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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我独走     巡天妖捕txt下载     巡天妖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诛天阵起,三魂俱灭

    “合!”

    太一剑阵瞬化而出,孤鸿真人立剑当头高声断喝!

    唰!

    随他令出,千百道人影瞬息而动,幻成一柄寒光四射的威然巨剑!

    “杀!”

    孤鸿真人隐在阵中,早已看不出身形。

    “杀!”

    千百人怒声齐喝,道道剑气冲霄合一,呼的一下,那巨剑劈天斩地般直向前方狂冲而来!

    “叭!咪!哄!”

    禅灵和尚口念佛咒字字如雷,随而两手合十向前一拜!

    砰!

    砰砰砰!

    连鸣炸响中,道道金光自他周身上下乱冲而出,随而聚在半空形成一尊金光佛影。

    那佛怒目圆睁猛一声吼,挥起巨掌直向屏障拍去!

    “噶啪,踏!”

    自奥兰托体内钻出的怪物,也在同时大吼一声。

    咔!

    咔咔咔……

    随着阵阵撕裂皮肉响,眼见着那怪物左右两肋明晃晃的炸开一道血缝,紧接着又从里边各自伸出两只巨爪,脖颈两侧也呼的一下钻处两颗血淋淋的头颅来!

    三头六臂,血光冲天!

    “啊!”

    那怪物怒声狂吼着大步如飞,直向屏障猛撞而去!

    眼见这三人杀招尽显,已把各自威能显至极处,可林季却并不急着动手,或者说此时的林季,早已无力而为。

    此时,他的神念元魂早被佛道两宗的反噬之力伤的极重。

    方才借着佛家不动明王的静寂时空硬生生的抗下第一击,甚而还令这三人自食其果,已是他极限所在!

    勉强压住神魂激荡,连诓带骗的与孤鸿真人言语交锋,也不过是在故意激怒他而已。

    进而令孤鸿错认为:他此时早已退路断绝无处可逃,只能与自己博死拼杀。

    换句话说,若方才被孤鸿三人看出真相转身就走,林季也只能眼睁睁的无可奈何。

    只可惜,孤鸿真人阴计乍露被林季句句点破一时心急,竟又上了当,七星剑出,与天借力!

    与此同时,那西土和尚、极北巫师也同时全力狂出。

    佛、道、巫三术齐发,神威惊然!

    可不动明王,遇强则强。

    正是借着三人奋杀之威,林季这才演出佛光道韵,进而又施出四剑诛天。

    可是……以他这时的法力修为,仅能布出阵形,想要催剑诛杀,却还力有不足,仅能形成一道剑气屏障把几人困在当中。

    幸好,孤鸿真人只是听过此阵,并未见过。

    一心想要破阵遁走,惶惶急切之下,竟舍了道基拼死一搏!

    太一道境!

    比丘佛影!

    怒神血形!

    这正是三人的本源之力,也是最后的底牌!

    而林季等的就是这一刻!

    嗡!

    天、地、人三柄圣剑嗡嗡作响,连连震鸣不止。

    砰!

    同一齐响,巨剑,佛掌,恶怪同时撞在剑阵屏障上。

    那白光剑气猛然一荡,眼看着就要支离破碎。

    林季忽而感到三股轰然巨力,迎面冲来。

    聚在半空的点点星辰接连坠下,踩在脚下的朵朵莲花瞬间枯萎,横陈满地的阴阳双鱼立时碎裂,悬在头顶的九色宝塔也左右摇晃渐渐消无……

    周身四外所有的道韵佛光都像大日升空后的迷雾般即将散落一空。

    那三股巨力眼见着就要冲破屏障,把林季凭空抹去!

    林季眼望前方缓缓的举起手来。

    当!

    猛然间,一道清脆的钟声远自神魂深处破空而来。

    “斩!”

    林季高喝一声,悬手下落。

    嗖!

    四柄长剑齐飞而出!

    咔!

    天圣之剑笔直如切,径直从太一剑阵中一划而过。

    万道剑芒瞬间泯灭,半空中仅剩一道剑形虚影。

    咔!

    地圣之剑斜穿而过,那身高数丈的三头恶怪眼中狠厉还未转为惊愕,瞬间化成了一滩血水,转眼之间又蒸腾为雾消散不见。

    咔!

    人圣之间立从天来,那佛光巨掌立时散做千万只蝴蝶,瞬息之间整座巨佛连同禅灵和尚也化成蝴影。眼见着那只只蝴蝶飞越小,随后又化成了片片尘埃,落着落着,那尘埃也颗颗消散,仿若从未来过。

    嗖!

    锈迹斑斑的九离断剑悬立半空,微微震出一声惊鸣。

    再一看时,对面那三人早已踪影不见,就连悬在半空的怒神虚影、天仙道韵不知何时也早就散成云烟。

    威威天地间仅有三剑高悬,嗡鸣乱响赫赫惊然!

    当……

    一道极其微弱的光芒,迎头撞开九离断剑飞逃而出。

    一路狂奔千余丈这才停了住。

    光芒一闪,显出孤鸿真人的身影。

    那身形虚荡飘渺,宛若透明,仿佛随时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一空。

    “林家小儿!”孤鸿真人气呼呼的恨声骂道,“老夫若得一日不灭,此仇便终世不休!你给我等着!”

    说着,孤鸿真人化成数道飞光,分从数个方向疾遁而去。

    林季早就知道这家伙打的什么鬼算盘。

    孤鸿真人身为太一掌门,一眼见到诛天大阵和那三柄圣剑的时候,早已心如死灰!

    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没有道圣之剑,仅凭天、地、人三剑之力,也远远不是他们三人可阻挡的!

    由此,他早就暗在心中定下了逃生之路!

    方才舍了道基本源凝阵而出,仅是为了蒙骗奥兰托和禅灵和尚与他一同舍命相拼。只有这样,才能替他自己抵挡掉大部分诛天剑力,从而赢来一丝遁逃之机!

    果然,诛天阵起,三魂俱灭。

    唯有舍了真身的孤鸿真人,转从“道圣之剑”的破口处逃出一缕元神残念。

    孤鸿真人早就谋好了逃生之路,可他哪里知晓,此时的林季身受反噬重伤,根本就无从出手!

    若从一开始,他们三人并未贸然出手,只管开启法阵探寻虚境的话,林季根本就无力阻止!

    即便是方才,他们三人只要携手坚持,仅仅是再拖延半个时辰,那诛天大阵也将不攻而破,自行消散!

    只可惜,孤鸿真人厉来诡诈,从不把自身至于危卵之地,处处留了一丝遁逃之路,这一下却反倒害了自己!

    眼见孤鸿真人化成缕缕残念分路遁走,林季却松了一口气。

    连番大战之后,本就虚无的灵力愈加空虚,身形一晃落下半空。

    嘎吱……

    林季走到庙前,刚要伸手,那门却瞬间洞开。

    “你,没事儿吧?”北霜快步走出一脸担忧的问道。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萧家旧事

    林季苍白如纸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微微一摆手道:“没事儿。”

    “你……”北霜话到唇边,却又收了住。

    她尚未入道,自然无从得知林季方才又经历了怎样一番凶险。

    可刚刚那满天上下风云变幻、接连响起的雷鸣、以及那一道道赫然威压却令她甚为担忧。当着众人的面儿,自然不好表露,暗中却把衣袖生生揪出几个破洞来。

    见林季虽然气色有些不妙,可毕竟还活着。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心有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毕竟……

    “你,你没事儿就好。”北霜压下心中涟漪,闪身退开。

    林季跨前两步走进小庙,只见屋内众人整整齐齐肃穆而立。

    “谢恩公!”为首的中年女子带着左右两边的白衣文士、女儿胡玉娇以及身后那一众家人护院叩头便拜。

    林季长袖一荡,托住那女子道:“嫂夫人不必如此,莫说林某与萧兄素有旧缘又受之重托,即便陌路相逢也绝不能坐视不理。各位,全都请起吧!”

    说着,林季走到火堆旁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见林季不受,扮成凡俗女子模样的胡无暇只好深深施了个万福,可其他人却不敢如此,依旧老老实实的叩首三拜这才站起身来。

    胡无暇走到林季对面,隔着火堆指了指白衣文士向林季介绍道:“恩公,这是萧家唯一的嫡亲血脉,萧一鸣。”随而转向那文士道:“鸣儿,恩公与你祖父甚有厚谊,形若亡尊亲至,还不近前跪礼?”

    林季一听,自然明白胡无暇的用意。

    那萧一鸣刚刚已随众人谢过,却又单另明说,非让他再拜一回。

    字里行间都在句句重申:萧家血脉仅此而已,你可莫要失言,万万保之周全。

    林季应了萧长青之托,自会如誓。

    胡无暇此举虽有度小之嫌,可仍为亡夫所愿,也不为过。

    一念至此,林季也就未加阻止。

    “恩祖在上,小子一鸣叩首敬拜。”那中年文士规规矩矩的跪在林季面前,一连三拜。

    林季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又请胡无暇对面安坐这才问道:“嫂夫人,据萧兄所说,其之族人本在极北,怎会一路至此?”

    “哎!”胡无暇长叹了口气道:“恩公,此事说来话长……”

    早在数百年前,萧家曾是京州望族。族中子弟文入朝堂,掌印封疆。武修名传,赫震八方。只可惜好景不长,先后陷入党争败落一方,几乎是一夜之间,萧家上下被连根拔起,灭门抄家发配一方!

    就连早已踏入修行之路,散在各派的萧家子孙也未能幸免,先后惨死莫名无踪。

    这时的萧长青随一散修习法,仅有三境上下。

    广受牵连之后,被一众鹰犬沿路追杀。

    眼见命绝时,却被一灰袍老者所救。

    那老者就是秦腾。

    秦腾收了他为义子,并承诺他暗中护送萧家余脉远出九州,安落极北。

    自此以后萧长青就成了秦家的暗养死士,并一步步入道有成。

    后来,又经秦腾数次布局,萧长青便以散修之名,入掌天京,成为四大城守之一。

    至少在外人看来,萧家上下已被杀光斩尽,怎么想来萧长青都不会心向秦家,就连白家也未曾疑心。

    再后来,刚出青丘的胡无暇被人追杀,巧巧被萧长青所救,于是,这一人一狐暗生情愫两心无他。

    身怀有孕后,胡无暇就听从萧长青的安排,一路去往极北。

    那时的萧家早已不似往前,不但人丁没落,更是饱受欺凌。

    直到胡无暇到来后,才逐渐起色。

    转过年来,诞下一对龙凤胎。

    男婴为人族,女婴为狐族也就是胡玉娇。

    那男婴身有萧家血脉,修行之路也算顺畅,可远在极北广寒之地,鲜有中土人来,更别说什么高境名师,胡无暇的妖修之法他又借鉴不得,终其一生未能入道,享年未百散手而去。

    胡无暇眼见着亲儿子寿尽身死无可奈何,转而就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小孙子萧一鸣的身上。

    许多年来,一直深居极北从未出关。

    女儿胡玉娇自小在青丘长大,聪慧擅法古怪精灵,胡无暇束之不住也就任由她去。

    本来这一家三口虽处各地,却也安然。

    可随着秦家倒灭之后,天下大乱风云四起。

    别说九州中原,就连极北之地也片刻不得安生。

    蛮族受长生殿的蛊惑,广集兵马杀入云州,原在极北的势力也几潮落汹涌,己经动乱之下,萧家也有些风雨飘摇。

    这天,一队蛮族铁骑在数个大巫师的带领下,团团围住了萧家大院。

    就在胡无暇准备带领全家上下死拼到底的时候,突然有一位枯瘦老者从天而降。

    这老者胡无暇早就见过,正是极北四大巫师之一的神蛇古巫奥兰托奥大师。

    奥大师一言不发,当下祭出神蛇,顷刻之间数千兵马全都化为一潭血水。

    随后,据奥大师亲口所说,萧长青早已身死天京,他在临终之前早寻了处世外隐地,并留下了层层咒印,外人踏入不得。

    奥大师此行,就是要护送萧氏一族前往那处隐秘之地。作为报酬,开启秘境之后里边所有的道器法宝归他所有。

    胡无暇本有疑心,可面对这修为法力等同入道的极北大巫又半点违抗不得。

    为了保全萧家血脉只能从命,于是,她就带上了家奴、护院一路穿关过卡到了这大山附近。

    两天前,奥大师突然又让他们舍了车马,一路钻进深山。

    刚在小庙里点起火堆安下脚,林季就推门而入走了进来。

    ……

    听到这儿,林季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说道:“嫂夫人,早在极北兵乱之前。萧家上下就仅剩一鸣这一条血脉了么?”

