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三转已渡,惧心未除
“哦?”天圣一笑:“你也知道?”
“自然知道!”林季笑道:“只是想不到,原来此间还有这般趣事。”
天圣叹道:“若非亲眼见过手迹残本,谁又能信?堂堂一代圣皇竟险些命丧小小鱼骨之中!修道一途本就逆天而行、艰险万分,内中仇斗凶杀更是了无尽头!遑论与天争锋?!”
林季仰头望天,忽而一笑道:“险是险了些,可也其乐无穷!”
“其乐无穷?!”天圣立时站住,似有所悟般凝起两眉,突而面向林季躬身一礼道:“多谢圣主点醒之恩!”
“啊?”林季愕然心道:“我点醒你什么了?”
“前方有路,恕不远送!圣主,一路保重!”天圣拱手礼道,说着急匆匆的身形一转,早已不见。
林季稍稍一愣,也未多想,沿着小路径直出村。
越过“鱼骨村”巨石后,一步腾空,直向西方奔去。
……
维州,金刚寺。
后方禅院中,一片肃静。
仅有风吹叶舞,沙沙如诉。
一个身阔体胖,足足有三百多斤的胖和尚突然急匆匆的跨进院中。
虽说那和尚体态肥硕,极为沉重,可那每步步落下却似风卷棉絮般安寂无声。
临到门前,胖和尚双手合十,曲身跪下,急声唤道:“师祖!大事不妙!”
“阿弥陀佛。”门中传来一道轻诵佛号之声。。
那声色并不高阔,更无半分威严,可奇怪的是。
经这一声传出,整座后院风声熄止,乱叶停舞,甚而就连许多飘在半空的叶片也都极为突兀的停了住。
几只飞临半空的夜鸟,也若鸢影一般印在茫茫夜色之中!
“倾山不颤,怒海不潮,如此惊慌又为何事?”那门中声音不轻不慢,缓缓言道。
胖和尚吓出一身冷汗,滚滚汗珠瞬间透出,明黄色的僧袍前后立时被沁湿好大一片!
他使劲连咽了几下口水,强行定了定心神,这才继续说道:“刚刚得传密报,说是……说是那林季直往维州而来!”
“林季……”门中那人念道一声。
“对!”胖和尚以为门中人尚未记起,紧着说道:“就是当初那个铲灭维州万僧,又杀了阿赖尊者的那小子!”
“那时,他尚未入道。仅是那亡秦监天司里的一个炮灰马卒而已!可如今……早已半步道成!据说,连秦家两位道成都先后死在他手!又是破境而出的天选之子!”
“师祖!”
胖和尚越说越怕,连声急道:“那上一次天选东来,可是杀得佛国上下血流成河,至今想来仍惧!这番再来,定也成灾!依弟子所见,咱们……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至少有其他几大尊者在,咱也未必遭劫!若不然……若不然被他堵在维州,怕是……”
“禅圆。”门中声音不大,突声打断道。
“弟子在。”胖和尚慌忙止声,低头应道。
“你自脱尘,轮回几许了?”
“回师祖。”胖和尚老实回道:“弟子脱尘以来,已经三转轮回。代代为僧,世世向佛。”
“哦。”门中声音轻声道:“三转已渡,可惧心未除,世世向佛,却禅心不定。劣根如此,我又渡你何来?”
“啊?!”胖和尚一听,立时大惊,连连叩首不止,苦苦哀求道:“师祖饶命!师祖饶命!那林季着实厉害。我前之两轮皆被是他所杀!一在雷云,二在袈叶……实在被他杀怕了!请师祖……”
“去吧!”门中声音道:“抹去神识,转世为猪,只管生吃睡死,来去不愁!”
“师……”
砰!
那胖和尚惊声高喝还未念出,就听砰的一声炸响。
胖和尚突然就地一滚,化成了一头肚满肥肠的黑毛大猪。
吭哧吭哧的哼叫两声,晃着大鼻子寻味儿远去。
若不是身上还披着僧衣袈裟,脖子上还挂着念珠,任谁也无法看出这猪和方才那和尚有何关联!
“欢儿,喜儿。”门中声音又念一声。
“在呢。”两个娇滴滴的声音嗲嗲应道。
“你们先去会他一会,且莫直接动手,探一探底数再说。”
“是!”两道娇声同时响起。
嘎吱一声。
门扇洞开,一红一绿两個体态婀娜、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先后走出。
唰唰!
两人点地而起,瞬间化成两只飞鸟。
哗啦!
就似被谁土壤碳扯破了画轴一般,那原本静寂无比的后院突然又复方才。
风吹树影,沙沙作响。
只是……
那飞经而过的鸟群中莫名其妙的少了两只!
嘎吱……
门又合上,一切万物又归当初。
……
通往维州的官道上,来去匆忙。
拉着重物的马车来往不断、络绎不绝。
眼尖心细之人一见可知,这一车车货物全都价值不菲!
当下九州大乱,饿殍遍野。
最为贵重的,莫非米粮之物。
可这一车车所装所载的,竟然是内土之地极为罕见的海鱼虾蟹,更是极为奢侈的连着海水一同拉运。盖在大棉被里的厚厚冰块中,竟然全是新鲜扇贝!
如此奢贵铺张,怕是当年在大秦皇城也不多见!
在这状若长蛇绵延四五里的车队正前方,挂着一面丈高大旗,上方赫然写着八个大字:“大夏皇庭,圣主贡物。”
马队周围,数百个身穿锦绸官服的武吏们,一个个腰悬长刀耀武扬威的骑在高头大马上,个个抓着酒囊、哼着小曲好不自在!
“什么人?!”
突然间,随着正在前方的领头武吏猛一声大喝。
车队纷生惊乱好不容易停了住,众马夫、走卒、连同数百押车武吏全都仰头看去。
只见前方不远的大路中间,背着两手站着一个青衣人。
那人年纪不大,仅有三十上下,朗声问道:“你们是谁?!”
“他娘的!眼瞎了么?!”为首武吏指着高悬大旗破口骂道:“大夏皇主特供车队你也敢拦!想被充军发配,还是诛灭九族?!”
对面青衣人面色阴冷道:“谁指使你们干的!”
“伱他娘的算老几?!”为首那人很是不耐烦道:“滚!老子懒得废话。再不滚开,当场就让你人头搬……”
噗!
话声未落,那家伙的脑袋一飞冲天,洒出一道长长血线,径直砸在大旗上,落得赤红一片。
“杀人了!”
车夫、马卒立时大乱。
一众武吏也立时惊慌乱窜。
“慌什么?!都给我站住!”
突然间,中间的一辆马车上传出一道怒喝。
随他声落,乱哄哄一片、即将四处奔逃的人群立时一动不动的站了住。
躺在中间马车上那汉子一把摘了扣在脸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满是刀痕凶巴巴的面孔,透过人影马车间的空隙远远的扫了林季一眼。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重返维州
“什么狗东西!”那汉子很是不屑的骂一声,懒洋洋的站起身来。
“那小子!”壮汉晃晃荡荡的朝前走去,下巴一扬朝林季嚷道:“报个名来!老子不碾臭虫!”
“我则不然!”林季冷声道:“杀个杂碎问什么名姓!”
“找死!”那汉子勃然大怒,两手猛的一握。
半空中生出两只巨手,直向林季脖颈抓来!
唰!
林季两眼一亮,天圣之剑横握在手。
流光一抹,破空如歌!
道道青色涟漪飞漾而出,呼的一下冲散巨手,又从车前至队尾一荡四五里!
哗啦啦……
随着涟漪漫过,整个车队立时变了模样。
哪还有什么车夫、走卒?
竟是一只只鸡鸭大鹅,那一众耀武扬威的武吏全是野狗!
噗通一声,那气势汹汹的壮汉被骤然斩断双膝,不得不趴伏在地!
直到这时,那家伙的眼里才生出几分惊惧之色,狠狠的咬了咬牙,强行忍住嘶心剧痛,颤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林季不答反问,冷声喝道:“受谁指使?!”
“是……”
噗!
那家伙略一犹豫,一道飞光破出。
一条手臂又被砍翻在地。
“是禅色大师!”那人猛一栽晃,一见林季毫不手软,立时没了底气,急声叫道:“他是金刚寺的五当家,传了小的几手法术,让我去弄些海物荤食。”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林季指了指那面鲜血淋漓的大旗。
那家伙疼的直咧嘴,却不敢再做迟疑,慌忙回道:“他……他让小的打着林天官的旗号,果然一路畅通无阻。昨日里,又接飞鸟传信,让我换了旗上的字。”
果然是金刚寺!
“贼僧们吃腻了酒肉想要海物尝鲜,却又打着我的旗号侮我名头!着实可恶!”林季心头暗恨,反手一剑,把那家伙的另一条手臂也连根削断,立成人彘!
“啊!!!”那家伙再也经受不住,疼的满地翻滚,连连痛声哀嚎。
林季两眼黑金分明,怒目而视道:“你这杂碎助孽为恶,依仗邪法,屡犯人命四十七条,合该有此厄劫!”说着,又是一剑破出。
咔嚓!
大旗碎断,散成片片粉末。
噗噗噗……
一只只鸡鸭鹅狗尽被削去头颅,血气冲天!
哗啦啦……
众马受惊,车轮乱滚,瞬间乱成一团。
林季掏出墨曲相赠的小荷包,迎风一甩:“去!”
密密麻麻的竹鹤、草蝶飞入其中,纷纷落在马头上。
很快,长约四五里的两百多辆车马全都安定了下来。
林季跃上当头那辆车,点手一指。
“啊!”
一道道沉重无比的车轮接连从那个断了手脚的恶汉身上接连碾过!
这家伙修了邪佛恶法,颇有些道行。
手脚虽断,可一时间也死不了,又被千道车轮滚滚碾压而过更是痛不欲生!
车轮滚滚直往前去,蹄踏如一遥向维州。
……
浓烈的阳光直落而下,四外沙土被晒的滚热发烫。
靠近官道的小树林里,数百個衣衫褴褛的灾民有的靠在树干上,有的直接躺倒地,累的呼呼直喘。
“田大人!”
林中高岗上,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瘦老头儿抹了把汗珠,急声劝道:“不能再等了,咱们得在天黑之前冲过太平关,要不然……被妖僧追上,前后一堵,那可就大祸临头了。时不可待,得赶紧走啊!”
一脸土灰的田胜国扭头望了眼早已疲惫不堪的灾民,反声问道道:“怎么走?你我有修行在身,转眼就到。可这些百姓呢?狂奔一夜,水米未进,早就跑不动了。离太平关还有八十里呢,就算死也死不过去啊!”
老头儿眼珠儿一转,压低了声音道:“或许……可以逃出一半儿。”
田胜国愣了下,道:“你是说……舍了老弱妇孺当诱饵?”
老头儿点了下头,抓起根树枝点指道:“前方不远就是葫芦谷,让那些跑不动的都往那里去,就说……先替他们找个地方藏好。然后再故意留些痕迹引着妖僧去追。咱们带着还能动的,绕过黑虎山,从牛背岭翻过去。走白蟒沟一路向东,最多三天,就能冲出维州!”
“不行!”田胜国想也没想,直接摇头道:“老弱妇孺也是百姓,我不能救一半害一半!”
“田大人!”老头儿急道:“我知道你曾任维州镇抚,心怀仁德不忍于此。可此一时彼一时,也不看看当下情形,若不这般,别说一半了,怕是一个都活不成。你没发现么?那追来的妖僧可是越来越强了!是!你六境巅峰,本领高强!伱能砸开枷锁,冲出大狱!可你有本事带着几百灾民飞出维州么?是!你能杀戒律僧,能伤大威法,这一路你连战连捷,可以你当下之灵力还能拼几次?”
“没发现么?那追兵可是越来越强了。万一来个比丘僧呢?灭杀你我轻而易举,同这些百姓也没什么两样。救一个算一个,总比都死了强!”
田胜国犹豫了下,依旧晃了晃头道:“就算依你之法逃出生天,我也余生难安!孟老,要不然这样,咱们兵分两路,你带着还能跑动的青壮,绕黑虎山走白蟒沟。我领着其他妇孺老幼逃一步是一步,万一那追来的不是比丘僧,我还能拼上一拼,侥幸冲出太平关也并非不能!就算……”
“就算我死了,也了无遗憾。就当上次……与那一众妖僧同归于尽了!”
