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四章 吹捧
一路进了潍城,林季辞了耿冉直奔东行。
只见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处处都挂满了贴着喜字的红灯笼。
无论老少满脸是笑,就连街边的乞儿也肚腹溜圆醉眼朦胧。
一群嫩角小儿,人手一把小花鼓,乱在街头四处嬉闹,齐齐高唱道:
“左手锣来右手鼓,”
“潍城来个林天捕。”
“杀了妖王不胜数,”
“万民齐欢丰五谷。”
“陆家盖头钟家烛,”
“天官天官真有福。”
“架海金梁擎玉柱,”
“跟定天官不吃苦。”
林季听罢不由苦笑,若是大秦还在时,仅凭这段童谣就足够判我个满门抄斩的了!
如今九州不定,天下大乱。
却借我婚事演了一番盛世乐景,又编了这么一首童谣。
其之用意,不言自明!
“林大哥?!”
正这时,迎面走来那人蓦然站了住,半惊半喜的叫道。
林季一看,却是青城派的仙家富二代韩厉。
“哈!还真是林大哥!”韩厉满脸是笑,快步奔了过来。
林季一看,这小子黑了不少,额上还多了条长长的疤痕。看来,这阵子外出历练多有磨难,不过也算险有所得,已是夜游境后期的修为了。
再次见到韩厉,林季也很开心,笑着问道:“许久未见,你怎地也来了潍城?”
“我本想去云州来着。”韩厉快嘴说道,“可半路听说大哥你在潍城大出风头,连斩三大妖王!就想过来看看你,刚到徐州界,又听说伱要成婚,就日夜兼程的往这儿赶!林大哥你成婚这么大的事儿,兄弟我能不来祝贺么?!”
“哈哈,来的正好!”林季拍了下韩厉肩膀道,“走,随我到龙舟上好好喝一杯。”
“好!喝个痛快!”自打见了林季,韩厉就一直咧着大嘴没闭上过。
两人边走边说,刚到码头,来往接送宾客的金碧辉煌正好临到近前。
随着候在岸边的人流,两人刚一登上画舫,迎面就匆匆跑来一个小侍女道:“两位公子,玉娇姑娘楼上有请。”
“哎?这又是何道理?”
林季和韩励还没未迈步,就见一个身穿金丝锦衫的年轻人一步跨在前头,厉声质问那侍女道:“我等同为陆家贺喜,又是一同登船。玉娇姑娘却是为何厚此薄彼?单请他们上楼独见?”
那侍女自是不知原由,支吾着道:“我……我也不知,是玉娇姑娘吩咐的。”
韩厉颇为不爽,冲那人一瞪眼道:“怎地?我们单独上楼你还嫉妒上了?就凭你那长相?!”
那人一听冷了脸色,上下扫了韩厉一眼道:“你个外来的土包子,言辞小心些!你可知将要迎娶陆家千金的林季林天官又是与我何等关系?”
韩厉看了眼林季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那你倒说说看,你与林天官又是何等关系?”
他这一问,同时上船的众人也不急着落座了,全都转头看向那公子。
“听好了!”那人啪的一声抽出把折扇,一板一眼大声说道,“公子我姓马名刚,我的姨奶,亲姨奶哈!是原陆家家主陆广寿的七夫人!”
“那又怎地?”韩励满脸不服的问道。
“又怎地?”马刚仿若看白痴一样扫了韩励一眼道,“先后两位陆老爷可是同族兄弟!如此算来,那陆家千金陆昭儿可是我表妹!林天官就是我妹夫!如今整个儿潍城都是陆家说了算!我妹夫更是名扬天下无人不晓!”
啪的一声,马刚展开折扇,装腔作势的徐徐煽动,微仰着脖子一脸骄横的望向韩厉道:“这回可曾听明白了吧?我可是林天官的大舅哥!这等身份,却不比你们这一对儿土包子更有资格上楼独坐么?”
韩厉一听既可气又可笑,闪出林季道:“那你可知他是谁么?”
马刚满不在乎的扫了林季一眼道:“管他是谁,与我何干?”
正这时,楼上微响。
竟是胡玉娇带了两个侍女款款而来,直到林季面前微微一礼道:“林天官,小女方才梳戴未齐,未能亲迎。还望恕罪。”
“林天……这!”马刚一听不由大惊,瞪着大眼极不可信道,“你,你就是那林天官?”
直到这时,林季才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面色冷峻道:“限你三日内,离开潍州。若以后还打着林某的名号狐假虎威,定斩不饶!”
说着又吩咐韩厉道:“别说独坐,他连登船都不配!把他仍下去!”
“好咧!”韩励笑呵呵的应着,抓小鸡一般拎起那家伙噗通一声仍下画舫。
“啊!救,救命啊……”
马刚落水之后连呛数口不断扑腾,看来好像并不会水。
索性的是画舫刚开不远,几个浪头又把他拍回岸边。
此时的马刚头发散乱,金丝绸衫也上沾满了污泥,哪还有方才那般傲气。
“啊!”瘫在岸上的马刚突而又高呼大叫,连连揪扯不止。
众人一看,却是一只大螃蟹死死的咬在裆上,痛的马刚满地翻滚大呼小叫。
船上众人轰声一笑,随而齐向林季施礼道:“见过林天官!”
林季回了一礼道:“诸位,日后若是再见此等样人,不容分说见了就打!压到陆府另有重奖!”
“天官大德!”
“天官驾到,真乃潍城之福!”
满船上下又是一连齐声高颂。
被人吹捧无疑是令人开心的,但听的多了让林季都有点鸡皮疙瘩起来。
赶紧带着韩厉转身上了楼。
城外所见的周家,仗着自己是修士横蛮无理欺压百姓,自然要痛下狠手。
而这个马刚,只是借着自己的名头显显威风,倒也没什么大害,警示一番,驱出潍州也就算了。
在监天司多年,林季自是清楚,若是任由他们胡来,自己这名声,如今赞有多高,日后必将骂有多重!
进楼落座后,胡玉娇亲自上前,给林季和韩厉满满的斟了酒,这才异常小心道:“前辈大喜将近,晚辈本不该擅请独坐,可有一事甚为重大,不得不言!”
“说!”林季看都没看她,与韩厉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第八百四十五章 邪尸教
胡玉娇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请他上楼,可绝不是一时犯了湖涂,定有另有因由。
从而,林季也没拒绝。
“前番……上头的意思,只是让我探得潍城底数,详情通报,晚辈也未曾做过什么坏事。可……可……”
胡玉娇连连犹豫半响,这才支吾着说道:“可这次,这次却让我趁着前辈大婚之时,充作内应。”
“什么内应?”林季扭头问道。
胡玉娇咬了下牙,下定决心道:“下毒。”
“下毒?”林季寒声喝道,“说清楚!”
“是!”胡玉娇老实回道:“他们知晓,在你大婚之日,必有很多贵宾来访,恐是入道者就下不六七位,自是不敢如何。”
“可修为高的尽在海上,新掌了道印的四位修为不足,潍城自是一片空虚。他们……他们要我趁机在画舫和龙舟上下毒,想必潍城之内也有如此安排。”
“晚辈虽是妖族,也曾做过恶事。可如这般,残害全城灭杀万人的事却是不敢。”
林季面色阴冷道:“谁让你做的!”
“是……是白象王。”胡玉娇回道。
“白象王?”林季奇道:“那白象王不是被楚未央一追三千里,不知跑到哪去了吗?又是如何给你传的消息?”
“早在那几大妖王攻城之前,他早就提前安排了一个小妖混入城中。前几日,那小妖杂入画舫给了我一封密信。”
说着,胡玉娇从袖口里掏出个蜡色未褪的信封递给林季。
林季接过一看,那信中内容与胡玉娇所说一般无二,下方还盖着个象头印章,隐有妖气。
“毒在何处?”林季问道。
胡玉娇从袖中掏出个青玉小瓶,放在桌前道:“据那小妖所说,只需把这毒散置于酒中,饮者立亡。进而便如行尸一般失了理智,见人就咬,不消半日,那潍城就会变成一座活尸死城!”
林季抓过酒壶给自己和韩厉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道:“那小妖如何样貌?又在何处?”
胡玉娇摇了摇头道:“那小妖虽是修为不高,却为幻鼠所化,最能藏匿妖气,易容改貌。晚辈也不知他如今又化了何等样人。那是他的本命神通,若他不来寻我,又不露了马脚,怕是前辈也无从查之。”
“可有解药?”
胡玉娇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季又干了一杯酒,收起瓷瓶道:“此事若真,计你大功一件。”
随后又冷声说道:“如今镇妖塔已然不存,妖邪横出,肆乱九州。望你一族善守本心,切莫胡来。否则——这天下便再无青丘!”
随着林季话声一落,胡玉娇感到一股赫赫威压狂袭而来,元神震荡险些破碎。
远比数日前所见更为凌厉,不由暗下奇道:“莫不是这位……又突破了?”
慌忙俯首应道:“是,晚辈谨记!”
林季举起杯来又与韩厉一碰道:“看来今日痛快不得了,你且自饮,我先走一步。”
“好!”韩厉应道:“重事要紧,大哥自便。”
林季点头一饮而尽,随即流光一闪消失不见。
……
白玉龙舟三十三层。
钟其伦背着两手直在地上转圈儿,连口怒道:“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随而又冲着陆广目道:“老陆头儿!看你这好女婿,办的叫什么事儿?眼看大婚在即,故朋旧友都等着呢,他可倒好,还有闲心优哉游哉的跑画舫上喝花酒!等会儿看他回来……”
“爷爷,伯父,伯母。”正这时,林季闪门而入,冲着几人一礼道。
“哎?!我说你小子可真行啊?”钟其伦迎面训道:“潍城上下闹了这么大的排场,你小子倒没影了!要是再不回……”
“季儿竟然又突破了!真是好事成双可喜可贺!”钟夫人一眼看出林季已达入道后期,惊喜之下也消了怒容,满脸带笑。
“啊?”钟其伦勐然一愣,随而哈哈大笑道,“你看看!还得是我女婿!越境飞升易如反掌!入境后期啊!哈哈,放眼天下又有几人。”
说话间,那方才还怒气冲冲直往外推,说是陆家女婿的也不知是谁了!
“我在金顶山得了些机缘。”林季简要的回了一句。
接着他快步近前,把青玉瓷瓶放在桌上道:“妖族想要趁我大婚,祸乱潍城。这是青丘狐女交出的毒药,想要下在画舫和龙舟之内毒害宾客。如今那潍城之中也藏有妖邪,意同如此。”
钟夫人打开瓷瓶闻了闻,面容一凛道:“这是……兵尸散!”
“兵尸散?”陆广目不由两眉一皱道,“早在两百年前,北疆蛮族曾用过这东西。至使十几座边陲重镇尸炸成灾,前往平乱的镇北军损失惨重,可那丧尸却源源不断甚有燎原之势。”
“当年,是高群书带着数位入道供奉一路追到极北之地,彻底灭了邪尸教,这东西才消声匿迹。如今,怎么又冒出来了?是那邪尸教又死灰复燃了不成?难不成云州……”
“什么云州不云州的?!”钟其伦打断道,“这江山如今既不姓钟也不姓陆,更不姓林,云州怎样与我等何干?眼下要紧的是潍城!这边喜气洋洋的大婚姻之日,那边却丧尸一片惨叫连天,该有多晦气!再说了,老陆头儿,这潍城可是你家祖地,总不能眼看着变成一座死城吧?”
林季问道:“爷爷,可有解药么?”
“或许有。”陆广目道,“当年尸乱时,秦家曾命人抓了百具活尸,装入铁笼压入皇城,随后又紧急征调丹药大家夏无术及一众太医在秦家祖殿里足足折腾了一月有余,突然宣说众人都染了尸毒不治而死,连尸体也都烧掉了。”
“当年的夏无术医绝天下,千年罕见,即便研制不出解药,也绝不可能因此而死。所以,早在那时,我就怀疑,或许研有所成,秦家为了保住绝秘杀人灭了口。可这解药,就算有,也仅是秦家所独有。”
钟其伦气道:“绕了半天,这不还是没有么?那这眼下又将如何?”