    胡无暇顿了下道:“一鸣原本还有个哥哥,叫一鹤。只不过在七岁那年早就无故失踪遍寻无果。怎么?恩公可有鹤儿下落?”

    林季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并未直接回答,再次问道:“你们一路南下,可曾遇到什么险恶拦阻么?”

    “不曾。”胡无暇回道:“这一路上有奥大师随行,别说什么险恶了,就连半个人影都没见过。只是……”

    “只是什么?”林季追问道。

第一千零七十章 向日之光明

    一听林季问起,胡无暇并未直接回答,沉声吩咐道:“你等先出去吧!”

    “是!”

    一众奴婢护院齐声应道,快速起身直往庙外走去。

    “一鸣,你去筹些车马食粮,明日一早便动身启程。”

    “啊?”萧一鸣有些茫然的四下看了看,很显然祖母这是有什么话要说,却不想被他听到。

    可他也不敢违命,赶忙口中称是,冲着胡无暇恭敬一礼,又向着林季拜了拜退出门外。

    胡无暇扫了眼墙角处的小乞丐。

    那乞儿好似全然不知庙门内外发生了什么事儿,早就缩在墙角昏昏睡去。

    另一角落里,仍旧横躺一人,盖着件破旧的薄被单,也不知是死是活。

    胡无暇稍顿了下,也没再强行驱逐这两个苦命人。面向林季郑重说道:“自从入境云州之后,每行百余里,那奥大师定会逼迫我等舍了官道夜入荒林,且在那晚也定会风雨交加、腥气冲天……”

    提起此事,胡无暇方才还沉稳如常的脸上不禁浮出一片阴云。

    “萧夫人……”不声不响蹲坐在林季身旁的北霜接话道,“你方才所说的神蛇奥兰托,我也素有耳闻。据说他是蛮族四大巫师中最为血腥之人,那蛮族永世万年常居极北,其之法门,与九州各派截然不同。想必……这只是他以血祭炼之法吧?”

    “不是!”胡无暇扭过头看了眼北霜,异常肯定的说道:“那蛮巫之术源自怒神之力,而‘怒神’一词在蛮语中的原意是‘向日之光明’。所以无论祈风求雨,还是征伐祭祀,向来都选在晴光朗日、光照充盈之时。偏在夜里,惊起一片连绵风雨的事儿却是从未有过。”

    “此外,老身早年虽被伤及魂念,至今未愈,可仍是五尾妖境。又在极北长居百年,对巫门血术的了解虽远远不及圣火大教,却也能窥得一二。依老身所见,那夜夜忽来风雨绝非他之所为!”

    “你是说……”北霜愣了下道:“那风天雨夜并非老匹夫所为?!而是……另有因由?”

    “对!”胡无暇点了点头。

    “还有!”胡玉娇也插话道:“近日来,那夜来风雨愈加狂猛,更在昨夜下起了漫天大雪。可晨起一看,又和往日一般,毫无痕迹半点。那老贼仗着自己是等同入道的大巫修为,连逼带骗的强行催使我等一路南下。我等既已半点反抗不得,用这怪术又是何用?”

    北霜皱了皱眉道:“既不是修炼之法,又不为恐吓。中原修士与极北巫蛮本就素有仇怨,他挟持众人一路南下,自是不想节外生枝……”

    “依此来看,的确不像他故意所为。可这沿途风雨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你这一行人中另有别情?”

    林季又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枝,直接问道:“嫂夫人,你可是觉得此事与萧一鸣有关?”

    “这……”胡无暇望了眼林季,语生敬意道:“天官英明,内中确有细情,只是……”

    说着,她有意无意的扫了眼北霜。

    北霜又是何等灵慧?

    方才一见胡无暇故意支开萧一鸣就已猜出大概:接下之事定然与他有关,却又不便让他听到。

    这才故意插话,引着胡无暇把风雨奇事落到死处,看似无意的惊出一语。就想看她如何提起……

    见胡无暇斜目望来,北霜很是知趣的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你们先聊着,那四下山岗早成裂谷,我去料看一眼,谁可别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

    “不用。”

    林季抓着根粗木枝挑了挑残烧半尽的炭火,使得面前火光更亮了几分,断语沉声道:“嫂夫人,但说无妨。天外有知自可知,天若欲知尽无藏!”

    胡无暇看了眼北霜,稍稍一顿道:“好!既然恩公秉直无虑,妾身自是不好再隔耳防墙。”

    “方才妾身所说萧家之旧事,确有一语虚言。”

    “我的确有两个孙儿,长孙名为一鹤,次孙唤做一鸣。可一鹤却并非无故失踪,而是……被个和尚带走了。”

    早在三十六年前,孤落极北、灰落无光的萧家终于迎来了满门贴红的好日子。

    单枝独苗的萧青竹喜得贵子,素有往来的大小部族,以及往来客商纷纷登门贺礼。

    身居后院刚刚喜登祖母尊位的胡无暇满脸生光,微微颤抖着奋笔疾书,心急似火的想把这天大的好消息传至天京。

    当年竹林一遇,与萧长青暗中生情,转年子女龙凤、儿女成双。

    原以为萧家自此门丁兴旺传承有序,能在极北之地开枝散叶香火延续。

    可随着小儿青竹年年渐大,又眼看着垂垂老去,膝下堂前仍是一片空无!明里暗中使了无数法子的胡无暇更是早愁破了头!

    这一下喜从天降,得了个大胖孙子,胡无暇自是欣喜莫名!

    喜气洋洋的信刚写了一半,一个女婢急匆匆的跑进门来,说是产婆恳请她老人家赶快过去一趟。

    胡无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慌然一颤,顾不得隐藏妖气修行,直接化做一道流光飞了过去。

    推门一看,却不由吓了一跳!

    产婆、奴婢跪满一地,满脸惊慌。

    正面直对的喜床上,那刚刚出生的小孙子盘膝而坐,两手捏指,周身四外散着一片耀眼金光!

    简直就是一尊现世灵佛!

    胡无暇愣了半晌,刚要上前查看,突然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轰然响起。

    紧接着,屋门四外的所有人,都像被人活活定住了一般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就连胡无暇苦苦隐藏数十年的五尾妖境也仅能勉强留住一丝神识。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高宣而起的佛号。

    从前院缓缓走进来一个满身油泥的老和尚。

    那老和尚走进门来,恭恭敬敬的冲着盘膝而坐的婴儿深施一计弟子礼。口中说道:“悟悲师叔,弟子得罪了!”

    随后走上前去,在那小婴儿的肚脐处按了一个血手印。

    散在婴儿周身上下的金光瞬间散尽,一头躺下呼呼睡去。

    老和尚转过头来,扫了眼胡无暇,双手合十道:“大尊转世,七载归禅!还望施主悉心照料,苦口无言!若得信诺,定得福因!”

    一语话毕,钟声又起。

    那和尚也化作一道金光就此消失。

    众人这才茫然醒来,可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纷纷乱乱的忙了起来。

    胡无暇说到这里,看了眼林季,又继续说道:“本以为奇事到此为止,谁料,却仅仅是开始……”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佛门六子

    林季拨动了几下炭火并未出声,可却不由暗在心中猛然一楞!

    悟悲?

    又是“悟”字辈儿么?!

    早经太平县时,西土罗汉禅了渡魂出关,与他争抢小童孔文杰。随而道出佛门六子一说。

    西土来僧多以“禅”字为名,据他所知,整整八千年来,“悟”字辈的和尚有六人。

    “远”“离”“悲”“苦”“劫”“难”,以此六字真言为名。合称佛门六子。

    悟远和尚,早在八千年前就是征东大帅麾下金顶八杰之一,不知什么原由其之元魂被封在潍城水牢之中,随后被林季所收化。

    悟离已经转世,如今正是孔正之孙孔文杰,林季途经太平时救了爷孙性命,早就前往徐州。

    悟劫大师转世至今,已成大比丘,身为天选佛子,与林季在秘境中几经生死。

    悟难小和尚与阿赖耶识善恶同源,更与林季因果相连,此时正被困在西土佛国。

    这时,又出现了第五个佛子么?

    “哎……”胡无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和尚化了一道金光凭空散去,全府上下,连同我儿青竹也都不知生过何事,可我却很清楚,这定是西土手段,绝非虚幻!”

    “胆战心惊的上前一看,发现鹤儿身上除了那道血手印外,倒也别无异处,便自若无其事的搪塞了过去,随之又赶忙传急书告之长青。”

    “长青得信后,托了一个名为行痴的和尚前来看过。那和尚看后微微摇头,送我了一副锦囊,让我七年后依计而行。”

    “起初,我还有些担忧。可随着鹤儿逐渐长大,也就渐渐忘却……”

    “鹤儿自小便灵慧无比,诗文经典过目能诵,儒籍道法无师自通。刚满三岁,就能与大豪名士推经述典,莫不能对。论道说佛,辨口如莲简直就是天落神童!”

    “可同时,印在他肚脐上的血手印也渐渐淡去……

    “就在他刚满四岁的生辰宴上,府外家丁慌忙来报。说是一群野兽浩浩荡荡破城而来。”

    “那一群虎豹狼虫、苍鹰大雕蜂拥而来破城而入,直到萧府门外停了住,纷纷扔下一片麋鹿、野兔等物,又向门中叩首三拜,这才退身遁走。”

    “此等奇象,引得圣火教西长老和蛮族神鹰大巫相续登门。都要收了鹤儿为徒。”

    “萧家虽在极北落足,可却远远无法和这两宗相比。好在,他们各不相让先就斗了起来。两败俱伤后,各退一步,严令鹤儿不许擅习灵法,不许寸离极北,更不得加入任何一宗,否则必将灭我萧家,一人不留!”

    “胆颤心惊之下,我只好把鹤儿藏入后院,严禁他跨门出府。”

    “可随后……”

    胡无暇想起那时景象,仍有些惊诧莫名,稍稍顿了下这才接着说道:“可随后,那萧家后院,便异象频生,饶是我妖狐之身,五境之识也从未惊见!”

    “先是那满院草木疯长如狂,棵棵野草粗如壮臂,株株树木高挺如梁。蜂蝶如雨遮天蔽日,花吐芬芳满院生香。”

    “紧接着,每日黄昏时分,萧家四外阴风乍起,道道冤魂远自八方,宛若面尊朝圣一般接肩擦肘跪行入门,惶惶长夜直到黎明!”

    “我曾数次望见,鹤儿在池中莲叶上盘膝而坐,闭目捏指的好似大佛在世一般絮絮有词。那道道月光横洒而落,水中鱼虾浮仰聆听,每每讲到妙处,霞光惊万丈,鸣钟震云天。那段时间,萧府四外高手云集,甚有大仇呲目见之必杀者,可谁也不敢释出半点威压,更不敢乱行高呼,一个个的全都静静聆听四岁小儿谈经论道,堪称极北第一奇景!”

    林季听闻至此,也不由甚感惊奇。

    就算那小童萧一鹤真是佛门六子转世,可这等奇异景象也未免太过怪异了些!

    像那同为佛门六子转世的孔文杰,除了会梦中诵经之外,好似也别无异处,与寻常孩童并无两样……

    即便是当时的悟难和已然半步罗汉的悟劫,也没有这等本事!

    这小儿……

    对了!

    林季猛的一下恍然想起,那童儿可不仅仅是佛门六子转世!

    其之身上更融有上古大能之血!

    那孤鸿老贼口生虚言,字字掺假,可方才为了吓住自己,对这处秘境的由来或许真是实情!

    据他所称,封住这秘境的共有三位大能。

    其中代表佛门一派的,就是萧家先祖!

    想必是,佛门六子之一的悟悲正好轮回转世到萧一鹤身上,由此又激发了上古大能的血脉之力,从而唤起当年上古大佛之念。

    由此一来,此子既是六子之身,又兼古佛之魂!

