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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晴空     娇医难当txt下载     娇医难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2章 看家

    “嗯?”沈芩睡得迷迷糊糊,觉得有什么在蹭自己的手,随手一呼撸就知道是白鹿,“好困啊,再让我睡一会儿嘛,就一会儿……”说完翻了个身,又睡了。

    白鹿眨着大而黑的鹿眼,甩着小白尾巴,不依不饶地表示休息够了,要出去。

    “啊,小白,不要舔我的头发,会秃的……”

    “小白,不要抢我的凉被……”

    “啊哈哈哈……不准舔我的脚!!!哈哈哈……太痒了……”

    “好啦,我起床啦!”沈芩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松地坐在床沿,终于清醒过来,骑马一整天的代价就是现在这样,睡得没完没了。

    闭着眼睛洗漱、眯着眼睛更衣梳头,两刻钟后,沈芩神清气爽地打开房门,被外面强烈的阳光惊到了,竟然是中午了?

    钟云疏一身束腰蓝袍,双手环胸倚在廊柱边,一黑一蓝的眼瞳映着阳光,又是随便往哪儿一站都入景入画的大帅哥:“醒了?”

    沈芩大力点头,肚子咕咕叫着,径自去厨房找吃的,揭开锅盖就看到陈娘预备好的午食,一样一样端出来,搁在厨房的矮几上,比了一下手势,笑盈盈地望着跟进来的钟云疏:“一起吗?”

    “刚吃过。”钟云疏说着,坐到沈芩身旁。

    “哎,你以前从来不拉我的手,只拉手腕的,”沈芩拿胳膊肘撞了一下钟云疏,挤眉弄眼地打趣,“钟大人,离开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钟云疏凝望着沈芩:“好好吃。”

    吃饭对沈芩来说是人生第一大事,立刻向美食发动进攻,很快就光盘,看看四下无人,又愉快地把碗碟都洗干净了,再放好。

    钟云疏一直看着:“你喜欢做家事?”

    沈芩急忙摇头:“偶尔做一次还不错,天天做肯定受不了。”

    钟云疏浅浅笑,眼神中带着些许了然,就知道这小妮子不喜欢做这些,不然肯定天天粘着陈娘。

    沈芩在钟云疏面前最肆无忌惮,不论什么都很直白:“你知道吗?我真心佩服陈娘,每天围着灶台转,整日里忙进忙出,一点都不厌烦。”

    事实上,她最讨厌洗碗洗菜做饭了。

    钟云疏的目光落在沈芩发髻的乌木发簪上:“加入我们,你不害怕吗?”

    “害怕有用吗?”沈芩忍不住摇头,都和他们混在一起这么久了,想不认也没人相信啊。

    “百姓疾苦多不胜数,你为何要与绥城过不去?”钟云疏知道沈芩骨子里其实是个很懒散的人,这件事情与她平日的性情不符。

    “很简单啊,白杨只是囚犯就被卖得这么远,那其他囚犯呢?我父亲兄长呢?我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年龄,会不会被卖,会被卖到哪里……”

    “我甚至不知道他们被流放到哪里,只希望有更多的人,不再对这些事情熟视无睹,在黑白颠倒、是非不分的年月里,这样的事情会落在每个人的头上,早晚而已。”

    沈芩一如既往地直白。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只要你一句话,钱记药铺的人都会替你接来父亲兄长。为何你从不未对我们提过要求?”钟云疏的神情有些复杂。

    沈芩苦笑:“钟大人,你还不了解他们吗?除非洗刷冤屈,否则就算我们找到他们,他们也不会跟着离开的。”

    记忆里,沈家父兄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他们愚忠,并且坚定认为“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钟云疏微微点头:“钟某明白。”

    沈芩收拾完毕,走出厨房,总觉得有些太安静了,环顾四周,然后问:“他们人呢?

    “崔萍三名女子早晨外出散步,至今未归,”钟云疏伸手抹去了沈芩嘴角的一点酱汁,“韩王殿下让我们留守,其他人都分头找寻去了。”

    “什么?”沈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崔萍她们不见了?”她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白杨和徐然熟悉你们平日上山的路,已经去找了,我们留在药铺等候消息。”钟云疏生怕沈芩也想出去找人,赶紧安抚,“放心,她们脚程有限,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更重要的是,赵箭白杨和徐然临出发前,钟云疏刚好走出房间,赵箭把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都简述了一遍,现在药铺的重点保护对象是沈芩。