“哎!”老头儿长叹一声道:“这又何必?就算你同西土妖僧不共戴天,非要舍身成仁也未必定要今朝。只要咱们逃出去,找到天官搬来救兵,再来一次维州灭佛也未尝不可!到那时,别说你,我孟繁秋也绝不贪生。可如今……却是白白送死,不值啊!”
“值!”田胜国肯定回道:“孟老,我当年所想与你一般无二,可事后却大为惭愧!这也是我重返维州之因,可如今……”
田胜国说着,目光一定道:“绝不会再错了!”
“田大人!田大人!”
正这时,自远处林外突然传来一道满是欣喜的呼喊声。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太平关
田胜国和孟繁秋转头一看,却是一路在前打探消息的胡流儿。
这家伙并无修行天赋,可却鬼精鬼灵的甚是机警,又学了一身灵便功夫穿山越岭来去如风。
“田大人!”胡流儿一路踩枝踏草,好似掠空飞鼠一般,三两步跳到田胜国身前,拱手笑道:“田大人!小的探个好信儿!”
田胜国奇道:“什么好信儿?”
胡流儿朝前一指道:“小的刚登上山头,就远远的看见太平关塌了一半,还冒出好大一片黑烟。好像是……被谁砍断了一样。”
“什么?”田胜国一楞,瞪着两眼追问道:“再说一遍?太平关怎样?”
胡流儿被田胜国吓了一跳,退后两步慌忙回道:“小的见那关口城楼被削成两半,刀切的一样整整齐齐。塌的半边里还一直冒着黑烟……”
嗖!
没等他说完,田胜国一纵而起跃上树梢。
果然!
太平关的方向腾起一束滚滚黑烟直冲向天。
只是离的太远又隔着一座大山,倒是看不见关口模样。胡流儿的消息应是不假!
“道门出手了?”孟繁秋也跃上枝头,一脸吃惊道。
西土渡僧祸乱维州早已数久,可中原道门却一直漠视不顾。
如今,终于忍不住了么?
“不知哪位前辈,倒是好大手笔!”孟繁秋捋着八字胡笑道。
“管他是谁?”田胜国满脸阴霾一扫而空,咧嘴笑道:“关口被灭,贼秃怎能罢休?我等趁机快走就是!”
“是极!”孟繁秋点头笑道:“如此豪勇斩关而过,莫说入道,说不定还有道成尊者。太平至此不过微微八十里,以其脚程瞬息而至。我等只需迎路而行,必将无患。田大人,这下也不用分兵两路难以取舍了。全都有救了!”
“走!”田胜国大手一挥落下树梢。
“诸位!”田胜国满脸喜色的大叫道:“道门出手来援,现已斩破太平关,直往玉城奔来!咱再加把劲儿,就能逃出生天了!”
众人一听惊然大喜,纷纷挣起起疲累不已的身子,一个个扶老携幼往外走去。
林外光秃秃一片满眼黄沙,炽热阳光直落而下。
数百灾民迤逦前行,在盖满黄沙的笔直大路上留下一道道艰难足迹。
喜讯当头,每人脸上都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互相搀扶着、苦中带笑的鼓着劲儿,都想尽早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经这一遭磨难后,几乎所有人都被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除了老幼之外,还有不少腿脚受了伤的,任凭怎生奋力也走不多快。
压在最后的田胜国满心焦急,时不时的扭头望向背后。
孟老头儿说的没错,一路上,他已接连杀退了三次追兵,如今灵力将枯,一直都在强行硬撑着!
也不用什么比丘僧,只需来個大威境,他也顶不住半个合会了!
一旦他落败倒下,这些人……
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快点啊!再快点啊!”田胜国紧攥双拳暗自着急。
领头走在前边的孟繁秋,挂在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住,刚刚落下的心渐渐又提了起来,由喜转忧!
“不对啊!”
“维州僧乱已久,九州道门却迟迟未曾出手。这回怒斩关口,定是下了决心决一雌雄。按理说,兵贵神速,以那些前辈的脚程早该见到才对啊!可这……”
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四下黄沙,一望到底。
哪有半个影子?!
莫非出了什么差头不成?
道门并不想插手维州?
只是斩了道关口转身就走了?
只想警示佛门到此为止,切莫过界?
是了。
当年大秦在时,维州乱成那个样子,整整一千年都没人管过。直到后来才不得不出手。
如今,连那腐烂不堪的大秦都没了!
其他各派更是懒得理会,只要不攻上自家山门,谁来管这闲事儿?!
哎!
倒是可怜这群百姓!
好不容易逃出来,却要眼睁睁的死在半路上么?
罢了!
妖僧真要追来,索性我也拼了算了!
田大人说的对!
即便逃得一命又如何?
已受魔障,修为难进。
这一把老骨头还有几年可活?
还是难免一死,可却悔恨终生。
倒不如拼个痛快,死得其所。
孟繁秋打定了主意,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大伙儿再加把劲儿,紧走两步!马上就到了!”孟繁秋回头嚷道。
哒哒哒……
突然间,他隐约听到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嗯?”回头一看,大路尽头远远的闪出一个小白点。
那白点眼见着越来越大,哒哒声响也越来越近。
孟繁秋仅是五境夜游,离的太远,又在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无论怎么拼力瞭望也有些看不清楚。
哒哒哒
哒哒哒……
随着那声响越来越近,孟繁秋把全身灵力都集在双眼,终于模模糊糊的看出了点苗头。
那……好像是一队马车?
浩浩荡荡足有几百辆?
又仔细确认了下,那绝不是幻觉之后,突然颤声大叫道:“田大人!田大人!”
田胜国听见前方孟繁秋几乎变了形的嗓音,一直悬着的心猛地一沉!
“怎么?难道是那群秃驴使的奸计,故意放出黑烟,引了我等自投罗网么?!奶奶的,事到如今,也只能拼了!”
唰!
田胜国一把抽出佩剑,纵身一跃直向前方。
“田大人,你看!”孟繁秋遥遥伸出手去,颤巍巍的问道:“那……那可是车队?”
田胜国定睛一看,一列马车正自大道尽头疾奔而来,浩浩荡荡,足有数百辆!
“是!”田胜国点了点头,可同时却心生不妙!
若是道门所派出的灭佛大军,即便不乘飞舟、云梭,也必然健马狂奔,可这一众马车又是怎么回事?!
应是那群贼秃们四外搜刮的资财之物,可太平关真若被道门所破的话,这一列马队又怎能平安归来?
“快!”田胜国心念一转,急声叫道:“四下散开,能跑一个是一……嗯?!”
猛的一下,他高高扬起的手又顿了住。
随着车队渐近,在他极目所视下,突然发现了一道略显熟悉的青衣人影。
“那好像是……林季?”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人未到,剑先来!
早时,身为维州镇抚官的田胜国曾与林季有过数面之缘。
尤其事后听说,最后击杀邪佛阿赖耶识的就是那个看似闲散实则一腔热血的白发少年时,那道受了他灭佛指令后,毫不犹豫决然而去的身影就一直在田胜国的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紧接着,田胜国因暗谋维州战事被发配云州,随后秦朝灭亡天下大乱,他又返回西疆。在这两番来去之中,又处处听得林季大名!
只不过,此时“林季”两字已是鲜少有人敢称。
无论修道之人还是凡俗百姓,皆尊“天官”为名。
甚而,就在大半年前,九州各地还纷纷建起天官神庙。
无数百姓顶香膜拜,盼求太平。
耳听目染间,田胜国对这位昔日属下,如今恍若天日般的惊艳新星,满心敬佩之余更多了几分敬重!
此时,眼见山穷水尽,又见林季!
“林季?”孟繁秋微微一楞,以他修为只能看见马队,可却看不清马上人影,有些迷茫道:“哪个林……啊?可是林天官?!”
这时,疾奔而来的马队又近百丈。
傲然立在车顶的青衣人影愈加清晰,田胜国终于确认,转过头来,哈哈笑道:“还能哪个?正是林天官!”
“林,林天官!”孟繁秋有些不敢置信的语生颤音,随而噗通一声坐倒在地,长叹一声道:“有救了!这下终于有救了!”
“乡亲们!”田胜国朝众人高叫道:“不用怕了!林天官来救咱了!”
“林天官?!真,真的么?”一个满脸憔悴的妇人惊声问道。
“那还有假?!”田胜国笑着朝前一指道:“当年奇子又复来!马上就到了!”
“凤妮儿,不怕不怕了哈!天官来了!咱谁也不怕!”那妇人连连拍着紧趴在怀里的独辫小儿,早已哭干的泪水又猛的一下狂涌而出!
“天官大德!大德啊!”一個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嘶声狂呼着倒身就拜。
“天官大德!”
“天官大德!”
……
一众百姓接连跪倒,冲着大路远处那道越来越近的小白点儿连连叩头不止!
脸上带笑,两眼是泪。
一个个抱头痛哭,喜极而泣!
哒哒哒,
哒哒哒……
由远而来的马蹄声越来越响。
当!
突然间,一道响亮的钟声,远远盖过马蹄,在众人耳畔轰然炸响!
“啊?!”
“娘!”
“不好了!”
“快跑!”
……
那钟声悠扬飘荡,悦耳动听。
可在这一众百姓耳中,却若魔音鬼唱一般!
无数次梦中惊醒,无数次亲眼所见,钟声响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阿弥陀佛!”
明晃晃的天空骤然一暗,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乌云上方盘膝坐着个满脸麻点的胖和尚,尖声利嗓的念了声佛号。
“是……是比丘僧!”孟繁秋惊声叫道。
众人愕然惊慌,大声嘶喊着想要四散惊逃。可谁也动不了分毫!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像方才一样老老实实的跪趴在地。
可他们心悦诚服所跪所拜的是林天官,哪是这披着人面假皮的猪狗妖僧?!
众人被压伏在地,半点动弹不得。
那和尚睥睨一望道:“尔等皆有罪,应受立……”
“秃驴!”田胜国不等他说完,高声骂道:“只会欺负凡俗百姓算什么本事?你奶奶的!有种冲我来!”
田胜国叫的气壮骂的痛快,可他全身上下却止不住颤颤发抖。
不是来自内心的惧怕,而是源自那股莫名的威压。
一层境界一层山,比丘、入道同为天。
田胜国强挺不跪,极为缓慢,却又坚定无比的举剑向天。
“秃驴!可敢与我一战!”拼抵着万千威压,死死的咬着牙关,仅仅八个字,却说的无比艰难!瞬间牙根爆血,满口淋漓。
和尚斜了他一眼轻蔑回道:“你,不配!”又指向远处越来越近的马队道:“那人或可一战!先罚了你等罪孽,再除他不迟!”
说着,那和尚一手微握,高声念道:“尔等猪猡,逆叛我佛,立时毙……”
“死!”
最后一字,突从远处传来。
与音同来的,还有一柄青光长剑!
那和尚本已望见林季,也知他是入道高手,本想除了一众“叛民”后再战不迟。哪成想,林季却突发而至,人未到,剑先来!尚有数里之遥,一剑如虹!
刚施了一半的法咒不得不停,那和尚慌忙缩手仰身,极为狼狈的使了招倒栽葱,勉强躲过。
嗖!
青色剑影紧贴着那和尚的胸口一掠而过。
咔嚓!
挂在脖子上的白玉珠串被击成碎末,噼里啪啦的掉落一地。
法咒一散,硬抗其力的田胜国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赶忙拄着长剑立住身形。
嗡!
剑鸣如歌,震得四下时空微微一晃。
一道青衣身影自田胜国头顶一跃而过,同时有声传出:“田大人,别来无恙!待我斩了这妖僧,再叙别话!”
话音未落,青光如电径直穿云而过!
黑压压的乌云立时碎成一片,随风四散。
逐渐散去的云雾间,赫然露出两道身影。
林季背负着两手傲然独立,天圣长剑悬在身侧嗡嗡铮鸣。
正对当面,麻脸恶僧一脸吃惊!
