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西王,韦一舟
西城,易宝楼顶层。
韦一舟紧盯着金印,两手颤颤发抖。
立在旁侧两边的品鉴总管余承山和来自醉宝楼的胡巧儿满眼震惊的同时,更是小心翼翼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就在方才,韦一舟见到这方金印的一瞬间,伺候他多年的丫鬟柳月端着茶盏刚刚一脚跨进门来,立时血溅当场!
那副娇美的面容仍自微微含笑,只在眉心处多了一孔血淋淋的大洞!
西王韦一舟向来阴晴不定,或喜或悲或惊或怒都要以命为祭。
随手杀人,管他是谁?!
余家亡灭后,侥幸逃脱的余承山一路奔往黑石城,以他执掌珍宝阁多年的眼力,得了西王赏识后做了主管之位。数年来兢兢业业从未出过半点闪失。
在这期间,他更是广见搏识,自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令他震愕不已拿捏不定。
直到方才,醉花楼的胡巧儿神色慌张的送来一物。
刚一打开层层包裹,就被那道亮眼金光惊了住!
仔细一看更是了不得!
这哪是什么寻常道器?!
而是传说中的先天圣宝!
古语云:圣宝出,天下惊!
如此重器,他又哪敢定夺?赶紧领着胡巧儿匆匆来见西王。
道道茶香从倾翻在地的杯盏中袅袅飘出与汩汩奔涌赤热血气混在一处,令这室内本就凝乳死水般的气息更加沉重。
此时的余承山和胡巧儿两心乱跳,全都紧紧的提到了嗓子眼儿。
俩人微微低着头一动不敢动,紧捏的两手间更是冷汗直流。甚怕韦一舟大惊大喜之下再拿他俩人开刀。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韦一舟这才勉强止住颤抖不已的双手,两只浑浊老眼精光乱闪,仍旧紧紧的死盯着金印,轻声问道:“那人,仍在醉花楼?”
“是!”胡巧儿赶忙回道,音色里早无往日妩媚,颤颤发抖中带着几分惊惧。
“那人,如何模样?”
“那……”胡巧儿使劲抓了下手心,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仔细回道:“那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腰上悬着一柄五尺长剑,年纪约有三十上下,器宇轩昂一见不凡。”
想了下,她又赶忙补充着道:“禀西王,来时路上,我还听街面上吵吵嚷嚷,说是南王派在东门收税的兵卒都被一个青衣剑客削断了臂膀,那人还说……”
“说什么?”
“说……从此以后再也没这规矩。料想,那青衣客必是此人!”
黑石城中向来无法无天,杀人夺命再也寻常不过。
可谁敢忤逆这几王?
杀了那秃驴的几个手下爪牙倒是不打紧,可说“从此以后再也没这规矩”却不像单单只冲着南王来的!
径直到了醉花楼,甩手就是一件先天圣宝!
这摆明了是来着不善!
“余承山……”韦一舟突而抬起头来。
“小人在。”余承山赶忙低头应道。
“维州可有这般人物?”
“不曾。”余承山快声应道:“维州方圆之内从无道宗大派,除却佛门,这数百年间唯有黄、余、蒋、高四大家族以及药王谷和摘星阁而已。各门才俊我都先后见过,绝无这般人杰。再说……随着金刚寺大肆宣佛以来,道宗门徒死的死逃的逃哪还有什么……呃!”
余承山说着说着,突而猛的一顿,拱手回道:“回禀我王,小的突而想起一人!看其行径,应是不错!”
“谁?!”韦一舟猛的一下抬起头来。
“林季!”
“林季?”韦一舟两眉微皱,默念了一声。
“是!”余承山回道:“那人原是监天司走狗,曾做过一任维州镇抚,当年那阿赖耶识最后就是死在他手里!后来听说,他还升任了天官,前阵子到处可见的天官庙就是为他所立!”
“哦?”韦一舟两眉一挑,恋恋不舍的又看了眼金印,抓起绸布仔细包好,往前一推道:“巧儿姑娘,此物十分了得!乃为先天圣宝!韦某不但收不得,更是估不得。请你原物奉还来客就是。他在醉花楼的一应花销都计在韦某账上。”
“这……”胡巧儿一楞,可也不敢多嘴,赶忙躬身一礼,收过包裹转身就走。
胡巧儿走出门外,韦一舟身往后仰,靠在藤椅上微微摇晃,半闭着眼睛似是自语道:“且不管他是谁,胆敢刚一进城,就迎头惹了南门秃子,又去醉花楼中随手甩出先天至宝,这都不是我韦某该得罪的!”
“他既从东门而入,应是远自维州外界而来。可这时维州,除我黑石城外,尽成阿弥之地,此番前来定然不是特地烧香拜佛,更不是单独为我黑石城。就算是……也不仅仅是我西城!”
“是。”余承山拱手应道:“我王深谋,小人不及!可是……”余承山乍着胆子,又说道:“可是这里却是黑石城!万法莫行!即便他有千般能为,也仅是一介凡俗而已!先天圣宝世间罕有!已有万余年未曾经见,您真就……”
韦一舟微微一笑,反声问道:“若这消息散出去,你可知晓该有多少人垂涎欲滴?”
“你说的不错,这里可是黑石城!”
“有人得手,或收或抢也是不迟!”
“若他真有本事,能活着走出黑石城,那我也结个善缘,好来好去便是!”
“我主高明!”余承山大礼赞道。
韦一舟不置可否的摆了摆手道:“传出话去,就说醉花楼送了一件宝物,连我都惊愕不已,愿以全部家资相抵。可那人却不同意!”
“另外,通知那秃子一声儿,就说那人此番是奔着金刚寺去的,要拿他脑袋祭天。让他格外小心些。再给北边那个老不死的传個信儿,就说引子来了,万年难遇!”
“是!”余承山躬身应着,转身要走。
“等一下。”余承山刚要跨过门口,听见招呼赶忙又停了住。回身问道:“我主,还有什么吩咐?”
“柳月这丫头跟了我好多年,如今死了也不能浪费,把她细细煮了熬成参汤,就让她……一直跟着我吧。”
余承山心底一寒,未等应声,又听韦一舟不紧不慢道:“我方才听你言语,是不是与那姓林的有些私仇?想要借我之手?”
“小的不敢!”余承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全身满头冷山直流,苦声求道:“小的只是见这圣宝难得!错手而过着实可惜!绝不敢有何乱意私心!”
韦一舟冷哼一笑道:“若他走出黑石城那一天,必是你绝死之日!作为一城之主,这份礼数,我自会尽到。可他,若死在黑石城的话……这西王就由你来做吧!天下永安,岂图一隅?!”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红蝶大梦
醉花楼,第四层。
林季刚喝了半坛酒,突听门外传来一阵匆急的脚步声,临到门前忽又停了住。
“仙客。”刚去不久的白衣女子再次出现,手里托着个红绸包裹,无比恭敬道:“我主有言,仙客之物过于贵重。醉花楼不敢轻受,还请仙客收回。若仙客高兴,可在楼中任意随行,想呆多久就多久。”说着,快步前来,把红绸包裹轻轻的放在桌上。
“哦?”林季两眉微微一挑,倒是有些意外。
既已看出此宝极为贵重,仍能原物送回,甚而还愿做个顺水人情……
由此看来,无论那西王还是醉花楼主,都不是什么蠢人。
不过,既然鱼已上钩,至于吐不吐饵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林季端着杯盏细细慢慢的一饮而尽,轻手放下道:“如此说来,可是能去赏画了?”
“自然。”白衣女躬身一礼,一臂外伸道:“仙客请!”
“好!”林季应了一声,收起宝印迈步就走。
靠近上层楼梯的是一间宽敞大房,空空荡荡的房舍内仅有一张略显破旧的竹藤小椅,四面墙壁连同地面、棚顶尽是一片乌黑。
除了方才进入的那扇同样漆黑如夜的小门外,竟连半扇窗户都没有。
那画,又在何处?
林季四下望了一眼,正自不解。
就听白衣女向他解释道:“此画甚为怪异,不但画本无名,题者无姓,更是眼不见物,触不得形。只在夜中徐徐展开,丝毫见不得光。且请仙客安坐,待我闭上门时,自可得见。”
林季点了点头坐在椅上,白衣女一礼后转身退出,轻轻拉上了门。
唰!
随着最后一丝光线也被挡在门外,正前方的墙壁上突而生出一道豌豆大小的红色光晕。
那光晕徐徐旋转越来越大,渐渐布满整面墙壁。
恍惚中,林季仿若又回前世。
与那时,半夜闭着灯偷看电影的情形一模一样。
对面墙壁上的光影逐渐凝固,化成了一只巨大的血红色蝴蝶。
那蝴蝶两翅微微一动,呼的一下直向林季扑来。
未等他做出什么反应,那蝴蝶竟又瞬间消失不见。
于此同时,好似又借了那蝴蝶的视角微微摇晃着猛的一下冲破黑暗,眼前瞬间有了光。
那光芒极为炽烈,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熠熠生辉。
临岸的花草随风摇晃,一只只蜂蝶来往穿行,几个牛角童儿欢快追逐,坐在树下摇着蒲扇的老汉满脸欢笑,更远处绿油油的麦田边几头水牛悠闲吃草,牛背上三两只花彩小鸟蹦蹦跳跳。
随着那蝴蝶越飞越高,眼前的怡然田园也越来越小。
风卷麦浪层层推远,一条翻花大河滚滚向前。
河面上渔舟浮荡一闪而过,一艘描金画彩的三层大舫迎风破浪。
再往高飞,那九曲大河已成玉带模样,山峦层叠千百悬立,笔耸接天一望无际,乳白色的云雾四下弥漫,蔼蔼如烟。
又往高飞,那一座座高山险峰已成微微小土堆。
林季见这山川地貌,有些眼熟。
稍稍回想后,不由心下一惊!
这不是维州地貌么?
只是:那一片绿油油的麦田所在,早已变成黄沙大漠。那一条滚滚大河,也早就干涸,数处沟壑也被风沙所填平。
眼前景象又徐徐升高,这诺大维州仅为一角。
整个天下九州一览无余,万里山河尽在脚下!
那高高耸在东陲的大山应是金顶峰,即便以此视角也望不到顶头,只见金光道道分外耀眼!
那一路弯转连环的大河应是九道江,即便立在云端也看不见源头,只见奔流滔滔长涌不息!
那一片沃野千里的平原应是粱州府,即便隔了千万里也甚为惊叹,只见绿野荫荫壮丽绝美!
临近东海的徐州连山如弓,靠近南海的扬州围山聚炉,正在当中的襄州三足如鼎……
天下万景处处分明,九州风貌一目尽清!
满心震撼之余,林季更是一念清明。
那徐州弓阵乃为圣皇所建,九道大江是卢太一所斩。
由此可见,此画此景乃在圣皇出世之后!
可这“画”又是何人所留?
正自不解间,就见那眼前景象又徐徐变小,万里九州仅为中间一隅。四外之地也瞬间可见。
东边,隔着一片浩瀚大海,有一座圆型大岛。那岛旁侧的海面金光闪闪,仿若海下有物。想来应是东海龙宫所在。
南边,同样隔着一片大海,成千上万個大大小小的岛屿围绕着正在当中的一座桃形陆地,这应该就是妖国总坛处。
北边,极北之地再一路向北,茫茫白雪之后,冰川高立,根根如剑,直破云天。
西边,隔了一座大山之后,七彩浮空金光道道。透过层层光影往下一看,座座高塔比齐接天,块块方地割划如棋。远在西方尽头处,最是亮眼,似有一山突破金光乍穿云层,直与天幕相接。那应该就是佛家最高圣地须弥山。
四海方圆,一览无余!
林季此前只在九州游历,极北一行也仅仅踏入雪原不远。
这方景象却是从未见过!
正在惊叹,那眼前景象,又往高飞!
这一下,九州四海又成寸土之地!
一眼望去,无论东南两海,还是极北、西土的边界处都是一道浑圆之弧。
好似铜钱一般,九州居中,四外边界尽为弧形!
整个世界竟是个规规矩矩的大圆!
而那圆外世界,却是一片混杂。
白色、黑色、红色、绿色……
各色雾气四下弥漫立,同样的还漂浮着许许多多个大小不一的圆弧。
有的远比九州四海大的多,也有的仅是微微一小点。
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这……难道就是佛家所说的众生三千界?