久未出声的钟夫人问向林季道:“你是说,那隐在城中准备随时下药的,可是妖族?”
“是。”林季回道,“据那狐女所说,是一种名为幻鼠的妖族。可也难料,这其中还有没有人族奸佞为虎作伥。”
钟夫人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此事你们不必多虑了,交给我来处理吧。”
“啊?”钟其伦满心好奇刚要询问夫人有何良策,可见钟夫人身形一闪竟自离去。便转回头冲着陆广目日常炫耀道:“看见没?我夫人可是道成境的尊者!有的是办法,岂是你这糟老头子可比的?”
陆广目鼻子一哼道:“尊夫人确是天资独绝,远非老朽能比。即便如此老朽也是中期!却是有些人愚笨无着,浪费了那么多天灵地宝仍是一直卡在日游,用了道图才勉强破境,可自此以后怕是再难精进了!却是比我这糟老头子更可怜啊!”
“老陆头儿,你说谁呢?”钟其伦很是不服的挽了挽袖子道,“季儿,你别拉着我,今天我非给他个好看!”
林季一笑道:“爷爷,伯父你们两位慢聊,我先走了。”
话音一落,身形一闪便出了门。
第八百四十六章 半根指骨(求订阅)
在侍女的引领下,林季回到预留给自己的房间。
虽然白玉龙舟上禁制重重极为隐秘,可他仍极为小心的散出一道神识封住四外。
这才从怀里掏出那个耿冉交给他的小盒子。
那盒子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而还有几份陈旧。
可握在手中却是异常沉重。
开打一看,竟是半根小指骨。
说是指骨头,可也不知经了几多岁月,历了几许春秋,早已凝结如玉,隐隐散发着一股莫名神威。
那盒中除此之外,别无一物,更无只言片字。
这到底是谁的指骨?
又是有何用途?
林季不明所以,却也心知为了寻回人圣之剑,续延三圣洞香火,天圣不惜以此为礼定然绝非凡物,只是一时参悟不透。
看来也只能今后见了天圣,再当面讨教了。
想着,林季把指骨重新装进盒子,藏入乾坤袖中。
随后盘膝而坐,气归丹田。
操动灵气行满三十六周天,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入了后期,灵气充盈滔滔如海,远比中期时雄厚数倍。
令他更为惊奇的是,在静心调息时,那万千神识并非像以前那般凝注如一,反而四下散去,直落数里方圆。
竟像雷达一般,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每一丝气息的灵气波动。
比如此时,这龙舟上下每一层里有多少修士,又是何等境界,他独在屋中,就能看的清清楚楚。甚而,若加细查还能辨别出那每一个人所修习的又是哪门哪派的功法。
“嗯,太一门的都在第三十二层,有一位入道,想来应是领队的长老。另一道夜游境中期的气息有些熟悉,那应该是……钟灵吧?”
当林季的神识落在另一道开灵后期的气息上时,血脉微伏似是暗有感应。
“哦?”林季暗下微奇,“难不成林春那小子也来了?这小子倒也出息,只两年余光景就有这般成就了。”
“哎?这个是……”
“头儿!”还没等林季仔细辨别,就听鲁聪扯着脖子满心欢喜的大叫道,“头儿,你快看看谁来了?!”
林季收回神识,起身开了门。
就见鲁聪三步两步跑上台阶,紧跟身后赫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相隔十几丈,远远望见林季兀的一下站了住。
晨曦初起的薄雾中隐约露出那张略显方正的脸。
正是郭毅。
“天官大喜,旧属自来讨杯酒喝。”郭毅说着,仍如还在监天司时一般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可那满脸的笑容却是格外亲切。
林季快走几步迎上前来,拍了拍他肩膀满心欢喜的道:“你怎么也来了!”
郭毅笑着点头,那眼里隐然有光。
“鲁聪,快去拿酒来!”林季大声吩咐道。
鲁聪笑道:“早就备好了,不过那肉却叫了生的。头儿,还是你烤的最有味儿!”
三人笑着进屋落座,林季问起郭毅,不是在梁城么?怎地也赶了过来?
郭毅回说,大秦亡了之后,他这监天司的梁城总捕自然也没了束缚,也有了空闲四处走走。
先是回了趟老家,又在师门小住了几日。随后一路向东,在临近徐州的一间破庙避雨时,听到一群马贩子谈起潍城奇事,这才知道林季身在徐州。
郭毅本来也没定了要去何处,就这么一路往东到了徐州。
到了潍城后,一见挂了满城的红灯笼,白吃白喝分文不取的酒楼,这才听说林季要大婚。
而且还是两女同嫁,一郎双妻。
恰好,那两女郭毅也都见过。
尤其是钟小燕,还与郭毅同在青阳监天司做了好长日子的同僚。
这杯喜酒更是非喝不可了!
乘了画舫找来,正碰上带队巡查的鲁聪,一并就带到了这里来。
听完郭毅的叙述,林季不由好一番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从当初离任青阳县到现在,这一晃儿也有六七年了!
酒肉端上,三人相视一笑。
还是老样子,鲁聪切肉,郭毅串串,林季架火翻烤。
一边烤着,林季又问:“绫音怎样了?”
郭毅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满脸慈笑道:“比以前胖了点儿,也出落的更俊俏了,就是那股倔性子一点儿都没变。修为嘛,倒是进步飞快,早是青城大师姐了。”
随而,郭毅又一叹道:“若不是当初,林捕头硬把她撵了回去,还能不能有今天都是两说。像那周钱……”
一提起周钱,林季握着肉串正要翻面的手突然停了下。
何止周钱?这些年来,相逢相识却又永不可见的人多了去了。
“来!整一口!”鲁聪放下刀,抄起酒杯提议道。
“来!”
“干!”
三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这要是再来几张老李家的烧饼就更好了!”鲁聪大口嚼着肉串,满心念念的说道。
“杨家的卤驴肉和鸭脖也不错啊!”极少谈吃论味儿的郭毅也是满脸回味。
林季笑了笑,又举起酒杯道:“哪天咱回青阳,再好好喝他一顿!”
“对!他奶奶的,把徐二那条好腿也踹了!”鲁聪嚷道,“头儿,我总觉得你那次打轻了!”
“哈哈哈!”
……
三人说着,笑着,喝着。
不知不觉间,仿若又回到了多年前,回到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青阳县城。
一切的一切竟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模糊。
这些年里,诡计阴谋,血雨刀山。
经了一次次劫难,林季的官越升越大,本事也越来越强。
可他却始终最怀念在青阳县当捕头的日子,最是逍遥自在。
可怀念归怀念……
“来!”
“喝!”
“干了!”
林季又干了一杯酒,闭着两眼祭了昨天。
昨天,再回不去了!
就像前世一样。
不知喝了多久,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匆急的敲门声。
紧接着一道人影拉门而入,指着郭毅和鲁聪很没好气的训道:“我说你们俩是来贺喜的还是来喝酒的?”
林季扭头一看,却是钟小燕的贴身丫鬟铃儿,不由喜道:“小燕到了?”
铃儿瞪了林季一眼道:“亏得小姐一路急赶,时不时念叨怕你等急了。你可倒好,光顾着跟这俩闲汉喝个没完,怕是早忘了自己要当新郎官了吧?”
第八百四十七章 林春的转变(求订阅)
“来来的…正好!”这时候鲁聪醉醺醺的站起身来,一手抓向铃儿道,“铃儿,许久未见,来,你也来喝一杯!”
“谁与你喝?”铃儿扭身一躲,鲁聪一个没收住,啪嚓一下,正砸在铃儿身上,一上一下齐齐落地。
鲁聪慌乱起身,却一手摸了个软的,顺手又揉了两下道:“铃儿,你……你可肿了么?”
铃儿哪经过这等事?既惊又羞满脸通红,猛的一把推开鲁聪,起身就跑。
鲁聪还未酒醒,仍自喃喃道:“铃儿别怕,揉揉,揉揉就好了……”
随而鼾声大起。
这一幕看的林季和郭毅面面相觑,不觉又是同声一笑:“这小子!”
新娘子都来了,郭毅也坐不住了,起身告退,背着昏醉不醒的鲁聪径直下了楼。
侍女们刚收拾好满地残籍,袁子昂就登上门来。
林季见他披头散发的浑身是血,不由奇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回前辈。”袁子昂近前一步道:“晚辈昨日遇了尸潮。”
“尸潮?”林季愕然道,“仔细说说。”
“是。”袁子昂原原本本的又把昨日经过详细的描述了一番,随而道:“晚辈方才已向陆老爷禀告过了,这是高大人转呈给前辈的贺礼。”
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半尺见方的小盒子递给林季。
林季接过一看,那盒面所书确是高群书的手迹,方直笔挺规规矩矩的正楷文。
“好,你先下去吧。”林季摆了摆手又吩咐道,“你们上任家主袁修欠我的五十万元晶,也备好留出,我随时可要拿走。”
“是。”袁子昂应了一声,却没急着走,而是跪下身来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多谢前辈提点之恩。”
说完之后这才起身离去,又很知趣的随手关上了门。
林季打开盒子一看,那里边所放的既不是功法秘籍,也不是什么道器宝物。
而是一张字帖,更确切的说,只是一张便签。
便签上工工整整的写着五个字:鱼汤莫放蒜。
我说高大人,你这也太抠门了吧?
哪怕随便放块玉石也行啊,就这么顺手写了张……
嗯?不对!
猛的一下,林季惊觉,这便签好像不是高群书所写的。
拿过礼盒上的字迹一比:果然,虽然两者看起来极为相似,都是横平竖直规规矩矩,可是很显然,便签上的字迹更富神韵,高群书好似只学了个皮毛而已。
这字迹……
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呢?
是了!
林季恍然记起,金顶山门口那块赫赫惊人的镇山石上所刻的就是这字体!
金顶山延传数千年,早在太元时期就是圣皇麾下的征东精锐。
那三个大字很有可能就是圣皇亲赐!
如此说来……
林季又望向那便签,暗自惊道:“这便签……是圣皇手书?!”
可能性极大!
怪不得高群书的字也是这般,原来一直在临摹圣皇,想要从中悟出几分道法机缘!
可现在,高群书又为何舍得把如此珍贵的东西送了我?
是他苦练多年,再无所悟。
还是他铸道有成再也用不着了?
林季又盯着那便签看了许久,除了觉得那字写的确实不错之外,一无所获。
想来也是,高群书天天对照临摹了不知多少年,都未必悟出过什么。
我这一时之间,哪又那么容易参透玄机?
想着,依旧仔细收好,放入乾坤袖中。
高群书去了云州。
楚未央也去了云州。
青釭剑也隐隐的指向云州。
尸潮,兵尸散……
看来,云州真的出事了啊。
“林公子,陆老爷请见。”正这时,门外传来一道侍女报请的声音。
“好。”林季应了一声,推门而出,随那侍女直往上走。
刚一转过梯角,就见一群身着太一门道服的弟子迎面而来。
走在前方的正是钟灵。
隔了丈余远,钟灵站了住露着一丝笑意道:“林季,如今监天司也没了,这以后总不能还叫你林天官吧?”
“呃……”
林季一楞,顿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明天就要和钟小燕成亲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姨姐,在当面讨口呢。
“见过家姐。”林季老老实实的施了个俗礼。
钟灵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掏了个锦盒道:“新婚大吉”。
随后又压低了嗓音道:“甭管你修为多高,以后也得叫姐!”
说着径直走去。
其他太一弟子齐声抱拳道了声“前辈大吉”,也随着钟灵远去。
直到这时走在最后的林春才走上前来,认认真真的刚要施礼,却被林季一把拦了住,满脸笑道:“见大哥哪来那么多客套?叫大哥。”
“大哥好!”林春还是规规矩矩的给林季施了一礼。
“长高了,都到我耳朵这了,也壮实了,不错。”林季拍了拍林春的肩膀,“最近几年在太一门怎么样?还好吧?”