    能有这等怪象也就不足为奇了!

    “然后呢?”北霜和胡玉娇都被这等怪事惊得两眼生光、满心好奇,可胡玉娇哪敢多嘴?北霜一时耐不住,急声问道。

    “然后……”

    胡无暇稍稍平静了下,继续说道:“此景甚为怪异,足足持续了两年之久。突有一日,天生惊雷。紧接着,自天之西南划过一道白光。那光芒一闪而过,随即夜落天明,远比往日早了三四个时辰!”

    “于此同时,鹤儿眼望白光谓然一叹。紧接着就昏睡了过去。随之天降大雨,七夜未停。鹤儿也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莫说数百里内的名医,便是大巫和圣火长老都亲自看过,仍是无可奈何。”

    “第七天傍晚时分,大雨突住,九星同出。鹤儿悠然转醒,可除了吵吵闹闹的要吃要喝之外,竟对往事一概不知,别说什么讲经论道了,就连往日倒背如流的诗文也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就和普通孩童别无两样!”

    “又过半年后……”

    “等一下!”林季突声问道:“嫂夫人,你可还记得那是哪一年么?”

    “隆武十三年。”胡无暇毫不迟疑的答道:“距今正好三十年。”

    “哪一月?”林季又问道。

    “皋月十六。”

    皋月即五月,正是春夏相交之时,也称季月。

    林季恍然想起,母亲曾说过,他出生那天,一道白光黑夜转亮,紧接就是一阵泼天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

    随后,麦地金黄,正到了换季的时候。于是就给他起名儿叫季儿。

    时至今日,正好三十年整!

    三十年前,五月十六……

    极北之西南……

    真有那么巧么?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三十年前的算计?

    林季心中波涛起伏,可表面上却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嫂夫人,那后来又怎样了?”

    “后来……”

    胡无暇稍顿了下接着说道:“自那一夜白光闪过,鹤儿就如寻常孩童一般,泯然与众别无两样。”

    “又过了半年,突有一天,管家传话说有一个邋里邋遢的小道士登门求见。”

    “那时我儿青竹早已年过八旬,仍旧入道无门眼见灯枯,正自闭门冲关无暇他顾。而我也意兴阑珊本不想见,可报信儿的管家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门贴,说那道士告诉他,我若不见,便请我亲启此贴。”

    “我打开一看,那上边只写着一句话:“西鹤难留潇潇落,鸣问天机叶叶秋。”

    “我当时虽猜不透那字里玄机,可也知道那小道士定非凡士,马上请他入府。”

    林季听得“天机”两字,不由眉头暗皱。

    方才,胡无暇说的很清楚,当初受萧长青之托径往极北之人,名为行痴……

    难道,这“天机”也是此彼同一?

    “那小道士一步跨入门中,不等我问,便自直言说道:萧夫人,你孙一鹤本是西土中人,大千未断佛缘未了。七年之期眼见将临。你既留之不住,又是何苦自寻烦恼?且不若鹤走留鸣,为萧家乃至天下仙缘再续根基!”

    “我当时甚为吃惊!鹤儿初生之日,那怪僧兀然临空之事,除我之外尽无人知。就连我儿青竹也从未知晓!可这小道士又是从哪听来?”

    “那道士也不向我解释许多,只说这古佛转世落在萧家,既是尘缘未了,也是劫难未消。若是萧家血脉就此断绝,日后必生无端之祸,当今之计,唯有一法可破。”

    “就是自那小儿身上取血分魂,再化一子!”

    听到这里,就连胡玉娇都有些吃惊,看了看胡无暇,又转头望了眼门外:“娘,你是说,一鸣他……”

    “不错!”胡无暇点了点头道:“一鸣并未是你兄青竹之血脉,而是……而是依照那小道士的法子,借用取血分魂之术,另外造出的傀儡分身!”

    北霜微微点了点头,低声暗语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不让萧一鸣知晓,若被他知道自己仅是一具傀儡而已,不知又当何想?!

    胡无暇看了眼仍旧未做出任何反应的林季,继续说道:“又过年许,一天夜里狂风大作,雷鸣不绝。可满府上下好似都酩酊大醉一般浑然不觉,恍惚间,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临到近前才发现,又是七年前的那个满身油泥的老和尚,他双掌合十冲我微施一礼,随后说道:“施主如诺,贫僧约言。萧家日后若生劫难,贫僧必当亲现!”

    言说话毕,那和尚伸手一招,把昏昏沉睡的鹤儿抱在怀中,凌空而起划做一道金光消散不见。于此同时,那满天风雷也瞬间停了住。”

    “随后,我马上打开行痴大师赠与我的锦囊,那里边有一丸蜡封密信。信中让我假装安然,此事来由绝不可向人吐出半字,除非……”

    说着,胡无暇看了眼林季,极为郑重的说道:“除非是你夫君萧长青临终托付之人!”

    听到这里,林季突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当时,萧长青的天八身份已然败露,早已生出必死之心。

    赠剑授术之前临终托孤,本以为他仅是放心不下子孙血脉而已。

    却没想到,这一隐线早已深埋三十年!

    可当年的自己,仅是个初生小童而已!

    行痴……

    天机……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的话,这两人早在那时就为我埋下层层算计了么?

    降魔杵仅是把我推向浪头旋涡,而这一切早在三十年前,就埋下了伏笔!

    这两个家伙,到底在算计什么?

    嗯?

    不对!

    就算他们能料到,我定会参与其中。

    可我之所以能与萧长青绝死一战,是破境而出后一路追袭轩辕太虚所至。

    我之所以能在这里遇见萧氏遗孀胡无暇,是经魔界大战后,一路西行必经之路!

    难不成,他们俩连这些都能算得到?

    他们早在三十年前,就知道我定会进入天选秘境,进而又会引动轩辕太虚的嫉恨之心,随后又一路追至天京大阵?萧长青就在那里等着我,以死托孤?

    还有,他又早就算到,我会历经魔界大劫后,身受佛道两宗反噬之力,不得不径往西行,又会在此地遭遇胡无暇和孤鸿等三人?

    这……

    如果,这一切都是早有谋算的话,岂不是说,我从生至今,步步都在棋局之中?

    那天机又该是何等可怕?

    不!

    这绝不可能!

    猛然间,林季忽的一下想起了什么。

    转头望向墙角。

    那个小乞丐仍旧呼呼睡的正香。

    他的确是个凡人,而且还有点痴傻。

    好似除了吃、睡之外,毫无半点杂念。

    林季的目光,兀然一转又落在另一侧横躺在地的人影上。

    呼!

    林季扬袖一抖。

    大风惊起,把盖在那人身上的被单被呼的一下掀到半空。

    “啊!”那宛若死尸一般昏躺好久的人影,突然伸出两臂,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随后笑呵呵的坐起身来。

    佝偻的身形瞬间挺直,满身的脓疮立时掉落,满头白发顷刻乌黑,一脸皱纹刹那展平……

    就在几人肉眼可见中,从一个垂垂将死的老头子变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那少年唇红齿白异常俊美,只是那脸色稍稍有些苍白。

    “这……”胡无暇有些惊愕道:“刚进庙时,我和奥兰托都看过。这人气悬游丝,好似得了什么不治重病,就连奥兰托也说命之不久!而且,这,这……”

    胡无暇想说,奥兰托可是形同入道的极北大巫!这人的障眼之术,怎地如此厉害?!竟连奥兰托都丝毫未曾看破!

    林季盯着那张甚为眼熟的面孔,冷声问道:“天机,你又耍的什么鬼把戏!”

    “哈哈……”那少年露出一口洁白如贝的牙齿呵呵一笑道:“厉害,厉害,这都能被你发现!”

    那满脸是笑的少年,并不是天机,而是林季此前维州所救的两个孩童之一,郭大!

    可此时,他所发出的却是天机的声音!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天机,你到底是谁?

    “哈哈……”

    郭大拍手起身,径直走到火堆前方不请自坐,笑呵呵的看了眼林季道:“登过天门,入过秘境就是不一样,竟能看穿小道的逆衍之术!真是可喜可贺啊!”

    林季两眼定定的看着郭大,冷声说道:“天机,我劝你最好说个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个清楚?好啊!”郭大笑了笑,怡然自若的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儿,抬头问道:“可从哪里说起?是三十年前魂落九州?还是十二年前踏足青阳?亦或两年前的天下亡秦?”

    “天机,天机,秘不可失!你可知我一但口泄天机,又是何等后果?这天下间,又该掀起怎样风波?大秦亡灭不过遗骨百万,妖魔肆虐仅是屠戮数城,可若这等天之隐秘大泄与外的话……莫说我这小小的道士尸骨无存,即便是这中原九州,怕也将坠落魔窟,民不聊生!即使你是天选之子,面临灭世狂灾。伱又能担得几分?即便你灵破道成,法化天人,这芸芸众生,你又能救得几个?”

    说着,郭大旁若无人的磕了几粒瓜子,转头问向胡玉娇和北霜道:“两位姑娘,若有一言,闻之即死,九州同灭,你们可愿细听?”

    “这……”北霜面显怒容可却不敢应声。

    胡玉娇顿了下,转头看了看母亲胡无暇,又瞧了瞧林季。

    啪!

    林季一把扔下粗木枝,震得火光四射怒然一亮。

    “天机!”林季怒声喝道:“少跟我虚张声势!说,你为什么会藏身于此!难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不成?”

    借了郭大之身的天机两手捂着瓜子儿慌忙往后退了退,颇有些狼狈的避开了纷乱飘来的点点星火。脸上仍挂着一副嘻嘻笑容道:“哪里哪里,我只是知其隐秘,特来瞧个热闹罢了!就像……当初隔在镜中看你如何辨那真假邪佛,又怎地封了镇妖塔。又像前番,立在烂柯楼中,看你如何京城论高下,又是怎地在天京大阵落荒而走……”

    “这一切因果来去,皆是你命中当有,岂又能怪我?”

    “真要论起来,我仅是看破未说破罢了!天机不可泄,泄之必灭!我也奈何不得!哎……”

    嗖!

    天机的话刚说一半,只见白光一闪,一道长剑横在了脖颈上。

    郭大歪着脖子一动不都敢动,可两眼弯弯中仍旧满是笑意:“你看,我早就料到了!此话一出你必然怒气冲天,恨不得随手一剑把我斩做两断,这才没敢现出真身,而是借了徒儿郭大之身!否则,还真就可能性命不保!哎,你可小心着点儿,他可是被你亲手救出来的。这孩子善根纯正,天心无恶,若被你一剑所杀,徒增之恶果可令你神魂中的佛之噬力愈加弥重!一旦那佛力压制不住,反噬成魔的话,别说什么闯入西土了,怕是能不能走到佛关都是两说!”

    林季一听剑意稍顿,天机赶忙缩着脖子绕了一圈,胆颤心惊的躲了开去。

    “天机!”林季冷声问道:“我且问你,你既然早就知晓,我必成天选破境而出,为何在我尚未入道时,就几度劝我早入西土,救出悟难和秦临之,那又是何谋算?!”

    “这个么……”躲在一旁的天机,摸了摸寒气未消的脖子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让你踏入西土,是想让你得获九色宝塔,可我后来却发现……”

    “有人想要逆天篡命!在这局天地大棋上暗藏一子。随后我就将计就计,跟你来了潍城……”

    当时,那五大妖王合攻潍城,林季本不想插手,正是天机告诉他,一定要保下老牛,林季这才出城旁观,从而发现袁家和南离居士的阴谋,进而灭妖护城。随后又与赵为民决一死战,在九离封天大阵中遇到了张子安……

    “这么说……”林季眯起两眼道:“张子安就是那颗暗藏之棋,莫测之子?”

    “也不是。”天机嗑着瓜子,欲言又止的想了想道:“怎么说呢,他和我一样,只是各自选了一条迥异之路罢了。”说着,天机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手扣在托着瓜子儿的掌心上,摆出了一个极为怪异的手势。

    “嗯?”

    林季一见那手势,顿时就愣住了!

    那竟然……

    与秘境沉船中,那个戴着古怪徽章的无名老者的手势一模一样!

    “天机!你到底是谁?”

    林季语气冰冷,满心疑惑更加凝重!