林季看到这里,满心上下早已震撼不已!
能有这般视角,绘此奇画的又是何人?
他当时又该达到何种境界?
正自惊异间,却见那眼前景象再次升高,遥遥直上!
数千个大大小小的圆弧缩成芝麻大小,仅能看见一道道小光点,已然看不清晰。
滚滚云雾越来越浓,突然间一份两开,眼见着一辆巨大无比刻着各种繁杂花纹的青铜车轮飞驰而来。
呼的一下,眼前画面顿然一暗,远比方才一路飞升还要快上千百倍的速度急落而下!
圆弧、四海、九州、维州……
电光飞闪一般,迅疾下落!
滑过吃草的牛角,又被那乘凉老汉随手一扇,飘飘忽忽的从花草间一掠而过,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那炽烈的阳光依旧分外刺目,可林季的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呼!
一只血红色的蝴蝶从林季眼前,又好似从他脑海里一飞而出,径直落在对面墙壁上。
眨眼之间又缩成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小红点儿,瞬息不见!
四外里,仍是茫茫黑夜,无际无边。
林季骤然恍惚,暗自叹道:“好个红蝶大梦,万年千古一瞬无!”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寸土归仓
嘎吱吱……
房门微启,一道暗红色的光影轻飘飘的斜射而来。
红光弥漫,瞬间化作千百只红蝶,拖着一道道绯红色的残影四下飞舞。
如梦如幻,真假难辨。
一时难分是否仍在那红蝶大梦之中!
林季定了定神儿,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也不知方才沉在“画”中已有多久,长廊两侧早已挂出一盏盏红艳艳的大灯笼,绯红色的雾气肆意弥漫,照得一片醉景朦胧。
簦……
突而间,一道悦耳筝声破空乍起。
簦簦簦……
又是一连数道,声声空灵。
那琴声悠扬缓慢,音音如诉直从楼上传来。
林季信步登阶,一步步走上第五层。
迎面立着扇破旧斑驳的小木门,门上铜环随着琴音起伏微微轻颤,林季刚一走至近前,那门嘎吱声响敞落一旁。
那门内景象大出意外,竟是一片翠绿的小竹林。
竹林尽头,搭着座简陋至极的小木屋。
屋前石台上,有一个身着粗布罗裙的女子,正心无旁骛的低首抚琴。
簦,簦簦簦……
那琴声灵动婉转如歌如诉,却又无悲无喜,一如此景。
林季倒背着双手徐徐走近。
直到台前,那女子拨停了最后一弦,起身一礼指向对面道:“请。”
对面摆着一张早已磨的青光泛亮的藤椅,旁边木桌上云烟袅袅,一盏清茶沏的正好。
林季也不客气,一撩袍襟安然就坐,端起茶碗轻泯了一口道:“清茶寡淡,了无滋味!倒不如仔细说说,你这狐妖来此作甚,又是安的何等居心?!”
那女子脸上带着副金属面具,和蜃墙魔界中的狐妃一模一样。
她并未接言,反声问道:“仙客既已看过上古奇卷,可有感想?”
“袖内囊中,想他作甚?”林季漫不经心的回道。
那女子一听,微微一楞,定定的看了眼林季,坐下身来缓声说道:“圣皇当年超然万古,如何了得?可终其一世,也不过仅仅一统中原九州罢了!东南浩海之外仍为龙妖两族长居之所,佛关之西、云岭之北至今仍为域外之地!遑论天外方圆,三千大界?!更有那天外之天,层层三十三!你,又何敢信言,尽为囊中?!”
“天下虽大,必有其主!万古绝今,舍我其谁?”林季故意语出惊人,点名道姓的激着她道,“你怎就知我,不如那轩辕无极?!”
“你!好生狂妄!”那女子两眼一瞪,愤然怒道:“若你早生当年,见过圣皇威仪,必不敢如此!”
“未必!”
林季笑了笑,放下茶杯道:“曾有一个皇帝,兼并六国一统天下,其之伟业绝古无双。出行威仪浩然惊世,天下万民无不跪拜仰望,却有两人别有异言,一人说:“大丈夫当如是!”一人道:“必当取而代之!”你猜最后怎样?”
“那皇帝死后不久,天下大乱群雄争霸,最后就是被这两人定了江山,一个霸称天下,另一个问鼎独尊。那轩辕无极自是成就斐然,可我林季,未必就不如他。甚而还要远胜于此!九州、四海,乃至恒沙三千界,层层天外天,尽在股掌也非不能!可在此当下……我先要取的却是这座小小的黑石城!”
说到这里,林季两眼陡然一立,声色骤冷道:“若狂妄有罪,你青丘一族早该斩尽杀绝!灾祸云州涂炭千里百姓、谋乱东海致龙国兵战不休,甚而还妄图借妖国之力进犯中土称霸天下。那万众生灵可是你等狐孽之棋子么?拿上古画卷做什么文章?借圣皇之名吐什么雌黄?当我看不穿透么?!这狗屁醉花楼!乃至这恶迹昭彰的黑石城,不过是那青丘妖后所布下的一处暗子罢了!”
“天下虽大,寸土归仓!我林某所经之处,绝不留半缕纳垢之地!晃晃天日,岂容伱等妖孽张狂?!今日,便是你等命亡之时!”
啪嚓!
茶杯落地,摔的粉碎。
对面那女子两眼微微眯起,突而哈哈大笑道:“早接有信,说你小子狂妄至极!本来还有些不信,如今一见果然如此。既已被你看穿,也就无需再遮掩!”
唰!
那女子说着猛的一下从琴中抽出一柄细剑,身形爆退闪出五六丈外。
啪嚓!
于此同时,那女子身后的小木屋门扇破开,呼的一下冲出两個高大健硕的身影来,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
左边那人足有两丈开外,敞胸露肚,浑身上下的肌肉层层叠叠鼓涨如山,手里抓一柄宽如门板样的巨型大斧。
右边那人身高体胖,全身上下油亮生光,光溜溜的脑袋上明晃晃的印着九道戒疤,手里拎着根七尺多长、寒刃逼人的降魔巨杵。
林季仍旧不动声色的坐在椅上,左右扫了一眼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两个混账,应该就是那什么狗屁东王和南王吧?怎么?你们都是这骚婆娘的跨下走狗不成?!”
“呸!”左边大汉冷声骂道:“小子,管你是谁,敢在黑石城撒野,他娘的真是活腻了。看老子不一斧劈了你!”
说着,抡起大斧一步跨来!
“慢!”中间那女子一步拦了住:“无双,且先不急,这小子可不好对付,等他们俩来了再说!”
“阿弥陀佛!”右侧那个满身上下道道生光的大和尚高宣了声佛号,皱着两眉颇为不满道:“那死鬼和老泥鳅非得故意迟一步,又耍什么花招?!”
“急个什么,咳咳……”
随着一阵急剧的咳嗽声,自那扇破旧木门后,又走上两道人影来。
走在前边的是个干干瘦瘦弓腰驼背的老头子,颚下仅剩的几捋胡须稀稀疏疏的几乎都能数的过来,一边颤颤巍巍的走着,一边还不住的剧烈咳嗽着,仿若随时都可能一口气喘不上来,当场就被活活憋死。
另一个老头儿细细高高,穿着一身月白长袍,脚尖轻轻点地,几无生息,那一张惨白如纸的脸上满是星云密布的黑色斑点,好似临将就死一般!
“哈哈哈!”林季抖了抖衣袖,起身笑道:“好!人、鬼、佛、龙、妖都已齐到,也该上路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逆行五阴阳
“人、鬼、佛、龙、妖”几字一出,四下五人当即一楞。
弓腰驼背的老者停住脚步,微微点头赞道:“小友好眼力!却不知晓自何处?”
林季笑道:“秘境天选,五气同枝,尔等孽障,也敢仿效逆行五阴阳!”
“你可是……天选之子?!”那老者一脸吃惊。
身着月白长袍、满脸临死黑斑的韦一舟脚尖轻点,一掠横出四五丈,一脸阴笑道:“敖兄一直深在渊底,不知底数,这位就是外界风传,赫赫有名的林季,林天官!”
“林季?!”
对面手持巨斧的壮汉盖无双两眼瞪圆。
“阿弥陀佛!”
全身上下道道生光的恶僧禅通,又宣了声佛号。
带着青铜面具的狐女也好似刚刚才见一般,上下扫了林季一眼,冷声说道:“既是天官驾到……那就更是走不得了!几位,我等联手却还怕了他?出得秘境,却未必逃得黑石城!”
“哎?”韦一舟摆了摆手道:“你们打你们的,可别算上老夫!”
几人一看,他早已轻飘飘飘的站在一节竹枝上遥相俯望,仿若此间万事尽皆与他无关,只是闲来无趣看热闹的。
盖无双怒道:“死老鬼,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几人也扭头望来,一脸不解中隐怒暗生。
“没什么意思!”韦一舟依旧阴声一笑道:“要杀要打,你们有何本事尽管使去,可与老夫半文无干!”说着,又点指那壮汉道:“你盖无双改了土家姓氏,躲在此处为王,见有不妙,还能逃回万里佛关,土家余脉仍有万众子弟,还可卷土重来。”
又指那和尚道:“你这和尚原名禅通,是西土转生的罗汉妖僧,所为何来,还用谁说?若有失手,还能逃回金刚寺去,再大不了,舍了肉身,还能径往西土!”
点了点那弓腰老者道:“你这老龙本是东海皇族,老皇在世惟一的亲弟弟。当年争权失利逃出东海四落飘离。如今躲在城里也是一时之计,若东海生变,你随时也可一径东去。袍冕加身也说之不定!”
指着对面那个带着面具的狐女道:“你胡凤怡原是南国妖后亲信奴婢,当初为何来此,别以为老夫浑不知晓。若那妖后成计,我等皆是蝼蚁。妖计不成,你至少还能投奔南海妖国,或是径直逃回云州老家,可老夫我呢?”
“老夫早已死去数百年,家族被灭,门派已绝。虽说习得鬼术,却不是鬼宗门下。一旦离了黑石城,别无他处,仅是一只野鬼孤魂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随风散尽了!”
“与你们几位可比不起!老夫全无退路,万万失手不得!”
他这一番话,看似推脱避战,却把几人底细亮了个明明白白。
“老鬼!”胡凤怡怒道:“那你就不怕,待我等灭了林季这小子,再来找你算账么?可还记得那八臂金刚又是何等下场?”
“哼!”韦一舟笑道:“那是他蠢!”
“老夫这一生,惊险万千,历劫无数,可依旧能延喘至今,这唯一所凭,便是时时不忘给自己留条退路!”
“林天官当年任维州镇抚时未曾来此,初破天境时也未至此城。可如今却敢只身而来,你等以为他是来干什么的?尝你逍遥酿?还是逛你醉花楼?自是有备而来!一绝永患!”
“可杀了你等之后,这黑石城又交给谁来经管?他总不能舍了九州天下,只想当个黑石城主吧?而老夫,却是正好!”
“若天官不幸,被你等所杀。你等,却又奈之我何?”
韦一舟说着,自是嘲讽几人,又像故意说给林季道:“你土无双力大无穷,老夫自是不敌。你禅通金刚不坏,老夫也伤之不得,你胡凤怡剑术了得,老夫不是对手,你敖平毒剂飞针着实霸道,老夫也毫无胜算。可老夫的轻身功夫,你等也望尘莫及!”
“只要老夫望风就走,只逃不战!时刻离着你等十丈开外,谁又能把我怎样?大不了西城根基被你等侵占罢了。可笑的是,你们谁又会品宝鉴器?若我再把那几个稍晓门路的一并抹杀了去,整座黑石城再无鉴宝之能!如此一来,那外界道门子弟、大众散修自然也就不会携带海量金银径往此城,再过不久,就连吃食水米也将断送一空。到时,黑石上下万千凡民死的死,逃的逃。仅剩你们几个空守此城,又将如何?”
“总之,这黑石城稳固至此的根基,并非什么绝世美酒逍遥酿,也不是什么忘返迷窟醉花楼,恰恰就是老夫的西城易宝楼!若无仙凡互通之易,外物人来早已断绝,这黑石百里早成空城!换句话说,这黑石城中,可以没有你等,却单单不能少了老夫!”