“一切都好。”林春回道,“就是……刚去的时候,有些想家。”
林季点了点头道:“亲情骨血,自是难离。可一旦踏上了这条路,有些东西总是不免要割舍的。”
“嗯。”林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哥,说实话,原来我还总怪你,为什么不常回家看看父母?直到我入了开灵境,见了许多鬼怪邪魔,跟着师姐外出历练又经了许多人间生死,这才明白。原来父亲母亲……已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生养我们的双亲,他们只要衣食有余,安足长乐就好。而我们却前路远阔,道无止境!”
林季不禁有些愕然,方才听说林春有些想家,怕他心有牵挂无法安心修行,这才劝勉一句。
却没想到这小子不仅早就想通了这一点儿,甚而远比自己断的更痛快彻底!
没等林季再说什么,林春又悠悠的说道:“哥,你大婚之喜之所以没请父母前来,是因为他们都是世俗凡人,即便来了,与钟家陆家齐坐高堂怕也不适,索性不如不来。况且他们远道而来还容易出危险,毕竟哥你在徐州刚杀了几个妖王不说,人族修士之中怕也是得罪不少人。若我不是太一门徒,这一番恐是你我也难见。大道无情,自有造化。等我入了道境,与你齐肩并论再话手足之情吧!”
说着冲林季一礼到底,转身便走。
“……”林季空然的伸出手去,却是口启无言。
眼看着林春渐渐远去,融入那一片橙黄色的太一道服之中,久久无语。
这小子在太一门这几年,向道之心倒变得坚定无比,和几年前在玉城时期的心性完全判若两人。
也不知道这样的转变是好还是坏!
林季微微摇了摇头,直往三十三层走去。
正首大屋里坐着三个人,陆广目,钟其伦,以及太一门的云长老。
林季稍有奇怪的是,岳母钟夫人又是为何不在场呢?
陆广目找了林季过来,倒也没别的事。
明天就是九日大婚的正日子,陆家和钟家请了云长老做主婚人,要提前交代林季些仪礼规矩。
一应万备,只待吉时。
第八百四十八章 大婚(求订阅月票)
翌日,晴空万里。呅
“吉时到!”
云长老威立船头,高声喝道。
随他一喊,数百唢呐齐声奏响,万千锣鼓欢震云天。
数名身批彩带的女修迎风而起,洒下片片含香花瓣。
就在漫天花雨之中,两座红花大轿迎面而来。
也不知道哪位施的手段,一条七彩长虹分贯左右,满天祥云纷聚舟头。
围船四外,一群群锦鲤游弋成图,赫然竟是吉祥如意,问道登峰。呅
两座花轿在诸多喜童的簇拥下,齐行并走直到堂前。
早就等在那的林季,穿着一身红艳艳的锦绣喜袍,胸结双花。
左右两手各提黄金秤杆,同时掀开了两道轿帘。
“新娘到,新娘到,一落花轿年年笑。”
喜童们欢蹦乱跳的大喊着。
两只金丝绣鞋同时落地,紧接着两个盖着罩头的喜娘在伴娘的搀扶下走下轿来。
虽然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喜衣,同样都盖着鲜红的喜字罩头,可林季不用神识仍能一眼认出谁是钟小燕,谁又是陆昭儿。呅
陆昭儿个子稍高,更为苗条婀娜。
钟小燕稍显丰润,更是姿韵诱人。
两女落轿后一左一右,牵着红花绳,立在林季身旁两侧。
锣鼓响,唢呐欢。
随着喜娘引领一步步直往大堂走去。
“一拜天地!”
在云长老高声喝叫下,林季、陆昭儿、钟小燕齐声跪倒。呅
轰!
轰隆隆,一阵清澈的雷声远自东天响彻西山。
道道闪电交织乱起,竟在天空错成了一个大大的“喜”字。
海浪翻涌,哗哗作响,围着龙舟四外形成一团团锦绣花环。
“二拜高堂!”
又一声喝喊下,三人再拜。
非要抢着坐在中间的钟其伦使劲挺了挺腰杆,满脸上下都是盖不住的笑容。呅
“季儿,元神出窍随我走!”
林季刚要起身,突听耳边传来一道神识传音。
那声音正是岳母钟夫人传来的。
林季不加迟疑,慌忙分了元神出来。
呼!
自钟夫人身后猛的窜出一只火凤凰。
那凤凰一掠而起,越过百丈龙舟,飞过五十里滔滔海面直向潍城。呅
林季不知所以,借着火凤余威紧跟其后。
潍城内万民齐聚,整个街面上下满满当当的都是仰天长望的人脸,就连树端房顶也早就坐满了人。
在元神凝视之下,更是透穿万千毫无遗漏,就连屋内病床上的病老,层层围裹下的婴儿也看的清清楚楚。
正在林季不知所以,钟夫人为什么要把他引来潍城时。
就见那神识所化的元神火凤猛的一下融入林季体内,钟夫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季儿,凡有黑线相连者,即为下毒之恶人!速用因果剑立斩之!”
这一下,林季终于明白了!
原来钟夫人这几日不见,却是去调查兵尸散的事了。呅
当下念动,黑金双目乍现而出,借着钟夫人的神识之力尽扫全城。
这份因果源自钟夫人,所以满城上下,与之自身善恶并无关联。
只在阴处角落寥有数人挂有黑线。
那第一个竟是林季入住酒楼后的小伙计!
当初也正是他引着自己去了金碧辉煌的,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林季那会都没看出端倪。
斩!
一光划过,那小伙计化成一道黑烟消失不见。呅
隐隐的竟散出一股妖气。
显然,这家伙就是胡玉娇所说的幻鼠妖了!
那第二个,却是袁修嫡子袁子晟!
当初大胆包天,想要谋娶陆昭儿,如今丢了道印传承又要图谋不轨,残害全城么?
果然当初陆广目就不应该以为成了废人就放了他。
杀!
流光过后,袁子晟顿成飞灰!呅
那第三个,正是上任陆家家主陆广寿的原管家,陆威。
失了旧主依仗,不能为非作歹,便让全城陪葬么?
死!
寒芒扫过,立灭消无!
随他每斩一人,便有一道虚影飞掠而去,从中捡起一个青玉小瓶。
仔细一看,却是一只灵巧异常的猴子。
林季心知,这定是闲云道长。呅
“好!贼人已斩,速去完婚!”钟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随而又化成一道火凤,携着林季元神一掠而走。
呼!
来去百里,力斩三贼,元神又落回本体。
而这一切,只在瞬息眨眼之间,龙舟之内,入道之下皆无所察,恍惚间只觉一片红云飞闪而过。还以为又是哪位出手,幻的什么吉祥美景。
潍城百姓更是连那片红云都没发觉,甚至就连站在那三人旁边的,也没觉得少了个谁。
“夫妻交拜!”
短暂的沉默后,云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林季退后一步,与陆昭儿,钟小燕同时交头对碰。呅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云长老最后一声,满船上下欢声震天,更有百十个陆家子弟,抬出数十个大斗,船上城头四处抛洒。
船上撒的是元晶,城头仍的是银两。
众喜童又簇拥着两位新娘乘上画舫直往城中——这龙舟是操办婚礼之地,而洞房却不能落在此处。
幸好,林季早让何奎买了宅子,在陆广目的操持下早已筹备妥当。
肉上桌,酒满杯。
随着一声铜锣响,船头城内同时开了席。呅
闲云道长只顾喝酒,野鹤大师甩开腮帮子闷头吃肉。
他们俩独占一桌,那酒菜上了一波又一波,却是波波风卷残云。
晚到的方云山扯了扯林季,暗下伸出一巴掌。
林季叫人喊了袁子昂过来,叫方云山跟着去拿。
方云山略显窘迫的拱了拱手道:“那兵刃这几日就可大成,到时找你一起去见见。”
说着起身干了一杯道:“喜酒我喝了,贺礼先欠着,日后定有厚报!方某先走一步。”
林季提着酒杯敬了半圈儿,却被醉醺醺的韩厉一把拽住,嘿嘿笑道:“我的哥哎,这酒哪天不能喝啊!今儿可是你成婚大喜的日子,快回洞房陪嫂子们去吧!可别喝多了不顶事儿!”呅
林季笑道:“养兵千日,用在今朝。来,再陪我一杯!”
虽说林季天天念道着老婆热炕头,可这同娶两女,齐入洞房的事儿还真有点儿抹不开脸儿。
索性不如多喝几杯,挡个脸面仗仗胆气。
一直将到日落,林季觉得微微有了几分醉意,也不与谁打什么招呼,更不乘画舫游船,直接一飞而起,直奔潍城自家新婚宅院。
院里院外喜字迎头,红灯高挂。
林季散出神识,前后封了三道音障,这才迈步推门直入屋中。
“娘子们,我来了。”呅
第八百四十九章 歌以咏之(求订阅月票)
红纱帐轻拂半挑,龙凤烛雀跃闪熄。
陆昭儿和钟小燕各着喜衣分坐左右。
林季反手关了门,从桌面上提了秤杆虚空一划。
两人的红纱罩头立时滑下。
“你怎么才……”钟小燕气呼呼的话说一半,扫了眼陆昭儿又羞的满脸通红。
陆昭儿依旧装得满脸冰冷,可眼角落在钟小燕儿的身上也有些不自然。
虽然两女暗下也都默许同嫁,可是新婚初夜同床共枕的确面不了有些尴尬难解。
林季笑呵呵的看了看陆昭儿,又瞧了瞧钟小燕。
一个是冷艳挺拔,另一个是惹火丰润。
尤其穿着这身喜衣之后,更与往日大为不同。
别有一番风韵。
“那个……我先拉上窗帘哈!”林季笑呵呵的说道,反手一指,打断了窗勾。
哗啦一声,帘子落下,屋内陡然一暗。
在那两道摇摇晃晃的烛光映照下,暧昧之气不觉又浓几分。
两女脸上不约而同的显出一道红晕。
钟小燕一手捏紧了被角,陆昭儿并了并腿。
“是不是都有点紧张啊……”林季笑道,“我也是头一回。要不,咱们先玩个游戏猜个谜吧。”
“什么谜?”陆昭儿好奇道。
“你们俩听着哈。”林季一本正经的问道,“说,地里的萝卜烂了,牙齿烂根有了蛀虫,你们俩都怀了孩子,这三样事儿可有什么共处么?”
“就知道你没什么好谜!”钟小燕一听“怀了孩子”,羞的小脸更红了。
陆昭儿却不想输了谁,尤其在动脑上,稍稍歪了脖子,苦想了一会儿道:“莫不是冬日?”
“冬日?”林季道:“怎么说?”
陆昭儿回道:“冬日的萝卜自然会烂,冬日天冷懒得刷牙自会得虫,而我们……”
说着,她偷瞄了一眼钟小燕道:“十月怀胎么!”
林季笑道:“倒是有趣,可惜不对。”
钟小燕撇了撇嘴道:“那你倒是说啊!”
林季清了清嗓子道:“其实么,这答桉很简单,就是三个字,拔晚了。”
“拔晚了?”钟小燕愣了下,很是好奇的问道,“萝卜拔晚了,是会烂在地里,算你对。牙有烂根,拔的晚了也会有蛀虫,这也说的过去,可怀不怀孩子又和拔的晚不晚有什么关系?”
林季一脸坏笑的提示道:“要想拔,先得插啊。”
“插?插什么?”钟小燕仍是一脸迷茫。
“小燕……”陆昭儿虽未经男女之事,可毕竟曾任游星官行走天下,懂的必然比钟小燕多些,涨红着脸贴进钟小燕耳边悄悄说着什么。
钟小燕一听,小脸儿彻底红透了,连带着远比旁人大两号的胸脯也微微起伏,却又忍不住偷偷瞄向林季,尤其是身下。
林季反手灭了根蜡烛,屋内的光线又暗了几分。
身形一晃坐到两人中间,一手一个揽住了两人欲躲还迎的软细腰肢,嘿嘿坏笑道:“时候不早了,娘子们,咱们也该操练起来了。”
话音一落,一道灵气微微散开。
嗤嗤两声,陆昭儿和钟小燕两人的喜衣外衬尽已破碎,曲线玲珑乍然迸现。
“啊!”钟小燕慌叫一声赶紧捂胸,却被林季抢了先。
陆昭儿转身扭捏,也被林季一把拽在怀里。
噗!