再也不见方才那般目空一切的轻蔑与不屑。
“太一剑术,三圣神物……你,你就是那个叫林季的?”那和尚扫了林季一眼,甚为吃惊的问道。
“杂碎小儿,不配提我名姓!”林季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道:“若非想要问个详细,方才一剑,早就化你成灰!我问你答,稍有迟疑,立时毙死!”
死中逃生的孟繁秋仰头叹道:“果然天官!真个霸气!那可是比丘妖僧啊!”
那和尚仔细扫量林季一眼,突而硬气道:“林季!管你气运如何,造化怎样!毕竟还未道成!我佛维州之内,光是罗汉就有数位!还轮不到伱撒野猖狂!”
林季面色一冷道:“好一个“我佛维州!”凭此一句,便当立死!本尊也懒得再问了,上路吧!”
唰!
林季话音刚落,青光闪过,直向那和尚胸口刺去!
那和尚慌忙从怀里拽出一面铜镜,刚要举起,却见背后突然掠过一道白影。
“啊?!你耍……”
噗!
最后一字尚未出口,白影闪过,一剑封喉!
圆滚滚的头颅摔下半空,硬生生的砸在管道上响做啪嚓一声!
半截残尸微微一晃,跌入黄沙之中,炸的尘土飞扬!
比丘狂僧,死!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生息故地,谁忍逃离
收起青白两光,林季飘身落下。
“天官!真是天官大人啊!”民众间有人此前见过林季,立时惊声大呼。
“天官大德!”
“盛谢天官救命之恩!”
……
一众百姓死里逃生,一见那惶惶不可一世瞬灭千百的比丘妖僧竟被林季抬手斩落,甚为惊叹之余尊仰之心愈加虔诚!
“众位受苦了!”林季眼见众人惨状,不由长声一叹。
随而又荡袖一摆,遥指西天道:“待我灭尽妖僧灾劫永去,万灵众生自可安享太平!”
田胜国压了压险些汹涌爆出的气血,走近前来拱手一礼道:“林……天官。”
虽说早已心生尊意,可毕竟曾为林季上司,向来口口直呼其名,这一下冒然改称还略微有些不适应。
“敢问天官,此番灭佛盛举,可有道成出手?其他众位又在何处?”
林季回道:“仅我一人,却已足以!”
“仅……”田胜国一楞,暗自心下惊道:“仅他一人就敢独闯维州?!”
林季看出他内心之意,微微一笑道:“田大人不必担忧,这一众乱僧皆是轮回渡灵而已,并非法体真身。待我除了维州之乱后,再径往西土铲灭佛国,便可永绝后患!”
“铲……铲灭佛国?!”田胜国一听,更加满心震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秦千年,维州乱僧何等猖獗?简直已成国中之国无法无天!可秦家也好,道门也罢向来视而不见。
若不是后来他一边私扣灵石,一边又故意设下种种争端,逼得大秦王朝不得不管。又借林季之手灭寺除僧点燃战火的话,怕上次灭佛之行仍是他田胜国一念之奢望!
可即便如此,连他在内谁也未曾敢想:有朝一日竟要荡平佛国!
而且,还仅凭他一人之力?!
此时田胜国的表情极为精彩,那一对儿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的掉落在地。
林季笑了笑,也不再做解释。遥向远处一指道:“田大人,那一众车马上载着好些吃食。待你安顿百姓好生休养过后,沿路返回就是!生息故地,谁忍逃离?”
“那一众西土妖僧胆敢乱我疆域,一并杀了就好!莫说维州,就连那所谓佛国也是我率滨之土!天下虽大,岂容另辟法外之地?!大国虽广,哪许半寸纳污之所!”
田胜国一听大为动容,可仍有些担忧道:“天官,此时维州远非从前!可要谨慎处之!”
“哦?”林季问道:“有何不同?”
田胜国回道:“前番维州虽是乱僧满地,但高阶修士不多,大多仅是四五境而已,只是萨迦寺内的阿赖耶识难以对敌。可如今却不然……戒律、大威僧随处可见,七境比丘不知几许,甚而还有数个罗汉境!”
“天官……你虽气运不凡,另有神威手段。可毕竟尚未道成,若是单独一战,自是不惧,可若陷入群围……依我所见,天官不应独自冒进,该找些帮手助战才更稳妥些!”
林季一听,面色微正道:“先前我曾看过不少往年旧宗。那其间,数以百条红头血案都与田大人有关。”
“昭和二十一年,凤田县刮起一阵妖风,卷了全县百姓无影无踪。你当时身为凤田总捕,仅有四境修为,却是想也未想,一路狂追三百里,与那虎妖大战不休,骨碎九处,血流如注。若不是紫晴及时赶到,怕是早就命丧当场了!那时,你怎不等个援手?”
“昭和三十八年,你自青州押送一批灵石入京。半路遇到阴山七鬼乱杀无辜。当时,你仅五境夜游。对面七鬼全已五境登峰,你却义无反顾,以一敌七拼死苦斗。若非道阵宗公输长老恰巧路过仗义出手,怕你早就命丧当年!那时,伱怎不再等一时?”
“盛元初年,维州镇抚莫名身死,监天司上下无人敢来。可你却主动请缨,刚一上任就独闯迦兰寺,怒斩妖僧百余众,甚而还一路冲到萨迦寺外,险些惊了阿赖耶识。那时,你怎不谨慎处之?”
“田大人,你救万民于水火之心天地可鉴,我自心知!”
“当年在维州,我虽未见以上历历卷宗,可也心知肚明,正因如此,你命我一路杀僧灭寺,我才一无反顾。甚而,你为了掀起灭佛序幕,把我当做棋子谋局,我也从未介怀。如今我之所行,也为天下苍生。与你当年一般无二!”
“维州僧乱,根在西土,佛国不除,永无安宁!可是……那佛关难渡,唯我可入。即便有援又怎样?谁又能与我并肩而行?须弥山顶单身孤影,金刚寺内一钟独鸣!这,都是天中定数!”
“田大人,你我都曾手持三尺监天剑,都曾为一地危安披肝沥胆。凤田如是,青阳也这般。现今,我已浩封天下,万任在肩。维州也好,佛国也罢,自当亲为,永绝后患!好生保重,你我来日再见!”
“田大人,就此别过!”说着,林季略一拱手,化作一道青光遁天而去。
唰!
一面青铜古镜飘然落在田胜国手中,正是方才那比丘妖僧所持之物。
田胜国对手中道器看也不看,凝着两只泪眼默望孤空,突而噗通一声单膝跪地,重礼相送!
千言万语,无以舒怀!
啪!啪!
就在不远处,方才听了个仔细的孟繁秋突然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淬声骂道:“呸!孟繁秋啊孟繁秋,你枉披人皮,怎配人师?都出的什么丧尽天良馊主意,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孟老不必自责。”田胜国拍了拍尘土起身劝道:“天官圣意仁心,谁人能比?我等尽力而为,问心无愧便好!”
转而面向众人道:“大伙儿都听见了吧?那车上都是好吃好喝儿的,一会儿咱吃饱喝足了,就高高兴兴的回家去。有天官在前边一路斩妖除魔,咱还怕個啥?!”
“对!”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道:“有天官还在怕个球。那年,我亲眼看见,天官拎着一把剑一路闯进大光寺,从里到外杀了个干干净净,那血一直红鲜鲜的流到大门外,怕是一连砍了百十个秃驴!”
“该!”有人叫好道:“他奶奶的,这群狗秃驴!一个不剩全杀光才好!”
“杀光秃驴!”
躲在母亲怀里的幼角小儿,紧紧的捏着小拳头奶声奶气的叫道。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赤阳如火,光照八方
“孟夫子。”一个十三四岁的白面少年道:“我想弃文从武,你教我修行吧。我想斩尽妖僧,为父母和乡亲们报仇。”
“仇自然要报,可却不急一时。”田胜国一手搭在那少年瘦弱的肩头道:“咱先吃饱了再说。天官已至,便是那一众妖僧的终极末日。咱得把这好信儿尽快传出去,维州是咱的维州,谁也不走。等着天官杀尽妖僧,咱的好日子才开头。胡流儿,带人捡些柴草来,准备开饭。”
“好咧。”胡流儿高声应道。
哒哒哒……
马蹄声声越来越响,眼见着那长长的马队越来越近。
可奇怪的是,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陡一声呼啸,千百道流光化作只只鹤影、蝶光直往西天掠去。
“神迹啊!”
众人惊愕半响,这才醒过神儿来由衷赞道。
涌到近前一看,斩了头颅的鸡鸭鹅狗,装在海水里的鲜活鱼虾,冻在冰块里的扇贝……
满满当当的足足装了两三百车。
另外,还有数百匹矫健大马。
维州地处西北内陆,这些灾民哪有见过这等海物吃食?
一时间众灾民欢呼雀跃,欢喜不已。
在田胜国的安排下,众人牵马卸货,生火做饭,一时间笑声不断。
好久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笑着笑着,众人又哭的稀里哗啦。
一个个的纷纷想起了亡死的亲人以及这些天来过的猪狗不如的苦日子,破口大骂秃驴、妖僧的声音此起彼伏。
以前只敢偷偷的憋在心里骂,从未像现在这么痛快过。
紧接着,句句盛赞天官之词,又响不绝耳,荡荡然直破云霄。
半空中悬着一只绿颈白尾的小鸟,远远的朝众人望了一眼,振起翅膀微微一晃,瞬间之间无影无踪……
……
赤阳如火,光照八方。
漫漫黄沙中巍然矗立着一座百丈高塔。
那塔全由一块块巨大无比的晶亮白石堆砌而成,由下至上,共有九层。
第九层刚刚铸好一半,密密麻麻的人影齐声喊着号子,奋力拖拽着一根根手臂粗细的长绳。
长绳的另一端牢牢的绑着一块长约十丈,重达万斤的方形大石。
哗啦……
哗啦啦……
稍远处,一千多個脚上栓着铁链的灾民正拼力往前倾着身子,异常吃力的拉着根黑红斑驳的铁索,步步为艰。
“嘿。嘿。嘿嘿嘿。”
随着沉重的号子声,那铁索被寸寸拉出。
嘎吱吱……
高塔上方的巨型齿轮缓缓移动着,悬在半空的巨石也随之步步升高。
“快点,再他娘的快点。”
啪啪啪。
一百多个身穿灰布僧衣的和尚连喝带骂着,不停抽动着手中长鞭。
一下又一下落在众人脊背上。
那一条条瘦骨嶙峋的脊背,早被炽热阳光晒的伤痕累累,又落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鞭痕。
血痂未脱,又添新伤。
啪。
又是狠狠一鞭落下。
噗通。
一道人影轰然栽倒。
“他娘的,又死一个。”离他最近的和尚厉声喝骂着,唰的一声从腰里拔出长刀。
咔嚓咔嚓接连两声,直接砍断了那人脚腕,一把拽出血淋淋的尸体扔到旁侧沙丘上。淬声骂道:“呸,真他娘的废物。”
“看什么看?快点。”
啪!