“正因如此……”韦一舟俯瞰下方道:“此一战,胜负生死都与老夫毫无无紧要,我又凭什么非要冒死掺和呢?”
“你!”胡凤怡两眼生怒,却也无话可说。
林季仰头看了眼立在竹枝上随风摇曳的韦一舟,心中暗道:“这老鬼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没他也一样!”盖无双晃了晃手中巨斧大声喝道:“管这小子是个什么鸟官!又是什么天选不天选的,也是屁事儿不当!这可是黑石城!谁敢撒野!别说是他,就算玄霄、天圣那几个道成老鬼来了,老子也一斧一个,统统劈了就是!你们不敢上,老子可不怕!小子,看斧!”
呼!
话声未落,盖无双猛的一下窜步上前,抡开巨斧直向林季横腰斩去。
林季冷笑一声身形微侧,唰的一声抽出道剑,斜下一挑,直往盖无双手腕撩去。
“太一剑?!小心!”胡凤怡喝叫一声,快步闪身斜刺一剑直奔林季胸口!
“阿弥陀佛!”大和尚禅通高喝一声,三步并做两步,瞬息而至,降魔利杵呼的一下兜天而落。
“也只能如此了!”弓腰驼背的老龙敖平长叹一声,反手一抖,三根金针飞射而出。
巨斧、钢杵、利剑、金针四下齐来!
“来的好!”林季身在围中抖一声叫,扬袖一甩,红光浩荡!
哗!
一道刺眼红光,破空而出满天飞舞,直晃的人睁不开双眼。
就连立在枝头的韦一舟也两眼迷乱,满心上下更是震撼不已:“这,这怎么可能?!”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古卷落幕,化梦而出
红光浩荡迷眼遮天,忽而又哗的一下散化万千!
一只只赤血红蝶满天狂舞,径直从几人身边一掠而过。
呼!
红光化蝶,一瞬而逝。
再一看时,东西南北中五王一动不动,仍旧保持着上一刻的动作,可刚刚被他们围在当心、眼见生死一线的林季却早已踪影不见!
东王盖无双的巨斧悬在半空,南王禅通的降魔杵停在风中,就连北王敖平那三根染有奇毒的金针和中王胡风怡随风飘舞的衣袖也似画卷般一动不动的定了住!
远在十丈开外的西王韦一舟眼见不妙,脚踏枝叶刚刚腾起半寸,也仿若丝拉线拽的人形巨鸢般飘在树梢。
轻风息止,时空凝固。
竹林内外一片寂静。
惟有那一只只红蝶仍旧满天乱舞。
呼!
骤然间,那一只只赤血红蝶又似来时一般化作道道红光直向门口汇去。
光影闪烁,幻成一人,正是林季。
林季倒背着两手不紧不慢的徐徐走近,一撩前袍坐在椅上,端起杯来轻轻的抿了一口,微微点头道:“好茶!方才余温尚在,香气未溢,如今品来,却是正好!”
“你……你是如何做到的?”在这几人中,顶数敖平年岁最大,修为最强,见识也最为广博。可直到这时,他才勉强挣出几分气力,极为吃力的惊声问道:“这,这里,可是黑石城!”
“这……这是佛静禅空!”禅通和尚不愧是罗汉转世,紧随其后也挣开神识,既惊又奇的问道:“你,你又是从何处习得?”一语方毕,已憋的满脸通红。
“不错!”林季扫了那和尚一眼,轻轻放下茶杯道:“这的确是佛门手段,可谁说屠刀只能用以杀生却不能借来挽命?佛法玄奥本无善恶,坏的是人心,我又如何习不得?!”
又转向敖平道:“不错,这的确是黑石城,天地绝法万术禁行。可那红蝶古卷却不受所限,方才演化大千时,散出一瞬灵光,我便借而生梦。你等方才所见之我,乃是梦中虚像。此时静寂之术,乃为余韵所至。”
“不可能!”胡风怡也自桎梏中转醒而出,满声愤恨中似有万番不甘,可是,以她的修为迸出三字已是极限,仅仅叫出这三个字来,早已胀得两眼通红,怕是若再强行吐出半个字,便会两眼炸碎,就此毙命。
稍稍缓了口气的敖平接道:“的确如此。那红蝶古卷早已沉落在此数千年,虽说无论何人只能观瞻一次,可从古至今,看过此卷者足有百余人,却未听说谁能感知灵光,进而还能借此生术。你当我等都是三岁小儿不成?!”
林季一笑,指了指几人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等都做了同一个怪梦不成?”
“实不相瞒。”不待几人再问。林季自袖中掏出一个红艳艳的小葫芦,自言自语道:“我本来所依仗的乃是天外奇蜂,料想你等纵有千般异术,可毕竟都失了修为,无论怎样都逃不开去。”
“所以……自我踏入醉花楼起,便一直手按封口片刻未离。直到……古卷落幕,红光化蝶的那一刻,手中葫芦竟然毫无来由的轻轻一晃,封口自破,一道灵光就此而入!”
“而我也不动声色,将计就计化梦而出。”
“方才知我乃是梦中虚幻,而你等尽皆迷在梦中!”
听他如此一说,几人的眼珠虽然动不了分毫,可既惊又奇的眼神儿却齐刷刷的直向林季手中飘去。
那一口小葫芦只有巴掌大小,通体上下红艳如血,眼见着一道道化做芒影的红蝶直往里去。甚而,就连天外云端也有一丝丝红光坠落而下,尽入其中。
随着道道红光接连落下,四下里的时空微微一松。
风儿轻,叶儿摇,好一片竹海韵潮!
只是,那被牢牢定住的五人仍是一下也动不了。
林季方才所言,倒是句句属实毫无半句虚假。
这只小葫芦得自“天外村”口,内中藏有数千只天外神蜂,曾在江山虚境中逼得离南老贼生死不已。这次前往黑石城,也被林季视作杀手锏,一直带在身边。
踏入醉花楼后,更是手按封口时刻小心。
未曾想,在红蝶幻境大幕垂落之时,随着万千红蝶飞舞,那葫芦口竟砰的一声自行启开,紧接着,那葫芦中灵光大放,由此林季也得了一息之能!
方才,他之所以毫不掩饰当众说了出来,一则:是想从几人嘴里探一探这葫芦的秘密。毕竟,他们守着红蝶古卷好些年,应该知些内中底细。
二则,也不怕他们外传泄密,毕竟都是罪有应得,行将就死之人!
可从这几人分外惊奇的眼神儿可见,他们也是一无所知。
甚而,直到这时,这几人都绝不敢信,竟还有能在黑石城里施放灵光真气的宝物!
“林天官!”突而间,韦一舟惊声问道:“敢问天官这宝物得自何处?”
“哦?”林季仰头望道:“你可知晓此物?”
心中则暗咐:“却是差点忘了,这老鬼的鉴宝水准倒是奇高无比,竟能一眼认出那方金印乃是先天圣宝。几乎与霍氏叔侄都在仲伯之间。或许,他真能看出个什么门道来?”
“这倒不知,也从未听过。”韦一舟回道:“可料想此等神物定与黑石城一样,都是上天垂落至宝!唯有如此,才可破去黑石禁法。”
韦一舟虽未八境,可其修为却也不低,又在佛静禅空落成的一瞬间,见有不妙稍稍离开了几寸去,正因如此,他所受的禁锢要比旁人轻上几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倒也没什么憋胀不适。
“与黑石城一样,都是上天垂落至宝……”林季琢磨了下他方才所言,奇声问道:“你是说……这黑石城也是天外之物?”
“是!”韦一舟道:“天下阵法最为奇绝者,应属扬州道阵宗。道阵门下,最为霸道之法乃是九离封天。可那九离封天我虽破不得,却也能感知阵脚纹理、来去东西。可老夫已在黑石城百年有余,却从未察觉半丝阵法缘巧。进而这天上红云丝丝缕缕千年不散,纵是至宝先天也是不能!”
“而且……天官可知,那北城老龙也好,此前以往历代城主也罢,为何都要千方百计的收缴城外黑石么?”
“闭嘴!”
林季一听正中痒中奇处,刚要仔细追问,却被一道厉喝打断。
扭头一看,阻止韦一舟出口的并不是北王敖平,而是一直没发声的东王壮汉盖无双。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葫芦显威
这倒怪了!
林季心道:“收缴黑石的本是那老龙敖平,这盖无双又是何必如此惊诧?!”
却听韦一舟冷哼一声道:“土狗!天官至此,你又何来底气如此嚣张?”说着,又向林季解释道:“天官有所不知,此地黑石既沉又坚看似毫无用处,实则却为补天之奇物!历代城主皆行此事,仅为长生而已。”
“哦?”林季问道:“这又怎讲?”
韦一舟回道:“溯古往今,黑石城来历早不可考。只知远非为人间之遗物,乃为上天之经传。更不为人知的是,这城心之下铸有一炉,炉中炭火以石为引,每入三千石,便可凝出一丹。此丹形若蛋黄大小,遍体乌黑,虽是闻来腥臭,却是长生之宝。吞食炼化可延长寿岁三百载,生死万物尽皆如此!”
“历代城主知其隐秘,无不狂采不止!待我等割据黑石,也为此事纷战不休,直到那狐女提出轮流服食,这才暂息干戈。按如今采伐之数目,十年之内仅出一丹,东西南北各经一轮。如今,我等已经三遭,下一轮次,正是这土狗无双!”
“原来如此!”林季点了点头,暗自心道:“怪不得这盖无双非要阻挡!原是这番轮到他了!只可惜,我已至此,那灵丹再妙,却也延寿不成了!”
当,当……
林季曲起食指,轻轻的弹了几下茶杯。
那杯盏叮当脆响了几下后,轰然破碎,奇怪的是那杯中水汽半分未散,仍旧凝如杯状。
“黑石如杯,碎已莫追。”林季淡淡的扫了几人一眼道:“几位,可有遗言么?”
“你……”老龙敖平一脸惊愕道:“可要灭杀我等?”
“留你作甚?”林季瞪了他一眼反声问道:“龙族至今尚有五位真龙至尊,金影敖灿常在南海浮现,老辈龙癫堵在海眼之中离退不得,九皇子敖囵已至疯魔神智不清。那余下两者中,敖光、敖狴沉世千年,从未露面。谁未曾想到,竟有一人隐在黑石城中,炼石为丹苟延残喘!如今,你既放任天下纵恶如流,这真龙生死,谁又意在心间?且拿命来!”
“尔敢!”胡风怡叫道:“好你个林季!妄称天官之名,这天地世间岂就容你乱意胡为!你小儿若敢动一毫黑石根基,看我妖后、青丘不拿你……”
“哼!”
未等她说完,林季冷哼一声道:“什么狗屁妖后、青丘!那日后也必是林某剑下残孽罢了!且先拿你祭上一祭!”
噗!
说着,林季点手一指,道剑飞出,径直从那狐女脖颈处一扫而过。
那狐女立时身首异处,猛的一下栽倒落地。
堂堂中王醉花楼主,一代七尾妖狐就此损灭!
“林某因果入道,最是见不得你这般恶行孽障!岂容你再行啰嗦!老龙!”林季两眼一沉,转头望向驼背老者道:“你视龙国生死不顾,枉见天下如蝼蚁,只为一念之长生!自从藏匿黑石以来,累恶无数,伤命万千!受此一劫,礼应该当!早些上路去吧!”
“林季,你……”
唰!
道剑悠然飞转,直从驼背老龙后颈穿过,哗的一声,又旋转横出!
那老龙未再及言声,早已断成两截!
“妖僧禅通!”林季看也不看惨死老龙,转头望向大和尚道:“且不管你何人转世,数代恶行又将如何,单是此世恶果就足以当诛!也当受此一劫,死!”
咔嚓!
道剑落下,斩在那和尚脖颈上铮铮声响。
金光闪烁之中,震起片片嘈杂之声。
只是未能斩破寸许,那和尚的金刚不坏之身果然利害!
“阿弥陀佛!”禅通和尚仍旧被定住身形,动不了分毫,只是怒目叫道:“林季小儿!你此番恶行,果报难偿!阿鼻地狱定然有你一席,我佛必不饶你!”
“啰嗦!”