林季远远的吹了一口气,最后的烛光也灭了。
纱帐落下,摇动不止。
紧接着一件件内衣挂衬相续飞出。
“看你们俩谁能坚持的久一些!我来喽?”
“啊!”
“嗯哼……”
此中玄妙,歌以咏之: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
守在大院外间的侍女小兰很奇怪,自打姑爷进去灭了两盏烛光后,那天上就一直惊雷炸起从未断过,就连地面都连连颤动,震得满院老鼠四下惊逃,可愣是半点儿声音都没有。
直到第二天中午,姑爷自行走了出来,要了十几个人的吃食送了回去,随后又去门头扛了一面床。
第三天仍是如此,取了吃食,扛了床。
不过这次却是张铁床。
“也是,姑爷和两位小姐,每人一床才对些。”
“嗯,这姑爷人真不错,看来是个知道疼婆娘的。”
一连七天,都没见过两位小姐出门。
只见姑爷独自来去。
老爷差人问过两回了,铃儿姐姐和那个姓鲁的掌印使也来了几次。
可谁也没直接跟姑爷说什么。
“两位小姐都病了?全都出不了门么?”
“可吃食怎么越来越壮了呢?”
第八天,姑爷让我照着两位小姐的尺寸买了些衣物。
第九天,谢天谢地,两位小姐终于病好了。
不但好了,而且个个红光满面,眼角带笑的。
嗯,吃的好,差不少!
……
陆府后院,一间宽敞客房内。
钟其伦连连拨动着算盘,时不时的还拿起笔来记着什么。
端坐一旁的钟夫人微微睁眼道:“你算什么呢?”
钟其伦放下笔,似是自语似是回声道:“一道惊雷一进出,一挂长虹一赢输。嗯,我在算燕儿有多大的几率能怀上孩子。”
说着又兴高采烈的搓了搓手道:“以我所见,该是稳了!就是一直算不透是男是女。”
“没个正形!”钟夫人瞪了他一眼道,“那颗阳火妖丹新死未老,好生熔炼之后能使燕儿重掌离火。却也不能耽搁太久,得尽快带她回去。”
钟其伦急道:“那怎么行?带走了燕儿,那陆丫头不就受了独宠了?实在不行,咱把襄州的离火熔炉搬过来也成!”
“短浅!”钟夫人道,“你看那季儿可是贪恋男女欢愉之辈?”
“是啊!”钟其伦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一连八天了!”
钟夫人又瞪了他一眼:“陆家无后,钟家离火之道也只有小燕继承,佛国一行,他又迟早要去,是怕以后没得机会。季儿而立之年就已入道后期,道成之日想也不远,就算那陆丫头一直在跟季儿身边又能怎样?修为不成,可是无法长相厮守的。燕儿本就天资差些,又入过一次魔,若再不及时补救,抓紧破境入道,终有一天,会先你我而去,更不用说能陪季儿走多远了。且到那时,你又如何?”
钟其伦想了下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是,等那小子……”
“钟老爷,钟夫人。”门外一侍女施礼报称:“陆老爷有请,说是姑爷和两位小姐来了。”
第八百五十章 天下(求订阅月票)
陆府后院。
林季居中,陆昭儿、钟小燕分立左右齐声施礼道:“爷爷,爹,娘。”
“好好……”陆广目喜的连连点头。
钟其伦却脸皮发紫连连摆手道:“分开叫分开叫!这岂不是让老陆头儿占了便宜?”
陆广目权当没听见,岔开话头道:“季儿,如今大婚已过,你可有何打算?”
林季已是入道后期,自非小家儿女,这小小的潍城自然留他不下。陆广目想趁钟家夫妇在场,再好好劝他一番,借此天下大乱之机从长计议。
“我想去一趟云州。”林季回道。
“云州?”陆广目有些始料未及,云州北接蛮荒时有兵乱。而且形综错杂,甚是棘手,当初南亭身为镇北将军都……
这如今邪尸教又死灰复燃说不定又生了什么灾劫霍乱,可绝不是什么起家谋事的好地方!
“云州……”钟夫人沉吟了下道,“你在监天司时应也知晓,那云州地处远荒多有乱流。如今又生了尸潮,惊民四逃,应是背后另有毒谋。以你之修为,自是无甚担忧,可此时卷入,怕也不妥。”
“也罢。”突而,钟夫人又一笑道,“我一直视你为儿女小辈,却是险些忘了。你可曾是连斩入道的林天官,如今又入了后期,也应再去磨炼一番。若你去了云州,该担忧的不是我们,应是那背后毒谋之人才对!而且,高群书这老狐狸也在,也不会眼看着你往坑里跳。你要去就去,不过燕儿却不能跟你走。”
“娘!”钟小燕一听,立时急道,“我也要去!林季去哪我去哪……”
“不许去!”钟夫人猛一瞪眼道,“你以为云州是什么地方?好山好水,好酒好肉么?也不看看你自己又是什么修为?!跟着季儿只会碍事拖后腿!”
“就算这次勉强让你跟了,那以后呢?你还能时刻不离左右么?若真对手棋逢,再一分心顾你,怕是季儿也自身堪危。这,你也愿意?!而且,季儿送你的阳火妖丹,新死未老正是最佳之时!老实跟我回襄州,抓紧提升修为才是正经!”
钟小燕虽然娇惯任性,可她娘真发了火还是怕的。
尤其听说,万一带着自己遇到强敌会害了林季的时候,立刻不再言语,只是眼巴巴的望着林季甚有不舍。
钟夫人说着,起身向陆广目一拱手道:“陆道友,既然婚事已了,我与夫君也不耽搁了,这便启程。”
陆广目也赶紧起身,却也不留。
这钟家夫人向来我行我素,一旦定了心绝难再改,还礼称道:“两位慢走!”
“后会有期!”说着,钟夫人身形一闪抓起钟小燕消失不见。
林季转头回望,也有几分不舍。
可也知道,钟夫人所言不差,此时钟小燕最重要的就是借助阳火妖丹之力,尽快提升她的离火修为。
钟其伦看了眼林季意有所指的说道:“凡事多想一步,你小子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说着又起身,极为罕见的客气了一回,冲着陆广目拱了拱手道:“老陆头儿!回见!”
随而化作流光飞出门外。
“你执意要去云州,我也不拦你。”陆广目示意林季和陆昭儿当面坐下,手捋长须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大乱各有所图。此前我三番点你,你都佯装不知懒予理会。如今,你与昭儿成了亲,有些话,我也不妨就说在明面吧!”
“大秦该不该亡?我身为镇国公,辅朝百十载比谁都清楚,早就该亡了!”
“又该不该如此亡法?”
“长生殿说的好听,是为了天下修士,可这天下只有修士吗?那修士又是从何而来?这天下百姓就惘然不顾了吗?”
“大秦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天下无主。九州纷乱,众想封王。就算这天下修士都守了约定,谁也不插手。可这刀兵一起,又何时能了?受苦遭罪的又是谁?”
“况且,谁又能保证没有修士插手?就算不图九州气运,可天下江山美人也无人恋顾?”
“我的意图很明显,季儿你应该也早有所察。”
“那秦家夺了天下,你林季有何不能?那圣皇统了九州,驱了龙妖两族,你林季又为何不可?”
“爷爷……”林季刚要辩说。
却被陆广目伸手拦住道:“我知道,直至如今,你还是没这个心思,可我却不得不提前筹备。否则,等别人大兵压境攻了潍城再说么?那可就什么都晚了。”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份基业我先帮你操持着,等你想通了,随时再接手便是。”
“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一事,你可知那圣皇所修的又是什么道么?”
林季摇头。
陆广目沾着茶水,写在桌面上。
林季低头一看,赫然是:“天下”两个字。
“天有多大,道有多广。”陆广目道:“你不是要前往云州么,若是遇到高群书,也可以问问他,看《太元残记》在没在他手里,这本古籍里记载的更为详细。”
“以天下为道,顾生万民。而你以因果为道,就只顾自身么?你之一人,又能有何因果?”
你之一人,又能有何因果。
林季听到此处,不由心神一震,又响起尿裤子所赠的谶语来:“鱼大鱼小,独果无卓。”
陆广目叹了口气道:“季儿,老朽之所以图谋天下,也不全是为你,主要还是为了我九州百姓!而你也是灵聪通慧之人,内中详情无需再言!”
说着,陆广目微微闭上了双眼道:“钟夫人说的没错,云州一行,甚为不妙。昭儿……最好不要随行,不过……也都随你吧。”
说着,向外缓缓摆了摆手。
他有些不忍看着两人离去。
林季和陆昭儿起身施礼,轻身离去。
“你去么?”走出后院,林季问向陆昭儿道。
“去!”陆昭儿却是异常坚决,又补充着道,“还是老规矩,若是救不得我,你转身就走,回来还有小燕。若是救你不得,我也毫不犹豫,替你守寡至死。”
还是和初次所见一模一样的性子,只不过多了些情爱纠葛。
林季听了心中一软,一把将新婚妻子揽入怀中,柔声道:“有我在,你会没事的,我也不会有事的,我还想着你替我生个大胖小子呢”
第八百五十一章 天马流星拳(求订阅)
二人缠绵一会后,陆昭儿先去收拾行囊,林季找了家奴带路,直奔西跨院。
西跨院是陆广目接掌了陆家之后,新增扩建的,用来教习陆家子弟修习演练之所。
被林季推荐的雷虎,就在此间任总教头。
砰!
林季刚一走到院外,就听猛然传来一声拳破音爆之声。
“都看清了么?这就是天马流星拳!”
天马流星拳?
林季忍住笑意,挥手示意让身后的家奴先走,悄无声息的越墙而入。
“凝天地之气,贯百脉之髓,宛若天马疾驰,流星飞逝!就是此拳的要义所在!”
雷虎叉着两手高声喝道:“可都听清了么?再来一遍!”
“是!”下方百十个光着上身的陆家弟子齐声应道。
紧接着,各展拳脚舞的虎虎生风。
林季刚要走上前去,却突然发现远处的假山后藏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身形一动,移到假山后方。
却个身穿麻布青衣,和弟弟林春差不多大,十一二岁的少年。
一边从假山缝隙里偷偷观望别人习练,一边自行比划。
那一招一式竟是有模有样,甚而比很多正自操练的弟子都要娴熟。
显然,并不是第一头偷看了。
那少年并不知身后站有林季,伸拳摆腿打的正起劲儿,突而低声暗喝,转身飞跃猛击一拳。
正是方才雷虎方才所教的那式天马流星。
啪!
这一拳正打在林季肩头。
那少年猛然一惊,慌忙跪倒在地,连声道:“小的……小的该死。”
林季笑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偷学?”
“小的,小的叫莫北,原是岭北周家的马奴。前几日,何大人抄了周家后,见小的可怜就带回了陆府依旧养马。可……可小的一心学武,就,就犯了糊涂,趁人不备在此偷学。”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说着,又连连磕头不止。
林季道:“你且不忙自罚,先说说那周家为何被抄?”
“听说是得罪了林天官,不过也是活该!他们周家历来凶恶不仁,最能欺压百姓,我要是有林天官半个脚指头的本事,也早就灭了他周家了!”那少年狠狠的说道,“我也想像林天官那样除暴安良,可小的……只是马奴,没有资格学……只好,只好……”
林季笑道:“以后不用偷学了。”
说着一把拽起那少年,横空一掠出现在雷虎面前。
雷虎一见是林季,慌忙施礼道:“见过林大人。”
“见过前辈!”众多陆家弟子也停下拳势,齐声说道。
林季摆了下手,算是还了礼,指了指那少年,对雷虎说道:“此子颇有几分筋骨,也把他收了吧,以后但有德行如一者,尽可为徒。”
雷虎拱手道:“是!”
那双年极为机敏,当下就听出林季是谁了,慌忙跪地拜道:“谢过林天官。”
林季转身向后走去,雷虎吩咐那少年道:“去吧,跟他们一起操练吧!”