    原来,他只以为天机真有妙算,步步在先的早有预料。

    如今一看,这个看似胆小惜命只为延喘苟活的家伙真是越来越不简单!

    也是!

    这家伙转世几遭入道无门,真是寿元不长惜命怕死的话,随便躲个什么地方干点什么事不好?为什么从头到尾非要一直搅合在各种大小事件之中?

    从梁州鬼王围城开始,他就一直在自己身边半遮半掩的引路前行,他图的是什么?

    若说这怪异行径,还真和张子安大有一比!

    高群书诈国欺民,却对他言听计从!

    甚至在监天司总衙里,还给他专门留了个小房间!

    秦家防天防地,却放任他肆行天下!

    既然怕他预知天地之术祸乱江山社稷,却为什么只把他的术法秘藏宝库,干脆杀了他岂不更好?干干脆脆一了百了……

    秦临之是侵了阿赖耶识真体肉身的大秦先祖,高群书是破升新晋的道成境,又为什么和这个家伙厮混在一起?

    以这两人的修为和阅历,一个被困在西土大慈恩寺至今都破冲不出,另一个身受重伤被一路追杀,可他却毫发无伤的走了出来……

    当时他说,有个熟人看在面子上放了他一马。

    惹了这么大的祸,还有这么大的面子……

    高群书给他面子,秦家给他面子,西土佛国也给他面子……

    他在烂柯楼中看我在京城与轩辕太虚论剑死斗,如今又等在山头破庙见我力战孤鸿等三贼……

    甚而,就连我在秘境中的所见所闻,他也一概知晓么?

    比如,这个奇怪的手势!

    这家伙……

    到底是什么人?

    又打的什么鬼算盘!

    “还能是谁?我是天机啊!”化身郭大的天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雪亮的白牙。

    那笑容纯真无邪,却又怪异无比,他若无其事的磕一粒瓜子又补充了一句道:“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只不过我比你来的久一些罢了。”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青桑一族

    “一样的人……”

    “比你来的久一些罢了……”

    这是什么意思?!

    林季不由得满心震惊!

    什么叫一样的人?

    难道他和我一样,都是来自……

    “天机……”林季微微一笑道:“相识至今,你步步为计句句哑谜,一直或诱或骗引我入局。可我却从不计较,更是懒得看穿说透……”

    “这并不是我蠢笨的从不对你起疑,而是……我一直把伱当个朋友!”

    “或许你真是瞒天转世天秘于心,或许你仅是苟延残喘徒有其名,可对我来说,这都不重要!”

    “你我数酒共醉,生死几回!即便那面前真有刀山火海,林某也落杯不悔一往前坠!”

    “可如今……”

    林季说着,两眉一挑语气骤冷道:“你也知道,破境而出天命难违!你若再有半句虚妄之言,那也休怪林某冷剑无情!”

    嗖!

    话音刚落,剑锋又起!

    寒光闪闪的剑尖正顶在郭大的咽喉上。

    于此同时,一只硕大无比的金光巨手,自郭大身后猛然合拢,似要把他的元魂神识捏成碎末。

    “你方才说的没错,郭大无恶斩之落果。可此时天下即我,这一份因果,林某担下又如何?!你能借郭大之身骗巧簧舌,那我便能借这一缕残魂,追到天涯海角,令你尽灭无活!”

    “说!你到底是谁!又来自何处?!如此处心积虑又为何事?!”

    借身郭大的天机两只瞳孔微微一缩,极为复杂的看了眼林季。

    那眼中没有惊怕,没有畏惧,与之恰恰相反却有一丝莫名的喜悦,仿若冰融春水般随时都将跃腾而出!

    林季隐隐觉得,这眼神好似在哪里见过!

    对!

    是张子安!

    那时,张子安迎剑求死前,也是这般神色!

    郭大收起满脸嬉笑,郑重问道:“林季,你真想知道么?!”

    说话间,他脖颈被剑气划破一道红线,点点血迹连连滴落而下。

    “很久很久以前……”

    突然,原本靠在墙角处呼呼大睡的小乞丐呆呆的望着破庙棚顶开口说道。

    那仍旧是天机的声音,只是恍若时光流转历经数十年一般,那声音极为苍老……

    随着他一语话出,蛛网密布满挂灰尘的棚顶竟似海市蜃楼般出现了一幅画轴。

    那画轴如烟似雾徐徐展开,内中所现却是一艘大船。

    那船高帆长桅,无数只彩羽飞鸟随行两舷,朵朵怪景流云飞逝漫过。

    林季一眼认出,正是秘境中那艘折断沉船。

    船头上背着两手傲然立着个白衫老者。

    那老者须发皆白,衣袖随风,很有些神仙模样。

    老者胸前戴着一枚极为醒目的徽章。

    双剑交叉,日月同在。

    “爷爷!”

    一声童稚未消的呼喊中,自船舱里跑出来个扎着一对儿牛角圆髻的花衫小儿。

    那小儿看模样仅有六七岁大,白白净净胖乎乎的,尤其那一对浓黑如夜咕噜噜乱转的大眼睛,自神俊中又了添几分顽皮。

    小儿两脚腾空,踩着一片雪白云朵几步掠到船头,一把抓住那老者的手臂,撒娇似的连连摇晃道:“爷爷,都飞了好多天了,到底要去哪啊?”

    老者低下头,方才凝望远方,略显沉重的脸色显出几分慈祥的笑容,摸了摸小儿头顶道:“还能去哪儿?回家啊!”

    “啊?”小儿抬起头,很是疑惑的那从一片片绣满金丝符咒的船帆空隙中看了看天上流云:“回家?我们的家不是在上边么?怎么会一直往下落啊?”

    “落叶要归根,谪仙……自然也要回祖地。”老者说着,微微晃了晃头,眼中显出一副极难掩饰的落寞之色。

    随着彩云朵朵飞逝腾空,那船竟若流星一般疾落而下。

    眨眼片息,遥遥不知几千里!

    瞬间刹那,坠坠连破数重天!

    “牛儿!”孤立船头的老者突然指向云间缝隙,甚为惊喜的连声颤抖道:“到了!到了!你看!那就是玉京山!”

    疾云飞逝,那空中缝隙越来越大,期间露出一座甚是巍峨的白顶大山。

    即便从空中俯瞰,也足可见得那山雄伟傲然,宛若一柄刺天利剑般威威高耸数千丈。

    朵朵浮云荡在腰间,蔼蔼雾影峰峦弥漫。

    真似天外仙境,恍如梦幻一般!

    随着船身飞落,穿过层层浮云迷雾,下方的景象更加清晰起来。

    大山脚下黑压压的跪着一片人群,怕是有数百万之多!

    一见大船惊从天落,所有的人都在大声狂呼着什么,连连叩首不止。

    “这……这好像是天京城!”呆愕不已的胡玉娇惊声叫道。

    不仅是她,林季也早就发现了。

    那山腰下方,正是天京城景。

    只是稍有奇怪的是,天京大山远远没有这么高!就好像那日后所见的天京城,是被什么人凭空一剑斩断半截似的!

    “爷爷……”

    棚顶画轴中的小儿看了看下方万众叩拜不止的人群,很是不解的问道:“这些叔叔为什么要叩拜我们?我青桑一族不是天之贱奴么?”

    “贱奴”两字仿佛深深刺痛了老者,他微微攥起的拳头上,立时腾起千百道剑影虚光,随后又瞬间消去。他紧紧的咬着牙,飘然过胸的长须连连颤抖数下,这才回道:“因为……我们来自天上。只要回了祖地,就是祖宗!牛儿,你记住!”

    “天上也好,地上也罢!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大义真理!只要你够强,看谁都是贱奴!只要你够狠,你就是活祖宗!牛儿!你记住!这方世界是我青桑一族最后的根基!退至此处再无别路!这也是我青桑最后的本钱,逆天改命,重登天首在此一搏!总有一天,要让那些王八蛋知道,我氏青桑才是这昊天正主,万界之尊!”

    “哦……”小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随着大船徐徐落下,横展在下方景象也越来越详细。

    林季和胡家母女、北霜仰头看去,只见那密密麻麻跪在下方的,不仅有人族,还有无数顶着各式头颅的妖族、体型庞大的龙族,全身缠绕着层层黑雾的鬼族。

    人、鬼、佛、龙、妖,五族俱在,却单单没有半个和尚。

    ……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几经轮回,天机隐秘

    当!

    那大船刚刚悬在山顶正中,不知从哪里突然响起一道巨大无比的钟声。

    随那钟声响过,西天云端豁然亮出一片金光。

    那金光辉灿千里,只一瞬间就遮笼了半壁青天!

    船上老者谓然一叹道:“佛道两源,两立不同天!牛儿,你且记住!我青桑一族今日此劫,全拜贼秃所赐!但有一昔,绝不可赦!”

    “孩儿记住了!”那童儿又点了点头。

    虚影闪灭,棚顶幻象骤然破碎。

    ……

    哗!

    一道海浪怒卷狂来,呼的撕开一幕新篇章。

    茫茫无尽的海面上,大潮汹涌,怒浪滔天。

    蔼蔼云雾中,雷光爆闪,越聚越粗,仿若随时都会狂落而下。

    一艘周身四外符光闪耀的高桅大船,正迅疾无比的破浪冲行,似乎要穿透这片海域,另入新天。

    船头甲板上,昂首傲立着五道人影。

    一个长脸深眼面目可恐的高瘦老者。

    一个身穿金色铠甲满头红发的女子。

    一个白裙飘荡长发落脚的无面身影。

    一个身披袈裟高大壮硕的麻脸和尚。

    一个素白老者胸前挂着金色的徽章。

    林季定睛一看,这几人赫然便是在秘境沉船中所见到的那几具死尸。

    也就是两千年前的天选五子。

    妖国鹰长空,龙族前皇子敖盛,怪和尚禅静,鬼宗女皇,以及……

    林季扫了眼蹲坐在墙角的小乞丐,甚有惊异道:“那两千年前入选秘境的人族之子,可是当年的牛儿,如今的天机?!”

    小乞丐微微一笑道:“是,也不是!”

    “早在入境之前,我随时都可破境而道成。故意压下修为悬在半步之间,就是为了这一天!”

    “可在此之前,历往万余年,仅有轩辕五人破境而出。又不知内里如何,又该怎样逃得生路。这才借用分魂之术,灵双影同生。意念相连,别做两人。所以,那当时你所见之人,既是我,也不是我。”

    林季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故意隐去了形貌?”

    “隐去形貌?”小乞丐微微一笑道,“你怎知原本之我便是我?秘境分身仅是原貌之一,外间之我几经轮回,数遭转世,如今这天地间,哪还有人知我真容?”

    想来也是,林季当初所见化成小道士模样的天机,那也不知转世重生了几回。谁又曾见过他本来样貌?

    或许连他自己都忘了。

    哗!

    棚顶影像中巨浪惊起,大船猛的一个栽晃。

    于此同时,天生惊雷,那雷光足有几十丈粗,状若巨柱般呼的一下破天而降!

    船头几人面显惊色,赶忙捏指念咒,五色光影飞掠而出,聚在半空形成一道斑驳屏障。

    借着雷光轰碎屏障稍稍一顿之机,那大船化作一道流光疾掠而出。

    咔嚓!

    雷光乍落,半壁海水怒卷冲天!

    眼见着那海底竟被硬生生的砸出一个大洞!

    洞口下别有奇观!

    只见滚滚浮云之下,竟是一片连绵大山。

    海之下,天之顶!

    滚滚洪水破洞而出从天而降,只一瞬间就淹了半山腰!

    紧接着,那茫茫大海上形成一个硕大无比的巨型旋涡,滔滔而来的海水狂涌不绝,直往下落!

    原来如此!

    那秘境空洞竟是由此而来!

    咔嚓!

    又一声惊雷,刚刚掠走千百丈的大船又被一道惊雷轰然劈中!

    整条大船立时残成半截!

    一半化成飞烟,另一半沉落海底!

    那几道身影也慌然一闪,接连遁入舱底。

    咔!