旁边的和尚怒气冲冲的接连又是数鞭落下。
沾在铁索上的血迹刚一落下就被晒干,又被风沙一吹,立时化作一块毫不起眼的黑红印记。
整条铁索长约三千丈,竟是寸寸黑红。不知血染有几重。
两侧沙丘高悬若幽谷,竟是累累白骨。不知沙下有几层。
“快。快。再他娘的快点。”
众僧厉声喝骂着。
啪啪啪。
一道道鞭声齐落而下。
嘎吱吱……
随着铁索寸寸移出,在巨轮缓缓转动之下,悬天巨石一点点儿的升至第九层。
噗通。
就在这时,又一人口吐鲜血闷头倒地。
噗通噗通。
未等旁侧的和尚怒骂出声,又是几人接连栽倒。
哗啦啦……
虽说仅有几人栽倒,可此时正在叫力关头,一时间齿轮倒卷,铁索狂缩,硬生生的拽着千多人倒行逆走,眼见着就要飞上天去。
砰砰砰。
铁索失力,拴在巨石上的绳索立时连声绷断,站在上方拼力拉拽的数百道人影瞬间倒落。
铁索倒卷,巨石砸落。
眼见千人生死,一息瞬间。
嗖。
不知远从哪里飞来一道青光。
咔嚓一声斩断铁索。
千多人瞬间仰面摔倒,总算没被拽上天去。
又一道黑光飞掠而至,正砸在那块悬空巨石上。
砰的一声石裂入土,炸出好大一团白烟。
好在上方众人本就向上拖拽,骤然失力后也是往后倒落,并无大碍。
嘎吱吱……
砰。
齿轮飞卷中,剩下的半截铁索被拽的猛然一甩,重重的砸在高塔下方。
一条巴掌宽窄的裂缝宛若闪电一般,自上而下连裂三层,落眼看去分外狰狞。
“他娘的,怎么回事?。”
碎石浓烟里,气冲冲的飞出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和尚。
那老秃驴手里拎着个大酒坛子,正喝的满脸通红。立在天上摇摇晃晃的仿若随时都将掉落下来,可那威风劲儿却是半点不小。
一众刚刚还耀武扬威,连连挥鞭喝骂的和尚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吓的浑身乱颤,连头也不敢抬。
原本悠哉哉躺在竹棚摇椅上喝着凉茶的僧头儿也慌忙一溜小跑儿跪倒在地,支支吾吾道:“回禀师兄……我等,我等也不知生了何事。就见一道青光……”
噗。
没等他说完,整个人瞬间爆开,化成一团血雾四下飞散。
“废物。”悬在半空的老和尚冷哼一声,怒不可遏道:“屁大点儿事都干不好,留你何用?谁干的?给老子滚出……”
突然之间,那老和尚猛然收口,两只小眼睛瞪得溜溜圆,直盯盯的望向前方。
半空之中,遥遥走来一道青衣人影。
如落平地一般,步步向前。
“林……林季?”老和尚大吃一惊,啪嚓一声扔了酒坛子,闷声不吭转身就跑。
“哪里走。”林季喝叫一声,点手一指。
嗖。
一道青光破空而出,直向那和尚背后刺来。
那老和尚看也不看,两手飞舞间,一道道各式法器狂飞而出。
咔咔咔……
青光乍到,那数多法宝立时碎落成灰。
可那家伙也趁此时机,身形一晃逃出千丈之外,又在腿上一连拍了十几道迅风符,一路狂奔跑的飞快。
林季并未紧追,只在他身上落了一道灵识,随而悬立半空威声喝道:“那一众妖僧听了,都给我滚出来。”
一众和尚见林季手段如此惊然,领头师兄又逃的无影无踪,立时就像没头苍蝇般战战兢兢的跪成一片。
“上仙饶命!
“饶命啊!”
“我等皆是被迫无奈!”
“上仙慈悲!”
……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荡平维州,除尽妖僧
“住口!”林季厉声喝道:“你们这腌臜贱坯。本是维州子民,一水同源。可尔等却纵恶为欢,甘为那妖僧做狗成奴。那一声声喝骂怎生出口?那一道道长鞭怎忍下手?同是维州子孙,就视那一条条人命,宛若草芥一般?简直连畜生不如!尔等听好了,那万般恶果,皆是自为!这千般遭死,都是活该!”
嗖!
青光迸出,随着一片咔咔声响。
牢牢拴在千百民夫脚上的铁链瞬时立断!
“你们自由了!”
林季大喝道:“自此以后,我土之民再无奴隶苦役,凡作恶伤民者杀无赦。就如这群妖僧,人尽可诛!”
那一众被解开了束缚的民夫缓缓站起身来,可一个个仍就木呆呆的站在原处,没人敢上前一步。高塔上的民夫一个个趴在城头,谁也不敢言声。
“妖僧就是妖僧!装什么掌控轮回的救世主?!”
“僧人杀不得?且就杀来一看!看你又怎生落我地狱,困我轮回?死!”
林季说着扬手一点,藏在众僧当中一個身有六境,也就是佛家所称的大威僧,立时头颅破碎暴毙而死!
红血溅出,落了旁边几个和尚满身满脸,可却没人敢动,更没人敢惊呼,一个个低着脑袋吓的瑟瑟发抖!
林季扬手一挥!
呼!
大风吹起,黄沙漫卷。
一具具白骨赫然露出。
“那众妖僧口口慈悲,却满脸带笑的杀了你们父母、妻儿!”
“他们常说来世轮回,却把你们当成牛马、猪狗肆意践踏!”
噗!
点手一指,又一个戒律僧碎成肉沫。
“如此慈悲,要他何用?”
“这般轮回,修他作甚?”
“统统都是狗屁罢了!”
咔咔咔!
数声连响,又是四五个戒律僧立时惨死当场!
嗖!
正这时,唯一仅剩那个戒律僧再也受不住这般惊吓,起身掠起直往远处奔去。
林季扬手一指,从齿轮落下、悬在高塔前方的半截铁索横飞而出,瞬间追上。
噗的一声,直从那妖僧心口间刺破穿出!
哗啦啦声响中,巨轮卷起,把那僧人血淋淋的尸体一寸寸的拽上高空!
一道道鲜红血迹沿着白石墙壁明晃晃的顺流而下,触目惊心!
“看!”
林季厉声喝道:“妖僧又怎样?一样会流血,一样也会死!”
“杀!”
“给我杀光他们!”
“我大夏子民岂能无志?!顶天立地怎可无胆?!”
“朕,赦你等无罪!”
“首战毙敌者,赐万户侯!”
木呆呆的人群里终于惊起一番骚动,有十几个人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
哗啦!
一个皮肤黝黑的健硕青年,一把捡起刚刚被斩落的铁链子。接连走出七八步,离着跪满一地的僧人十几丈远却又站了住。
“去!”
林季鼓励道:“杀了妖僧你就是我的将军!无志无胆不配做我大夏子民!”
那青年狠狠的咬了咬牙,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又一步步向前迈去。
他的腿微微有些发颤,两只手臂也止不住连连抖动着。可却一直向前,一直在走!
全场上下几千人,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僧人是天,不可忤逆。
否则永世不得轮回!
僧语是法,不可无视。
否则必受地狱万苦!
诛杀僧人?
可是天大的罪过!
这……能行么?!
那青年步步向前,终于走到僧群边缘。
离他最近的和尚抱着脑袋,刚想奔逃。
咔嚓!
重重的铁链劈空砸下!
“娘哎!”那和尚手腕被砸断,疼的放声哀嚎。
咔嚓!
又一声落下,那和尚的脑袋被砸了一个拳大的窟窿,鲜红的血水,惨白的脑浆呼的一下奔涌而出。
溅了那青年一身一脸。
可那青年却似猛的一下爆然醒来,连声大叫道:“杀我父母!杀我妻儿!死!死!给我死!”
咔嚓咔嚓一下又一下……
那和尚早被砸成一滩肉泥,可那青年仍是狂砸不休!
“好!”林季高声叫道,扬手一抛。
一方金光大印腾空而起,道道刺目光芒辉照八方!
呼!
一束银光径直从那青年头顶透射而入。
“朕,赐你奋勇将军,赏,世袭万户侯!”
金光没入之后,那青年仿若瞬间清明,单膝跪地,拱手向上道:“谢吾皇!”
其他一众受佛光迷障的民夫尚未开智,可也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和尚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仙人杀的,我们也杀得!
哗啦,哗啦啦……
一道道捡拾铁链的声响此起彼伏。
“杀!”刚刚受封的青年陡一声喊。
四下民夫呼的一下狂涌上前,如浪怒卷!
只一瞬间,就把那几百个和尚团团围住!
咔嚓!咔嚓!
一道道铁链接连狂落!
一声声哀嚎此起彼伏!
远在高塔上的民夫争先恐后的一涌而下,有的用牙咬破喉咙,有的用手挖出双眼,还有的掏出心肝大口吞食!
赤裸裸,血淋淋!
既残忍又痛快!
和尚在喊,是痛,是怕,是无比的恐惧!
民夫也喊,是悲,是喜,是重生的沸腾!
血债血偿!这些和尚个个都是罪有应得,半个都不冤枉!
星火燎原!这些民夫个个都是复仇先峰,需用血气引燃!
黄沙漫漫,烈日当空。
数千民夫个个激奋,好生狂杀!
眨眼之间,那几百个罪恶昭彰的贼和尚全被撕扯的七零八落,连半具全尸都没剩下!
甚而还有许多人仍不解恨,硬生生的把皮肉、心肝都吞了下去。
待众人稍稍平静下来,林季朗声喝道:“尔等苦难已除,可维州上下尚有万千同族仍受妖僧灾苦。现,封伱等为奋勇军!走,随朕荡平维州,除尽妖僧!”
“荡平维州,除尽妖僧!”
带头青年高声喝道。
“荡平维州,除尽妖僧!”
一众民夫各个带血,齐声高喝。
“荡平维州,除尽妖僧!”
声浪震天,怒破云霄。
“走!”林季扬手一挥,腾空远去。
“走!”三千民夫齐声喝喊着,大步向前。
没有了铁索桎梏、没有了妖僧压头,所有人都畅快无比!
经了这一番歃血祭炼,心头的恨意却刚刚被燃起!
半空中,一只红颈白尾的小鸟,远远的望了一眼黑压压远去的人群,振起两翅微微一扇,瞬间无影无踪……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大国无疆,寸土归仓
黑石城,维州第二大城池。
与首府玉城截然不同的是,玉城只产灵矿并不生玉,可黑石城却名副其实。
四外方圆百十里,遍寻不到半寸土地,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全是大大小小的黑亮晶石。
这种石头不但极为沉重,更是坚硬无比。即便常年挥舞十斤重锤最有力气的老石匠,拼尽全身气力狂砸三天,也仅能敲出一块半尺见方的护城砖!
可整座黑石城东西长三十五里,南北宽十八里,高高耸立四五十丈,内瓮外郭井然有至,甲库、粮仓军民两用一应俱全。
竟然全是由这种黑晶砖石搭建而成的!
实在难以想象,当初铸建如此巨城时先后征用了多少工匠?又耗尽了几度春秋?
黑石城四外方圆一片荒芜,可却并非什么人迹罕见的不毛之地。
恰恰相反的是,有史以来这座荒野孤城一直车水马龙,极为鼎盛!
说起内中原由,倒是有趣,石城是九州天下间唯一的一座禁法之城!
任你道门、佛宗千般奇法,妖灵、鬼术万般神通,一入城中统统无效!
也不管你是道成尊者,还是九境菩萨,一旦踏入黑石城,立刻就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凡俗民众。
甚而,那些偷天有术,空活了千百岁月之人,眼中所见的黑石城就同一口活棺材差不多。
比如那白洛川,躲在他处尚有余生三五载。
可若走进黑石城,恐怕刚刚一脚跨进门去立时就将化成一堆枯骨。
其他数位道成,连同许多入道之人也都如此。
当年大秦一统江山时,那最后久攻不克之地,并非龙脉首峰之京都,也不是云、扬之边疆。恰恰就是这座看起来毫不不起眼的黑石城。
在大秦王朝一千多年极力封杀之下,现今世上几乎无人得知,那当年坚守此城的又是何人?
仅在大秦史册上寥寥一句道:“天策神军历时五载,终克黑石顽城!然,全军尽亡。仅余粮官邹凯部一百二十七人!”
随后,大秦派往镇守的将军又竖起反旗、据城为王。
先后数次派兵前往征伐,历经数年劳师动众、死伤无数后终于攻克。
这次为免一军独大、再生反王,特意分了四将镇守。
谁知几年后,兵乱又生,互战不休!
监天司上下全是修道之人,一入城中也是寻常武夫,只能望尘莫及。
一来二去,大秦也不堪重负,干脆舍了黑石城,任他独成一处法外之地!
林季初来维州任职时,早就详知此事。历来大秦朝廷也好,监天司镇抚也罢,从未想过涉足黑石再行辖管,加之那时维州上下妖僧正乱,哪有闲心再管这里?
可如今却大为不同!
他已浩封天下,所经之处必为其土!
黑石城地势险要,扼守全州。
进可犯踏中原,一马平川!
退可以此为障,割土裂疆!