“好,谢师傅!”莫北满脸欣喜的加入其中。
雷虎快走几步追上林季,有些怯意的说道:“林大人,我……”
林季扬手拦住他,继续超前走去:“那少年偷学,或许能瞒了旁人,但以你六境巅峰的修为怕是早就发现了。而你一是惜才,二是想起自己当年的遭遇,一直不忍戳破,可又碍于陆家总教头的身份,也不好直接让他光明正大的加入。每次讲习都故意向着假山这侧再演化一遍,却也难为了!”
“大人真是明若秋毫!”雷虎再次心拜折服。
林季继续朝前道:“你大可不必如此,陆家只是你暂避阴种的一席之地,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不出去吧?你的仇不报了?你的道不成了?你也不能当一辈子陆家的总教头!”
“我要去一趟云州。”林季突然站了住,转头看向雷虎道,“把你家人接来。”
雷虎木然愣住,紧紧的攥着双拳,突然砰的一声跪倒在地。
“谢大人!”
膝盖额头下方的青石碎成一片。
雷虎从脖颈上摘下一片残断的铜环道:“大人,我子女妻子身上各有一环,百里之内便会互有感应。我当年离去时,把他们安顿在云州斩马镇,如今已是六年了。铜环未裂,应还在世,就不知现居何处。”
林季见那了那铜环,不由一楞,伸手接过来看了看道:“你可是还有一个弟弟叫雷豹的么?”
雷虎愕然,那天在海煮摊上,的确是向林季说起过历经往事,也说过他曾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却没提过叫什么名字,这林大人又是如何……
“是。”雷虎应道:“我哥哥叫雷龙,弟弟叫雷豹,自当年被海妖惊袭之后,就失散了,后面再也没见过,大人可曾知我弟弟的下落?”
“嗯。”林季点了点头道:“他曾是……我在监天司的一位同僚,后来在重修镇妖塔的时候……不幸壮怀了。我记得,他脖子也挂着个一模一样的铜环,只不过那是个完整的。”
雷虎回道:“这本是父母给我们兄弟三人的凡物,是我习练了邪术之后,以血相祭才有这般功能的。哎!无论如何,得知弟弟去世,也算了了一份牵挂!谢大人!”
说着,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雷豹的确曾是林季在监天司的同僚,可惜身在乱局之中,死的不明不白。
临死之前,那一刀还是劈向林季的,最后被陆昭儿挡了下来。
如今,他的哥哥阴差阳错,又因为林季的原因,落在陆府当教头。
这一切又是因果吗?
林季没再说什么,静静的看雷虎磕完头,这才轻声说道:“既然你已悟出一丝天伦道机,我就助你一力,望你以后真能弃恶从流,也不枉你我因果一场。”
“谨记大人教诲。”雷虎诚心回道。
再一抬头,林季却已踪影不见。
林季飞出陆家大院,就见一人正远远的在陆府门前来回转悠。
正是方云山。
“折腾了七八天,你小子终于舍得出洞房了!”刚一见面,方云山就狭促的挖苦道。
第八百五十二章 明光府(月票加更)
林季也单刀直入,径触短处道:“我说方大人,你不会又缺钱了吧?”
“呃……”方云山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本来么,补上那五十万也就够了。后来我又加了点东西,然后就……”
“看到你那表情,就知道准没好事!还缺多少?”林季直接问道。
“五十万。”方云山赶忙补充道,“真就差这最后五十万了!明光府按照我新提的要求都把那兵刃做出来了,再拿五十万元元晶就可以去提货了。”
林季白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信么?”
“真的!”方云山急道,“再借我五十万元晶,我现在就带你去明光府!”
林季两手一摊道:“道兄,我也没了,总不能让我回陆府跟老爷子借去吧?”
方云山道:“正有此意!”
“那你自己去呗?”林季回道,“又不是不认识,当年你在监天司,他在朝堂。虽不算同僚却也共事了那么多年,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么。”
方云山一脸难色道:“我从没借过钱,舍了脸皮求你一人也就算了,总不好弄的尽人皆知吧?”
“也是。”林季摸着下巴道,“我倒有一个法子,既不让你难堪,又能借到钱。”
“快说!”方云山急道。
“别急,再稍等片刻。”林季说着,背起两手不紧不慢的来回踱着步。
方云山连连搓手,却也没再问什么。
不一会儿,收拾妥当的陆昭儿提了把大刀远远的奔了过来,见了方云山刚要施礼,却被林季拦住道:“昭儿,方大人是我雇请随行云州的镖头。”
“镖头?”方云山和陆昭儿同时一楞。
林季点头道:“昭儿,你去和爷爷说,云州一行,由方大人随行,自然确保安然无恙。不过,方大人又是何等身分?我好不容易议了个价儿,只需五十万元晶。”
陆昭儿看了看方云山,又瞧了瞧林季,道:“你们俩不会是想合伙骗我爷爷钱吧?”
“怎么会!”方云山和林季异口同声说道。
林季揽过陆昭儿肩头小声道:“方大人为了破境道成,在明光府花费巨资炼了把兵刃,现在急需五十万元晶提货,可又不好向爷爷张口,给他个由头便是。爷爷听说方大人与我们同行也能少一分惦记,岂不是两全其美?你放心,这钱我肯定能要回来的!”
陆昭儿将信将疑的看了看方云山,应声道:“那好,我去跟爷爷说。”
说着转身而回。
“道兄,可得想个法子抓紧赚钱了,不算利息,这都一百万了!”林季算道。
“好说好说!”方云山满心欢喜回答的很痛快:“等我拿了那神兵,随便杀两个妖王也就什么都有了!”
没多久后,陆昭儿去而复回,手里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
方云山抢先几步,接了过来,喜滋滋的招呼两人道:“走,去明光府!”
陆昭儿目前只有夜游巅峰的修为,虽也不弱,可与林季方云山相比就差了很多。
一路急赶慢赶,直到日将黄昏,这才远远望见一片泛着蓝光的水面。
方云山停下脚步,指着更远处那片隐隐约约浮现在濛濛雾气中的黑影道:“到了,那前边就是明光府所在的迷雾岛了!”
林季远远的望了一眼,以他如今入道后期的修为竟也看不穿透,更是察觉不出半点气息。
眼前的水面平静无痕,别说风浪了,就连半丝波纹都没有,平滑的就像一片硕大无比的镜面一般,泛着一股幽蓝色的光芒,再加上远处白蒙蒙的雾气,黑乎乎的岛影,简直形同鬼蜮!
若不是方云山亲领至此,谁又能信,这就是九州赫赫有名的明光府?
林季前几天刚见过明光府远赴云州的八百神骑,那又是何等的神采飘逸?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这座诡异离奇的迷雾岛联系起来。
啪!
陆昭儿好像也觉得这地方很离谱,捡起一块石子仍了下去。
那石子落下,激起一片浪花,可却没能沉入水底,而像树叶一样飘在了水面上。
“有古怪!”陆昭儿又找了块人头大小的石头仍了下去。
仍是一样,那石头就像木块一样稳稳飘在水面上。
“这里原本有一座大阵,本名叫什么早已无证可考,反正后来都之为称迷雾为大阵。这片蓝色大湖也是阵法的一部分。”方云山解释道,“别说你仍几块石头,就算你扔进去一座山也会浮起来!比如那迷雾岛就是飘在水面上的,水下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你们看……”方云山指着陆昭儿方才仍下去的两块石子。
林季和陆昭儿一看,那石子周围荡起了层层涟漪,那一圈儿一圈儿却不是圆形,而是形成了一道道三角形的箭状波纹直向雾中岛影飞去。
咔!
雾中传来一声轻响。
隐隐的还有数道回声,紧接着,自那雾气中飞来一只足有三丈多长的大白鸟。
说是飞,却也不对,那鸟的肚皮两爪都沉在水下,只有两翅和高昂的头颈伸出水面。
很像是顺水漂行的大白鹅,只不那脑袋更大更圆了些。
那大鸟一直漂到离岸十几丈停了住,瞪着两眼看了看,最后落在方云山的身上,哈哈笑道:“呦呵,你又来了?这回钱带够了?”
方云山也不废话,扬起大口袋晃了晃,元晶碰撞叮当直响。
那大鸟又往前漂了漂,临到岸边猛一转向,头里尾外,内里空心好似一条大船。
林季估量了下,这船大小差不多正好能容下一匹此前所见的金角神驹。
方云山一步跨入,招呼林季和陆昭儿道:“走,上船。这水是碰不得的,在大阵里也不能腾空,只能老老实实一步步的走。”
“站稳了!”三人都站定之后,那船形大鸟口吐人言,又像来时一样向前飘去,直入雾中。
远在雾外一切都看不清透,进了雾中更是对面不见人。
林季甚至都有些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陆昭儿,陆昭儿似乎也是如此,紧紧的抓着林季的手。
“莫怕莫怕!”那大鸟说道,“迷雾大阵对凶不对善,你若无意冒犯,也不会对你怎样。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浓浓的雾气终于到了尽头。
前方豁然通明,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天是蓝的,水也是蓝的,眼前那座窝头形的大岛绿意盎然,一只只五彩鸟雀时而腾空而起,时而没入林中,一道道长鸣清悦空灵。
很有一种洗神静心之效。
白鸟大船飘行在蓝瓦瓦一片的天水之间,波澜不惊,宛若仙境一般。
离那大岛更近了些,林季才发现那岸边满满停靠着百十艘大白鸟,原来那本就是一艘艘渡船。
有一个满脸褶皱的老汉,正有条不紊的挥舞着手中的两面旗子。
随他舞动,身下这艘大白鸟便似受了遥控一般,直往前去,临了岸边猛一摆尾,稳稳的靠了岸。
“轻走慢下,千万别落了水。”那老汉细心嘱咐道。
第八百五十三章 剑至疾处神不及
直到这时,林季才醒悟,原来那大白鸟只是受了阵法操控的行船而已,方才说话的一直都是这老汉。
却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远隔迷雾望见外边,并能借船而语。
看这老汉倒是修为不高,仅是四境通慧。
如此看来,明光府的法阵却是甚为奇妙!
方云山下了船,不知道从哪摸出半只油纸包裹的烤鸡,仍给那老汉道:“辛苦了!”
那老汉也不客气,张嘴接了住,坐在地上连连大嚼。
方云山也不再理他,指着背坡那条小路道:“走,咱们去后山。”
林季扭回头看了那老汉几眼,甚有疑惑的问道:“道兄,那老汉不是人吧?”
“当然不是。”方云山道,“明光府的子弟可精贵着呢,守渡船这事儿这么可能用人来做?那就是一只沙皮狗,在这大阵中修出了道行。又因这阵法特殊,渐渐失了妖气,若不是你刚破境入了后期,却可能半点都发觉不出。”
“这大阵果然厉害!”林季边走边奇道,“不知道与金顶山和道阵宗相比又是如何?”
方云山快步走在前头,详细说道:“道阵宗素以为阵法闻名,可位于太平山的主坛却牵扯太多。当年司无命独闯道阵宗,道阵老祖连开七离,却迟迟不敢开动第八离。据说,开启第八离,整个道阵宗的灵脉就会损失殆尽,而开了第九离,听说整个扬州地脉都会完蛋。当然了,他们道阵宗如今也没开启九离的本事。”
“可即便只开了七离,也足足困住司无命一百年。司无命花费了一百年的时间才破开九离封天阵,杀了道阵老祖。只是自身也损耗极大,不敢再闯了。”
“至于金顶山大阵,倒是没人去闯过。再说了,金顶山又不拦着你,你有多大的能耐就就能走到哪,一路畅通无阻,有个什么好闯的?”
“这明光府倒是有人来过,可也只见人来没见人出。”
“反正啊,徐州的金顶山和明光府都怪的很,近期长生殿那么高调,大秦王朝都推翻了,可也只敢搅的别处大乱,却从不来徐州。”
林季点头首肯,的确如此。
山路盘桓而上,倒不如何陡峭,一边是密密实实的竹林,另一边满是各色山果。
可无论竹林还是果树,全都整整齐齐的横竖成列。
时不时的蹦出一两只野鸡,松鼠。
忽而响起一两声鸟叫虫鸣。
很有一种乡野自然之趣,可走了半响愣是没见一个人影。
陆昭儿有些奇怪道:“这明光府的弟子呢?怎么一个都没见?”