    随着一声巨响,天雷炸落。

    海面上大潮起落,汹涌起伏,再过片刻,又恢复如初。

    那几人应是由此而亡。

    可这其中,却有两人虽死犹生。

    怪和尚禅静在临死之前,祭出佛门鬼术困在秘境夹缝之中。

    早有打算的天机,另有分身仍在天外人间。

    “林季……”靠在墙角的小乞丐,沉声说道:“你我皆自天外而来,又曾同为天选之子,可其命数却截然不同。我虽有青桑血脉,昊天上法,可经此大劫之后,元力大消。虽能转世借寿,可却修为日减,再也败不起了!”

    “千年前,我曾给简家兄弟看过天衍星图和轩辕无极的天下书谱,两人甚为震撼!随后他们两人相续离开明光府另寻大道。简兰生一路踏寻破天之路,虽然以此道成,可却始终未得天人之门,卡在迷途。简兰庭舍姓为公,悟天下而浩然,只可惜,他机缘未满,仅得半境而出!”

    “随后,他破西土,斩妖皇,又一路遥遥向北追寻上古天梯。从此了无消息,以我那时之修为也无力得知,他到底是生是死,又是成败与否。”

    林季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墨曲说,简兰生和秋茹君两人在大破魔界之后都直往极北,应该也是循此而去。

    “千年出人杰,万年生人皇。可我却等不了那么久了!”小乞丐继续说道:“青桑一族不容再败!而我破天未出修境大损,早已无力回天!百般无奈之下也别无选择,只能再觅奇才!”

    “于是……你又看中了高群书?”林季猛然想到了什么,插话问道。

    “不错!”小乞丐微微点了点头道:“兰庭之后,九州无才,最为杰出之人一共有两个。一个是柳左安,另一个是高群书。可柳左安以文入道,始终坚信天不可破,我百般劝说无果,只能全力压在高群书身上。”

    “高群书虽有执念,可却天运不足,又被监天大印所困始终摆脱不出天之束缚!试想,他连秦家桎梏尚且挣脱不出,又何谈逆天之路?仅仅这一枷锁,他就来回缠磨了数百年!那时,我就知道,他高群书仅能做个登天之梯,踏脚之石,可却永远都成不了救世之主,逆天之尊!青桑一族的希望决不能压在他的身上!我还得另寻一人!”

    林季稍稍愣了下神儿,这才明白天机话里的意思。

    怪不得当初,身为监天总司的高群书能对天机如此客气,不但在身后专门给他留了道暗门,甚而还任由天机在他面前故弄玄虚,进而言听计从!

    “我苦苦等了许多年……”小乞丐又说道:“直到三十年前……”

    咔嚓!

    棚顶景象又生巨变。

    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猛的闪出一道白光,那白光撕破天穹笔直下落,直向一座城中小屋疾落而去。

    紧接着,那小屋里响出一道脆亮的啼哭声。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道子安乐

    咔嚓!

    随那婴儿猛一声啼哭,茫茫黑夜中突而炸出一道惊雷。

    紧接着瓢泼大雨连绵而下,整个儿夜幕一片模糊。

    “这……”胡无暇呆望着棚顶幻象突然神色大变,好似呼的一下想到了什么,噗通一声瘫坐在地,惊声叫道:“原来,原来鹤儿……”

    “不错!”小乞丐微微坐直了些身子,脸上挂着副怪异莫名的笑容道:“萧夫人果然聪慧!不愧为青丘双灵之一。这小儿的确是你孙萧一鹤。只不过,这其中的变数却有点儿复杂!”

    “萧家先祖曾是上古佛尊,早在天外就与我青桑一族甚有恩仇。他随佛子灵禅落于这方世界后,发现了子孙血脉。一念私心下,留了一道血脉残识。萧师子孙自蕴七宝圣缘,若修佛法,必得大成!”

    “只可惜,千百年来,萧家遗脉不是苦读功名争锋于庙堂,就是拜入各派修炼道法。以至于满门碌碌终无大成!即便你夫君那当初惊艳绝伦的萧长青,在得了秦腾助力之后,也不过仅仅修至入道境便再也寸步难行!若他当初修了佛法,怕是能得佛门天选之位,罗汉加身,菩萨有成。”

    “这也是秦家知其隐秘后暗唆奸臣迫害萧门上下,随后又收了萧长青的缘故——佛道争锋,秦家自然不想让西土佛国占了便宜。可一旦赶尽杀绝,西土神灯必然有所展现。”

    “想必你也早已清楚,你孙萧一鹤乃是佛子转世。他前世正是佛门六子之一的悟苦。融了上古佛尊的血脉之后,一时大法通明,这才引来西土游僧的注意。可佛子转世七劫难免,以他之法力也无可奈何。”

    佛子转世,七劫难免?

    林季忽而想起,在太平县所见的小儿孔文杰,好似也是如此!

    那小儿是佛门六子之一的悟离转世而成,可却丝毫没有往世记忆,一概忘的干干净净。

    禅了已是八境罗汉也无法可施,只能借梦讲经。

    “本来,那和尚留了道法印。既可保他妖魔不侵身康体健,又留了副念记,以便于七年之后再随时带他离去。那一鹤小儿既有佛血加持,又有悟苦转世之念一时明彻万古。不觉诵朗天经,引得四外修士、妖鬼皆来聆听。他连诵两年,气场蓬勃。却在无意中解开了镇在极北的一处上古封印!”

    “那封印大开,灵光爆出,一道残魂划天而落转世重生!此魂正是道子乐安!”

    小乞丐说着,看了眼林季道:“道子转世那天,正是五月十六,春夏相交之季。那户人家素以行贩为生,双木为林……”

    听他这么一说,胡玉娇和北霜全都转头望向林季,满眼都是极度震惊之色!

    胡玉娇暗下心道:“怪不得他跃境飞升的如此神速,短短数年之间就有这般修为造化,原来竟是道子转世!”

    可林季却不由满心困惑:我来这方世界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年,据说我当时害了一场怪病,先是胡言乱语,失心发疯,随后又昏迷不醒,沉睡无度,一连躺了十几天连身子都凉了……

    若前身真是道子转世,怎又会落得如此下场?

    哪又容得我借体重生?

    不过……那因果薄却是自我重生之后,便在眼前的。

    难道这一切真与道子有关?

    小乞丐笑呵呵的看着林季继续说道:“道子乐安刚一转世,佛子灵禅也随之而来!也不知是不是这两人当年苦斗一场同归于尽,被封在了哪里,那一夜无意中被人开启破开,随后两道灵识相续飞出。”

    “很久很久以前,道尊佛主相续损落之后,嗯,这里所说的佛主不是指西土如来,而是三十三重天外的佛之真主。”

    “身为佛、道两子的灵禅和乐安下界寻找佛道的真传遗物,不知死力拼斗了多少年!死追不放之下,佛道两子各化一道灵识同时落在了林家小儿身上。”

    “可惜缠斗多年之后,又是两败俱伤,全没了记忆往生。于是这天地间,再无佛道两子,而是……多了一个真正的气运之子!也就是你,林季!”

    原来如此!

    一听天机说到这里,林季这才恍然大悟!

    佛、道两子的一息残念相续转世在林季前身体内,又经二十多年的魂杀苦斗之后,双损而亡。而在这时,自己重生而来李代桃僵!

    成为了真正的林季。“如此看来,那当初道子还是稍胜一筹,给我留下了奇书因果薄。这才能一路引我走向道法修途!”

    “哦,是了!方才天机所说,与我同为天外来人,可能指的就是此事!”

    “可是,这也不对啊?”林季转念又一想道:“按秘境所见的狐妃遗书所言,佛道两子下世相约早在不知多少年前,甚而还远比轩辕无极所处的年代还要早的多!可天机怎么会说,他比我来到这方世界更久些呢?难道,他还知道我是魂穿第三人?”

    “真若如此的话,天机这家伙的窥天术,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小乞丐望着林季嘻嘻笑道:“你虽有佛道两子之残魂,可却浑浑噩噩的不知所以。虽所跌跌撞撞的修了道业入了监天司,可历经数载也不过三境而已。照此下去,怕是难成气候,弄不好入道不成百年寿尽。这岂不是暴殄天物?!可我哪又等的急?于是……”

    小乞丐顿了下,面朝林季微微一笑道:“剩下的事儿,你多半也都知道了!”

    的确!

    话至此处,林季早已知晓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那当初,满天之下只有天机知道自己来处不凡,他想要尽早激发自己的潜力。这才暗中施计,说动早有反心,想要摆脱秦家乃至上苍桎梏的高群书与鬼王合谋。

    借着一宗小的不能再小的洛家小姐冤魂一案,引着自己杀了鬼王的儿子从而被牵扯其中。

    又用一根降魔杵,把自己牢牢的拴了住,从而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假龙借血也好,万鬼围城也罢,为什么都在他所辖之下的梁城附近?

    为什么偏巧不巧的,正在那时把他提成梁城总捕?

    这并不是什么巧合!

    “而是……专门为我所设计的圈套!”

    “为什么非要让我独自送杵?”

    “为什么要传我佛门六识?”

    “这是在试探我的佛门根基!”

    “引雷剑诀、北极功全都得来甚巧,这是在看我道法悟性!”

    “我去维州,维州就灭佛,我去云州,云州就兵乱,我去扬州,扬州就妖生,我去徐州,徐州就乱谋……”

    “这一切的一切,背后始终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暗中操纵!”

    “这人,就是天机!”

    “每临大事之前,天机总会莫名出现。每次转折之初,天机总能料事如神……”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早就布局在先!”

    天机,天机,你这窥天之术,测命之机全都用在我身上了么?

    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林季,对不起

    “林季。”那小乞丐盘膝正坐,面色严峻道,“可还记得我曾先后为你算过两卦么?”

    林季当然记得。

    早在梁州时,化名平心道人的天机曾以铜钱为媒为自己算了一卦。

    潍城灭妖之后,扮成说书人的天机以果核为器,又为他和方云山各自算了一卦。

    “早在那时,我已尽晓你即天外来客,却不知客为何来。于是,我一手埋下洛女暗线,一手赠了你降魔杵。可无论怎生试探,伱却始终都未露出破绽,不觉令我甚为起疑。这才借卜为名,为你测了一回。”

    听到这里,林季暗自恍然。

    当时,天机说自己半生碌碌,夭折而亡,看似前世未断,今生又启……应是转世重修,夺舍再生之象。

    林季还以为被他看破了穿越重生者的身份,甚有不安。

    如今看来,天机假卜为名和孤鸿真人诱神出窍的本意都是一样,都想查看自己是否有前世跟脚!

    略有不同的是,孤鸿真人怀疑自己是类如宋苍、冯芷若一类的前世老怪物,而天机却想印证他自己的推算,想看看林季到底是不是天外来人!

    “当初为你测卜的五枚铜钱并未什么过去、现在及未来,而是分别代表着天道五气的人、鬼、佛、龙、妖!经你一抛之后,四枚即倒,仅有“人”钱横立不落。”

    “由此可见,你是道宗来人。与我青桑一族溯本同源。且不论敌友如何,至少在佛、道大义之上,绝不会颠本倒末。这才一路相助。否则……以你当时之修为哪还出的了镇妖塔?那此后的万番机缘更是无从谈起。”

    “果然,你至潍州后,我暗中操盘借田国胜为引,多路齐发惊起灭佛大潮。亲眼见你灭寺杀僧,又引天道神雷灭了阿赖耶识。这才确认无碍,从而又为你设好了西行之路。”

    林季看了眼小乞丐,冷声问道:“既然如此,你先是透出悟难未死,催我去救。后来又说,暂时无事,且后再论。这来回反复又是为何?”

    小乞丐笑了笑道:“因为……柳左安。”

    “原本那时你径入西土,虽然未必能救出悟难和秦临之,却能得一宗莫大的机缘。可这一路却被柳左安捷足先登了去。你那时前往也无甚用处。直到你身落潍城后……”

    小乞丐说着,扬手一挥,棚顶景象再次又变。

    蔼蔼迷雾中,一个持剑青年,极为警惕的茫然四顾,前方的雾气悄然散开,缓缓的露出一条小路来。

    林季一看,那人正是袁子昇。

    金碧辉煌的画舫中,一个粗壮的汉子怒然而出,与另一个衣着鲜亮的公子哥打在一处。远在角落里,一个满脸带笑的青衣人暗在桌下放出一只淡黄色的蝴蝶。

    那正是鲁聪与金山玉生死相争之时。

    潍城外大水腾空,随时都将扑天而下。满城是血,到处都是乱做一团的人影。缩在墙角的小乞丐,偷偷散出一只蝴蝶。

    那是潍城妖乱,欲破将灭之时。

    ……

    景象连闪,北霜、胡家母女全都看的一脸茫然。

    可林季却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眼神儿逐渐阴冷了下来!