林季很不耐烦的点手一指。
呼啦啦……
自红葫芦里飞出一串狂蜂,直向禅通涌去,顷刻之间,眼见着那大和尚皮肉化尽,眨眼化成一副枯骨。
咔嚓!
道剑再次斩下!
头骨落地,碎成一片!
呼啦啦的蜂群一落而上,轮回九世的罗汉高僧就此亡灭,甚而就连那寸寸佛骨也被蜂群啃食一尽,寸缕不见!
“盖无双!”林季看向壮汉道:“你既是上古巫族土家后裔,本应扶助九州万众才是!却在这城中为非做恶!这许多年来,经你之手杀戮屠害的良苦百姓何止百众万千?今遭杀你,既是为民除害,也是替天有道,死!”
嗖!
道剑飞转,直接贯穿壮汉胸膛。
“姓林的!你……你不得好死!”盖无双疼痛难当,可周身上下却动不了分毫!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咬牙喝骂。
噗!
道剑往上一挑,直接把盖无双硬生生的劈做两半!
哗啦声响中,鲜血、脑浆溅落一地!
一股股腥臭恶气扑面迎风!
“韦一舟……”
林季转头向上,看向西王。
“天官在上!”韦一舟慌忙叫道:“小人生前是有恶行,可其尸身已遭报应!数百年前,已被魏天官一斩两断,仅余残魂四下飘零。遁入黑石后,从未杀过半个良民!每每所斩之人尽为恶徒,从未害过……”
“住口!”林季冷声喝道:“你也仅是道厉鬼魂影而已!这世间生死善恶岂是由你来断?如今,这黑石四王尽死已诛!念你此前心怀诡念,未曾擅动。且就容你一息,带我熔炉看去!”
“啊?是……是!”西王韦一舟赶忙应道。
林季扬手一甩,直往门外走去。
那一顶红色小葫芦呼的一下腾空而起,呼啸声中,乱涌群蜂径入其中,微微旋转着跟在他身后。
天空四外道道红光仍旧接连遁落不止。
那小葫芦似乎就像个无底深洞一般,要把这满天红云吸个干干净净!
随着林季走出门外,韦一舟身形自一轻,再次恢复了自由形态,他下意识的擦了擦空荡荡的额头上毫无痕迹的汗珠,飘身往外赶忙追了过去。
那老不死的乃是真龙尊者,南城秃驴是罗汉位!
狐女和土狗都是七境巅峰!
竟在一息之内尘灭烟飞!
更加惊人的是!
这可是万法灭绝的黑石城!
这位林天官,又是如何做到的?
仅凭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葫芦么?
不!
绝不可能!
外界都说,他是天选之子……
“这一番,我又该何去何从?!”韦一舟满心上下忐忑无比,正自猜疑时,却见林季停住了脚步,指前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天下大同,万灵共生
韦一舟扭头看去,只见林季停在四层门外,目望所及翩翩红蝶四下狂飞。
“天官可是问这奇卷?”韦一舟皱起两眉微微摇头道:“内中详细早不可知,只是……素有传闻,此卷乃是当年圣皇所遗。自有卷出,便日夜悬立于此。醉花楼方才初建百年稍余,可此卷早就横落惊天数千载!凡有临者,必得亲见,无论那妖狐许与不许——至于那黄金百万一说,只不过是个骗了外人的由头罢了!”
“哦?圣皇?”林季沉吟一声,心下暗奇。
方才初见,林季就已察觉,那卷中景象既有临海堆山的巨弓大阵,又有流经半壁天下的九道长江。依此算来应在圣皇前后倒是不假,可那景中最后一幕却甚为惊人!
不但遁出世外,遥见三千,甚而还破入云端,径入三十三。那道青铜古轮仅是匆匆一瞥,已然神迹大现,足以惊震万古!
这般视角和见闻,绝非道成可有,即便天人也未可期!
卷中最后,红蝶坠下,碎落凡尘……
如这古卷真为圣皇所遗,又意味着什么?!
难不成……圣皇当年十境未成,冲关失败,就此殒落了么?
既然韦一舟也说不清楚,林季也没再细问,转身往下走了几步,又问道:“你方才说,这黑石城也是上天垂落至宝。除了你自觉蹊跷外,可还有何凭证?”
“这……”韦一舟道:“老夫也说不清楚,请天官随我到城心熔炉一看便知!”
林季点了点头,又道:“方才那几人尽为假名,你,也不例外吧?到底又是何人?”
“回天官。”韦一舟弓身一礼道:“实不相瞒,老夫本名杨万里,本是扬州修仙大族,背靠天剑门炼体养气。早在七百年前,魏延年一夜之中扫尽九门六派。师门、家族尽灭无存。幸得当时,我偶得了一本鬼宗术法,逃出一缕残魂。随后,就四处藏匿,以鬼法延喘残生。”
“又经百转千回,最终落在黑石城里。因是当初借苇成舟,独得其生,这才以此为名。”
“原来如此。”林季应了声迈下楼梯。
第三层里,水镜云天依旧蔚为壮观。
可与他方才来时不同的是,那一众妩媚女子全都穿上了衣物,各个手中都持着一柄寒光长剑,一个个满脸萧杀团团堵住了去路。
“找死!”未等林季出声,韦一舟身形一纵飘在当前,怒声喝道:“天官在此,还不闪开!全都活够了么?”
众女自然认得韦一舟,西王的赫赫凶名更是远播在外。
呼啦一声,人群退后七八步。
却有个白衣女子迎步走出,正是此前引着林季上楼的那个满脸文气的少女。
“西王见谅!”那女子走到两人面前微微一礼,两眼紧盯着林季问道:“敢问仙客,我主怎样?”
“那妖狐作孽多端,被我斩了!”林季回道。
沧!
白衣女子长剑出鞘,遥指林季道:“我知仙客本领高强,小女自难抵挡。可我主生养之情,恩若云天!愿以我血落溅当报,还望仙客成全!”
唰!
话声刚落,那女子猛的一下横剑抹颈。
当!
突而间,白光闪过。
那女子手中长剑立时断成两截,当啷一声碎落在地。
林季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一个个迟疑不定的身影道:“那妖女罪孽深重,该受此报。可你等虽有恶状却不至死。从此以后再无醉花楼,这黑石城也将天日重洗。或去或留,或善或恶,你等自行择决吧!”
“仙客……”
林季刚刚迈出两步,那白衣女子甚是惊异道:“我等都是妖族,你……你不杀我们?”
林季站了住,扭头问道:“谁说妖族就一定要死?以后这天下,只以善恶论因果,不以族群分你我!天下大同,万灵共生!只要你等行善勿恶,都是我大夏子民。大日普照,一视同亲!”
说着,林季看也不看众人大步向下走去。
临到梯角边缘,冲着缩在角落里衣衫不整的李四叫道:“叫他们进城找我。”
“啊?”李四一楞,随即连连点头称是。
韦一舟何等精明?可林季方才这番话,却令他很是摸不清跟脚:“天下大同,万灵共生?!我大夏子民……这又是从哪儿……难不成?!”
“难不成……这位刚刚破境而出的林天官,也要再行当年圣皇伟业?!”
“是了!否则那一方至宝大印又是怎地落在他手?!”
一想到这里,韦一舟不由猛的打了个激灵,快步飘身,赶忙追了出去。
心中暗道:“真若如此的话,追随圣主功比天高!这小小的黑石城又算个什么?!说不定,我还能从此洗去鬼身,再进一层!”
……
下方两层里人影如织,欢闹声声。
可一见到韦一舟的身影,立时都像丢了魂儿似的,个个止步禁声满心大惊!
更令众人惊诧不已的是:堂堂西王竟然躬身弯腰满脸赔笑的前方带路,在他身后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衣人却是一副理所当然!
这等奇观可是从未经见!
这人又是谁?
黑石城可要变天了么?
……
“圣主,这边。”步出醉花楼后,韦一舟引着林季直向一处僻无人烟的小巷走去。
暗地里,他把“天官”之称悄悄的换成了“圣主”之名,再见林季依旧坦然自若。
这下,韦一舟的心里自是百般确信!
这位天选之子可绝不简单!
当年圣皇,那是何等人物?
如今林季,也是如此天骄!
这要追随有功的话……
“这就是通往地下熔炉的入口?”林季顺着小巷走到尽头,望着那一扇黑漆漆的大铁门,仰头问道。
“是!”韦一舟回道:“这入口共有三处。”
“一处在城北,民夫大众挖回来的黑石,都从那里送进去,投入炉中。一处在这里,可径直进入内中核心。还有一处,在西门尽头,也可直达地底,只是要绕一个大弯子。”
“西门?”林季突而想起早在进城之前,李四向他说起东西两条大道尽头走向的事儿来。
“那西门尽头又是何处?”林季问道。
“佛关。”韦一舟回道:“经从此处,能直达佛关。甚而……还有人说,能绕过佛关,一直连通西土须弥山。”
“有人说?”林季奇道:“到底通往哪里,没人走过?”
“这……”韦一舟满脸苦相道:“这我也说不清。总之,圣主,你当面一见,自然就明白这一说法是从何而来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锈迹斑斑的铁棺
啪啪!
韦一舟抓起门上铜环重重的砸了两下。
嘎吱吱……
不见风动,也不见人来。
那扇厚重无比的大铁门嘎吱一声敞向两边。
露出一片方方正正的宽敞院落,正在当心极为醒目的立着一棵约有五丈多高的老榕树,枝叶遮天甚为壮观。
除却刚刚离开的那座色彩斑斓的醉花楼,放眼望去,这诺大的黑石城一片漆黑。
突然入目的满眼新绿,令人眼前骤然一亮。
可极为惊悚怪异的是,那根根枝杈上竟挂着一串串森白头骨。
林季走进院里仔细一看,那颗颗头骨都有牛头大小,正在眉心还长有一道竖孔,应是天生多目。
显然,不是寻常人族。
“自我来时,便是这般景象。”韦一舟解释道:“黑石城的来历早不可考。据说,远在上古,圣皇尚未出世前,这黑石城便就屹立于此。”
“圣主早已见过,此地黑石极为坚固。虽说历经战火无数魔难不休,可这城中样貌几无变化。这院落乃至这条僻静小巷历来都是城中禁地。八臂天王乃至早前历任城主无不派了层层重兵严加守护。擅入者,杀无赦!我也仅仅来过一次而已!这地方……怪的很!”
的确有些古怪!
就像韦一舟方才所说,这整座黑石城都不像人间所在!
林季绕着那棵大榕树看了半圈儿,径直往前穿过院落,从一扇半掩半开的石门间步入内厅。
内厅里空间不大,仅有十几丈方圆。
对面靠墙摆着一溜七口锈迹斑斑的铁棺材。
那棺材极为硕大,足有三丈多长,棺盖缝隙早用铁水层层浇筑混成一体。
不知经由几多岁月洗礼,那一口口铁棺千沧百孔锈迹昭然,仿若随时都将碎落一地。
除此之外,空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韦一舟上前解释道:“圣主,这铁棺下方就是入口通路。不过,路在何方却是因人而异。”
“哦?”林季奇道:“这又怎讲?”
韦一舟指向对面道:“这七口铁棺下方各有一条暗道,条条都往地心熔炉。可这铁棺上却藏有机关,每次仅能通行一人,每人所入通道各不相同。上次,我与他四人同时来此,可却不得不分从五路而下。你看……”
说着,韦一舟走上前去,照着其中一口铁棺猛然拍去。
砰!
那铁棺发出一声震荡空响,紧接着,哗的一声沉入地面。
“就似这般,你能拍动哪个,便可乘此下落。其他几个却是无动于衷。”韦一舟一边说着,一边又接连在其他几口铁棺上拍了一掌。
果然,其他几口铁棺材全都一动不动,甚而就连半点声响都未惊出。
林季走上前去,照着其中一口拍去。
砰!
轰声响起,铁棺沉落。
转向旁侧另一口,又拍了一下。
砰!
震声又起,铁棺再次沉下。
“嗯?!”韦一舟一愣。
林季也有些奇怪,照着其余几口依次拍打一番。
砰,砰砰砰……
接连震响中,眼见着数口铁棺齐平下落,都已沉入地面。
“圣主果然不凡!”
韦一舟稍一错愕,惊声赞道。
哗啦啦……
地面下方突然传来一片拉拽着铁索的哗哗声响。
咚!