方云山纠正道:“别的门派叫弟子,可在明光府却只能叫子弟。明光府是从不收外人的,都是自小生在岛中的自家人。在外看来,明光府是个门派。其实呢,就和个小镇差不多。嗯,过一会儿你们就能看见了。”
“可有道成境么?”陆昭儿问道。
“没有。”方云山回道:“明光府只有四个入道境,剑守楚未央,琴守燕云霄,墨守魏丹青,棋守齐天下。棋守是明光府的现任首领。”
说到这儿,方云山脚步微停小声说道:“据说,齐天下和楚未央暗有不合,是争风吃醋,都喜欢燕云霄所至的。不过,我先后来过这么多次了,却只见过齐天下和楚未央,另两位都没见过。”
怪不得呢!
经方云山这么一说,林季忽而想起,当初在潍城外观战妖王与四大家主决战时。楚未央便就说过什么:“我若还在迷雾岛上,怕是有人心不安稳”之类的话。
随而闲云道长便一笑了然没再提起,原来这有这么一出。
迷雾岛上的灵气极为充盈,甚而那空气中都四下弥漫着一股甜甜的香味。
三人顺着后山小路走了十几里,爬上一座小坡后,眼前景象焕然一新,出现了一座极为整齐的小村。
所有的房屋都是石砌平顶的二层小楼,松枝围就的小院,青竹编成的木门,全都整整齐齐的一模一样。
村外有一条蜿蜒而过的小河,河水清亮哗然有声,一群老太太在上游淘米洗菜,中游是年轻些的媳妇姑娘在锤洗衣物。
下游一群小儿在欢闹戏水。
更远处,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场。
一群长着金角的大小神驹,竟也大小有序拍着整齐的队列齐行而食。
村口的青石广场上,按照年齿青壮分了四个方队,各自操练着不同的武艺。
整个小村放眼望去,干净,整齐的毫无瑕疵。
即便是极度强迫症看了也会倍感舒适。
林季不由又想起了金顶山。
这俩门派的风格……不能说是相差很大,简直就是完全相反!
一个随性而为,什么也不管。
甚至就连门下弟子也是爱来就来,爱走就走。
另一个却井井有条,铺陈有序。
从不收外间子弟,岛无外人自成乾坤。
“走,马上就到了!”眼见神兵在望,方云山满脸欣喜的招呼了一声,快步直向小村走去。
林季和陆昭儿都是头一次来,倒是看哪都新奇。
走近了才发现,那每一家每一户的竹门上都刻有一道符文编号,比如“甲十六,”“丁二十七”之类的。
村头广场的正前方,赫然立着半块石碑。
那上方写着:“剑至疾处神不及,墨至真处幻亦臻,琴至韵处何须运,棋至其劫自生奇。道至天外我为天。”
所有的字迹全都横平竖直,和位于金顶山口的镇门石以及鱼汤贴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而且,这内中含义也颇为令人回味。
“剑至疾处神不及……道至天外我为天。”
林季暗念两遍牢记在心,随着方云山继续向前走去。
整齐操练的人群,依旧专心如一,没有一个人因为有生人进村多看一眼。
就连那个年纪最小,大约只有六七岁小童的队列,也全神贯注毫不分神。
自然,也没人上前拦阻询问。
三人穿过小村,又经过一片青竹林后,前方闪出一条白练瀑布。
就在瀑布下方的斜坡上一连凿有十几个大洞。
有的挂着“药”字,怪味扑鼻。
有的挂着“魂”字,吱嘎有声。
有的挂着“符”字,闪动有光。
直到第六个大洞,上方挂着一个大大的“器”字。
方云山兴冲冲的朝里一指道:“到了,就是这儿!”
说着,迎头走了进去。
第八百五十四章 飞剑(求订阅)
林季和陆昭儿对望了一眼,也先后跟了进去。
那洞口开始很小,仅容一人通行,刚走三四丈,豁然开朗,竟有百十丈方圆。
紧挨着石壁一侧建有十五六个大火炉,也不见下方堆有什么木炭,煤油之类的东西,可那火焰却燃得呼呼正旺,甚而还有不少是澹蓝色的重火。
另一侧的墙壁上,挂有各种成品,半成品的各式兵器、盔甲,或是一些根本看不出什么用途各种零件。
可这偌大的石室之中,竟然只有两个人。
一个满脸麻子不足三尺的侏儒小老头,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徒弟。
“欧大师!”离着老远,方云山就晃着袋子,故意摇的元晶哗哗乱响。
那小老头儿转回身来,却没看那钱袋子,更没瞧方云山,而是直勾勾的望向陆昭儿。
看得陆昭儿很不自在,林季也甚为不满。
暗自心道:“昭儿的确秀美非常,世所罕见。可你这老头儿也太没礼貌忒是大胆了些吧?”
林季刚要出声,却见那小老头儿扬手一招。
嗖的一声,挎在陆昭儿腰间的大刀毫无征兆的脱鞘而出,径直落入那老头儿手里。
“这等凡俗烂物却也配入我明光府?好生污眼!”那小老头儿满脸嫌弃的说着,随儿扬手一甩,把大刀投进火炉。
呼呼几下,火舌狂涨,顷刻之间就把那刀融成一汪红艳艳的铁水。
这小老头儿修为不弱,可也仅是六境巅峰而已。可他竟能在林季面前横抢了陆昭儿的刀,这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我的……”陆昭儿一见大刀被融,急声欲喊,却见方云山冲她狠狠使了个眼色,赶忙收了住。
小老头儿抄起一把比他脑袋还大的八角大锤,身形一晃落在炉前。
“起炉!”
随他一声高喝,火炉上方突而伸出三四只满布金钩的大爪子,麻利的抓起火钳,夹起铁水落在铁毡上。
当!
当当当!
那小老头儿旁若无人的连敲连砸,阵阵回响清脆悦耳,震在洞内久久回荡。
直到这时,林季才知道。
却是误会人家了,那方才哪是看陆昭儿,而是看她那把刀实在差的入不下眼去!
就像凋刻大师见人用上好的羊白玉做了垫桌石一样,不亲自操刀修整一番总是不舒服。
这倒很合明光府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作风。
很快,随那老头儿好一番敲打,铁水凝铸再为刀形。
入火再融,压住再敲。
反复数次之后,那刀已与原本大为不同。
“浸水!”
老头又喝一声,两只尖爪夹着那长刀径直没入立与旁侧的一缸蓝水之中。
滋!
白烟升起,滋滋有声。
内中隐隐传出一道道虎啸龙鸣!
“成!”那老头儿扬手一甩,宝刀出水划做一道长虹。
嗖的一声,又严丝合缝的落入陆昭儿腰间鞘中。
方云山笑道:“欧大师重新帮你回了下炉,快看看这新刀如何?”
陆昭儿闻言,手握刀黄稍一用力。
勐的一声龙吟长啸迎空。
那刀化做一道青光乍现而出。
尖似牙,
背如山,
两面生寒映日月,
一刃开天斩乾坤。
呼呼!
陆昭儿喜不自胜,连连挥舞了几下,刀风呼啸龙吟四起,寒光闪闪青影聚离。
顷刻之间,彷若陆昭儿的实力好似骤然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好刀!”林季忍不住高声赞道。
“谢大师!”陆昭儿满心欢喜的收刀入鞘向那小老头儿深鞠一躬道。
可这回,那小老头儿却是看也不看她,转向方云山道:“方老弟,你三番四来,诚而有信。老夫也不能太小气,方才那刀算是送的。”
说着一扬手道:“钱呢!”
“在这儿呢!”方云山扬手一甩,把钱袋子扔了过去。
小老头儿拎在手里巅了巅,往后一抛,仍给了小徒弟,随而叫道:“抬剑!”
随他一喝,洞口上方齐刷刷的伸出百十条和方才夹着火钳一模一样的尖钩长爪。
夹着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利剑,远从洞内更深处传递而出。
那些剑,有的宽些,有的窄些,有的长些,有的短些,千姿百态,形状不一,竟是没有重样的。
那一柄柄利剑相续落在小老头儿身前,随而寒光一闪化作绣针大小悬在半空。
一柄又一柄,迅如疾雷,越来越快。
随着最后一柄剑落入其中,众多绣花针噼啪有声,骤然合成一体,形成了一颗百多棱角鹅蛋大小的弹丸。
小老头儿伸手一抓,那弹丸又变成了一把五尺长剑,随意的挽了两道剑花,扬手一甩远远的抛给了方云山。
方云山伸手一接,竟是臂膀一沉险些脱手。
林季不由一惊,这东西在那老头儿的手里轻的就像草棍儿一般,可以方云山入道巅峰的修为,竟然险些接不住?!
看来,这不是修为之力,而应该是这老头儿所修炼的道和金属兵刃有关。
从而才能轻而易举!
方云山面色一重,稳稳的持剑在手,满脸都是强掩不住的欣喜,笑呵呵的冲那小老头儿说道:“欧大师,多谢了!我先去试试!”
话音一落,也顾不上和林季陆昭儿打招呼,化了一道流光,直奔洞外。
林季和陆昭儿向老头儿再施一礼,紧随而出。
只见方云山凝立半空,一手持剑,微微闭着两眼,似在仔细筹算着什么。
突而勐然睁眼,大喝道:“散!”
嗖!
嗖嗖嗖!
自他手中之剑上,道道流光飞逝而出。
流光飞出又化剑芒,一柄又一柄,宛若长河翻涌,流星雨落一般。
整个儿天空到处都是飞剑,满眼都是剑芒流光!
一声声剑鸣此起彼伏,一道道剑影分离交错。
方云山傲然立与千百剑雨之中,指点东西,挥斥南北,倒是好不威风!
“哈哈哈哈!”半刻后,方云山忍不住内心狂喜,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此番道成可期也!”
“剑来!”方云山又叫一声,剑雨疾落而回,又归一处。
凝了凝气神,方云山缓缓抬起手臂,又欲噼一招狠的。
“方兄,且住!”
方云山剑抬高处,还未落下,就听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惊喝。
第八百五十五章 试剑(求订阅)
林季抬头一看,只见西北天际突然飘来一片云。那云却是怪的很,有棱有角方方正正如似刀切一般,忽黑忽白变幻不停。
离的更近了些,林季才发现,那竟是一面棋盘。棋盘上方稳稳的站着个人,仪表堂堂,宽袖高冠。
林季暗道:“既然这人以棋为器,想必自然就是明光府的当任府主齐天下了。嗯,就是与楚未央暗里争风吃醋那个。”眼见棋盘直飞而来,与方云山相隔十几丈停了住。
“方兄。”齐天下朝方云山拱了拱手道:“不负所愿终货神兵,真是可喜可贺!”方云山笑着还礼道:“欧大师神技超群,明光府坦荡无私。方某感激不尽!”
“方兄客气了!”齐天下道:“若非方兄独思妙想,欧治子怕也空造不出。即便做得,若无方兄之威能怕也操执不得。”齐天下说着话锋一转道:“适才方兄试剑,已然惊了迷雾护阵。若要再试,击起反噬甚为不妙。且不如——你我相较一番却是如何?”
“哦?”方云山刚得神剑正自手痒,欣然一笑道:“求之不得,请!”齐天下微一拱手也不废话,勐的两袖一抖。
呼!呼!自他两袖之中,勐的掀起一黑一白两道狂风,直向方云山吹去。
方云山挺剑而立,朗声笑道:“风从西来卷日月,大河上下顿滔滔!”声随剑起,一道磅礴无比的剑浪直迎而去。
轰!风浪相冲爆出一声闷响。风熄浪止,竟是打了个平分秋色。远在下方观战的林季不由甚为惊奇,齐天下比楚未央修为高一层,是入道后期的修为。
竟能和入道巅峰又刚刚得获了剑丸神兵的方云山打个平手。就像当时闲云道长能死死缠住离南居士一样。
果然,这金顶山和明光府两派各有古怪,都是有些东西的!当然,林季也看得出方云山还在试剑,待多些时刻,获胜的肯定是方云山。
上空,齐天下微微点头,以示赞许,随而腾空而起,两袖连甩。嗖嗖嗖!
