”林季突声问道。
老僧看了眼林季,应声回道:“正是。不过自此一见之后,水灵前辈就已沉寂而去,再未醒来。”
“我等九人一体同身,虽可不死不灭,却也离身不得。说是永生之法,可同样也是囚身之禁锢。这九人间,唯有老衲乃是佛门出身。平时静坐修禅、洗心净念倒还无碍。可那其他数人,早从当初得法之惊喜,变成了苦苦煎熬!起初,还妄想修至极处破冲而出。可随着年年岁岁,周而复转,渐渐的全被磨烂了心性。即便一心想死,也求之不得!”
“肉体真身不朽不化,内中魂魄百年一轮。于是,在他们执掌真身时,就故意做了许多恶事,想要以此招来天劫。正如你说,这也是寺内众尼恶念之本源。”
“此处乃是鬼祖涅槃之地,本就为阴,水之冰霜也是极阴之属。所以,受了信仰之力聚拢而来的万千魂魄也尽为女子,这便是当今晨露上下,仅为尼鬼之故。”
“九转轮回之中,每到我时都会尽施善念。由此才有善恶交杂之状。”
“施主,这此间来去可曾清楚了么?”
林季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那当初,你们见到水灵前辈的时候,仅有九人么?”
“是。”老僧回道:“当时,那全寺上下仅我九人。”
“在此之后,水灵前辈就此沉寂,再未醒来过么?”林季追问道。
“是。”那老僧很是肯定的回道:“我等习学的就是水灵前辈所授之法,至此早已灵念相通。若水灵前辈再次醒来,必有所感。施主此问……”
“哦,没事儿,就是随口一问。”林季回道:“在下此前曾在黑石城见过火灵前辈,受益良多。听闻水灵前辈在此,想要前往拜会。既然前辈早已沉寂,大是可惜罢了!”
林季看似随口一说,可心下却不免狐疑。
尿裤子亲口说过,他曾见过水灵来前辈!
可在数千年前,如来、轩辕等人尚未天选入境时,水灵前辈就已沉寂!
他又是什么时候见过的?
难道,比这老僧九人还早么?
这位尿裤子大师兄到底是什么来头?!
整整数千年,天赋异凛之辈层出不穷,可从未听过有谁六岁入道,七岁道成的!
万古千年独此一人。
即便是夺舍重生的欺天之人也做不到!
他到底是谁?
心下虽疑,可林季表面上仍旧云淡风轻,问向那老僧道:“既然前辈与我同望天下之永安,可晨露不破佛国难定。方才又劝我,切不可一剑斩之。如今,又该如何行之?还请前辈赐教!”
那老僧扫了眼林季,转头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尿裤子道:“何必再故弄玄虚?你们……不是已经在做了么?”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三足魔鸦
尿裤子合什一礼,仍未回话。
老僧转向林季道:“晨露寺长存数久,绝法之境牢不可破。当年,轩辕来时满寺上下仅此孤身,善恶未明经天有轮。待兰庭至此,已是这般摸样。可以他之力,只能暂封此域,令之恶魂散落不出。如今……圣皇再临,这晨露古刹也好,那万千恶魂也罢,总该有个劫数了。”
说着,那老僧又四下望了眼道:“四剑诛天,斩神灭仙。你这一剑下去,那八道恶魂固然难逃,可老衲这一缕善根也必成飞烟。苦守至今,老衲死倒安然。可这一番因果却是浩然惊天,以你当前却是万万承受不起。若想天下永安,不知又要几千年!”
“那惟一法门,便是寻到不灭之土,以净晨露之心。可这等秘事乃是当年水灵前辈亲口所述。除我九魂无人得知。这位施主……又是从何听来?倒是甚为有趣!难不成……”
轰隆!
突然间,地底下方猛的传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整个儿洞府连连震颤,仿若随时都将就此塌陷。
“找到了?!”老僧愕然道:“那不灭之土就在下方的时空碎痕里,可究竟藏在何处,连我等也不得而知。可他竟……”
“阿弥陀佛!”
那老僧好似猛的一下想通了什么,兀然顿住,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呼!
似有风来,面前那盏红光迸射的小灯忽而变大,落在墙壁上的几道影子奋命挣扎着越来越小。
啪!
小灯轰然炸破,八道黑影瞬间碎灭。
就连坐在中间的那道金色身影也随之微微一晃,散成无数金光。
“快!展开因果道域,诛杀恶魂!”尿裤子突而立身而起,急声叫道。
“师兄,这……”林季不知所以。
“快!”
尿裤子不容分说,一掌落在林季后心上。
一股暖洋洋的灵气洪流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丹田、气海充盈无比,几欲破开层层关口,一举成天人!