紧接着,那黑漆漆的地面裂开一道长沟,赫然一分两半。
靠近墙边铁棺的那一半急速沉落,直往下去十几丈,这才轰隆一声停了住。
林季有些奇怪,韦一舟更是惊异不已,探头看去更是骇然!
那沉落的地面下方,露出一片黑漆漆的方形孔洞。
正在当中悬空停着一艘白玉大船。
船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七口铁箱子,正是方才那七口铁棺材。
与方才不同的是,对着那一口口棺材的船舷上,各自画着一道极为怪异的符号。
这其中有一个,林季倒是看着很是眼熟。
双剑交叉,日月同在。
其他六个,却是从未见过。
嗯?
最开始见这符号,是在天选秘境之中。
传说中的天外少年,凌凌三。
假身渡死的天机前身。
随后,又在蜃墙魔界中,在狐妃残魂上见过。
翻云城外山河所现,也是这般!
莫非……
这是天机一脉,青桑家族的印记么?
可其余那六个又是什么?
林季看了眼方才韦一舟所启动的第一口棺材,那上方的标记好像是个架在火上的葫芦,葫芦口中飘出三道虚线。
“那当初,其他几人又是开的哪一口?”林季问道。
韦一舟赶忙指点回道:“老泥鳅开的是第三口。”
林季看了眼,那上边的标记是隐约好似水纹般的图案中悬着一颗闪光宝珠。
“傻大个土无双是第四口。”
那上边的标记好似是一个举臂向天的人形,旁边还立着一团火把。
“那狐女开的是第六口。”
上边的标记是弯月在上,山巅在下,正在当中悬有一块好似石头样的纹路。
“那和尚开的是最后一口。”
那上边的标记是九叶莲花,正在花心飘着个卍字形。
对上了!
人、鬼、佛、龙、妖各开一门!
可多出来的两个又是什么?
林季又仔细看了看另外两个标记。
一个好似是三颗蝌蚪,首尾相连。
另一个好似是一枚铜钱,外圆内方,正在中间写着个从未见过的古怪文字。
“且不管他如何,下去看看再说!”
一时间,想不清楚,也就不再理会。
林季轻身一跃跳上大船。
韦一舟本就以轻身功夫最为见长,稍一犹豫也跟了过去。
嘎吱吱……
两人刚一落下,自那船体内部生出一片嘈杂的机簧声响。
紧接着,船身一震,呼的一下直往下去!
风声呼啸间,沉落飞快,仰头往上早已看不见头顶地面。
四下里黑漆漆一片,仿若夜空一般,无际无边!谁也不知尽头在哪,还有多远!
唰!
这时,一道亮光自船身旁侧飞闪而过。
在那光芒的照射之下,茫茫“夜空”中,隐约浮现出一道道巨大无比的身影。
仅是一只眼珠,就足有船身大小。
林季、韦一舟、连同这艘古怪大船,就像一颗落入大海的沙尘,沿途路径一只只巨鲸大鱼,直往下坠。
足足一炷香后,船体下方陡然大亮。
光灿灿的照得人有些晃然睁不开眼。
于此同时,四下里的气温也陡然高升,滚滚热浪肆意飞腾,烤的两人面色通红。
“圣主,你看!”韦一舟突然极为惊愕的指向前方。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七棺齐落,与船同沉
林季侧头望去,只见一道宛若火凤般的赤红色光影呼的一下擦身而过,明晃晃的照亮了大半个天际。
十几丈外,漆黑闪亮的晶石崖壁宛若刀切斧砍也似平滑如镜,接地连天。
唰!
随着火凤掠过,一个个如人大小的古迹铭文骤然闪亮、
“如是我见,佛在三十三重清净天立坛说法,当是时,诸界玄者皆来觐见……”
“嗯?!”林季不由一惊。
这不是刻在天外村口石壁上的半截经文么?
大船急坠,如落飞星。
道道铭文一闪而逝。
“……道尊叱喝,因果法出,佛主合什,九塔浮空。当是时,周天寂灭,万界成空……”
“……灵禅乐安遂定此约,圣由天择……”
随着大船一路向下,后半截经文也随之浮现。
其中所记,正与狐妃以剑为笔言无二致!
呼!
又一道凤形火浪迎空腾起。
那一道道刻在石壁上的铭文越来越密,接连闪烁。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诸法无我,尽法无我,我外无空,空自长安。”
“涅槃寂静,大圆往故,恒绝万古,瞬息无量。”
于此同时,一道道不知响自何处的钟声也悠然荡起。
当!
当,当……
一道道惊鸣宏亮无比,撞在千刃崖壁,散在无尽空中,回音阵阵连绵不绝!
呼!
也不知这地下深渊终至何处,那大船一路急坠宛若大日西沉,又过许久之后,那道道经文阵阵钟声这才消匿不见。
周围四下又如茫茫黑夜般再无变化。
只听耳边风声狂啸,只见眼前尽头飘渺。
“你上次来时,也是这般?”林季忍不住问道。
“不曾!”韦一舟回道:“七十二年前,我与他等四人一同乘棺坠入。那时,四下里漆黑一片,不曾见过半点奇状,也不曾听过半点怪响,甚而就连身在何处,又是究竟过了多久也是半点不记得。等那铁棺停住,便就到了一处地下残城。既像弹指一瞬间,又像渡了千万年。可这一路上却毫无记忆,谁也不曾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倒怪了!”
林季暗自心道:“莫非……这等异象,只有七棺齐落,与船同沉才可经见不成?!”
呼!
转瞬之间,那大船又急速往下沉了好远,半空中突而飘出一道道巨大无比的淡白色虚影。
那是一尊尊佛影虚光。
有的捏化法指,慈眉善目。
有的握掌成拳,满脸恶相。
有的多手多目,形若妖魔。
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唯一相同的是,那每一尊佛影都高大的实在有些不像话!
百丈、千丈、乃至横立虚空首足难见!
两人脚下的这艘百丈大船就似连绵群山中的一片微弱黄叶,随风飘零,不知归期!
虽然不知道那另外两道古怪标志又是代表着何种含义,可料想应是与人、鬼、佛、龙、妖一样,都是一宗昊天法门。
既然如此,这一路所见怎地只有佛门显现,却是丝毫未见其他几宗的痕迹呢?
林季正自奇怪,突然觉得那大船降落的速度猛的一下慢了下来。
砰!
突而间,四外传出一声大响。
船身微微一颤,好似破入了什么无形屏障一般。
紧接着,那眼前的景象瞬间繁杂了起来。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黑光大城。
乍眼看去,与上方的黑石城几乎一模一样,都是由一块块巨大无比的黑晶砖石堆砌而成。
只是,更为雄壮宽广的多。
差不多能有十几个黑石城大小。
那城中建筑,多为圆顶尖塔状,正在大城中心,空着一片足达七八千丈的圆形深坑。遥遥可见,自深坑底部时而有火光迸出。
除此之外,这诺大巨城,一片死寂。
时而亮起的火光闪闪灭灭,照得整座大城忽明忽暗。
随着那大船徐徐落下,林季看的很清楚,那城中不但有人,而且密密麻麻足有千百万!
有的成群结队站在街头巷尾,直向城中圆坑探头远望。
有的孤零零的坐在塔尖房顶,闭目盘膝一副安然之态。
有的惊身骤起,
有的安身就坐,
更多的却是飞身奔逃。
可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不但一动不动,甚而全都化成了一块块晶亮黑石!
或者说,不知被谁又费了多少功夫,硬生生的用黑晶石雕出了此间万生象!
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光着脑袋身穿六净袍的佛家子弟,偶有几个长发旁人也都在外城边缘。
呼!
大船斜掠半空,直向城中巨坑落去。
临到坑外边缘,林季才发现,那坑不但极为硕大,更是深的可怕!
眼见那闪闪烁烁的红光就在面前,可又一连落了几柱香,这才看的更真切了些。
正在坑底中心,长着一棵巨大无比的菩提古树。
那树,也如城中万象一般,遍体漆黑晶晶闪亮。斜向四外伸出七根粗大的枝杈,尾端平伸放大,好似巨大无比的手掌一般。
大船稳稳落下,正好就在掌心。
林季四下看了眼,不由暗下生疑道:“树生七枝,船落当心。难道,如此大船原本共有七艘?真若如此的话,那另外六艘又在哪里?”
砰!
砰砰砰!
正这时,随着阵阵机簧声响,一直牢牢停在大船上的七口铁棺材摇摇晃晃的浮起当空。
林季一跃而上,招呼韦一舟道:“走,且看此处到底有何名堂!”
两人乘着铁棺顺着巨树一路往下,又经许久过后,这才见了底。
那巨树下方,仍是一座漆黑石城,只是远比此前所见小的多。
咚!
七口铁棺径直从一间空顶大房中沉落而下,重重的一声闷响过后,严丝合缝的嵌入地表之中。
若不仔细辨别,实在难以发现有何不同。
“圣主。”韦一舟叫道:“上次来时,也是落在此处。”
说着心悸不已的仰起头来看了看那黑漆漆的夜空!
谁又敢想,他们方才就是乘坐此物沉落虚空?!
林季也看了看那好似远无尽头的一片虚无,心中暗叹:“这世间竟还有如此奇异之地。也不怪那几人来过一次之后,再也不敢涉足,这般诡异之地,谁不惊惧?”
林季指了指对面那扇早已坍塌的石门道:“那所谓的地心熔炉就在这里?”
“对!”韦一舟点头应道:“方才小人所说的三条通道,这便是其中之一。另一条在对面石屋里,只不过,只能下石,不能进人。第三条,就在熔炉后方,一直往西去,可能直达佛关,也可能暗通须弥山。可是……却从来没人敢走。”
“前方带路。”林季嘴里说着让他带路,却是身形一纵早已跃出门去。
且在同时拔剑斜飞,厉声喝道:“什么人?!”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昊天印
早已坍塌的石门外,一条狭长小巷笔直的伸向远方。
茫茫夜色中,一道身形高大、微微驼着背的灰白人影,手里提着盏忽明忽暗、绿油油的小灯笼快步如飞。
虽在黑石域中展不开半点修为,可林季的炼体功底本就不差,又经吞食了真龙血肉后,远非常人可比!
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样迅疾狂追,却始终离着那道人影三十丈外,再也难近半步。
眼见着那人一路穿过小巷,直往正中那间红光迸射的大屋里走去。
“圣主且慢!”
韦一舟所修行的是鬼宗功法,虽说也同样施展不出半点飘忽之术,可他的轻身功夫也极为了得,一路急追之下,仅仅落在林季身后三两步,一眼那人走近屋门,慌声叫道:“这就是地心熔炉!”
“哦?”林季立住身形,转头问道:“你上次来时,可曾见过这道人影?”
“见过。”韦一舟神情一凝道:“上次来时,我等转了大半个时辰,其他别处都和黑石城相差不大,也没个什么好看头儿。惟一就是这熔炉极为古怪!那时,这人就侧在炉边呼呼酣睡,自始至终从未翻过身来。我等连个样貌也没看清。”
“他是睡的香甜,可那炉中之火却是甚为霸道!”
韦一舟说着朝那座红光爆射的大屋又望了一眼,仍有余悸的说道:“钟家离火,极北圣火我先后都曾见过。可与此相比,却如小儿耍戏不值一提!”
“莫说被那怪火烧到,仅是离的近了些,也将瞬化成灰!上次来时,那秃驴禅通仗着罗汉金身,想要凑前几步看个仔细,刚迈半步,全身衣袍立时化作飞灰,连挂在胸前的七宝佛主也散做尘烟!若不是他早有防备退的飞快,怕是早就损命当场了!”
“既然如此……那人又是为何不惧?”林季朝着那座忽明忽暗的黑石大屋看了眼道:“且去看过再说!”
说着,林季一步步直向大屋走去。
三十丈,二十丈……
越往前去,那滚滚热浪便愈加炽烈。
直烤的人周身上下大汗淋漓。
每进一步,那股千针齐刺的痛楚就更加难忍!