无数颗黑白棋子迅如闪电连射而出,密如寒星直向方云山罩去。方云山依旧立身不动哈哈笑道:“寒星孤月谁与付?我自横天饮一壶!”说着,勐的一下连人带剑飞射而出。
以剑为心,荡出层层剑芒,震得黑白棋子激落纷纷,只一瞬间就冲到了齐天下面前。
“疾!”齐天下大喝一声,脚下棋盘勐的一下翻转过来,陡然扩大了十几倍,立如城墙也似,彻底封死了汹汹剑势。
激落而出的棋子也纷纷再次聚回,组成了一黑一白两条怒目蛟龙!各分左右,直向方云山攻去!
就在剑尖马上要刺到棋盘,那两条蛟龙也眼看就要冲到方云山脖颈上时。
方云山却突然收了手,两龙也停了下来。方云山拱手笑道:“承让!”陆昭儿看的甚是迷湖,拉了下林季小声问道:“那棋盘挡住了方大人的攻式,两条蛟龙也锁住了周身退路,怎地突然就赢了呢?”林季扬了扬下巴,示意陆昭儿道:“你细看他脖子。”陆昭儿受了提示,瞪大眼睛仔细一看,就见离着齐天下脖颈半寸处赫然悬着一处亮点,那竟是根绣花针粗细的小剑!
林季笑了笑,小声解释道:“你也是知道的,方大人向来干脆利落,哪次动手之前还这么骚情过?还学别人歪七扭八吟两句烂诗?!真是笑死人了!”
“他那是刚拿了剑丸,精算操控还不熟练,故意在分散齐天下的注意力,为自己争取一线时机。那方才第一招的时候,他就暗自留了一道小剑偷偷的藏在齐天下身后。随后以身为剑看似搏命一击,其实是故意露出破绽,好让齐天下把最强防御的棋盘放出来。然后,飞剑暗袭自然就成功了。”
“这倒不是说齐天下的心机和本事比方大人弱了多少,只是他一直闷在明光府里少有实战。而方大人一直行走天下,各种阴炸诡计见的太多了。也幸好,这只是切磋比试,否则……十个齐天下也不够死的。”
“如此说来,阁下的实战经验也是颇为丰富咯?”突然间,林季耳边传来一道轻灵悦耳但是极为冰冷的声音。
刚才林季已经把声音压得很低,堪堪只有陆昭儿菜能听得到,没想到仍还是被人听了去,听那语气倒是颇为不满。
林季扭头看去,那声音来处并无人影。
“既若如此,你可敢与我一试么?”那灵动至极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次的方向,又换了一个方位。
“你又何人?可是琴守么?”林季问道。
“正是!”那声音又换了个方位道:“琴守燕云霄,请赐教!”筝!话音刚落,一道清咧的琴声骤然响起。
这次却是来此天空。林季知道他这一比也是无可避免了,转向陆昭儿道:“昭儿,你先避开。我且向燕姑娘讨教几招!”
“你……小心点!”陆昭儿有些担心,嘱咐了林季一句远远退了开去。林季也不敢大意,自乾坤袖中掏出青釭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琴守,自然以琴为器。而琴最大的杀伤力自然是声音。林季方向三望四外,已然确定,琴守真身不在附近。
否则,以他此时入道后期的修为绝不会连半点影踪痕迹都发现不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远远的躲在不在何处,却能随意操控声音传来的方向,令人无法探知她所处真身所在。
既然看不见,索性不如闭上眼睛。关了佛心天眼通,展开天耳,神足。
“在下林季,请燕姑娘赐教!”林季单手持剑,斜身而立缓缓说道。
“好,那……我可就来咯!”脆铃般的声音刚一落地,琴声骤起。筝,筝!
筝筝筝……那琴声初缓骤急,宛若一条潺潺小溪,突而河道变窄,逐渐提速狂流一般。
琴声悠扬,美妙听动。那琴声似乎蕴含着一股魔力。直令人放弃所有的抗争、希望,只顾侧耳倾听。
就在这美妙至极的琴声中,一道道凌厉的风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四下狂来,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
当,当!当当当……林季听声辨位,连连挥剑磕挡。一道道剑风相碰的声响连绵不绝,乱震两耳。
自远处看去,就像是林季独自练剑一般,甚至,还有配乐。琴声激荡,曲悦长鸣。
虽是两相对战,可那琴声却丝毫不乱。宫羽交映,商角争辉。那每一弦彷若都拨在心头,引起万千思绪。
那每一音彷若都印在脑海,荡起无尽哀愁。筝!筝筝筝……当!当当当!
随那琴声越来越快,林季也舞的越来越疾。渐渐的已然看不清人影,只剩了道道纷乱四射的剑芒。
“嗯?那可是……太一门的七星剑法?”远在天中,停手休战的齐天下与方云山并肩而立,远远的看了几眼突声问道。
方云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齐天下又看了两眼,连连点头赞道:“七星满聚剑法卓绝,北极神功也入臻境,太一道法自是玄妙。若对上楚未央或有胜算,可对燕师妹却是半点奈何不得!”
“别说他身在局中看不分明,即便你我远见旁观也难知晓,此时燕师妹身在何处。以暗击明,有守无攻,燕师妹已立于不败之地也!”
第八百五十六章 琴至韵处何须运
方云山嘿嘿笑道:“那要不,你我赌上一局?也不多算,就一百万元晶好了!如何?”
齐天下没接这茬儿,心下暗道:“这剑丸之资你都是先后来了四次方才凑齐。又是哪来的底气张嘴又是一百万?你对这小子真有这么大的信心?”
“不过也是,许多年来都没听过这人的名姓,也就最近几年才有耳闻,能在数年之间接连飞升入了道境,进而又达后期的,普天之下古往今来又有几人?想必除了金顶山那位旷古奇才之外,再无二例!我且看他又如何破得燕师妹的琴法。”
林季依旧立在原处,音来剑往,从不落空。
就在这瞬息之间,已接连挡住了数百道琴音利刃。
那道道风刃落在身遭四外,厚厚的削去了一层地面。
以林季为圆心,形成了一根三丈方圆的柱形高台,足有三人多高。
可防守毕竟是防守,再坚持下去最多也仅是平局而已。
“燕姑娘果然琴艺高绝!”林季一边继续抵挡着纷纷而来的音浪狂袭,一边高声叫道,“燕姑娘可愿秋色平分,携手称和?”
“和?”那灵动的声音不知远在何处荡荡传来,“还早着呢!伱再试试这招……天音波!”
筝——筝筝
突而间,那琴声骤然慢了下来,却是更加有力。
一道肉眼可见牤牛大小的音波远从天外奔落而下,撕扯的四下时空都扭曲变了形,轰的一下砸在剑上!
啪!
紧接而来的音爆声破空而起。
嗖!
嗖嗖嗖!
于此同时,林季仿若显了原形的妖魔一般,突然现出八道虚影来。
有的提枪,有的持剑,有的捏紧双拳,有的扇着羽扇,有的抱着酒缸……
呼的一下,那八道身影,各朝一方飞掠而去。
“这是……金顶八杰?”齐天下愕然惊道。
方云山也不由一楞,面露一笑:“有点意思!”
啪啪啪!
八道虚影刚一飞出,便如水泡般尽皆破碎。
于此同时,林季猛的一下睁开双眼,紧接着身形一动,顺着灵猴般时不济的方向一掠而去。
眨眼之间,已在百丈开外。
抬手一剑,正从一株三围老松中间穿刺而出!
那剑尖透树而过,正落在一名白衣女子的面纱上。
纱巾脱落,露出一副大为惊愕的绝色容颜。
“燕姑娘,承让!”林季冷声说道,嗖的一声抽剑转身。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燕云霄的声音依旧灵动悦耳,可却没了方才那般的冰冷傲气。
“你方才心已乱了!音不成曲,调不携韵。”林季背身回道,“琴至韵处何须运,没有了琴韵,自然也就没了运气……”
说着,一步腾空,飞落而去。
“琴至韵处何须运……”燕云霄又念了一遍,不绝俏脸一红,竟被初次登门的外人用自己门派的祖训给教育了。
林季刚一落地,齐天下和方云山也相续落下。
“林道友果然天资卓绝,想不到竟有如此神技!”齐天下拱手施礼道。
“府主过誉了。”林季恭敬回礼。
齐天下转头看了看方云山,又瞧了瞧林季,半是自嘲的笑道:“幸亏监天司解散的早,要是再过些年,等你们都入了道成境,怕是也要在我这明光府里挂一块牌子吧?”
“那倒不至于。”方云山笑道,“不过,我这八百万元晶却是省定了!”
齐天下又笑一回道:“几位若无急事,随我至前山再续一番如何?”
“不叨扰了。”方云山摆了摆手道,“你们明光府又没得好酒喝,留下来陪你下棋么?我可没受辱找虐的兴趣!我等这就告辞了!”
“也好。”齐天下也不挽留,拱了拱道,“青山常在,蓝水常流。几位若是有闲,常来再聚!”
“好说,好说!”方云山还了礼,意有所指的催着他道,“别陪着我们了,快去办正事吧!”
话音一落,转身就走。
“齐府主,后会有期!”林季和陆昭儿也同时施礼,跟着方云山直往外走。
穿过竹林,绕过小村,很快几人又回到盘山道上。
方云山得了剑丸神兵意犹未尽,一路把玩满脸都是笑。
林季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有钱啊!那可是整整八百万啊,不是银子!”
方云山斜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也没少弄吧?我都在监天司多少年了?!这八百万还多么?”
林季想了下,倒也是,方云山在监天司可是大有年头了,甚而还做过一任司主,就算积少成多,这数目也小不了。
突然又想起当初老牛问他的问题。
“你就没换成通宝令?”
“换了啊!”方云山回道:“可那会儿明知道马上就要颠覆大秦了,那通宝令眼看就要作废了,还不赶紧换回……嗯?这么说,你小子没换?”
不用林季回答,一看表情就知道了。
方云山突然幸灾乐祸起来,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你小子鬼精鬼精的,不用谁提醒早就换了呢!原来……哈哈哈哈。”
“你欠我一百万!还不算利息。”
“呃……”方云山马上止住了笑声,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这样吧。”方云山道,“我是答应了,随你们去云州。可也用不着一起走,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遇到大敌的时候,我肯定能赶过来帮忙。跟着你们小两口都不方便,还耽误我赚钱。”
林季想了想痛快应道:“也好,反正高群书和楚未央先后都过去了,应该也没什么强敌了。”
突而,他又想起一事,有些奇怪的问道:“明光府和金顶山齐名,都是渊古流长的大派,怎么底蕴却差了这么多?”
“人家金顶山道成都不止一位,明光府入道才四个,而且只有齐天下是入道后期。就算有迷雾大阵为依仗,怕也经不住道成境攻杀吧?道阵宗的九离封天阵那么厉害,还有道成境镇守,司无命都敢去,为啥不来明光府呢?”
方云山笑道:“你以为你看见的,就是明光府的全部实力么?”
第八百五十七章 合阵(求订阅)
“怎么?他们还有隐世不出的道成境前辈?”林季奇道。
“那到没有。”方云山道,“明光府和其他门派不一样的地方,在与一个“合”字。”
“其他的门派比拼的都是个人修为,一个道成或者入道强过千百人。可明光府却有一种极为神秘的合力之法,据说是来自上古的军中传承。”
“一百个五境修士组成合阵,就可灭杀一个入道修士。”
“一千个五境修士组成合阵,就能灭杀一个道成境,比如高群书这类初入道成的。”
“别看方才我打败了齐天下,你赢了燕云霄,可若是咱俩并肩联手,他们俩一起出手。二对二打起来,就算我们能赢也会很艰难!若是在这大阵里打的话,最后死的肯定是咱们!”
“这还是二个,要是再加上外出的楚未央,一直沉迷书画几乎从不露面的魏丹青。剑、棋、墨、琴四守同时御敌的话……这么说吧,道成境也得绕道而走!”