    鉴于沈芩最听钟云疏的话,韩王就让钟云疏在药铺守着她,等候消息。

    “啊,那我去准备急救物品,万一发生什么事,就可以立刻动身救援。”沈芩立刻冲进房屋,把几个双肩包的东西都翻了一遍,准备好了急救用物。

    钟云疏站在后院的廊柱下,望着天空炽烈的阳光,心绪不宁。

    正在这时,白鹿从外面跑进来,亲昵地蹭沈芩的手,然后站在钟云疏面前,歪着头打量他,发出一声鹿鸣。

    “当心它顶人!”沈芩立刻想到白鹿和白杨之间整日打个没完,赶紧提醒一下钟云疏,“它还没到一周岁,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万万没想到,下一秒,白鹿仿佛看到了几世未见的好友,撒着欢儿扑向钟云疏,使劲地蹭,又使劲甩尾巴,比对沈芩还要热情十倍。

    “……”沈芩有些傻眼,白鹿从来只粘她,只攻击白杨,视药铺的其他人为空气,包括一直想和它搭讪的赵箭。

    怎么白鹿对钟云疏这么热情?

    而且钟云疏的反应也有些反常,除了爱马墨云,其他人和动物也没法靠近他,可是偏偏对白鹿格外纵容,顶手蹭蹭都可以。

    这是什么状况?

    钟云疏笑得温和:“赤云一族原本就豢养白鹿,也说不上养,更像是共生,我们的领地白鹿来去自由,它们受伤了就会来找我们治伤。”

    “到了换角的季节,就会把鹿角聚在领地里,族人带着下山换盐巴和茶叶。换回来,白鹿们就会来吃一部分,剩下的都留给族人。”

    沈芩听得惊讶不已:“真的假的啊?”

    这些白鹿都成精了吧?这不科学!

第303章 遍寻不着

    “真的,我何必骗你?”钟云疏淡淡开口,“只是后来草原部落大集结,要储存军粮,就大肆捕猎做成肉干,鹿皮可以做靴子,白鹿的数量急剧减少……”

    “……”沈芩没想到故事的结尾这样悲伤,“你们族人实在看不过去,才下山参战的吗?”

    “此事……”钟云疏眸光深沉,犹豫片刻,“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细说。”

    “行吧,”沈芩摸了摸鹿头,“你也要乖乖的,别乱跑,万一被猎人发现了,以你这个笨样儿,多半会被抓走。”

    白鹿静静地站着,像是把话听进去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韩王护卫队,向绥城方向,未找到。”

    沈芩和钟云疏肩并肩站着,望着整齐划一的护卫,异口同声:“有劳了。”

    “不敢当。”护卫们整齐行礼,回到房舍里。

    又过了半个时辰,陈娘和陈虎满头大汗地回来:“钟大人,锁金村那边没有。”

    沈芩来到药铺以后,用最快的速度把附近的地理环境记得一清二楚,绥城在东,锁金村在西,现在只剩上山晨跑的那条线路了。

    过了两刻钟,赵箭背着箭囊和白杨一起大步走进来,不见徐然踪影:“钟大人,钱公子,晨跑路线都找遍了,没人。”

    钟云疏沉默片刻,问:“韩王殿下去哪儿了?”

    一名护卫小跑过来:“回钟大人的话,殿下带着护卫骑马向绥城追了,说再追一个时辰的路,还是没有的话就回来。”

    赵箭从箭囊里取出一份舆图,摊开在前厅的矮几上,和钟云疏两人这里那里一指,确认再也没有其他路线可追可查,两人的脸色都严峻得可以。

    陈娘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我早晨就不该让她们出去!”

    赵箭拍了拍陈娘的肩膀:“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徐然凑到钟云疏身旁,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就气喘吁吁地回房休息了。

    白杨自小被教导踪迹追寻,只为了能发现设伏的人事物,对追踪这件事情很是擅长:“上山的路上一直有三人的脚印,但是到山涧处就不见踪影。”

    “沿路的野草树木很齐整,没有勾到裙摆丝线,也没有摔倒、挣扎和逃跑的痕迹。”

    一时间前厅所有人顺着白杨的说法一想,难道这三人遇到什么危险坠入山涧了?

    陈娘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赵箭很了解她,安慰着:“钱公子整日带着人在那里跑步,没发生过任何事情,哪有三人一齐摔落的道理?除非自杀,可是她们三人有什么理由去死?”

    “崔萍本是巡城铁甲的女儿,在女中豪杰,若是遇到危急状况,必定会留下痕迹,什么也没留,一定没事。”

    沈芩心细如丝,问:“村长呢?他不是和你们一起的吗?”

    白杨摇头:“他向锁金村发了急令,还在脚印消失的地方继续寻找,不愿回来。”

    沈芩立刻就想到了徐然对崔萍的深情和歉疚,整个人都慌得不行,如果崔萍就这样生死不明,她该如何向了尘交待?又该如何向为了保护她们而牺牲的韩王精锐交待?