好在的是,这一身青叶法衣倒是毫无损伤。
强忍着万般不适,林季一直走到屋外十丈处停了住。
红光闪烁中略有模糊,可内中景象也一览无余。
只见那屋内当心铸有一座硕大高炉,炉中赤红色的焰火上下翻腾烧的正旺。炉火旁边站着个身形高大的灰白身影,手里抓着半截黑乎乎的木棍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炉下炭火,好似正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哗啦啦……
突然之间,屋顶上方传来一阵乱响。
紧接着,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东西落在炉里。
火焰暂时被压了住,迸射而出的红光也随之骤然一暗。
林季定睛一看,那刚刚突降而下的正是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黑色晶石。
也就是黑石城外,那万众百姓辛苦凿挖之物。
正对着火炉的屋顶上方开着一孔笔直大洞,遥遥向上漆黑一片,也不知高有几许。
想来,这应该就是那条自称北王的老龙垂石下落处。
怪不得那成千上万人祖祖辈辈足足挖了数千年,可却从来没人见过那块块黑石堆在何处,原来,竟是统统都扔到了这里!
若不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那一块块坚如玄铁般的黑石竟被当成了煤石炉柴?!
“可这到底又是何方所在?”
“眼前这人又是谁?”
林季满心惊奇的又看向那道灰白人影。
赤红色的火舌从黑石缝隙里一下一下的抵舔而出,刚刚暗下去的光线又亮起几分。正巧那人一周抓着木棍连连拨弄着黑石,微微侧过了半个身子,林季一眼望去倒是看的正清楚。
那人的眉毛胡子雪白一片,飘飘然垂到胸前,很有一副仙者之风。
只是……满脸上下落了一层厚厚的烟灰,稍显几分狼狈。
也不知经了几多岁月,他身上那件月领道袍早已破得不成样子,更是丝毫看不出原本色彩,只呈一片惨淡灰白。
光溜溜的头顶上极为明显的落着九道戒疤,额头前方深深的皱纹里刻着个极为古怪的印记,乍眼看去就像是一只仰头向上的双头蝌蚪。
抓着木棍的那只手臂上,层层叠叠满是金黄色的鳞甲,就连那五根手指也形若鹰爪一般。
另一只半缩在袖口里的手,却是森森白骨。
佛门的戒疤、道宗的法袍、魔宗的印记、满生鳞甲的手臂,枯骨亡魂般的手指……
一时间,竟是难以分辨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是魔还是妖!
更为奇怪的是,他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这熔炉人鬼莫近,他又为何偏能进退自如?
林季微微一拱手道:“在下林季,敢问前辈大名。”
“嗯?!”一直旁若无人专心拨弄炉火的老者突而扭过头来,一脸吃惊道:“你说你叫什么?”
“林季。”
“林季?!”那老者的两眼猛然瞪大,上上下下又打量林季一眼道:“你说你叫林季?!”
“是!”林季面色不变,可暗下却很是奇怪:“这人苦守在炉边也不知经了多少年,怎么一听我之名姓竟是如此惊奇?难道,他此前也听过不成?”
老者双眼落在林季腰间,微微一点头道:“不错!道剑已然在手,昊天印呢?”
昊天印?
林季一楞,随而猛然想起,他所指的可能就是那一方得自青州古墓的金光大印,从袖中掏出印来托举向前道:“在此。”
那老者一见大印猛的一下顿了住,两只眼中泪水狂涌,上下双唇微微发抖。
当啷!
手中的木棍猝然落地。
噗通!
猛的一下双膝跪地,以额点地重重连声,隐隐带着哭腔嘶声叫道:“老奴叶咤,参见我皇!”
“这……”林季不明所以,甚为惊愕。
就连站在远处的韦一舟也不由大吃一惊:“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前辈快请起身。”
“谢主皇恩!”老者又重重的叩了一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
“老前辈,这到底是何方所在?你又为何苦守于此?你又从哪里听我名号?还望一一详叙!”林季诚恳问道。
“是!”那老者躬身一礼,也知道这炉火厉害,林季近身不得,一步踏出跃在门外,冲着林季又施一礼道:“我皇新登,不知缘故,请听老奴细细道来。”
“此间方圆,名为绝法界七。”
“哦?”林季奇道:“这名字倒是有些古怪,又是何意?”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开天圣皇
“天地初始万法未生,世间七祖各悟有道自衍一宗,这便是人、鬼、佛、龙、妖、魔、巫等七族。后经天地末法大劫,七祖相续涅槃。其归结之地万术枯萎自成一界,俗称绝法界。此界共有七处,当下黑石所在便为佛祖涅槃所在。佛祖乃是最后离世之祖,成第七处绝界。故而,此处也被称作绝法界七。”
那老者稍稍一顿,又接着说道:“七祖涅槃后,风土逆转天崩地裂。往日神州裂化三千,成当今之三千界,昔年天域分崩三十三,为此下之天阙。”
“自天崩地裂之后,各族纷争乱战不休。又经整整数万年浑沌无序后,人族出一圣者,一统天下,被万界众灵共称为开天圣皇。开皇又封七族首领为长,各领其族天下大同。后世所称的道尊、佛主、魔皇便是由此而来。”
“又经数万年,开皇落世。佛道两宗为争人族正统,道尊与佛主狂斗一场后相续损落。由此一战导致诸法灭绝,万界封塞,也就是俗称的绝地天通。”
“魔皇为了得获无上天机,劝说其他四位尊首一同破启开皇古墓。却不想开皇早就设有禁制,那五尊全被锁在其中。可由此那古墓也裂开了一道缝隙。那缝隙所在,便是此间天地。”
林季听闻至此,恍然问道:“这可就是天选秘境的由来?!”
“正是!”老者回道:“传说中,开皇离世前寻续无人,又恐浩劫再生,便把衣钵传承匿入墓中。那几大尊首正是为此而来,可却能为不济全被封入其中。那层层禁法罩住五尊之后,余力不足露出一道缝隙,也就是俗称的天选秘境。又因当初是以魔族之力强行开启,也被不知往故之人称为魔界秘境。”
“原本那墓中隐有七种禁法,却相续被破了人、鬼、佛、龙、妖五法。由此一来,也只有这五族才可进入。又因那重重禁法之故,道成往上入境不得,这才有了‘入道一线,成而无望’一说。”
“所谓之天选,便是开皇借天选续。想要选出可一统天下万界之人!又过万年后,轩辕无极破境而出,成第二任人皇,可却不敢以开天为名。更为可惜的是,终此一生,他都未能破冲此间桎梏。神劫未成,止步十境而终。”
“那当时,他一路冲关可却并未闯进内里核心。索性的是,他这一行带回了许多开皇圣物,得以法传天下。更重要的是,还带回了两件定天神器。”说着,老者指了指林季手中、腰间道:“这天、地、人、道四剑乃为风土初开时,道祖所持本命之物,也称开天圣剑。这方昊天印乃是开天圣皇凝天地昊气铸结而成,可由此号令天下威震万族,从而盛世再造,天下永安。开皇有言:得此两物者,便为当世人皇,天下之共主!”
“自圣皇轩辕故去至今,已然整整八千余年,世无人皇,天无定主。如今老奴再见两物,不由甚喜甚悲。总算盼得我皇再临,眼见天下可定,万灵苍生何其大幸!何其大幸啊!”
说到此处,那老者双灰蒙蒙的眼中已然泪花闪烁,哽咽连连。
林季也不由甚为唏嘘,暗自心道:“当初从陆爷爷口中听闻圣皇轩辕定天下传万法时,便自惊叹不已。却没想到,此前万古,更有这般传奇!”
“老前辈!”林季收了收心绪,奇声问道:“早在此前,你可听说过我?”
“是,三十年前,青桑弘扬来过。”老者一顿道:“哦,这名字你可能听的有些陌生,他行走这界世间所用的另一个名字是——天机。”
林季不由一楞,天机的名姓倒是听他说过,却是没想到,此间仍有天机所布之局!
“天机是青桑一族遗在世间的唯一孤脉。而人所罕知的是——开天圣皇的本名为青桑昊阳。”
“青……”林季愕然道:“这么说,天机是开天圣皇的血脉传人?!”
“是仅存于世的唯一血脉!”老者着重说道:“当年五尊乱世后,青桑一族尽被诛杀怡尽,仅有他们爷孙两人乘坐法舟逃往此间世界。仓猝之间不得不砸碎了天术神碑,那时的天机年岁尚小,仅是学了半篇《窥天术》。”
“他们爷孙俩刚刚沉世不久,柳斩和蚩拔玄冥也随后赶到——这两人一个是鬼宗首座,另一个是魔宗行走。在鬼、魔两宗内的地位形同佛子灵禅和道门乐安。”
林季暗自心道:“原来如此,看来,也同天机一样,洛离、张子安都是他们的化名而已。原以为,这两人所代表的是道、佛两宗,想不到竟是鬼、魔两派!这可是越来越热闹,也越来越捉摸不定了!”
“道尊和佛主相续损落之后,道子灵禅和佛子乐安本是为了寻找佛道两宗所遗落的无上法宝《因果薄》和九色塔越界而来。不想,却被鬼、魔两宗的首座行走先后找到。无意中,又被他们发现了青桑遗脉。”
“老爷子为了护住天机这棵青桑神族唯一的独苗血脉,与柳斩、蚩拔大战一场后命丧当场,致使《因果薄》下落不明,九色塔也黯然无光。柳斩和蚩拔玄冥修为大降之后,一时间离不开此处天地,被牢牢的困顿于此。那唯一的法子便是另寻一个开天之人,破开这层禁锢。”
“只是,借由此法的话,他们两人中只能逃出一个。胜者为尊,叱咤万界。败者散土成烟,就此泯灭!”
“苦等数久之后,终于盼来一个天外来客。那人……名为林季。”
“就在这时,天机来到黑石城见我。说是要将计就计做一手局中局,与柳斩、蚩拔狠狠的赌上一回!”
“那时,他早已去过秘境,可却未能破出饮恨其中。索性的是他手中握有青桑至宝三生钱。过去、现在、未来三钱各自可保一命,他舍了一枚过去钱这才逃身而出。由此之后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你身上!”
“于此同时,他也给你留了最后一道后手。”说着,老者伸手一掏,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道:“这是天机所留下的未来钱。可这此中所系却是你的性命!说是万一钱生裂痕,定是你身遭不测,到时让我把这枚铜钱扔进炉中,你便可再次转世重生。”
林季紧紧的握着双拳,默然不语。
像被一柄千斤重锤狠狠的砸在胸口上!
“哦,对了。”老者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问向林季道:“你可知你为何叫林季么?”
“嗯?”林季一愣。
前世今生,原主的名字就叫林季,难道这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老者眼望长空,幽幽念道:“当年,你刚一落世,天机就登入门中。略施小术后被你父母求着赠名。他假意推算了一番后,为你起了个林季之名,说是林生四季,富贵长生。其实,则不然!”
“季者,三也。预示第三位圣皇即将横空出世!”
“从那时起,他就把青桑遗恨、安天夙愿乃至所有的希望全都压在了你身上!甚而不惜以死破局,换你梦醒知途!我皇,且如今,你可知他这一番良苦用心?!”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开天初始,火之精灵
听闻至此,林季不由重重的长叹一声!
世人皆羡大道无疆,可终其尽头却是正气沧桑!
前有青桑昊阳、轩辕无极先后两代圣皇大义凛然。
今有天机、墨曲、乃至田胜国、宋启明前仆后继!
而我,又何辞敢让!
“老前辈!”林季面向老者深施一礼道:“与天有愿,与人有恩,林某定将不负所望!”
老者赶忙还礼道:“老奴确是老了些,可前辈两字却实不敢当。自开天至今,老奴始终勤勉如初,从未有过半分懈怠,只望有朝一日,天出圣主,神州再现!可先后两皇皆未成愿,灭死中途。如今,我皇临世再降,老奴自当极尽所能舍身尽骨!”
“自……开天至今?!”林季愕然惊道:“前辈可是说……你自开天初始活至当今?这……这岂不是长生不死?”
“死,还是会死的,只是活的久些罢了。”老者解释道:“老奴虽已化做人形,却非人族,乃是开天初始一缕火精之气。天地初分,七气化形,各为阴、阳、金、木、水、火、土,七祖各悟一道。人、鬼、佛、龙、妖、魔、巫等七族也便由此而生。”
“老奴只是当年由佛祖所炼化的一道火精之气而已,也称火之灵。后来,随了佛祖习法,又被赐名叶咤。神州炸裂时,七祖拼死力挽可仍无济于事。七祖涅槃之后,我等七灵也被同时封于绝法界中。”
“在此界中,万法莫出,天地永固。我等虽可长生,却也永世不得再出!除非……万象如一,神州再聚!”