更为可怕的是,方才他留下一道神识故意放走的妖僧,正是一路奔向黑石城。
视而不见的话,那一众妖僧全都逃往此处,待他离去时,再跑出来肆意胡为!
维州之乱永无宁日。
再与西土勾连,更成祸患。
林季早已下定决心,维州此行,必当坚壁清野,绝不放过一丝半毫法外之地!
大国无疆,寸土归仓!
……
林季暗用金印传念,令那个刚刚赏封的奋勇将军带领三千民夫囚徒一路赶往此地。
而他自己却先行一步,瞬息之间已然跃至黑石地域。
俯从半空鸟瞰,整整百里方圆,好似一口倒扣的黑锅一般,漆黑一片,茫茫如夜。
可那上方天空却红通通的甚是亮眼,就像一朵永烧不尽的火烧云。
正在红云罩下、黑锅当中威然矗立着一座巨型大城!
从远处一望,那城的形状就似半截倒塌的壁炉一般。
只是,火口向天!
黑石域内威压浩重,再也无法掠步凌空。
林季落下身形,试探着向前一脚踏上黑石。
唰!
果然!
瞬息之间,全身灵气立时消无!
收回脚来,刹那又是半步道成!
唤出道圣之剑,又试了试,也是如此。
站在黑石外边,就是重宝圣器,甚而还能隐隐与内中剑灵心意相连。
可一旦踏入黑石,就是凡俗宝刃,只不过更为锋利些罢了!
这黑石疆域的确有些古怪!
不但全身修为一降至低,泯然凡俗。
甚而,就连法宝也使用不出!
林季想了想,唤出道剑悬在腰间,又把金光大印和内中有蜂群的金葫芦暗藏在袖中。随后大步迈出,直向遥遥远处的黑石城走去。
都说: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可这句好似甚有哲理的话,在黑石疆域内却完全行不通!
脚下那一块块黑石坚硬如铁,别说鞋底打磨,怕是用铁锤也砸不出半个坑儿来!
也不知那石面到底有多厚,一路走出十几里,仍未看见半丝将要露出土层的迹象。
一路上白骨累累,甚有许多早已成灰。
生锈的箭簇、碎裂的号牌更如土粒沙尘一般随处可见。
千年征战间,不知有多少将士亡命于此,魂落难安?
又近十余里,脚下路面不再平坦,时而立起一座座山丘,虽说个个都不高,最多也就二三十丈,可却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黑石城的种种古怪之处,林季早就听过。可只有亲眼所见,才能感受的更加真切!
林季越走越是奇怪,这到底是何方所在?
竟可禁断天地万法?!
“嗯?”
走着走着,林季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虽然此时已无修为在身,可他六感通识却远胜常人!
嗖!
林季提起小心,刚刚一手搭上剑柄,就听身后猛的传来一道迅疾风声。
是军用弓弩!
林季头也不回稍稍一侧身,待那弩箭袭到身边时,大臂一合死死的夹了住,又假装闷哼一声,扑身倒地。
“中了!”
身后传来一道兴高采烈的喝叫声。
“二哥!”另一個憨憨的声音也很是欢喜道:“瞧这副打扮儿,肯定是哪家修士,这回可捡到大肥羊了!”
“谁说不是呢!”先前那声音道:“我看他那柄剑就挺值钱,至少能换一百个元晶,或者三千两银子。”
“那身青袍子也不错!”
黑石山后闪出一高一矮两道人影,一边喜滋滋的说着,一边快步向林季走来。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好快的剑
“二哥,啥都归你,我就要那袍子中不中?”矮个儿扭头问道。
“中个屁!”高个儿道:“也不瞧瞧你那熊样儿,有缸粗没缸高,除了屁股哪有腰?你穿了那袍子,倒是好有一比:癞蛤蟆披鹤皮……哎?不对!”
高个儿突声惊道:“我明明射中了啊,可这小子咋没出血呢?不好,有……”
咔嚓!
后边那個“诈”字还没等出口,林季猛的一下跃身而起,手起剑落,咔嚓一声直接把那家伙的脑袋砍落在地。
矮个儿那半短不长的头发竖在头顶扎了个朝天辫,也被一削两断。
吓得他猛一缩脖子,转过身去刚想要跑,却被一柄冰冷长剑搭在肩头。
“爷爷饶命!”这家伙倒识相,赶忙举起两手连声叫道:“刚才那一箭是他射的,冤有头债有主,爷爷!我可没害你啊!”
林季冷声道:“你们在此害人多久了?”
“没,没多……”矮子刚一出声儿,突然感觉那凉飕飕的剑锋又往前一递,吓的他赶紧改口道:“也就……就一个多月吧!爷爷!您是哪派的修士啊?刚来黑石城吧?小的李四,黑石城土生土长的,条条道道儿都门儿清。爷爷,您缺不缺条引道的狗?小的最合适了!”
杀人害命本就该死!
林季故意留个活口,就是为了探些底细,既然这家伙如此识趣,倒也省了好多事儿!
唰!
道剑一转,那矮子的左边耳朵立时被连根割下。
“敢动半个歪心思,下回割的就是脑袋!”林季冷声喝道。
那家伙疼的一呲牙,却是丝毫不敢乱动,连声应道:“爷爷教训的是,小的自会老老实实!”
林季弯腰从身首异处的尸体上翻出一把弓弩、连同十几枝三棱铁箭一并收好。对其他那些元晶、金银等物不屑一顾道:“这些都归你了!若你识相,少不了好处!”
“小的明白!”李四一听,立时心花怒放,好似耳朵也没那么疼了!
李四手脚麻利的把所有财物装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朝远处一指道:“爷,咱最好走那边儿!从这儿往黑石城虽说更近些,可还有四五伙儿干这营生的。万一……”
林季瞪了他一眼道:“就走这边,我就是来断他们营生的!”
“爷爷果然好汉!”李四咧着那张满是大大小小红疙瘩的胖脸,极为讨好的恭维道。且在心里更是欢喜不已:跟着朱二杆子干了这么久,除了混吃混喝外屁个好处都没捞着!这人既然什么都不要,跟着他干岂不是更划算?!
“走!”
“是是……”
李四打着小算盘快步在前,林季紧随其后,顺着崎岖不平的黑石山高高下下的直往前去。
“爷,你看!”四五里后,李四指着一处尖尖耸立宛若迎天巨笋般的山头介绍道:“那前边儿就是大笋峰,是高家五虎的地盘,他们原来是药王谷的人。被金刚寺的和尚灭门后就逃到了这里来。他们几个仗着各种奇毒,杀了上一伙独据了这一片好地儿!。”
“这黑石城外四旷八荒的,也没个路径,倒是从哪儿走都成。可从外州进来的话,这大笋峰却是必经之处。原本是个大肥缺儿,可自从和尚们占了维州后,鲜有外客前来,最近这一年来倒是冷清了不少。”
还有一句话,李四藏在心里没说:“高家季兄弟可肥的很,要把他们抢了可就发了!”
“爷,您可小心着点儿。这几个家伙最是阴毒,各样药粉儿霸道非常,一会儿动手可要站住上风口,还有啊……嗯?”
李四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身后已然没了脚步声,扭头一看空空如野哪还有什么人影?
“照直往前走!”巨石后传来一声低喝,同时还露出一束闪着寒光的箭芒。
“是是……”李四赶忙应声照做。
又走两三里,大笋峰赫然独立,明晃晃的矗在眼前。
“五位哥哥,是我啊。”刚到近前,李四就扯开脖子大叫道。
“李四,伱来这儿干什么?”黑石后闪出一道人影,凶巴巴的问道。
“五哥。”李四指了指血淋淋的耳朵,扮着哭腔道:“我和朱二哥遇了硬茬儿,他被杀了,我被砍了只耳朵。好在那家伙也被一箭穿心当场就挂了,我这才捡了条命。这不么,没了朱二哥,我也断了生路,求几位哥哥收留则个,当牛做马干啥都行,只为讨口饭吃!”
“滚!”黑石两旁又闪出几条人影,其中一个最是高大的厉声骂道:“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留你这蠢货要来何用?杀你都怕染上腥气误了生意!”
“大哥!”李四低头哈腰道:“兄弟这不实在没招儿了么,还请……”
嗖!
一道利箭紧擦着李四的头皮飞逝而过。
噗嗤声响中,直接从那高大汉子的背心处一透而出。
嗖嗖嗖嗖……
又是一连四箭齐射而出。
大秦制式军弩一连五发,背对三人猝不及防全被射中,只是除了第一人毫无警觉外,其他两人稍稍一偏全未击中要害。
“有诈!”迎面两人高喝一声,一个闪身避开,另一个迅疾无比的抽出长刀反手一扫。
砰的一声,弩箭被磕出好远。
“好你个李四,胆敢使诈,找死!”手握长刀那人一步跃出,直向李四劈来。
别看李四一身肥肉,可却早有防备极为灵活,借着低头哈腰的弓势猛的一下往后就倒,两手紧紧的抱住脑袋顺着斜坡咕噜噜一路滚落,且在同时放声大叫道:“兄弟们!放箭啊!”
手持长刀那汉子刚一迟疑,就见旁侧里呼的闪出一道青光。
那家伙下意识的反手挥刀去挡。
却听咔嚓一声,重达二十斤的厚背开山刀竟被硬生生的一劈两断!没等他惊愕出声,只见面前景象急速旋转,眼睁睁的看见自己脖腔上汩汩鲜血一飞冲天!
一道青衣人影手持长剑一掠而过。
连刀带头,一斩而断。
好俊的身手,好快的剑!
砰!
高老三最后的念头刚一生出,人头、尸身同时落地。
刚刚避身躲开弩箭的高老二一见不好,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
林季也懒得再追,扬手一剑横飞而出。
噗一声,直从后心穿膛而过。
高老二稍稍挣扎了两下,迎面倒地。
“老子做鬼也拉着你!”后腰上中了支弩箭的高老四,狠狠的咬着槽牙,一把拽开葫芦盖子。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只买不卖
呼!
一股黑乎乎的烟雾破冲而出。
臭哄哄的气息四下弥漫,瞬间散出十丈方圆。
“爷,快跑啊!那玩意儿沾着就烂!”早已滚到坡下的李四,一见黑雾腾起,急的连声叫道。
他是真怕林季一个不慎就此丧命!
光杀人不要钱的主儿可是千年难遇啊!
李四不敢近前,眼巴巴的望着那片茫茫黑雾逐渐散去。
再一看时,那道青衣人影仍旧傲然而立。
“爷!您还活着?!”李四既惊又喜的叫道。
他可是亲眼见过高家兄弟这手黑雾又是何等阴毒!
六七个牛犊样儿的壮汉,瞬息之间就皮肉烂掉,又一眨眼,连根根白骨都化成了血水!
就是凭了这一手,硬生生的霸占了大笋峰,一直没人敢抢!
“嘿!这青衣小哥儿真有两手啊!这回可算跟对人了!”李四满心上下乐开了花!
可他哪里知晓?
此时的林季不仅练过三圣洞炼体绝学《真龙体》,并且还曾吞食过真龙血肉,其之体魄远比寻常武夫强悍十余倍!
又经圣火锻过五脏六腑,早已百毒不侵!
这也是他胆敢独闯黑石城的依仗所在!
“上来捡东西,抓紧赶路。”林季叫道。
“好咧!”
李四应了一声,三步并做两步乐颠颠的跑上山来。
“这可是亲爷爷啊!终于轮到老子发达了!”此时的李四浑身是劲儿,别提有多高兴了。
刚才还被他砍了只耳朵?
那算个屁啊!
能有这福气,再砍一只也行啊!
李四跑到山头一看,高家五虎的尸身倒是没烂,应该是提前都服了解药。可一个個的早就身首异处死的不能再死了——方才受了伤的高老四、高老五也被齐刷刷的砍了脑袋。
见那刀口个个平滑如切,李四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小爷厉害是真厉害,可也真狠啊!
杀人不眨眼,好似砍瓜切菜一般!
也不知道什么跟脚?
按那帮子修者的说法,至少也该是位五境上仙!