“开!”林季再也来不及多想,高声断喝。
呼!
阴阳双鱼自他脚下狂跃而出,只一瞬间就铺满了整个洞府,甚而就连晨露寺外百里方圆都被囊括其中!
一道道金光扑面而来,就连那老僧也化成点点金丝融入其中。
轰!
轰隆隆……
在那面硕大无比的阴阳鱼缓缓转动之下,地面上炸出一条条丈宽裂痕,块块巨石随之落下,整个儿洞府在剧烈摇晃中接连倒塌。
而那下方,却是黑压压的一片虚无。
咔嚓!
尿裤子扬手一掌,头顶笋石纷纷碎成粉末,从下到上,硬生生的在千丈石壁上劈出一条通天之路。
“走!”
尿裤子一把抓起林季,凌空而起。
哗啦啦……
人往上去,石往下落,纷纷坠入虚无。
等两人跃上高空再一看时,哪还有什么洞府高山,就连迷蒙四外的百里雪原也早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正在下方,凭空出现一颗硕大的黑色水滴。
所有的一切,都被吞噬一空!
千年往旧,无迹无踪!
“师兄,这……”林季满心诧异。
这位深不可测的尿裤子大师兄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刚刚又做了什么?
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到时,你自会知晓。”尿裤子凌空而立,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拔出塞口,倾落而下。
那小瓶儿仅有一指大小,内中沙土也是微微一撮而已。
可奇怪的是,一经落入虚无,却陡然变大,形成了一座小山。
那山越来越大,眨眼之间就铺满了百里方圆。
山头上建有一座古色古香的青石小寺。
正在门前的匾额上赫然写着“晨露寺”三个大字。
那字体也很眼熟,正是禅灵寺匾额上除去轩辕无极和柳左安之外的第三个笔迹!
当!
一道钟声,清脆悠扬。
自禅房、大殿中相续走出许多女尼来,仍是两脚离地,随风飘离。
齐齐向着悬在半空的两人双手合十,同声诵唱。
因果法眼下,那一众鬼尼竟是金光闪烁,再无半丝恶果牵绕。
“晨露无恶,此间事了。走吧,那下一处,该是赤霞寺了。”尿裤子说着,迈开步子直往前去。
林季看了看那下方那宛若重生一般的山寺、鬼尼不由满心生奇,可尿裤子身上的不解之谜实在太多,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
更何况,这家伙也似天机一样,并不想当下与他说个仔细。
到时,你自会知晓
那又该是什么时候呢?
……
又往西去,不知几千里。
天边远处闪出一片赤红色的云霞。
那霞光如火似血红彤彤的染亮了半边天。
“嘎!”
一声鸟叫打破沉寂。
转头望去,却是一只黑漆漆的大乌鸦。
那乌鸦展开双翼足有数十丈,三只巨爪上牢牢的抓着头图自挣扎的大象。
“嘎嘎……”
鸦声乱鸣中,又有十几只大鸦陆续飞来,有的抓着猛虎,有的擒着巨蟒,一双双大翅煽起阵阵狂风,直往云霞深处落去。
随着那一众巨鸦隐入红霞,滚滚云影里露出一角青色檐瓦。
那瓦也同样硕大无比,仅是一片就有半丈大小。
“这便是赤霞寺了。”尿裤子一边凌空迈步,一边向林季介绍道:“因其漂浮在天,隐在云霞之间,故此得名。可外人鲜知的是,那滚滚云霞并非什么天生异像,而是那寺内魔僧所显化出血煞之气。”
“正因如此,赤霞寺也被称为魔寺。方才那些巨鸦,便是魔僧圈养的猎食鸟,也称三足魔鸦。”
“早在很久之前,这方圆数千里万灵兴旺,光是人口过百万的大城就有十余座。可自从赤霞寺迁到这里,就变成了这般景象!如今,残剩不多的人族只能躲在地下苟命偷生,就连野物也越来越少。赤霞寺再次迁到哪里,哪里便是无形地狱!无论人族还是兽类早晚都被当成血食吃个一干二净!”
尿裤子转头看了看林季道:“和大悲寺一样,此处魔僧,一个不留。尽斩除灭就是!不过要小心的是,那寺里的方丈很是了得。早在很久之前,就已八境圆满。当年的兰庭,都险些不敌。如今又过千年,定是更为棘手。一见他露头,直接祭起四剑诛天阵,先杀了他再说!”
唰!
尿裤子说着,扬手一甩。
一道狂风呼啸而去,滚滚云霞四下荡开,赫然露出内里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