“青桑昊阳和轩辕无极这两位圣皇都曾先后来过此处,老奴也一并告知天地之弘愿,七祖之永望。只可惜,青桑昊阳险差一步,身死云天。从而导致七尊纷乱绝地天通。索性的是,尚余一线,仍有可期!”
“轩辕无极得了开天四剑,重掌昊天印。本以为大事将成。可却未免太急了些!刚入十境巅峰,就想化神破界。从而魂影无踪!”
“自他死后,剑、印两物不知所终。茫茫天地乱象不休,更别说那大界三千,云天三十三又乱成了何等模样!老奴本以为神州再复已然无望!却不想,刚刚过了八千年,竟有人再次集掌开天四剑、昊天神印。第三任人皇再次登临与世,万界众生何其有幸!”
“这……”
此时林季满心震愕,已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轩辕无极早在八千年前,九州道法尽是由他所传!
青桑昊阳更在数万年前,道尊、佛主尽是由他所封,连那所谓的天选秘境也是他的墓穴而已!
可这老者,竟还在此前不知多少万年!
开天初始,曾随佛祖习法的火之精灵!
这,这实在太过于骇人听闻!
当时在潍州,听陆爷爷讲起上古往事,甚为惊愕,想不到九州此前,还有这般人物!
如今在此处,又听火精说起天地旧幕,如雷击顶,想不到天地之间,还有如此传奇!
老者稍顿了下,又继续说道:“想必我皇,已在黑石城中见过那道红蝶奇卷。那是当年轩辕圣皇化神失败后的一息残念。自从五尊乱法之后绝地天通,此间世界,早不容十境再出!即便天人九境也仅能同时出现一人。此前诸多道成、罗汉都已先后发现了这一点,俗称天人天人,天下仅此一人!”
“西土佛门那些所谓的菩萨,只不过是借着佛光幻灭的一刹那,假入九境而已。其他所谓踏入九境的各宗余人,也仅是半步飘渺而已!”
“唯一的例外,就是曾破境而出的诸位天选之子。不但可达九境,甚而都可由此再跃高升!”
“为何此间世界把十境称为陆地神仙?十境往上有一道破之不去关口,名为化神。成,则游身三界,踏巡周天。不成,则灰灭烟飞!”
“若跳不过化神这一关,任你在此界方圆如何随心所向肆意而为,也不过是坐井观天,指尖称王罢了!”
“你既看过轩辕古卷,就应知晓。这天下之大,何其浩瀚!地阔三千,天高三十三!那才是真正的天下!”
“而这三千大界,三十三层云天合而归一,才是往日之神州故地!”
“当年七祖,先后两代圣皇,唯之所愿,便是神州再复,万象如初!”
“这也是身为圣皇之重任担当,绝非缩在此界做什么陆地神仙!”
老者看了眼林季又道:“话虽如此,可也切莫心急!当年轩辕圣皇就是如此,前无古人的破开十境巅峰后,趁着余势想要径直化神,最终落劫而损,凭空消散了去!”
“此间世界只能出一位踏破九境天人!能破十境者必是天选之子。”
“可既为天选之子,那化神契机除了自身修为之外,更需昊念归一!昊,乃天地归一,念,为万众所仰!缺一不可,失之必薨!”
“当年,我与轩辕圣皇也说过此等同语。只可惜,他却悟错了去,以为这此间九州便是天下,中原百姓便为万民。一统九州、十境初成后,便想破界化神。直到他跃出此界,才知何为天下,可却悔之已晚,只落的那般下场!那红蝶一念,便是由此而成!”
“那残念古卷本是落在玉京山上,几经辗转后,落与再次破境而出的简兰庭手中。知闻这般往旧后,这才以“天下”为道,修入天人境。只可惜,他修行有余,治天不足,天下万民尽遭秦手。再之后,也不知又经何事,突而消失,了无踪迹。”
“我皇……”老者沉声道:“这所谓之天下,当以此下为天!”
“一界不安,何以定神州?!”
林季拱手礼道:“受教!我之本意正是如此,先定西土,后平东南两海,再往极北。待天下归一后,再图破界!”
“好!”老者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我皇可知,你自破界之后,为何迟迟未曾道成?”
林季一楞,心道:“我修为增进之快已是千年难遇!早前不提,初入秘境时仅为入道中期,这才几多光景?就已半步巅峰,离之八境道成仅有半步之遥。这般神速世无绝有!可这“迟迟”两字又是何从谈起?”
第一千二百章 七法真身
老者慢悠悠的说道:“世间万法欲速则不达,可入道至道成这一境却不然!”
“养气需盈方可开灵,游夜黑寂方可日明,可入道和道成之间,却看境若隔山,实则一雾遮眼!一为入,一为成,本为一境两名。这也就是为何自古以来,一旦破劫入道便可与道成境同辈相称之原由!”
“入道难,道成更不易。可这是对旁人而言,破境而出的天选之子却无需这般!”
“开皇之墓凝万法之初,既能从中破境而出,已然道境大成!何须再悟?当年,简兰庭破境之后,三天道成,四日巅峰,仅用七天便已举世无敌!自“天下”得浩然剑后天人独成。一路镇西土、斩妖国何其快哉?!轩辕圣皇破境当夜昙花盛放,花枯未落已然巅峰.晨明初晓天人已毕!于此相比,我皇又是如何?”
“这……”林季满心震撼,一时无语!
这才叫惊为天人!
“我皇迟迟未成之故,非是天有不足,而是……融有七法之身!”
林季奇道:“何为七法之身?”
“所谓七法,乃是人、鬼、佛、龙、妖、魔、巫。早在上古时七法互融、通身合用。比如老奴等七灵,尽可习学七宗之法,那时修士无不兼学多宗。可随着神州破碎,七法传承各成一脉,进而以族相隔密不外传。身容多法者再不多见。”
“纵然,一法大成也可独绝,可欲昊天问鼎,必渡七法之劫!身容七法者,自是经天易渡,可每境跃升时却另有困处。我皇正是此数!”说着,老者突而向林季身后一指道:“我皇且看。”
林季扭头一看,只见身后地面上落着七道与他此时动作一模一样转身回望的黑影。
高矮胖瘦,长短不一。
在对面那道时亮时灭的火光照耀下,微微晃动着忽明忽暗。
“老奴虽被困在绝法界中离身不得,更是术不得出。可火灵之本命天赋却仍旧建在,经此一照,我皇法身尽显无藏,此七法原由来去,我皇可还忆否?”
不用他提醒,林季也早已察觉。这七道身影竟是各个都有些眼熟!
第一个,高身阔肩、半飘虚渺的身影,正是当年初离青阳,半路所斩的鬼王之子。
此时,已成他鬼法之身。
如此行径,应该不是那憨鬼所为,他爹周癫那时也没这般手段。
细细想来,应是化名洛离的鬼宗首座柳斩所为!
第二个,头顶光溜溜挺身高立的,正是在萨迦寺所斩的阿赖耶识!
他的肉身被秦临之盗走附身,可其魂魄却成了林季佛法之身!
第三道身影,张牙舞爪头顶生角,见那形体样貌正是被他斩在襄州江畔的九道江龙子敖浪。
当时以为仅是随手斩了条恶龙而已,可如今再一想:那贼龙虽恶,却也不傻,九道江横穿五洲何其宽广,为何非要跑到强者云集的襄州作乱?恰又赶逢他在附近?
想必,也是被人充了棋子!
此时,已成他龙法之身。
第四个,半身侧立、体态婀娜的正是自魔界中附身而来的妖女胡九媚。
当时,她已被墨曲封山成阵困在其中,却不想她的魂魄却随在林季身上从未离去!
怪不得那时,就在泥土聚来马上就要盖住狐女的一瞬间,竟在她那副看似呆愕的眼中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没想到,这天外妖女竟还有一手如此算计!
如今,已成他妖法之身!
第五个,圆圆滚滚的两头稍尖,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巨蛋。
林季稍稍楞了下,随即想起,这不就是经霍不凡开化之后蕴生灵识,又被他起名为“小煤球”的雷云珠么?
是了!
这家伙本就是魔族至宝,如今已成他魔法之身。
第六个,身形枯瘦微微弓着腰,正是假意护送萧家遗脉暗与孤鸿勾结一处的怒神使者之后,奥大师!
原以为早把他灭杀当场,却不想那巫术着实诡异,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附影在身。
如今,已成他巫法之身!
第七个身影正是他自己,可极为怪异的是,那身影留着一头齐耳短发,两眼处闪着一片精亮光点,很像是……戴着一副眼镜!
这的确是他自己!
不过,却非如今。而是……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样子!
这火灵之光的确霸道,竟能照出我前世今生!
老者见林季愕然不语,还以为他头一次见到七法真身被惊了住。唤声叫道:“我皇……这七法并融之身既是枷锁桎梏,也是大运造化!就似沙海穿行,一人一囊固然轻快,可若行之半途,囊中水尽又当如何?可你,却身附七囊!其之远达,焉可比之?”
“早在七境入道之前,多法同身如虎添翼,自是进展神速。可一旦入了道境,这诸多法身便成了拖累。极少有人能身兼多法而道成。”
“所谓之道成,便是道定法成。到那时,诸般法道再也不能融身而入。恰在此时,七法融身正是齐天造化!只需循道而成,一一练就便是。不知我皇又是以何入道?”
“因果。”林季回道。
“是了!”老者点了点头道:“据我所见,我皇身附七法之中,竟无一法与身相容!想来,俱是为缘因果强附而来。如此,我皇只能一一完成其之因果,方可诸法大成!”
林季微微一楞,道:“这又怎讲?”
“若我推算不错,你早已半步许久,可却迟迟未成之故,乃是因果未了!”
“七法因果,各有所困。了一法因果,成一境修为!”
“这……”林季木然,一时有些没了主意。
若是修为不济,可苦打经熬百般磨炼。
可若层层境界都卡在因果上,这又如何是好?
那七道法身各有来由,诸般因果更是毫无头绪!
又让他从哪下手?
更为怪异的是,连他前世之身也在其中,又该怎么了却这段因果?
轰隆隆……
随着一阵乱响,对面屋顶,又一片黑石轰然砸落。
那北王老龙虽已身死,可仍有一车车的黑石连落而下,整整千万年来,从未断过。
被黑石一压,方才还闪闪灭灭的火光立时暗了下来,仅有一线微弱至极的光影轻轻闪耀。
面前老者的身影也在同时飘渺闪烁,彷如随时都将破碎散去。
“我皇……”那老者的声音瞬间苍落,几乎轻不可闻道:“盈满损缺,此乃大道真意!我以石炼火为延寿岁,可耗尽心力也需十年一睡!我皇七法融身桎梏如笼,可一旦破出,将成无上造化!老奴言尽无赠,还望我皇……”
轰隆隆……
又是一片黑石落下,满眼漆黑之中、眼见那老者的身影骤然破碎!
“老……”
林季刚出半字,转而朝大屋火炉重重的躬身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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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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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玉京三千台,天衍落尘埃
轰隆隆……
滚滚黑石接连落下,炉中余火瞬间熄灭。
“我皇……”
石屋内火炉旁,那一盏幽幽闪耀的小灯笼,微微晃动了几下。
“……神州再复,大法同……”
本就微弱至极的烛光骤然暗去,火灵叶咤那极为不甘的嘶喊声也在同时戛然而止,整个地下石城也随之陷入一片黑鸦鸦的死寂之中。
当!
突然之间,自火炉中猛的传出一道震荡钟声。
呼!
刚刚熄灭的炉火猛然窜起一丈多高,一道道炽烈火舌不停舔食着块块黑石。
散去身形的老者再次出现,却是侧身倒卧鼾声大起。
好似方才那个溯古叙今侃侃而谈之人并不是他,仅是无相大梦一场!
林季稍稍一愕,便自明悟:那火灵被困于此,永不得出。十年一醒中,仅存的几分气力,全都用来指点自己,如今,气力已尽又沉沉睡去。
林季默声不语,遥向炉火又是重重一礼。
火灵不熄,贤者永存!