    小乞丐仿若没看见一样,继续说道:“那日,你在潍城斩妖归来。我以果核为介,又为你算了一卦。你可知,那卦中所示又是何意么?”

    那日,天机曾为林季和方云山各算一卦。

    方云山的卦辞为:“天艳孤红,高枝压尾。”其之卦意更为惊人。

    可在林季摘下一果后,天机却不由骇然大惊,随后一语不发转身便走。

    那也是林季在此之前,最后一次见到天机。

    “方云山取果破天,一剑惊人。日后必成大器,其之造化远胜当今,甚而远在高群书之上!而你……”那小乞丐顿了下道:“却是身融大道,取而代之!”

    “我青桑一族素以窥天为术,谋道为机!命核天算从无差错!我虽已知晓,你是天外来人,决然不凡!可这等命数,却是远远超我所算!也是因此一窥,我之寿命几近枯萎!残此余生仅有五年而已!”

    “五年!”小乞丐伸出右手微微摇晃着,哀声叹道:“我青桑一族曾为本世之尊,又为昊天上座!远自太古以来,威然浩荡数以万年!可如今……仅余五年转运之机!而这一切,却又阴差阳错的落在了你的身上!”

    那小乞丐说着说着,脸上样貌急速变化,皱纹堆叠,两鬓染霜,眨眼之间从十几岁的少年郎变成了垂垂将死的老头子。

    林季一眼看出,那正是此前所见的天机。

    或者说,是他将来老成一副躯壳的模样!

    “爷爷当年带我逃回祖地,本想让我重寻荣耀再振青桑,可如今……”天机全身颤抖,声音沙哑道:“我又何力回天?!有何颜面再见爷爷!林季……”

    天机说着,很是诡异的看向林季,微微一笑道:“万法归天,本应如此,这一切都是命数!”

    “天机!”林季袍袖一抖立身而起,面向天机冷声说道:“这么说来,你再也等不起了?!这处太古虚境,就是你为我留下的最后一道陷阱吧!”

    “哦?”天机闻听,两眼一眯随即哈哈大笑。

    他笑的两眼生泪,乱发飞扬。

    “哈哈哈……林季啊林季!你终于想通了关要所在!我青桑弘扬借昊天之法、青桑之术,苦游人间数千载忍辱负重无数日!所为所求不过一具天外之体!为这一刻,我处心积虑了多少年?又付出了几多心血?哈哈哈……如今,终于不负所望!”

    哗!

    天机说着,猛的一下展身而起。

    大风震荡形成一股龙卷狂风。

    紧接着,棚顶上方那一根根破破烂烂的房梁瞬间枯灭成灰,露出了里边一根根白森森的巨型白骨!

    轰!

    栽落一旁的神像也被大风吹落泥坯,露出了内里真容。

    残破的肚腹中竟有一颗硕大无比的骷髅头骨!

    咔咔咔……

    随着一阵连声惊响,骷髅飞起、白骨落下。

    形成一具高大的白骨尸身奥然而立!

    天机也在一阵哈哈大笑中化成一道飞光,落在尸身之上。

    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尸身再生皮肉,凝风为衣,变成了一个身着白袍须发飘然的老者模样。

    胸前挂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印记。

    双剑交叉,日月同在。

    正是秘境所见,那无名老者的模样。

    “林季,你可知道么?这一刻我等了多久!这一天,我又忍了多少次?!所幸的是,不负重望,你终于破天而出。能身融大道的只能是我青桑一族,而你,只不过是我精心打造的炉鼎而已!”

    “林季,对不住了”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青桑遗恨,天尊法仪

    咔!

    咔咔咔……

    随着阵阵炸裂声响,那四外墙壁仿若瞬息之间历遭千百年,立时班驳累累满布龟痕,随而又化作道道烟尘凭空散去。

    内里之中,齐刷刷的露出一颗颗白骨人头。

    每颗人头的眉心处,都刻着一道鲜红色的符咒。

    白骨高墙赫然惊心!

    道道符咒闪耀生光!

    砰!

    砰砰砰……

    块块青砖轰然破碎,一件件灵物法器破土而出!

    或刀或剑,或铃或鼓千奇百样不一而足,唯一相同的是,在那每道法器身后都各自显出一道空无缥缈的身影来!

    眨眼之间,这座原本毫不起眼儿的破落小庙,就变成了一座绝杀大阵!

    呼!

    天机两臂一展,凌空而起。

    居高临下的看了眼林季道:“林季,你虽自天外而来,身融两子魂识,可却茫而无知沉然不觉。这该是何等的暴殄天物!自从知你底细,我几十上百次想要夺而代之,可为了日后大计,又一次次强忍了住!”

    “什么狗屁气运之子,天官之名,那不过是老夫有意塑成罢了!”

    “若不是老夫处心积虑的为你一路铺行,凭你这小儿哪来的如今之造化?!即便不是老死青阳,也早就被大蟾王一口吞杀了!”

    “若不是我,你哪来的道之根基,佛之慧心?若不是我,你又灭的什么佛,斩的什么妖?你又称什么天官?又破的什么秘境?!”

    “小儿,托我之福容你风光半世,如今也该是恩报之时!”

    哗!

    天机说着猛一挥袖。

    四面白骨高墙上的颗颗头颅呼的一下两眼骤亮,散出道道白光。

    眉心间那一道道符咒也豁然闪烁,红芒乍现。

    红白交映,层网交织。

    道道光影形成一张兜天大网,直向林季几人狂罩而来。

    呼!

    北霜咬了咬牙玉手一展,手心里腾出一股暗黑色的火焰。

    胡玉娇和胡无暇母女也面色大惊,慌然侧背相对,手中灵光闪耀,各自抽出一柄法剑来。

    “开!”

    林季猛喝一声,两目生光。

    金黑分明之下,道道金丝自他周身四外腾跃而出,迅疾无比的结成了一只金色巨茧,把身后三女层层包裹了住。

    而他自己却步步升高,直向空中迈去。

    随他身形起落,黑白韵生,一道硕大无比的阴阳双鱼横展而出,

    步步脚下,金莲盛放威光四射。

    更在他身后,隐隐浮光之中露出一座九色宝塔,另有一物半显微光,有些看不清透。

    天机见此神韵,不惊反喜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灵体大成,已近天资!老夫这一番苦心终未白费!天佑青桑,天佑青桑啊!哈哈哈哈……”

    林季面对天机凌空而立,面色阴沉道:“天机老儿,虽然谜语人着实可恨,但林某这些年来对你却不曾有半点恶意,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半个朋友!却未曾想,你自始至终,仅是把我当做棋子炉鼎而已!天机老贼!算我走了眼!无论你居心何在,都休想得逞!杀!”

    唰!

    林季扬手一挥。

    天、地、人三剑破空而出,直向天机飞去!

    “哈哈哈哈……”

    天机须发飞扬,笑的前仰后合。对迎面而来的三柄圣剑如视无睹,好像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样,上上下下扫视着林季身遭四外的神韵佛影两眼生光,连连拍手赞道:“妙哉妙哉!道尊天书、佛光圣塔竟然真能合为一体!天道玄通,大衍奇术也真能融贯一身!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哈哈哈……”

    三道剑光飞身近到,围在天机身外三尺多远嗡嗡震响,可却极为奇怪的是,始终都近身不得!

    嗯?

    林季不由一愣!

    眼前的天机修为极弱,与他此前所见无甚差别,仅有四境上下。

    虽然他此时被佛宗之力反噬所伤,方才又与孤鸿等三人大战一场,修为大减。可这四剑诛天大阵可是实打实的天道大阵!足有灭杀道境之威,怎就半点伤他不得?

    难道……这天机老贼专门为我设下的这座破庙大阵另有玄机?!

    嗡!

    三柄圣剑,连连颤鸣不止。

    勉力催动之下,林季心力大耗,滴滴鲜血溢出嘴角,怒染青袍!

    砰,砰……

    诛天剑阵已然祭出,可却迟迟斩落不下。

    此时的林季哪又经得住?

    接连炸响之中,阴阳双鱼轰然破碎,朵朵莲花接连消散。

    本就残存不多的灵力点点消落,几被抽干!

    林季悬在半空的身子连连摇晃,眼见着就要灵力枯竭,身魂俱灭!

    “哈哈哈哈……”

    天机眼睁睁的看着林季行将破灭的身形,几近疯狂的哈哈大笑着,笑着笑着又摇了摇头长声叹息道:“哎!可惜啊!天灵圣体终还未成!又被佛光噬力伤至极处,已是回光返照命息不保!直到这时,竟还敢乱用诛天剑阵!若你能自雷光寺后取出道尊圣剑尚有一搏!可仅以三剑之威,即便西去又能奈何?!”

    “林季……”

    天机说着又突然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说道:“你可知道,老夫为何这次与你言说许久?怕是过了今遭,再也无处说去!老夫自从天落,沉在此地足足两千多年。亲眼见得爷爷身遭天罚碎身而亡,只身闯过秘境半魂尽毁,又煞费苦心培持人杰无数……可最终,仍未得成!如今,你不负所望,终成大器。老夫甚感欣慰啊!”

    “哎!这说起来,为了能把你逼至生死一线,魂悬天地间,老夫也……”

    轰隆隆……

    正这时,天外云中猛的炸出一道雷鸣。

    那雷声并不大,却好似远隔百万里轰然落下,震得四下时空连连颤动不止!

    那远远传来的雷声就像一柄千斤重锤,砰的一下砸透了林季神海魂识。林季心中毫无由来的警铃大作,砰然乱响!

    自打转世重生而来,历经险境无数,可却从未有过这般畏惧之意!

    眼见那天上层层云朵四下翻涌,好似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破冲而出!

    那,又是什么?

    “时辰已到!”

    天机仰头向天深望一眼面色骤凛,两手翻飞间捏了个极为怪异的指印,叹声说道:“林季,你以老夫为友。老夫又何尝不是!只可惜……青桑遗恨,天尊法仪不容有失!老夫,老夫也是不得而为之啊!林季!老夫也该上路了!事由如何,简中有叙。老夫,先走一步了!开!”

    哗!

    随着天机猛一声喝喊,四下里白光爆闪,炸成一片!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虚影如帘,遮天盖日

    砰砰砰……

    白影浮空,炸响连声。

    四面白骨高墙猛的一下轰然倒塌,无数颗头骨乱飞冲天,直向林季狂扑而来!

    悬立半空的千百件灵器宝物连同那一道道飘渺虚影也呼的一下腾空而起,好似大海惊潮一般,汹涌怒卷!

    轰!

    远自百万里之外,茫茫天空之中又响起一道惊雷。

    那层层云朵之外,好似天外有天,模模糊糊的露出一道金光虚影,正风驰电掣般的疾落而下!

    “林季,就此别过,你且好自为之!”天机淡然一笑,两手骤分。

    唰!

    天、地、人三柄圣剑齐斩而至!

    白光闪过,满脸带笑的天机立时被斩做飞灰!

    噗!

    于此同时,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林季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紧闭着两眼坠下半空。

    那颗颗头颅飞冲而上,把林季团团围在当中,凝成了一颗硕大的白骨圆珠。

    各种灵器绕着圆珠旋转不息,

    道道虚影又在其外周而复始。

    圆珠如瞳,红白分明!

    灵器如睫,道道生光!

    虚影如帘,遮天盖日!

    若从天上俯瞰,宛若一只巨大无比的惊世大眼正自怒视苍穹!

    唰!

    那巨眼生光,猛然散出亿万道光芒!

    四下里的时空骤然扭曲,呼的一下,小庙、山颠、连同下方那尊威然巨佛全都凭空消失了去!

    千里峰峦,层林碧染!

    满眼望去,山河无恙!

    那遥从天降,似乎马上就要破云而出的金光虚影猛的一下顿了住,金光万丈浩然当空,恍若双日争锋!