李四一边满心疑惑的暗自嘀咕着,一边快手快脚的把高家五兄弟搜刮一空。
硕果累累的满装一怀,本就肥硕滚圆的大肚子高高鼓起,加上他那颗晃晃荡荡的大脑袋、仿佛随时都将扭断的小细脖儿,打眼儿看去极为可笑。
“爷!拾掇好了!咱走着?”
林季点了点头。
“好咧!”这回不用再问,李四边走边道:“过了大竹峰,就离黑石城就不远了。剩下那几伙儿的本事都不咋样,只敢抢些来往散客。一见人多就躲……”
林季对这些沿路打劫的贼匪并不感兴趣,只是顺手除害罢了,劈头问道:“那黑石城里又是怎样情形?如今,可有城主?”
“有!”走在前边的李四,晃了晃大脑袋,伸出一巴掌道:“不但有,还有五个呢!”
“那原来啊,就一个城主,号称什么八臂金刚。后来您猜怎么着?被个醉花楼里的小娘们儿给杀了!再然后,全城上下乱成一团,几乎天天恶战,一连打了好几年,也不知死了多少人?!”
“打着打着,突然又停了手。说是……那五个当头的碰了面儿,商量着说:既然谁也吃不下谁,再打下去就他娘的都完蛋了!接着,他们就把黑石城给分了,号称五王,东西南北各一个。”
“东西南北?”林季奇道:“不是五王么?”
“第五个王就是杀了上任城主的小娘们儿,那娘们儿不要地盘,只守着一座醉花楼。也是黑石城里唯一的皮肉场,其他四王都卖她面子,谁也不敢到那惹事儿。”
林季微微一点头道:“再说详细些。”
李四应声继续说道:“东王是个足有一丈开外的大个子,虎背熊腰力大无比,全城上下的吃喝生意都是他的。黑石城四外百里都是破石头,城里仅有的一口天泉水井也在东城区,几乎所有的吃食都是从外边运进来的。嘿,这生意!一本万利肥的很!”
“西王是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子,可那一身功夫真不是盖的!我曾亲眼见过,一匹受了惊的大马冲进西城区。被那老头儿隔空一掌,活活把马脑袋拍个粉碎!这老头儿占据的西城区是交易场。修士用的元晶、法宝,武人用的刀枪弓弩、商贾凡俗用的金银器具……反正,只要是你能想到的,这天下就追别处有的东西,西区一应俱全。无论你是想买还是想卖都不愁主顾。”
“北王倒是没见过,据说是个常年咳嗽的病秧子。他做的生意倒也最奇怪,专门买石头。”
“石头?”林季奇道。
“对!”李四指向四外道:“就是这随处可见的黑石头。只要你能砸得下来,又能搬到北区,就一准儿能卖个好价钱!而且,他只买不卖!”
“不说别的,在这黑石城里,光吃、喝两字就能活活要了命!一斗米,二两银!一壶酒,一两金!除了那些从外边带了足够的金银宝器能置换吃喝的,还有那些有个一技之长能勉强糊口的,其他绝大多数人唯一挣钱的营生就是整日拎着铁锤敲石头。”
“也可以这么说,要不是北王一直花钱买石头,黑石城里哪能养活这么多人?怕是饿都饿死一大半!”
“说来也怪,早先那城主八臂金刚也买石头,只是价钱太低了些。听我爷爷说,自打他记事儿起,几乎所有的城主都买石头。可谁也不知道这些既硬又沉的破石头有个啥子用。”
“反正这么多年下来,谁也没见过运出半块,也不知放到了哪里去。好像……永远都没个够。爷,你说这怪不怪?”
的确有些古怪!
林季皱了皱眉又问道:“那南王呢?”
“南王换了一个。原来的南王是个满脸红胡子、手持双斧的壮汉。可在一年前,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如今的南王是个和尚。”
“和尚?”林季一听和尚两字,立时警觉。
“是啊!”李四回道:“虽说那和尚也穿着僧衣剔个秃瓢儿,句句也是阿弥陀佛。可那家伙却向来从无禁忌,肉照吃,酒照喝,天天都往醉花楼里去,据说每次都找两个小娘们儿。所以啊,私下里都管他叫双飞驴。”
“爷,您看!”李四指着前方一处碗状大坑道:“这儿叫大洼口,守在这儿的三个小子,原来都是在大秦当捕快吃官饭的。现今就躲在这儿专干抢钱的营生。不过……他们只抢钱,从不害命。胆子也小的很,从不和同行儿争气斗狠,随便是谁,让他们滚就滚,老实的很!就这一个多月,都先后换了好几次地方了。不信您瞧!”
“喂!”李四说着两手叉腰,冲着碗口深坑粗声大叫道:“这地儿老子占了!给我滚远点儿!”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黑石城城主
李四话音刚落,自深坑底部一跃纵出三条人影。
中间那人略一拱手,满脸含笑道:“原来是李四兄弟。既然你看中了这地方,我等让出就……”刚说一半,那人蓦然顿住,直勾勾的望向李四身后。
“看什么看?!”李四冲对面三人使劲的眨了眼,凶声喝道:“让你滚就他娘的赶紧快滚,要不然老子立刻让你脑袋搬家!”
“参见天官!”中间那人突然拱手一礼,噗通一声落跪在地。
左右两人稍一错愕,也连忙跪下齐声道:“参见天官!”
“成逍,起来说话。”林季走前两步道,“怎地落了这般田地?”
林季一眼看的清楚,中间那人正是他曾在维州任职时的下属——身袭豕梦妖血脉的成逍!
其他两人倒是从未见过,可从其施礼动作和一听“天官”两字的眼中神色来看,应该也是监天司旧部。
“谢天官!”成逍站起身来,两眼早已通红一片,汩汩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强行压住悲戚之情,颤声回道:“大秦亡后,监天司随风散倒。妻子秋瑶有孕在身,小人正想带她离开维州,寻一处安稳之地。哪成想,半路遇到几个醉醺醺的金刚寺的妖僧,色心大起非要把秋瑶拉拽回去。我们哪里会肯?当下动了手。谁知,那几个妖僧甚是了得。我当即被打成重伤,秋瑶她……她不忍受辱,爆了经脉自毙而亡!那腹中的孩儿才三个月啊!”
听说成逍和余秋瑶连枝有子,林季倒是毫不意外。
那时,余家老祖爆毙而死,余秋瑶眼见飘摇无着,甚而随时性命不保。
最后还是林季看在成逍低声求情的份上,为她落了个监天司的名分,这才保住生息。
本来这是一桩因缘美事,不想,最终却落得这般下场!
想起悲痛事,成逍忍不住泪水横流,狠狠的咬了咬牙道:“逃出生天后,我暗下发誓定要血报此仇。随后,我隐姓埋名在靠近金刚寺的万全镖局谋了份差事,偷偷的记下妖僧密事!只望有朝一日,天官再来,重洗维州!”
“一月前,稍不慎漏了破绽,被逼无奈下,只好一路逃往黑石城。这两位是高平县同僚,也被金刚寺害死全家血仇未报,暂避于此。”
左右两人同时向林季拱手礼道:
“方刚。
“赵铁军。”
“见过天官大人!”
林季摆手道:“既为昔日同僚,不必多礼。你等在此许久,可曾探出什么消息么?”
“有!”成逍一把抹干泪水,斩钉截铁道:“近来,金刚寺早已染指黑石城,那新晋南王——也就是掌管进出人头税的贼头,正是来自金刚寺的罗汉妖僧。”
“罗汉僧?”林季一愣。
黑石城中万法禁行。
无论你是刚刚修行,还是道成、罗汉。
一旦踏入黑石疆域,立时修为尽空。
林季原以为,即便这城中有修道习佛之人,其之境界也高不哪去。
没想到,竟还有罗汉境亲至于此!
“是!”成逍回道:“据我所察,此番维州境内的妖僧尽为西土轮渡之魂。在我来此之前,共有比丘妖僧十七人,罗汉境五人。这黑石南王就是其中之一,法名禅通。”
“除了佛法修为之外,那妖僧全身上下坚如金刚,水火不侵。在此域内,无人能伤!”
林季想了下道:“罗汉至此,所为何事?仅仅是为了占据黑石城么?”
“这……”成逍一顿道:“小人暂时还未探明。不过……隐约可见,绝不简单!近日里,那四下来僧越来越多,而且大多都披着假发易成俗众模样,他们苦心预谋之事可能就在最近几日!正因如此,我等才不敢入城,很怕被金刚寺众认出来。”
“嗯。”林季微微一点头道:“也好,你三人仍留此处。若到用时,我会着李四前来知会你等。”
“啊?”呆愣一旁听来听去的李四一听叫他,慌忙躬身应道:“小的随时应命,天官爷爷尽管吩咐就是!”
李四虽然自小到大从未出过黑石城,可却对“天官”一称毫不陌生。
小时候,听他爷爷说起的故事里,就有好多独属于天官的不世传奇。
有個姓魏的天官,手持一把三丈大刀所向披靡,一夜连斩七门十三派,威震于天下!
有个姓柳的天官,一人一舟独入南海妖国与僧对禅,最后竟逼得一众高僧自尽而亡!
有个姓高的天官,审水问火断案如神,三日内一连破获十八宗积压上百年离奇冤案!
最近两三年,又从街头巷尾四处来人的嘴里,听到一个姓林的天官。
战百鬼、镇妖塔、杀菩萨、斩大妖……
那一宗宗一件件,耳朵都要听出了茧子。
有时候,他连做梦都想瞧瞧,这些个天官个个都长啥模样。
没成想,天官就在眼前!
若论修为法力,即便在监天司中,成逍也属低微末流。
可因其血脉缘故,洞察眼力以及顺势推理的本事却一向远超常人。
一见李四断了半截的耳朵、塞满财物鼓鼓囊囊的肚皮,立时明白了大半。近前一步道:“天官大人,这李四虽说向来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可其本心不坏。据我所知,好似也从未害过人命。方才还一直冲我眨眼,让我等快走,免得成你剑下亡魂。”
“即便没有他在,那朱二杆子一样罪恶深重。小人斗胆,还请天官手下留情,这一耳之惩便已足够。容他戴罪立功便是!”
李四没敢言声,满眼感激的看了看成逍。
可林季却有些不解,方才已经说了:到时会让李四传信儿,自然旧事不提,可成逍怎会听不懂呢?
稍稍一想,顿时醒悟道:“好!就由了伱这情面!”转向李四道:“李四,你今年多大了?”
“啊?”李四一楞,赶忙应道:“回天官爷爷,小的二十八,属猪的。”
“嗯。”林季点头道:“眼见而立,也该成一番造化了!无志枉男儿,无勇怎称雄?你……可愿当城主么?”
说着,林季又朝远处那座威然耸立的黑石城遥遥一指,重声重复道:“黑石城城主!”
“城……啊?城,城主?!”李四猛然抬头,两只小眼儿瞪的溜溜圆!还以为自己生了癔症。
那方才,天官大人可是说让我当城主?
黑石城城主?!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李四的梦想(新春快乐)
李四从小到大一直被人看不起!
受了无数人无数次的白眼、唾弃、咒骂之后,渐渐的也习惯了。
甚而,连他自己都一向认为,他低贱、他无能,他活该遭此欺凌。
可是……
方才天官大人说什么?
“让我做城主?!”
李四这辈子做过最美的梦:就是穿着一身绣着金丝儿的蓝绸长袍,端着茶碗、翘着二郎腿美滋滋的坐在易宝楼大堂里。对面裁缝铺里那个梳着大辫子,长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帮闲小丫鬟偶尔羞答答的扫过一眼……
啧啧,美的很!
此生足以!
可是……做黑石城主?!
想都不敢想!
做梦都不敢!
林季笑道:“事在人为,当年我也仅是一介小捕而已。走,前方带路,且看那黑石五王又是何等了不得!”
“是!”李四应声一礼,赶忙走在前头。
成逍和方刚、赵铁军拱手遥送,眼见林季走远,成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随而转瞬即逝……
……
又走四五里,李四明显有些体力不支走的越来越慢了。
可林季却依旧健步如常。
“爷,绕过这道山口,咱就能雇辆马车了。我请!”李四擦了把汗满脸讨好似的说道。
“哦?”林季奇道:“此处离黑石城应该还有四五十里吧?怎地就有马车了?”