此礼敬开皇、祭六祖,更为这千万年来芸芸不屈之万生!
转过身来,却见韦一舟早已跪伏在地,甚而连头都不敢抬。
“韦一舟。”林季唤道。
“小……小人在!”韦一舟诚惶诚恐的颤声回道。
此时,韦一舟心中大浪翻涌滂湃不已!
从扬州到维州,这辗转千万里他曾见过几多生死轮回?
从修士到鬼族,这荏苒数百年他又历经多少沧桑巨变?
可与这方才所经所闻一比,却都统统不值一提!
当初那扬州九门六派十三世家,为之明争暗斗争进而引来灭门之祸的,也不过是件寻常道器而已!
凡夫俗子得获此物,可兴其家族数百年!
门派子弟得获此物,可威震方圆千百里!
可在道成者眼中,区区入道也不过是秋虫蝼蚁!
方才听那老者所言,大道千古高山阔海!那在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道成境却又算个屁!
天人,化神……
乃至七法之尊,开天列祖……
更为惊人的是,有望再复不世神州的第三任圣皇就在眼前!
更为可笑的是,刚刚几个时辰前,自己还想夺了那宝印取而代之!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韦一舟!”林季喝道:“你虽口口善恶有知,可却杀孽浩重,百死难赎!本应将你就此抹去,可又太便宜了你!念你方才引路有功,且就指你一条赎罪坦途,你可愿意?!”
“愿意!”韦一舟想也不想,赶忙应下。
“好!”林季点头道:“火灵前辈已沉寂睡去,可此间却应有人照料。你就留下做个不眠人,日夜守护在此以防有人生乱。待有他日,神州再复,也算你大功一件!”
“是!”韦一舟应道。
“抬起头来。”
韦一舟慌忙抬头,林季抓起昊天印落在他额头道:“黑石城中万法枯绝,此印落下,权当受命。现封你为护火使,行安护周全之责,若有懈怠,定惩不饶!日后功成,必有重赏!”
“盛谢皇恩!”韦一舟慌忙跪拜。
许久过后不见动静,再一抬头,那四下茫茫夜色中一片寂静,哪还有半息人影?
轰!
小巷对面爆起一声炸响,紧接着一道白光飞冲而起,遥遥直向天际冲去。
韦一舟眼巴巴的望着那艘大船越去越远,渐渐变成一道流星瞬息不见。不由谓然长叹道:“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转而又苦声一笑自语道:“走?又往哪里走?那天下九州我又哪里没逃过?如今,却连这黑石城都呆不安稳!他要真成了圣皇,那天下方圆尽为他土,哪还有我半寸容身之所?!且在此处倒也好,至少这里绝法隔天岁月静流,也算得了长生不是?!”
“万一……我是说万一,他真能像那火灵老头说的,再复神州成了御天圣皇,这岂不是一份莫大功德?说不定也能随着一路飞升!”
……
轰隆隆!
随着一声震荡巨响,飞逝归来的大船稳稳的停了住。
林季四下一看,又是那间黑压压的小房间。
嘎吱吱……
地面合拢盖住大船,那七口锈迹斑斑的铁棺材同时升起,又像方才沉落之前一模一样的依墙成列。
林季回头看了一眼,若不是刚刚归来,谁又敢想那下方竟有如此景象!更是难以知晓那诸般秘事!
方才种种好似大梦一场!
林季叹息一声,自那扇半掩半开的石门间一跨而过,刚要走出院落,却见院中那颗硕大的老榕树上竟挂着一颗红鲜鲜的浆果。
“哦?”林季一愣,忽而想起韦一舟所言。
那历任城主之所以不顾一切的采挖黑石,就是想换取一物,说是能借此延寿三百年。
可韦一舟当时说的明明白白,那丹丸是个蛋黄大小乌黑腥臭之物,并非是什么红色浆果啊?
林季走上前去,刚要伸手摘下果子,突而看见那浆果下方的树干上刻着两行极为熟悉的字迹!
“黑丸延凡岁,圣皇吃不得!法果千年出,下颗不归我!”
“七棺挨个拍,老火如去来!玉京三千台,天衍落尘埃!”
“天机啊天机!你个老小子……”
林季一见天机手迹,不由眼眶一湿。
却在同时,既满心感动,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感动的是:有了这番谶语在,不管什么时候,又经由了什么变故,就算没人引路,整个黑石城空无一人,林季也能由此发觉地下秘处,进而见到火灵知晓来去往故。
气的是:天机这家伙向来如此,总是话说一半!
那最后两句,又是不明不白!
到底什么意思,还得去猜!
好在玉京山他也先后去过三次,知晓还有这么一处神奇所在。
只是不明白每次都是怎么去的,那到底又是个什么地方。
天机谶语向来古怪,一时也想不明白,索性林季也就不再执迷,伸手摘下了果子。
“哎?”
摘果在手后,林季又突而想起:“这家伙上次给我和方云山占卦用的果核,是不是就得自这里?”
不过,那上次是个半青半红的果子,这次却是通体鲜红,难道这千年之果次次都不一样么?
如今,我也得了这果子,是否也能借此一窥天机?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炼尽此间所有黑石?
罢了!
刚有此想,林季又一转念道:“果核是果核,秘术是秘术。火灵老前辈不是说的很清楚么?
况且,天机那一身神鬼莫测的推天之术是学了半篇《窥天术》之故,绝非是靠什么果核奇物所至。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林季把浆果收在袖中,刚要转身离去,忽而又闻到一股异常浓烈的腥臭之气。
循味儿一看,只见那一串挂在树上的巨大头骨间腾起一片黑雾。
那雾气腥臭扑鼻,好在瞬间散去。
再一看时,那其中一颗头骨竖在眉心的孔洞中凝出一颗蛋黄大小的丹丸。
蛋黄大小,遍体乌黑,腥臭无比……
这不正是韦一舟所说的可延寿三百年的神丹么?
怪不得,这小巷大院一直被层层看护了住。
原来,这整个儿黑石城的秘密,就在此处!
此丹十年一结,火灵十年一醒……
这应该是他每次醒来时,炼化黑石所成。
火灵老前辈来去匆匆,未及细说:他所受之禁锢,应该也有破解之法。
那法子很可能就是……炼尽此间所有黑石!
可这黑石城方圆百里层峦叠嶂,城中上下更是高墙大屋鳞次栉比。
若要一一炼尽,也不知得需几多光阴?!
“哎?不对啊!”
火灵老前辈为了破除禁锢凝炼黑石,结成这般足令天下世人所垂涎贪恋的黑丸,进而又驱使着历代城主不停的送了黑石下去……
由此一来,只要黑石城还有人在,那这笔无形交易就会一直延续下去。而火灵又是无尽寿岁,不管十万,还是百万年,总有一天这禁锢终将破除!
如此一想,这怎么有些奇怪?
可到底怪在哪里,一时又想不清楚,只好先收起黑丸往外走去。
迈出出大门,离开小巷。
迎面就见大街上密密麻麻围满了人。
“打!往死里打!”
“这群狗畜生!半个留不得!”
……
“别打了!别打了!”
“求求各位饶我一命……哎呀!”
……
围在外侧的高声叫嚷,被困在里边的嘶声痛喊。
林季纵起身形踏上近处屋顶,这才看了清楚。
几十个身着蓝绸长袍的被按在地上打的满地翻滚死去活来。
对面街尾,还有十几个身穿短衫小褂的早被打的血肉模糊横躺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粗眼一看便清楚,这些人原本都是五王爪牙。
几王被杀的消息也很快传出,失了五王依仗的这群恶徒想要趁乱逃走,却被积愤已久的民众当街堵了住。
黑石城不同于外方世界,绝法之地中没有凡修之分,这群恶徒虽也学了些武艺,可却寡不敌众,在这如潮众怒中眼见着都要被活活打死!
“啊?林……林天官?!救命啊!”
突然间,一个被打的满脸是血的蓝绸老者从纷乱人群中拼命挤出急声大叫道。
见他如此挣扎,四下人群不禁生奇,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正好看见立在屋顶上的林季。
这其中的许多人可是见过林季的。
刚一进城,林季就在东城门一连斩了十几条手臂,那一片片殷红血迹刚干不久。
更有许多人却是早就听过天官名号。
韦一舟恭恭敬敬的陪着林季走出醉花楼时,很多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在黑石城这处法外之地,这就预示着新王登位,城头易改!
一见这老家伙好似认得新城主,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的停了手。
“天官……天官大人!”那老者趴伏在地,连连叩头道:“念在……念在曾与天官素有前缘的份儿上!乞天官大恩大德饶小老儿一命!小老儿必当肝脑涂地永不敢忘!”
那人满脸血污,林季一时倒是没认得出来,可这声音却有几分耳熟。
“你可是……余承山?”林季问道。
“是!”那老者赶忙回道:“正是小老儿!”
一听果然是余承山,林季倒是不免有些好笑。
早在那时珍宝阁拍卖会上,这老家伙颠倒黑白信口雌黄,差点儿赖了我的青釭剑去,反倒还要诬我清白。
就这,也叫素有前缘么?
不过此时当下,林季自是懒得和他计较。
随着余家老祖身死道消,余家势力也随之灰飞烟灭,全家上下都被药王谷赶尽杀绝,没想到这老家伙却逃出一线生机!
这家伙颇有几分鉴宝的本事,又穿着这一身宛若制服样儿的蓝绸长袍。一想便知,肯定是落在黑石城后依附在了韦一舟门下。
“余承山!”
“小的在。”
“此前旧事无需再提,你在黑石城中又生了何等恶果我也不再追究。”
余承山一听,提到嗓口的心稍稍一松,暗自长出了一口气:若不是方才实在被逼无奈险有性命之危,他也绝不敢仗着胆子祈求林季,甚而躲都躲不及——毕竟当年珍宝阁一事,那所结的可不是什么善缘。
可林季这两句话一落地,却等于救了他一条命!
“死罪难免,活罪难饶!”
林季接着说道:“贬你为奴永不得出,专为城主品物鉴宝,敢生二意,五马分尸枭首城头!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小的愿意!”
余承山大喜过望连连叩首不止。
林季掠过余承山扫向满城万众道:“此域虽为绝法之地,却非乱法之城!尔等当街杀人、血溅光天又与那一众恶徒有何两样?!”
“尔等又是为何避来此处?!还不是为了求个活命图个安生?如此胡意乱为匡无法度,又与那外方世界有何两样?!”
“都听好了!”
“那乱秦早已亡灭,朕之大夏不容邪道猖行,更不容乱臣贼子!”
嗖!
话声未落,林季猛的一下甩剑而出!
噗!
白光一闪,直在人群中狂落而下。
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和尚猝不及防,立时被劈成两半!
可那长剑去势未减,又径直刺入坚硬如铁的黑晶石砖,直没其柄!
啪嚓……
那老和尚瞪着一双极不可信的两眼,微微摇晃了一下,啪的一下分成两半碎声落地。
这一番凌厉手段吓的满城民众心惊胆颤!
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林季正是一路追着恶僧而来。
“自今日起,无论凡修贵贱,欺弱为女干者杀!行盗诈抢者囚!此妖僧恶贯满盈正应此果!”
“此城乃至整个九州天下应为永安之乐土,我大夏子民应为乐善之良臣!恶行不端者天道不容!朕,更不容!尔等,可都听清楚了?!”
余承山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可两耳却听得很清楚:方才林季口称大夏,自称为朕。
这,这可是改了新朝么?
不及细想,赶忙高声呼道:“恭迎我皇,万岁千秋!”
由他带头一喊,数多民众也赶忙跟着跪下,齐声高呼道:“恭迎我皇,万岁千秋!”
有的满心惊怕,不敢再独自站立。
有的早就拜过天官神庙,心悦诚服。
更多的是随了旁人大众,管他是王还是皇,总之是个新主子,乖乖磕头总是没错……
“恭迎我皇,万岁千秋!”
“恭迎我皇,万岁千秋!”
……
一声又一声山呼大喊震破云霄,一浪又一浪乌压压的人群跪满全城。
咔嚓!
猛然间,惊雷爆响。
震的整座黑石城微微一晃!
咔嚓!
又是一声,远从天落!
众人满脸惊愕的仰头望去,只见那赤红一片的遥遥天际中云海翻腾,似有一物挣扎欲出!
39314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