    与此同时,极北之北,茫茫雪峰之上。

    简兰生仰头望天,向来喜怒不惊的脸上满是震愕之色!

    袖中棋盘不唤自出,旋在半空呼呼风响。

    三百六十颗黑白棋子密布如星早已团团把他护在当中。

    与他相隔不远的秋茹君,周身上下黑火升腾,向来无所畏惧的双眼中突然闪起一丝无望之光!

    四下里的千年积雪瞬间消融,汇成汩汩溪河肆意奔流。

    ……

    太一后山,无极崖上。

    玄霄猛然睁眼,一道清亮剑影飞冲而出,牢牢把他罩在正中。

    颚下长须轻轻颤动,全身上下都有些止不住的连连发抖!

    咔咔声响之中,脚下青石碎裂一片。

    半片靴底已陷其中!

    ……

    金顶山巅,楼台阁顶。

    正自对坐品茶的老少两人同时慌然一惊,转头斜望。

    仓惶之中,碰翻了一壶刚刚沏好的千年灵茶也无暇管顾!

    那头顶光秃的老者,满心惊颤之下,竟把手中玉杯捏成了粉末竟也浑然不觉!

    ……

    三圣洞中,上座蒲团。

    天圣头顶浮出一道虚影,那虚影一闪而出,瞬化千百。

    那千百道人影齐齐凝目向上望去。

    一尘不染的洞顶上方,毫无来由的落下片片玉沙,簌簌惊鸣中,泣歌如诉!

    ……

    道阵山谷,落月潭边。

    光亮如镜的水面猛的一下波涛乱起,涛涛汹涌。

    咔嚓一声,谭边榭梁应声而断!

    随着一片杂乱的机簧声响,千百只竹鹤自墨曲袖中疾掠而出,仿若随时都将飞落八方!

    ……

    火云岛上,血石城中。

    数位正自狂吵不休几欲大打出手的妖圣大尊,突然在同一时刻停了住,全都满眼惊愕的望向空中!

    随即,一个个妖丹闪亮,真形乍显!

    一时间,妖气弥漫,浩荡无边!

    这一副如临大敌之像,却是远比当年南来一剑之时更为惊悚!

    ……

    天京城中,白家密室。

    坐在一片残断玉简前的白洛川猛然一愣,手中玉片脱落而出。

    随而,他毫不迟疑的扬袖一甩。

    藏在他身上的千百件护体灵器尽飞而出,光华毕现之下,层层道道的挡了个风雨不透!

    ……

    东海龙宫,灵珊宝椅上。

    一手抓着酒壶,紧闭着两眼昏昏欲睡的老者猛然惊醒,豁然抬头隔着那一颗颗浮空而起的七彩气泡远远的望向海面。

    咔嚓一声!

    高高悬挂在正殿门额上那块巨大的金色巨匾突然毫无来由的断成两截,猛一栽晃砸落在地,砰然有声!

    整个儿大殿也随之猛一摇晃,仿若都即将坍塌!

    正自起舞翩翩彩带飞扬的一众蚌女们慌声大叫着乱成一团,举杯畅饮的一众皇子和龙国将帅们也都立时大惊,哗啦声响中,各自拽出兵刃四顾而茫然!

    ……

    西土佛国,须弥山顶。

    一尊袒胸露背满脸是笑的巨身大佛,忽的一下收住了笑容,两眼惊愕的望向东方天际!

    当!

    峰顶巨钟突而生出一道弘鸣大响。

    数以万万计或是正自打扫庭院、或是抄写经文、或是敲打木鱼的僧人们,全都放下手中器物,面向钟声双手合十,口称阿弥!

    ……

    如此奇景,不一而足。

    无论是中原九州、南海极北,还是西土龙国。

    就在这一刻,所有的道成、罗汉、真龙、妖圣,全都惶惶不安的望向半空!

    那道高悬于天的灿灿金光稍稍停息了片刻,又突然无声无息的悄然散去。

    虽然这前后不过短短一念之间,可由此而来的赫然威压,却令所有人无一不胆颤心惊!

    仿若方才早已死过一回!

    ……

    砰!

    随着那道金光消散一空,恒延在云、京两州之间茫茫无尽的大山某处,突然时空扭曲,天地逆转!

    紧接着,一座原本满眼苍翠的山巅顶处,突然凭空出现了一片砖瓦废墟。

    废墟正中,袅袅轻烟一路随风,似是一处刚刚灭熄不久的火堆。

    火堆四外,紧闭双眼躺着三个女子。

    其中两人形若母女,手中各握着一柄灵光长剑。

    另一个身披白裘大氅的女子侧身半卧,一臂伸出,好像此前想要极力的护住些什么。

    离着三人数十丈外,还散落着二十几道人影,有的是一身黑衣好似护院模样,有的是身着灰裙,应是奴婢女眷。

    砰!

    又是一道轻响。

    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半空中,突然轻飘飘的落下了一道青衣人影。

    他胸前的长袍早被鲜血染红,散乱的长发乱糟糟的披在肩头,微微摇晃着疲累至极的身子,步履艰难的直向火堆走去。

    听到脚步声响,那白裘女子挣扎了几下,微微颤动着抬起头来,一眼望见来人既惊又喜的大叫道:“林季,你,你可还好?”

    林季苦笑了下,并未答话,径直走到她近前蹲下身来,轻声叹道:“哎!你这又何必?!”

第一千零八十章 人鬼殊途,谋天之局

    “我……”北霜刚吐了个“我”字,又轻咬着下唇把后半截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方才天机骤然施法,恶象环生,胡家母女满脸惊愕的抽剑自保,就连林季也深落险境生死莫名,可北霜却毫不犹疑的祭出先天之火挡在林季身前……

    此时,她早已根基尽毁,泯然凡俗,此生一世再也无法修行!

    “你,你没事儿就好。”北霜捋了下散乱的头发淡然一笑。

    说着,她站起身来,掠过茫茫群山直望天边。轻声低语道:“世无北霜,草木不惊,可这天下却少不得你!有此一遇,我已足矣!”

    林季望着她背影心海如潮,可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凝噎半响后,林季散出两道神识,分别落在北霜和胡玉娇的身上,随即抓着天机临死前给的玉简凌空飞起,直向西南。

    ……

    梁城,有雨。

    雨不大,可却淅淅沥沥的半刻未停。

    临近午夜时分,满脚泥泞的小路上远远的驶来一辆略显破旧的黑篷马车。

    那赶车的汉子脸色苍白,就像纸糊的一般全无半点血色,他一边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挥动着马鞭,一边神色慌张的左右查看着。

    好像,既怕看见什么人,又想见到什么人。

    车上亮着一盏似乎马上就要熄灭、微弱至极的烛火。

    随着车身颠簸,那烛火也随之不停的左右摇曳着。

    遥遥可见那车里坐着一个身形秀美的女子,正对着昏黄的灯火全神贯注的看着一本书。

    那书上所记的内容好似极为有趣,引的那女子时而掩嘴窃笑,脆若铜铃。

    笑声并不大,可在这漆黑一片、寂静无人荒野上,却显得格外渗人。

    小路一转,前方出现了一片黑黝黝的小树林。

    车夫举起鞭来,刚要催马快过。

    突然自树林里闪出一道人影,快若闪电般一把抓住了马头。

    车夫吓了一跳,定眼一看,拦在车前那人大约三十上下,穿着一身青布长衫,正似笑非笑的向他望来。

    更确切一点说,那人如星似火般的目光仿若穿他而过,又从那道厚重的黑布车帘间一没而入。

    “你,你要干什么?!”车夫乍起胆子喝问道。

    “洛福,请他上车来坐吧。”

    车上女子淡然说着,随手又翻了一页书,沙沙声响。

    “小姐,这……这恐怕……”

    车夫说了一半儿又停了住,冲车前那人道:“那公子,我家小姐请你上车安坐。”

    “多谢!”

    拦在车前的青衣人一闪而逝,随即烛火摇曳、对影成双人。

    “走。”车上女子轻声说道。

    啪!

    马鞭落下,滚滚车轮又往前去。

    可奇怪的是,那马车刚走两步,就淹在茫茫黑夜中,再也看不见半点踪影。

    林季转头看了一眼,那车内女子容颜未改,只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你我已是好久不见,却还未请芳名!”

    “洛离。”那女子头也不抬的应声回道,仍旧沉在书中。

    “往世,还是今生?”

    “往世已去,今生仍续。天官可是专程寻我论道轮回的么?真若如此的话,还请天官直往西土便是,我向来对贼秃一途厌恶至极。”

    “既如此,你当初又为何亲入局中?!佛家又许了你什么好处?!”林季突声问道。

    车上女子微微一笑,也不知是在笑书中故事,还是在笑林季。

    “天机死前,可曾告诉过你?我向来不喜被人呵斥胁迫,若是好言相谈,我倒是可以看在青桑面上应你一二,否则……黄泉无路,迷途知返,还请天官早些下车的好!”

    说着,她随手一挥,烛火光芒又暗了几分。

    于此同时,那女子背后的影子微微一晃,一分为九。

    林季紧攥着手中玉简,稍稍压了几分火气道:“除了你和天机之外,还有谁是这场瞒天之局的始作俑者?!”

    “不多。”那女子轻飘飘的说道:“天地如棋万生为子,能有资格旁观其秘已是区区可数,遑论执子而行?”

    “事已至此,与你说来倒也无妨。”

    洛离说着,探手抓出一张淡黄色的书签,夹在书中轻轻的合了上,抬起头看了看林季,微微一笑道:“起初,你可能以为这一场谋天之局,是从当年你遇上这辆马车开始。”

    “如今,你可能从天机口中得知,这一切是从三十年前,佛、道两子转世重生开始。可其实……”

    “这一局,早从上古天破时就已落盘。”

    “劫气生根,天落九州。恰是以你为眼罢了!”

    “知此往古秘事的,除我之外,还有蚩拔玄冥。当然了,这个名字,你可能听起来有些陌生……不过,他的另一个名字,你一定记忆犹新。他在此方世界这一世名为张子安。”

    张子安……

    林季心中一动,果然是他!

    “真正落棋之人,乃是天外的佛主、道尊。而我和张子安只不过是代行执子而已。旁观棋局,能从中窥出一丝玄妙之处的,也不过微微三四人而已。”

    “天机得其半五,柳左安知其二三,轩辕无极参出八九,简家兄弟误入迷途!至于其他人等,皆是污眼凡俗,乱扰于世罢了!这说起来最为可笑的,就是秦烨、司无命、高群书以及当初那个什么所谓的粱州鬼王,不动明王等人……”

    “自以为得天之秘,寻天有路,可却一直糊里糊涂的被人所使,落为弃子。”

    “有些棋子久在盘中连龙成势,留之后用,比如司无命和高群书。可有些棋子,一旦无用,便可弃去当提,比如秦烨和阿赖稣识……”

    “而你,就是这整盘棋上的劫中之眼!”

    洛离说着又微微一笑道:“不过,连我也未曾预料。你居然还能与我对面再见!进而一破而出,窥知全盘!哦,对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胜天半子不为弈,棋破天出谁为局?哈哈……你这小鬼,倒是有点意思!”

    面前那女子,分明就是当年洛相之女。

    可其威压气度,却令人极为骇然!

    更没想到,她所言之词,更是惊心动魄!

    与其相比,天机留下的玉简中所记载的往旧秘事早已算不得什么了。

    林季暗在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沉寂良久后问道:“那你……或者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我知无我已非我

    洛离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如今你已半步道成,且又可知道为何物?”

    “草木有灵,为之肥水,欺根盖叶。”

    “羊鹿有灵,为之饱腹,徙迁逐青。”

    “虎狼有灵,为之血食,搏命斗勇。”

    “凡子有灵,为之续命,渔樵牧耕。”

    “雄枭有灵,为之图霸,乱起兵锋。

    “修者有灵,为之长生,逆脉冲行。”

    “说来论去,这天下万法终古流年,只是单单一个“争”字!”

    “草木争水,鹿羊争草,虎狼争肉,凡子争食,雄枭争势,修者争运,皆是此理。仅是层级不同,所争各异罢了!”