林季一路走了五十多里,沿途所见尽是高低不平。
别说车辆难以通行,就连单马独骑也格外不易!
“爷,您没来过黑石城,不晓得此间情形。”李四手指四外解释道:“这一大片黑石略成圆形,黑石城正在当心,无论通往哪里,都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零八里。”
“原本那四外不是高山就是大坑,上上下下的格外难走!就算空着两手儿,每隔十里八里的就得停下来歇一脚儿。出一趟远门至少得两三天!”
“可自打有黑石城那一天起,每一届城主都拼了命的收石头啊!”
“全城百姓苦打苦熬足足挖了数千年,这才相续开出两条路来。”
“一条从黑石城东门出来,说是要一直开到官道上去,到时候无论往西去玉城,还是往东去太平关,全都方便的很。只不过,现在才开到前边的五指峰。这么一算起来,怕是还得几千年才能彻底修通!”
“那另一条路呢?”林季问道。
“另一条从西门出来。小时候,我还跟爷爷去那边干过活儿,也修了有五十多里吧,可怪的是……厉界城主一直派人在那边看着,只让挖石头不让往前走。谁也不知道那条路要修到哪里去,尽头那边儿又是哪里。”
林季转向西方远远的望了一眼,似有所思。
“爷……”李四还以为林季现在想去那边看看,吓的小腿发颤赶忙劝道:“咱一会儿坐着马车最多一个时辰就进了城,再从西门坐车出去,差不多也是一个时辰。远比咱腿儿着快多了,还轻便的很。”
“好。”林季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绕过眼前这座高耸大山,五指峰赫然而现。
五座粗细不一的山头相隔等距拔地而起,只是……极为怪异的是,五座山头全都平齐如削,一样同高。
就像是被谁一剑抹过一般。
林季一眼盯住那道道断口,不由满心疑惑!
这等奇景若在别处,自是毫不生奇,说不定是哪位大能前辈一剑而就。
可这里却是黑石城!
无论道境高低,一入其中立成凡俗。
一剑断五峰如此壮举,又是何人所为?!
五指峰下熙熙攘攘,甚而还搭着两溜长长的竹棚子。
从那一面面招幌儿可见,这其中有卖茶水、吃食的,也有修葺铁镐、木斗的。
稍远处,停着几十辆马车。
有的是载人拉货刚刚赶到,有的是拉足装满转身要走。
前方百十丈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奋力挥臂正干的热火朝天。
“爷,您稍等一会儿,我去雇辆马车来。”李四说着一溜小跑快步向前。
林季在顺着长棚随意逛了逛,随口问了几番价钱后不由瞠目结舌!
一碗茶水五十钱,一个糙面馒头一百钱!
远比外界贵了足足五十倍!
“爷!”时候不大,李四又晃着大脑袋一溜跑了回来:“雇着车了,咱走吧。”
“多少银子?”林季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请我请……”
“自然你请,我只问你多少钱。”
“二百两!”李四有些肉痛的伸出了两根指头。
“二百两?”林季看了眼,已能遥遥望见城郭轮廓的黑石城,不由一楞。
“是啊!”李四回道:“这城里的马匹可是稀罕物!刚刚下生的小马驹连奶都没断呢,都值白银一万两!草料水食又那么贵,就算白给,一般人也养不起!”
“这边儿的马车多数都是拉货的,往城里走一趟,就是一百两。咱雇的是拉人的干净马车,二百两贵是贵了点儿,可也算公平价了。”
五十里地,二百两银子,这还算公平价?!
大秦在时,七品县令一年的俸禄差不多也就这個数!
李四虽说有些心疼,却也认可。
方才那些买了茶水、馒头的民夫也是毫无异议。
看来这地方,还真是不同以往!
林季随口又问道:“一个民夫,拼力干一天能赚多少?”
李四回道:“体格健壮的硬汉子,一天八个时辰,可得钱五百,小童妇老二百。”
林季暗下一算,除去吃食、用度,差不多仅能糊口。
这黑石城,名副其实,还真黑啊!
林季长叹一声,随着李四穿过长棚,登上了一辆挂着黑乎乎的绸布车帘、看起来还算干净些的双马大车。
“驾!”满头银霜的车夫大声喝喊着,狠狠的摇晃了下手中马鞭,可却始终不舍落下。
两匹无精打采的秃毛老马打了个响鼻,缓缓朝前走去。
林季隔着车帘看了眼,前后各有一辆装货的马车正好也同步起身。
拉车的全是健壮大马,那车上黑石只装了些微一角儿,可车轮却被压的嘎嘎声响,仿若随时都将散了架子。
这石头还真沉!
可历代城主向来只收不卖,苦苦积攒了数千年,到底拿来干什么用呢?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男儿有志
笔直通往黑石城的大道并不宽阔,勉强仅容两车并行。
沿途所见,来往运送货物的马车、赶来归去的民夫络绎不绝。
大道两旁的石山后方建着一片片简易的草棚子,嘻哈玩闹的小儿,缝补衣物的老妪随处可见。
大半个时辰后,已到城前。
离的远时,还不觉怎样。
一到近前,立刻被这座巍峨磅礴的黑石巨城所深深震撼!
城高百丈,赫然惊天。
浓烈的阳光透过一层层如血红云,远从万里穹苍直落而下,明晃晃的照在那一块块黑晶石砖上,眨眼释出亿万芳华!
血茫茫的天空,
黑苍苍的大地。
傲然矗立的黑石城凌绕七彩,既夺目亮眼又雄壮无比。
一道十丈巨门敞然大开,门旁两侧各立着一尊高约三十丈的惊天巨像。
左侧那石像牛头人身,手持一柄威然大斧。
右侧那石像狗头人身,手抓一柄粗头大棒。
竟与斩马镇和天选秘境中所见一模一样!
更令林季吃惊不已的是,这左右两尊巨像和身后城池完全不同,竟是由一整块大石雕琢而成的!
一队队车马、民夫排成两列有序进出。
正在卡口处,二十几个身着灰白短甲的兵卒逐一收过银两,这才沿路放行。
李四刚说过,那城中五王除了各占一地外,还有一门独自霸占的营生。
东王占据了饮水吃食,
西王占据了商贸交易,
北王只买不卖收取黑石,
中王开了座最是热闹的醉花楼,
不久前刚刚易了新主的南王,占了东西两门,收取进出人头税。
“吁!”
赶车老汉长喝一声,临近门前停了住——送人至此,无需往返城中,也省了不少人头税。
下得车来,李四刚要上前交税。
却被林季叫了住道:“回家交什么税?”
“回家?”李四听得一头雾水,不解问道:“爷,您不是刚来黑石城么?怎么就是回家了?再说,就算您在城里有宅院,也得交进城税啊!这是黑石城的规矩。”
“规矩?”林季一笑道:“从今以后就没这规矩了!”一步上前道:“天下硕大,处处为家!这黑石城再怎样,也不过我大夏一偶,可有院中徜徉,另要交钱的道理?”说着,冲对面那几个灰甲短衫的兵卒道:“转告你家那个什么狗屁南王一声,识相的早来送死!还可留条他全尸!否则,我就让他悔不当生!”
“他娘的!”为首的兵卒骤然一楞,随而唰的一声抽出腰刀喝声骂道:“我看你小子是活的不耐烦!来啊!给我砍了喂狗!”
哗啦一下,四外兵卒一涌而至,团团四外把林季围在当心。
进出城门的民众、马夫一见赶忙远远的躲了去。
就连李四也缩在人群里不敢应声。暗自心道:“这位天官爷爷,可真不是什么善茬儿!这还没等进城呢,先就当头惹了风头正旺的南王双飞驴!这一会儿说不定还捅出什么大篓子来呢!”
咔嚓,咔嚓……
当啷啷……
“啊!”
……
随着一片夹杂着叮当乱响的惨叫声,李四的念头一闪而逝,再一见时,那四下围拢过来的一众兵卒全被斩断了一条臂膀,手中腰刀齐声落地。
唰!
长剑入鞘,正在当心的林季仍旧威然而立。进出城门的数百人竟是谁也没发觉,他是何时出的手,又是用的哪一招!
好快的剑!
啪嚓!
林季迎面一脚,正踹在方才破口大骂的兵卒胸口上,那家伙吃力不住,一连退后七八步,硬生生的摔在地上砸了個七荤八素。
于此同时,挂在脑袋上的假发也脱然而下。
竟是颗光溜溜的圆脑袋,上边还明晃晃的印着六点戒疤!
“是个和尚!”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
“你……你好大胆……噗!”摔在地上那兵头,咬牙切的喝骂着想要爬起身来,可刚一动身,却猛的一下口喷鲜血,狂涌如注!
胸腔处也白花花的露出三根断骨来,极不甘心的两眼一瞪,直挺挺的仰面躺倒!
一脚毙命!
可见,方才那一下踹的有多恨!
“听好了!”林季眼望四下道:“从今往后,这进出收税的规矩就此废除!谁敢再犯,必杀无赦!滚!”
眼见兵头已死,那一众断臂杂卒谁敢应声?
就连落在地上的长刀也没敢捡起,一个个捂着残断的臂膀转身就跑。
“爷!好生威武!”
李四高声叫道。
其他人等也纷纷向林季投去尊仰、敬畏的目光,可却谁也没敢出声。
这人敢杀门卒自然英勇,破了这该杀的人头税更是好事儿。
可谁知道他本事到底如何?又能不能敌得过新晋南王?
跟着叫一声好儿倒不打紧,可一旦这小哥儿落败被杀,岂不是受了牵连?!
众人默默的看了林季一眼,随即进的进、出的出,瞬息之间,城门四外空空荡荡走了个干净。
“走。”林季毫不在意的叫着李四道:“前方带路。”
其实,李四方才也想趁机溜走!
被谁查出来,这位每次出手必有人亡的天官爷爷是我领过来的,怕有十条命也不够搭的!
可隐约间,李四心里却还存着一丝丝侥幸。
万一!
“我是说万一哈!”
万一这位天官爷爷,真如种种传说中那般神勇,力压五王一统黑石城呢?
那我李四岂不是第一大功臣?
日后在城中内外倒退横走,谁又敢管?
到那时,怕是裁缝铺的小翠见了我都要两眼生光……
再万一,这位天官爷爷看不上黑石城,真让我做了城主呢?
啧啧!
好事儿太美,不敢多想。
一听林季叫他,赶忙凑到近前,哈腰问道:“爷,这黑石城可大着呢。您想先去哪转转?”
“哪最热闹?”
“若说热闹么,那自然是醉花楼!”李四回道:“全城上下最美的姑娘,最好的酒,都在醉花楼!想听最新的消息,闯出最大的名头,也去醉花楼!”
“好!”林季笑道:“凭你这一句,就足以胜任黑石城主了!”
“啊?!”李四半惊半喜道:“爷,小的没懂。”
“什么叫男儿有志?”林季问一句,又自言自答道:“志在八方,心怀天下,固然可贵。可一地称雄,万顺惬意,睡最美的姑娘,喝最烈的酒,又何尝不是快意人生?!走,且看那醉花楼又是何样光景?!”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醉花楼
黑石城向来有三最。
最贱的就是人命。
外间世界素有“人命如草芥”一说,可在黑石城却不尽然!
黑石城外百里方圆尽是茫茫顽石寸土皆无,在那些仍有闲情养花弄草的人眼里,区区百十条贱命而已,哪又比得上含露花草更珍美?
比如西王韦一舟所调养的十颗九叶莲,每日都要需足足十个人的鲜血浇灌。
最贵的是酒。
文人墨客常以“千金美酒”来形容酒美酒贵,可无论再华丽的诗篇,那也不过是一句扩大形容而已!秦时当年,最昂贵的天下名酒“千梦回”也不过八百两一壶,更别说此酒极为稀少,百年一壶,人间罕见。
可在黑石城,酒值千金却是人尽皆知之事。
东王盖无双旗下酒坊产有两种酒,一种便宜些的,名为“紫叶香”,一坛一百两银子。一种昂贵些的“逍遥酿”一坛一千两银子。
紫叶香别处也卖,可逍遥酿却仅供醉花楼。
最美的是画。
都说江山如画,可若江山在握,谁又望画兴叹?