“当然我这说的也只是比如,毕竟没哪个高阶修士会傻傻的跑到你的阵法里和你拼命搏杀,打不过可以跑!”
林季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成境修士如果要逃的话,即使再多的五境修士也没法拦住!
随即,他又就想起潍城四大家来。
单独一个,几乎就是最弱的入道境。
可开启道印,结成风雨雷电大阵之后,立时就提升数倍,几大妖王联手也奈何不得。
以明光府的底蕴和传承,四守合攻的威力自然更加不同凡响!
且不说,他们还有什么秘密手段。
单就燕云霄和齐天下所展现出来的手段来看,一个善攻,一个善守,一个化形,一个化音。若是联手合力的话……也真不好还对付。
怪不得,齐天下输了之后也没什么难堪之色,依旧谈笑风声。
原来,人家根本就不是玩单挑的!
“不过,他们这套法子,也有个弊端。”方云山接道,“他们四人的修为是互而贯通的。现在他们的修为只有齐天下是入道后期,其他三人都是入道中期,若想再进一步,必须并驾齐驱,也就是其他三人也得是入道后期才行。四人合阵也只能发挥入道中期的实力。就算谁天资独绝,得了什么灵宝缘法,也绝不可能一枝独秀,毕竟单打独斗他们没什么优势。”
“你也看见了,明光府那些子弟也是一样。一列军阵中的子弟修为高低几乎都一模一样。而且他们的修行方法是由血脉凝结而成的。”
“外人根本也练不成,这也是明光府从不收外人的原因。”
这倒挺有意思,林季暗道:“金顶山是山门大开,谁都可以来。唯二的两个入道境,闲云野鹤各个懒散不着调。明光府却是一个外人都没有,就连门里的炼器师傅,都眼里揉不得沙子。”
陆昭儿走着走着,突然拽了林季一把,离了方云山稍远些,这才追问道:“琴主好看么?”
“啊?”林季一楞。
果然,女人都是一样的,更关心这事儿。
林季如实回道:“隔着一棵大树呢,我没看清。”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陆昭儿紧盯着林季的眼睛问道。
“肯定没你好看!”林季回道。
“真的?”陆昭儿眼里冷色一淡,又满怀期盼不依不饶的问道。
“当然,我的昭儿不仅比她好看,运气更是远不如你,因为你还有个又帅又能打的郎君。”
林季说完就走。
“那倒……哎?你这是夸谁呢?”陆昭儿气呼呼的追了上去。
……
一路下山,又到了蓝水湖畔。
接他们进来的沙皮老汉可能换了班,此时守在船边的是个小眼睛,满头卷毛的小个子。
这应该是……泰迪?
林季暗下猜测道。
这小个子倒是话少的很,摇旗摆船闷闷无语的载上几人,白鸟大船展开双翅直向远处的迷雾划去。
依旧是蓝蓝的天,蓝蓝的水。
可此时,那水下也不知怎么了,竟密密麻麻的出现了很多黑影。
哗!
突然之间,平静无痕宛若镜面般的水面,猛的激起一朵浪花。
紧接着,一双染着鲜血的战靴破水而出。
紧接着是腿,腰身,脑袋。
竟然头下脚上的浮出了一具尸体。
哗!
哗哗哗!
大白船附近,水花连连炸起,接连浮起十几具尸体。
金黄色的甲胄,黑底金纹的刀鞘,血红色披风……
这好像是……楚未央带走的精锐骑兵!
仿若为了证实林季的猜测。
又一团大浪激起。
四只马蹄破水而出,紧接着是覆盖着金甲的马腹马背……长着金色长角的马头逐一浮出水面。
砰!
砰砰!
又是一连数声。
十几批金角健马接连浮出。
“不好!”方云山也有些愕然道,“连明光府都损失的如此惨重,看来云州那边真出大事了!”
当当当当!
正这时,身后的明光府海岛中猛的响起一阵急促的铜锣声。
应该也是同时得知了这一消息。
白鸟大船穿入雾气,四外白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可那哗啦啦破水而出的声音却接连不断此起彼伏。
“迷雾大阵,还有一个特殊的功效。”方云山道,“一旦有明光府子弟死去落土,无论身在何地,都会瞬回大阵,从蓝水湖中倒浮而出。”
“明光府子弟极为精贵,死一个少一个。由楚未央率领,结了军阵的明光府神骑还能伤亡至此……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方云山也不由满心震惊!
林季回想了下道:“那日,楚未央出发时,我正好撞见,他说是蜃墙危急。”
“这我知道。”方云山道,“监天司当初有一本秘录,只有司主才有权观看。云州的蜃墙,徐州的水牢,扬州的紫崖,京州的镇妖塔,都是被列为第一序列的重点看护要地。”
“如今,水牢早就空了,镇妖塔也塌了,道阵宗扩展了地盘把紫崖也囊括在内,蜃墙原来在镇北军的眼皮子底下,即便大秦亡了,没了监天司倒也没什么事。可现在看来,应该是镇北军大营先出事了啊!”
“那蜃墙是什么?后边又有什么东西?”林季有些奇怪的问道。
水牢是防着龙族的,镇妖塔是压着妖魔的,紫崖在扬州,又被一向封山自顾的道阵宗收管了去,应该是针对妖族的。可这蜃墙又是什么?远在北方又防着什么?
显然,从这份绝密名单上来看,绝不是蛮族。
第八百五十八章 蜃墙(求订阅)
“蜃墙的后面……”方云山稍稍犹豫了下道,“是魔族!”
“魔族?”
东海有龙族,南海有妖族。
可无论是龙是妖,早在九州各地,林季早就见过,甚至还没少杀。
可魔族却是从来都没听过。
就连监天司的游天官都无权知晓,这又是何等机密?
“路上说吧!”方云山的声音近在咫尺,却隔了迷雾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很快,大白鸟穿透雾影,飞快的驶向岸边。
大船刚一摆尾停好,三人就接连跳上岸去。
这回也不再用谁引路,三人调转方向,直接穿山越岭抄了近路直奔云州。
“魔族又是怎么回事?”林季问道。
方云山一边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一边解释道:“你去过水牢,用石佛堵了暗海,甚而还收化了金顶八杰。想必是陆老爷子早就跟你提过太元古事了吧。可有些事情,却是镇国公无法知晓的,比如这魔族。”
“当年圣皇斩龙起事,可那龙却并非是龙族之龙,而是云州龙岭,那其实是一座山!”
“山?”跟在最后的陆昭儿也有些奇怪道,“斩了一座山么?”
“是!”方云山道,“当年的圣皇惊才艳艳也不知已达何等修为!”
“云州再北素来被称作极北之地,一直被蛮族占据。与之云州隔有一座绵延大山。称之为龙岭山。而那山中有一道峡谷,深不之知几许。”
“而这峡谷,就是魔族与人族的唯一通道入口。当年魔族野心勃勃,想要破冲而出祸乱九州,被圣皇以一人之力尽皆灭杀。随后又斩了龙岭堵住了峡谷,加以封印,名曰蜃墙!此事早在圣皇起事之初,无人亲见。在《太古残记》之中也是寥寥数笔。”
“至于那魔族又是如何样貌,又有何等本事威能都没记载。”
林季暗下点头道:“原来如此。”
方云山又接着说道:“当年的圣皇麾下有三路大军,征东大军的主帐就是方才的明光府。金顶山说是精锐营,其实那是死囚营,每一个人都是以战赎罪而已。你之所以能收了金顶八杰,也正因他们的魂魄压在阵中,数以千载脱解不得。”
“征北大营原来就在镇北军的位置上,可随着圣皇莫名失踪之后,天下大乱。征北大营也早已不存。就连遗址也找不到了。”
“征南大营就在扬州的紫崖附近,那紫崖原是点将台。”
“这三路大军,东路为防龙族,南路为阻妖族,这北路就是看守蜃墙,防止魔族入侵的。”
林季默然道:“东南北各有一路大军镇守,却唯独西面没有。而西面就是佛国……当年的圣皇又和佛国有何关联,竟能如此安心呢?”
方云山肯定说道:“蜃墙危急,明光府之所以不遗余力的万里驰援,肯定和祖地迷雾岛有关。那迷雾大阵的本源之力和道阵宗的法阵不同。倒是有点像镇妖塔和秦家九龙台的关系。一旦魔族冲破蜃墙,不但云州、天下危急,怕是就连迷雾岛也将损灭。”
林季想起一事,急问道:“那邪尸教呢?又是怎么回事?高大人本是要参加我婚宴的。就是见了邪尸教死灰复燃,这才匆匆赶往云州的。”
“邪尸教肆虐的时候,我刚加入监天司不不久。”方云山道,“我当时修为不足,远在扬州并未参与。不过听说那次极北之行,虽然剿灭了邪尸教,可监天司也损亡了两位入道供奉,就连高群书也伤的不轻,也可说是惨胜。”
“有关邪尸教的卷宗早就销毁一空,我从未见过。知晓具体详情的,恐怕也只有高群书和那几位老供奉了。不过,这次邪尸教莫名再现,蜃墙也同时出了事儿。应该不是什么巧合!这样,就按方才的约定,我先走一步,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林季应道。
林季“好”字刚一落地,方云山就身形一闪不见了踪迹。
林季和陆昭儿斜穿山岭,两个时辰后也入了云州境。
这一路疾行,林季倒是没什么,可陆昭儿却有点儿受不住了,只好慢下了脚步。
顺着官道没走多远,就见身后远远的驶来一辆马车。
临到不远处突然停了住,莫名其妙的转过头去,又急匆匆的往回走去。
“嗯?”林季扫了一眼,身形一闪拦在车前。
那车夫吓了一跳,赶紧拉住马头,强装镇定道:“我说小哥儿,你为何故拦我去路?”
林季笑道:“这好端端的大道,既无岔口,又无匪盗,却是为何突然调头往回走?”
那车夫顿了下,仍旧嘴硬着道:“我突然想起,忘了件要紧的东西,赶着回去拿。小哥儿,快些让路,莫要不讲道理。”
“是么?”林季笑容骤凝,“那车上……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车夫闻听脸色猛然一变,刚要弃车而逃。
却被林季一眼瞪了住,两膝发软噗通一声跪下身来。
这时陆昭儿也追了过来,哗的一把掀开了车帘。
只见那车厢里,结结实实的绑着七八个嫩角小儿。
个个都被堵着嘴巴,一脸惊恐,两眼汪汪的满是泪痕。
“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陆昭儿跳上车去,三两下扯断了绳索,拽掉条条破布。
哇的一声,那几个孩子顿时哭成一片。
林季冷眼逼问那车夫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那车夫眼珠乱转,既惊又怕还有些迟疑不决。
“说!”林季手点如刀,刷的一下割了那车夫的一直耳朵。
“啊!我说我说……”车夫疼的惨叫连连,手捂着血流不止的断耳,老实交待道,“小的,小的叫张三,前几日输个精光,就想捞点偏财回个本钱,于是就起了歹心钻进一家摸东西。谁料,那一家老少五口早已死去,个个都被剜了心。”
“小的无事闲混,也就好个吃喝嫖赌而已,哪又见过这等场面?吓得屁滚尿流刚要逃走,却……”那车夫说着,下意识的扭向车厢望了一眼,心有余悸的又停了住。
林季冷声道:“你若真不想说,把你杀了拘问魂魄也是一样!”
说着点指一划。
唰!!
一道风刃破空而出,紧贴车夫的脑袋飞掠而过。
那车夫大半边头发瞬间掉落,就连地面上都裂开了一道深达半尺的长沟。
“啊!我说,我说!”车夫吓的一缩脖子,哗啦啦的尿了裤子,连连告饶继续说道:“小的尿了裤子,啊不,小的刚要逃走,却被一个黑衣道士拦了住……”
“那道士拎着一串血淋淋刚挖出来的心肝,满脸是笑的问我,这小偷小摸有个什么意思?有条发财大路问我想不想走?小的也是一时贪了心,就问那是什么财路?”
车夫说着,另用一手指了指马车道:“他让我或是哄骗,或是抓抢也好,弄些孩子送到云州。每个孩子赏银五百两,若有天资尚佳的,还可翻倍。”
“于是……于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