    “而我与蚩拔苦弈至今,其所争者不外天之正道而已!正所谓谋渔涉水,计运图天。”

    “棋落此处,已尽终盘,胜负之手尽落一劫。而这天劫之眼,就是你!”

    “说来有趣,我倒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能与棋子对面相谈,就好似……”洛离满脸是笑的稍稍想了下道:“就好似网里的鱼虾突然说了话,又堂而皇之的坐在我面前,丝毫不顾油淡盐咸,反声问我想要如何?你又让我如何作答?”

    洛离满脸是笑,脆声如铃甚是动听。

    可那言中之意,却是份外冰冷无情!

    在她看来,已然半步道成的林季,别说没有半点资格和她比同高低,甚而就似人视鱼虾一般,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洛离定定的望向林季,那张苍白如纸宛若鬼魅般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淡若游丝的笑意,虽然此时离着林季仅有三尺远近,可却仿若远隔千万里,遥遥不可及!

    那一双晶晶闪亮的双瞳,如似藏有大界万万千,林季只望了一眼,便有些头晕目眩,满心上下更是浪涌滔天!

    当初,林季独见鬼王时仅有四境修为,尚未入道时就曾直面阿赖耶识。

    那层层数境之差,大若云泥!

    可也未曾有过这般惧畏之意!

    这到底是何等存在?

    竟有如此威压?!

    山头大阵中,天机以身为眼祭灵而亡,随后林季的手中就多了一枚玉简。

    那简中千言,重在一句。

    说是千般秘底尽在初起,让他重回梁城再寻洛女。

    林季百般不解一路寻来,却是万万没想到,当初那计计连环的落钩之饵竟是岸上坐钓之人!

    就连密谋千年、层层先算的天机也仅是其中一子罢了!

    天机早知此局无解,想来想去只能将计就计以死祭天,从而为林季掀开大局一角!

    以天机之谋算,也仅仅能做到这一步而已!

    否则,直到如今林季仍旧蒙在鼓里。

    别说窥破真容,怕是连想都不敢想那当初看似普普通通悲苦至极的洛相之女,竟是整个天地迷局的执棋之人!

    林季强行压住满心上下不受所控的莫名惧意,冲着洛离微微一笑道:“你方才所言,倒是令我想起一件事来。”

    “那时,我困在瓶颈突破不能。幸得金顶大师兄为我指点迷津,他曾当场为我演化人鱼之变。”

    “鱼在水中,碌碌而行。只知有水,不知河形。”

    “偶有跃起,一览其境。进而奋争,见人如天。”

    “随后,大浪翻起,人落水中,鱼化人形。两相易变,谁又能分?”“鱼大鱼小,独果难卓,草无善恶,天作长河!既然天道本意为争,你又怎知,我胜之不得?!你视我为棋,岂又可知,我亦如此!”

    “哦?”洛离闻听稍稍一顿。

    突而两眼微弯,笑的更加灿烂了几分咯咯欢笑道:“有趣有趣!那我就等着你跃上岸来!不过,我好意提醒你。在此之前,已数人试过,全都无一例外垂死沙滩!比如那个被这界凡民称作圣皇的轩辕无极便是其一。”

    “若他好生做鱼,仍可顺流长河。可他却偏偏自不量力!你要学他可得想个清楚!可别忘了,你仅是我棋中一子!”

    “那又如何?”林季笑道:“你以我为棋,那张子安又何尝不是?如你所说,棋至当今,胜负在我。那张子安也好,蚩拔玄冥也罢,岂又能做视旁观?你等两斗,我自安然!棋出棋中已非棋!我知无我已非我!”

    “好一个我知无我已非我!”洛离止住笑容,微微点了下头道:“那青桑小鬼果然没看错,竟不惜以死为祭引你来寻我。只可惜大局将定,凭你这条小鱼儿再怎么折腾,恐怕也翻不起什么浪……嗯?”洛离说着说着,突然面色一凝。

    “吁!”

    随着车夫猛一声惊喝。

    那疾奔向前的车身猛的一下顿了住。

    林季透过摇曳的烛光向外一看,只见对面不远处,也同样停着一辆马车。

    白马似雪,黑棚如墨。

    悬空半尺的车轮两侧恭恭敬敬的站着两道人影。

    一个是身穿黑袍的胖子,另一个是身穿白袍的瘦子。

    这两道人影,林季此前也见过。

    当初在潍城一路追杀离南老贼时,他就曾幻出过这两道虚影来,其中那胖子还被林季斩过一剑。

    此时再见,那两人的神情极不自然,仿若随时都要哭出声儿来,浑身上下禁不住的瑟瑟发抖。

    “让开!”

    车夫叫道:“真是吃了豹子胆!洛大小姐的车驾你们也敢拦么?”

    对面那黑白人影吓的齐齐一缩脖子,欲言又止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偷眼望向车帘。

    呼!

    惊风突生,车帘卷起。

    那里边坐着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和尚。

    林季看着有些面熟,可一时却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了。

    “阿弥陀佛!”那老和尚半眯着眼,两手合十遥遥向洛离打了个稽首。

    林季注意到,那老僧两手都长有六根手指。

    洛离两眉一挑,散在背后的九道黑影微微一晃,四下里的茫茫夜色顿时凝固了住。

    “怎么?眼见落败,你这是输不起了?”洛离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那老僧并未答话,淡然如水的目光从林季身上一扫而过,轻叹一声道:“棋已非棋,焉有胜局!洛离,直到此时,你不觉得这黑白两子恰如你我,而他,才是真正的天定之子么?!”

    “嗯?”洛离一愣,转头看了眼林季。

    “子非子,他非他,自落棋之初,你我就错了!”那老僧说着又叹一声道:“如今,尚有一法可破!那就是……立时把他抹了去!”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洛离、蚩拔玄冥

    那老僧说要抹去林季,可两眼却始终望向洛离。

    洛离伸出一根惨白细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灯烛,紧盯着那徐徐跳跃的烛火,慢声说道:“棋至终局,眼见胜负将晓,你却非要掷子摔盘就此终了,这是……认输了么?”

    说着,洛离抬起头面对老僧微微一笑道:“佛影三身:过去、现在、未来。你为夺宝塔抢占先机,早把过去身沉在此子神海之中。又防我断你气龙,把未来身镇在须弥山中。此时这现在身又跑来劝我罢手。可叫我怎生信你?除非……”

    “你三影俱灭,容我周天灭佛!”

    啪!

    车上烛火猛然一亮,白晃晃的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阿弥陀佛!”

    对面老僧道了声佛号,沉声道:“你我布局周天苦斗至今,不外争天夺运各图溯正而已。可此子已然跃盘而出,不在局中!若然不顾,那日后道门损落、佛家末法皆是你我之罪!还请三思为上!”

    “呵!”

    洛离一笑,冷声问道:“若我不肯呢?!”

    那老僧面容一凛,寒声说道:“那就看他有没有本事逃出此域了!”

    哗!

    随他扬手一甩,四外天边亮出一圈灿灿金光。

    宛若一只硕大无比的金环死死的罩住了数万里方圆!

    洛离眼神一冷,转头看了眼战战兢兢站在对面马车两侧的黑白双影。

    “黑白鬼使,鬼宗八境小成,最善生死两异、阴阳魂杀之术。”

    “切记,定要同时诛杀尽灭!否则便会阴阳两变,立时复生!”

    林季一愣,随即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她这番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洛离和那老僧虽是高高在上威比昊天,可却不知什么原故,不能对这方世界的人随便出手。

    “天机以死祭天,让我抓着那枚玉简再寻洛女。

    由此想来,若无此玉,我根本也无从踏入这片茫茫鬼蜮之中。

    而那黑白双使专修鬼术,可能是这世间唯一能自由穿梭其中的存在。

    听她方才所言,那老僧化为过去、现在、未来三身,其中过去身早已沉在我的神海之中,据此想来那定然就是张子安无疑。

    也就是洛离此前所说与她弈斗至今的蚩拔玄冥。

    这家伙也不知预感到了什么,特意赶来劝说洛离,一见不成,便要借由黑白双使就此把我抹去。

    洛离眼见将胜不肯罢休,这才好意提点我几句。

    “听好了!”对面老僧叱喝道:“若能灭杀此子,本尊便度下《阴轮经》,助你两人再进一层!若不成,这方鬼蜮我便就此抹去,鬼宗自此寿尽魂灭再无轮回!”

    立在马车两旁的黑白双使互而对望了一眼,随后齐向林季看来。

    “小子……”身穿白袍的瘦子从怀里掏出个白亮亮的陶罐,跨前一步道:“你也听见了,你这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主儿!可怪不得我俩!”

    一身黑袍的胖子也从怀里掏出个黑黝黝的罐子,迈前一步和那瘦子并肩齐头道:“这说起来,当初在潍城你还曾砍了我虚影一剑,虽说是那离南小贼故而为之。可你我也结了番因果。如今,也该算一算了!”

    随着两人往前一迈,四下里寒气突生,满布泥泞的小路,光秃秃的树杈上立时挂上了一层阴冷白霜。

    鬼宗八境,形若道成!

    而且,还是两个!

    可此时的林季仅是半步道成,又在山头阵中灵力尽毁,仅凭一丝残力追到梁城。

    更别说神海魂识还被佛宗噬力所伤。

    这又该如何是好?!

    啪!

    正这时,洛离曲指一弯,轻轻的弹了下烛芯。

    烛光大亮,一股无形之力呼的一下迸射而出。仿若千百根银针落在周身百骸,林季只觉得周身一轻,随即就飘飘然的跃起当空。

    低头一看,另一个自己仍旧坐在车中,一脸惊奇的仰头望来。

    这是……分身术么?

    不对!

    闲云道长的虚影分身是借元神出窍,化影千万重。

    萧长青的九离剑法是借气显形,一念现九身。

    这两种分术法异曲同工,虽然都能化出重重分身,可却一念相连同为一体。

    可现在却截然不同!

    无论车内、还是飘在天上的自己分明都是肉体真身。而且,林季竟然半点都感觉不到另一个自己的所思所想……

    猛然间,林季想起了邪佛章弥!

    善恶分身同为一体,可那明明就是两个人!

    阿赖耶识苦悟经年,最终就是以善恶双身法成就的菩萨造化。

    可这……

    洛离仅在弹指之间,就能把自己一分为二?

    如果这飘在半空的是自己,那此时坐在车上的又是谁?!

    “不必多想。”洛离好似看出了林季的疑惑轻声说道:“他既择地,我便择时。他取此处鬼蜮为空,我便选你初踏魔界之时,时空时空,一念随风,你只管尽力拼杀就是!”

    林季这才恍然!

    眼前这位,也不知是何等存在!

    竟在一念之间,时空倒转再溯从前!

    此时的自己灵力正盛,正是此前刚刚踏入魔界时的巅峰之境!

    “这两人出自鬼宗,佛门之力恰好压制,我帮你镇住了蚩拔过去分身,你大可借之九色宝塔一显神威。”洛离看也不看林季,随手翻开一页书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

    “还不动手?!”对面老僧怒声叫道。

    黑白双影吓了一哆嗦,跃身而起直向林季冲来。

    “开!”

    两人齐声一喝,黑白两罐同时举起。

    呼!

    黑白两色狂风一卷而出!

    白如纸铺,黑似墨落。

    只一瞬间,整个天地间黑白交杂,形如墨画。

    随着一声凄厉悲哭,眼前景象陡然大变。

    墙倒屋塌,烟气冲天,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尸体。

    一条条残肢断臂横落满地,一片片鲜血凝汇成河,一股股恶臭的血腥气怒卷冲鼻!

    嘎吱,嘎吱……

    随着一阵踩断骨节的嘎吱声响,远从浓烟尸海里走出两道人影。

    一个穿着黑袍的胖子,手里举着一根高约三丈的黑幡。

    一个穿着白袍的瘦子,晃荡着一根同样高矮长宽的白幡。

    “尘归尘,土归土……”

    “人鬼殊途,黄泉离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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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天妖捕介绍:
人鬼殊途,阴木配婚,鹄女报恩,百鬼夜行,还有爱吃肝肾美其名曰水木相生、别有风味的狐妖......
在这个有妖魔鬼怪也有权谋相争的世界,林季表示,作为妖捕我压力好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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