都说美人如画,可若美人在膝,谁又瞧那画卷?
可黑石城醉花楼里偏偏就有这么一副美不胜收、直令人留恋难忘之卷!
据说白银一万看一眼,万两黄金可供观赏一晚。
起初,还有人不信。
不就是一副画么?
再美又能美到哪里去?
一万两看一眼?
怎么想都不合算。
可随即不久,别说一万两白银一眼,光是万两黄金一夜也先后有七人试过。
个个赞不绝口,都说那画美不胜收!
“有点意思!”林季一边听着李四说起黑石城的种种奇闻,一边大步迈向城中,直往醉花楼走去。
整座黑石城形若墨染,满眼四外尽是漆黑一片。
唯有正处当中的醉花楼七彩夺目分外耀眼。
据李四说,这楼是六十多年新建而成的,那时的城心正中原本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
每到夜幕降临,便会响起一片仿若抖动着铁链的哗哗乱响声。
从黄昏至黎明半刻不停,直令人胆颤心惊。
加之那巨坑深不见底,常有呛人恶气冲涌而出。所有人恐之不及,几乎全都绕着走。
直到中王建起了醉花楼,那又是另一番光景。
七彩琉璃,夜夜通明。
直令人神往心向!
笙歌阵阵,香气袅袅。
谁不曾魂牵梦绕?
只可惜,那醉花楼虽有千般好,可寻常人等哪又去的起?
林季笑道:“天下硕大,哪里去不得?龙椅尚可坐,这小小的一座青楼又如何?”
李四一见林季如此漫不经心,也凭添了几分底气,快步直向正门走去。
离着老远就见那楼彩光四射,甚为绚丽。
门前四外更是车马如龙,光是九州外界极为罕见的汗血宝马、踏雪神驹就有十几匹!
楼前两侧百十個花枝招展的姑娘笑迎八方,数十个灰衣小厮忙前忙后的接来送往。
光这副门前景象,就远比当初京州万花楼、潍城红花楼热闹百倍,繁华无数!
迎头小厮一见李四那身破烂衣着两眼一瞪刚要厉声斥喝,一眼瞄见身后林季马上换了副笑容低头哈腰道:“爷,里边快请!”
李四自小生在城中,可却从未来过这般地方,每次路过也都远远避开,深怕碍了谁的眼,挨一顿莫名拳脚。如今,也能挺直腰板当一回“爷”,自然神清气爽,横肩晃膀大赤赤的往里走去。
进得楼来,更是一片辉煌。
一个个披红挂绿、酥胸半露的美娇娘,细腰嗲嗓的连浪带晃,直令人浑身发烫。
酒香、花香、醉人的女人香肆意流淌,琴声、笛声、挠人的嬉笑声奔放欢唱。
似乎这楼内的每一口空气、每一道声响都从鼻耳直灌心肺,抓的心肝上下乱颤,连连狂跳不已。
李四哪见过这般情形?直愣愣的瞪着两眼,竟是一步也迈不动了!
林季却视而不见,直往二楼走去。
“大爷……”一个腰若游蛇般的女子身形一晃挡在前方,笑盈盈的说道:“这位大爷看着面生,想必是头次来醉花楼吧?可知这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林季冷声问道。
女子笑道:“醉花楼有五层,层层各不同。这第一层么,喝的是紫叶香,若有余钱还可选个姑娘,陪你听曲饮唱。万两银子可享半日风流。”
“这二层么,喝的是逍遥酿,选个美若天仙的小娇娘共度春宵,吹拉弹唱随你所想,五万银子可做连雨新浪。快快活活一日夜。”
“这第三层么,却是酒池肉林、美女如云。尽享帝王之乐,仙境如梦。得需百万银两,或道器重宝。可得妙境三日任你敖享。”
“这第四层,为奇画所在,见一眼十万两,观一夜金百万。”
“第五层,乃中王所居之处,必有不世奇宝才可约面一见。”
“层层如上,需耗下层银资才可登阶入内。大爷,您是留在第一层听曲儿,还是再往上走?”
林季道:“这么说,若我再往上走,就得拿出一万两银子了?”
“正是!”
林季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方大印,甩手扔给那女子道:“你且去找人问问,这方大印可登几层!”
说着,看也不看她迈步就走。
“这……”那女子刚要拦阻,却被那大印金灿灿的光芒晃了眼,整个儿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晃,险些当场摔倒。心知此物定非凡品,赶紧匆匆退后。
林季沿梯而上,第二层被隔成了大大小小数百个单房,时有莺鸣燕叫高低吟哦,淫靡之声阵阵接连入耳。
空着的房间全都门扇半开,一个个妙龄女子或是风情万种或是碧玉初手持绣扇丝帕勾眼相望。
一见林季走来,有的故意褪去半截衣裳,细腰款扭一边伸手招呼,一边口出淫声,直令人心神荡漾。
有的稍稍扭过头去故作娇羞,脸上飞出两片绯红却又偷眼观瞧轻咬下唇,甚是惹人怜惜。
一眼望去,形色万千,风光无限!
若心神稍有不坚,怕将立时迷失于此!
林季却似见了枯柳白骨一般,满心上下毫无波澜,直往楼口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李四,紧紧的攥着两手热汗奔涌,那一双小眼瞪着血丝通红,连连咽着口水,心中暗道:“这天官爷爷,莫非想去第四层看画么?嗐!不就是一张画么,有个什么好看的?真有那钱,还不如夜夜睡在第二层!那简直美死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水镜洞天
楼梯口没人阻拦,林季信步跃上第三层。
“恭迎大爷圣临水境洞天!”左右两个妙龄少女笑盈盈的施礼说道,随而玉手一掀,拉开身后那道锦绸屏风。
内中景象立时一览无余尽展而出。
一道白花花的人造瀑布飞流而下,青白玉石围砌而成的透亮水潭中,百十个少女宛似游鱼般随浪舞波好不欢快。
水浪翻涌,轻波浮漾。
嫩白的躯体、乌黑的长发赫然入眼。
一见林季走来,众女纷纷游向岸边,有的勾手嬉笑,有的欲掩还羞,有的扭腰抬腿,有的撩水生波……万千风情一言无尽!
盎然春意如风席卷,直令人意动不已!
可林季却视而不见,自潭中美景一掠而过,沿着岸边小径漫步而行。
岸边两旁,红是红绿是绿错落有致的栽种了数百种奇花异草,芳香阵阵肆意弥漫,直沁肺腑心田。
放眼望去,此间的每一块奇石,每一株花草若在外间都足可充抵贡物,上呈皇庭!
寻常人等若得一物,便可爆富发家,三代无忧!
当初那大秦皇族也未曾有过这般奢靡之地!
若在九州旁处,倒也不足为奇。
可这里却是黑石城!
名副其实的寸土寸金,滴水如油!
城外一碗浑浊茶水都需五十钱,可在这里却积瀑成潭,任人肆意游弋!
外间黑漆一片寸草难见,可这里却养着种种异草奇花千百株,仅是供人赏玩!
水镜洞天?
好一处糜烂之所!
眼见林季沿着玉石小径越去越远,直奔第四层梯口而去。
池内众女一时全都惊了住,从未见过这等人!
“这人可真怪啊!”一个略微丰润些的少女很是奇怪的说道:“能进第三层可是花了大把银子的,却对我等看也不看径直就走,又图个什么呢?”
“没看到么?”另一個高挑纤细的少女伸出玉臂指向远处道:“他急着去第四层,应是奔着画去的,这才对我等毫不在意。”
“姐姐,这也不对啊。”一个乌黑长发遮在胸前的女子道:“那前几次看了画的,不都是在这儿足足玩够三天,才恋恋不舍的奔了楼上么?哪一个又是像他这样,一眼掠过,照直就走了的?”
“莫非……他是个断袖儿么?”一女掩着嘴痴痴笑道。
众女一听,也跟着咯咯齐笑。
这其中却有个两眉间落着颗豆大红痣的女子,轻咬下唇仔细回想片刻,突而面色一冷道:“不对!这人既不是来玩乐,也不是来看画的!醉花楼乃至黑石城都要有麻烦了!”
“哦?”众女好奇,纷纷扭头问道:“妙女姐姐可认得此人?”
“他就是林季!”
“林季?”
众女仍是不解。
“杀了婆婆的是他,毁了万花楼的也是他,号称林天官,因果罚世间!来时,祖奶奶怎么告诫我等的?若是遇上林天官千万小心!”
“他……他就是林天官?”
一听“林天官”三个字,众女立时大惊!
有的勾身缩头想要现出狐形一路遁逃,有的下意识手捏指印想要唤出法宝。
一时竟忘了这可是黑石城,天地绝法无计可施!
“不行,我得赶紧去告诉姑姑一声!”眉生红痣的少女两脚一踏,从水浪中横越而出,连衣服也顾不得穿,径直跑到岸边一处奇石旁,轻轻的左右一旋。
随着一阵咔咔声响,石后闪出一孔黑黝黝的洞口来。
那女子一没而入。
……
第三层共有三处洞天:分为云水洞天、梦水洞天、秋水洞天。
除了内中景致稍有不同外,都是一样的奢靡无尽,直令人眼界大开。
林季一路掠过,直往第四层梯口走来。
“仙客,请留步。”刚走一半,楼顶上方迎面走出个身穿月白长袍的女子。
这女子脸上干干净净的毫无半点胭脂砂粉,行止言语间不但没有半丝妩媚之态,反有几分文雅之气。就连对林季的称呼,也不再是什么俗不可耐的“大爷”,而似仙境福地的童子一般,口称“仙客。”
“仙客容禀。”那女子施了个道门晚辈礼,恭恭敬敬的说道:“仙客方才所抵之物正在品鉴之中,尚不知价得几何。据巧儿姐姐说,一眼观之,三层足以,余下之资尚不可知。还请大爷暂于下方稍歇,待西府那边定明了价钱,再移步看画也是不迟。”
“哦?”林季漫不经心道:“这么说……那方宝印已被送往城西了么?”
“是。”那女子回道:“寻常金银宝物,我醉花楼自可品鉴,凡有道器神物,一应送往西城,由易宝楼估值作价。”
林季微微一点头,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方才,林季一眼可见,刚刚那个把他拦在二楼,仔细详说醉花楼规矩的女子,必是狐妖所化——虽在黑石城中修为尽无,察觉不出那女子的妖气,可他与狐族先后打了这么多交道,却是眼力十足。
而且,来此之前他就早有所料,能在如此险恶的黑石城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岂又能是凡俗女子?
这醉花楼奢靡至此,就连皇宫也弗叹不如,那内中那各个女子都可入选妃嫔,真没什么本事,怕是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怎还容她在此立足?
青丘狐女天生妖媚,最善这般勾当。
这醉花楼十有八九就是个狐狸窝!
狐族向来不擅法宝,更没有什么品鉴的本事,得了那方宝印后必得请人掌眼,自然会交给西城。
一见此物,必然会惊动那个什么狗屁西王。
到那时,这一出好戏才正临登场!
舍得一印出,引得四方王!
林季笑道:“那宝印本是天地奇物,非西王出手绝不能辨。鉴的慢些倒也无妨,我再等等就是。可……”
稍稍一顿指向梯下三层道:“此间女子美艳有余,可却太俗了些!我一心只为赏画而来,无意喧嚣。烦姑娘寻一处清净之地,容我静待慢等可好?”
“这……”那白衣女子有些为难的稍稍一皱眉,随而道:“也好,仙客随我来吧。”
说罢躬身一礼,转步向上。
林季随着那女子一路走上第四层。
与下三层喧嚣种种决然不同的是,第四层里却是安安静静的毫无半点杂音,甚而就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一条长长的走廊直通五层梯口,另一旁建有三五间宽大客房。
内中摆设也极为简单,一桌,一床,一椅,仅此而已。
“稍后有酒食送来,仙客在此慢等,且不可随意乱走就是。”那白衣女子立在门边嘱咐道。
“好!”林季一步跨入,头也不回道:“你们这儿最好的酒名为逍遥酿是吧?先来十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