    钟云疏沉默片刻,缓缓抬头:“不管是韩王护卫,还是赵箭他们,或者是陈娘陈虎,都是追踪的好手,平日出马,别说三名女子,大概三十名也找回来了。”

    “大家没什么想说的吗?”

    陈虎大步上前:“只有一个可能,她们躲起来了,为什么躲,猜不出。”

    “不能啊,”陈娘着了,“她们每日都在药铺里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躲起来?”

    沈芩站起来,拉着钟云疏径直穿过院子,走进了女病房,床褥铺叠整齐,私人物品都锁在柜子里,连换洗的鞋子都摆得非常整齐。

    如果存心要逃或者要躲,这些东西都应该随身携带:“这样的病房,像要自杀或者逃亡的样子吗?”

    钟云疏摇头:“被诱拐的可能性最大。”

    “是有人诱拐她们三个,还是?”沈芩想继续直白,赫然想到徐然找不到崔萍,会不会精神压力承受到了极限,而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

    钟云疏没有回答,而是握着沈芩的手,两人一起走到了药铺的前厅,开口:“钟某倾向于她们被人诱骗,诱骗人是谁?有什么目的?会不会伤害她们?”

    “甚至于,这人诱编的术非常高明,能瞒过崔萍的眼睛。”

    沈芩左思右想,回忆起当初见到崔萍时的情形,奄奄一息,被寒风吹得脸蛋发紫,不管男子还是女性经过身边,都会下意识保持距离。

    这种戒备之心,是崔萍流落街头饱受白眼和打骂养成的肢体习惯,她对人同样的不信任。

    什么样的骗子,能一下子把崔萍骗走?

    就算是杨梅,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是颇会算计的安氏?

    一下子骗走三人,怎么可能?

    钟云疏建议:“不如,我们想想,这三个人中谁的嫌疑最大。”

    沈芩的脑海里飞快地掠过一幕又一幕,大难不死逃到药铺来的时候,安氏脸上的惊恐和愤怒就格外明显。

    让她们三人静养时,安氏不停地向她献媚,都被她当成睁眼瞎蒙混过去了。

    做妇科检查时,崔萍虽然害怕却仍然配合做,可是安氏不愿意做,不管沈芩如何劝服,安氏都找各种理由拒绝,这变成了沈芩深埋心中的一个疑问。正在这时,突然一支长箭落在药铺大门上,挂着一封书信,不用打开就能看到“换人”两个字。

    赵箭立刻将陈娘护在身后。

    钟云疏和白杨同时借力踩在廊柱上,两人腾空而起,只来得及看到隐身在密林里的背影。

    “我去追!”白杨再次借力,向着密林全力追去。

    赵箭把陈娘安置好,立刻跟了出去,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追离家出走的儿子:“不论多着急,也要保证自身安全,慢一点儿……”

    白杨几个纵身就进入密林里,再也看不到人影。

    赵箭只能硬着头皮一路狂追。

第304章 竟然是你?!

    “白杨,你慢点,当心埋伏!”赵箭大喊,他多年的征战经验,这招多半是诱敌深入。

    “不行,再慢就跑了!”白杨高声回应,紧跟着逃蹿的身影不放。

    “嗖!嗖!嗖!”一排冷箭直扑白杨眼睛。

    白杨脚尖点树枝,瞬间腾空翻转,避开三支冷箭的同时,随手掷出三枚花钉。

    “哆!!”两枚花钉深深嵌入树干,一枚钉在了潜逃者的后背,鲜血顺着伤口向四周蔓延,很快湿濡了大半后背,点点滴滴洒在沿路的树枝和树干上。

    受伤让潜逃者的速度下降了一些,白杨越跟越近,眼看着只差五步距离。

    一点微弱的金属脆响,很快被枝叶摇晃的声音淹没,紧接着轰一声响。

    白杨被扑面而来的气浪掀翻,摔下树的瞬间,被紧跟在后的赵箭接住,一起落到草地上。

    “小鬼,醒醒!”赵箭扶着晕厥的白杨,狠掐人中。

    白杨没有反应。

    “小鬼!白杨!”赵箭急了,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刚才那个响动明显是小火药的声音。

    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赵箭太清楚,这种小火药的威力有多强,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赵箭立刻摸白杨的颈侧,触到了颈动脉搏动,又探到了鼻息,这才稍稍放心一些,可是这孩子不醒,总不是个事儿!

    “白杨!醒醒!人跑了!”

    “你再不醒,我就带你回药铺,让钱公子诊治!”

    白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涣散的视线渐渐恢复清明,等大脑恢复运作,立刻挣脱赵箭的搀扶,三步并作两步要走。

    “你去哪儿?”赵箭一把将他拽回来。

    “追啊!”白杨一脸理所当然,“今天不追到他,我就不信白!他后背受伤,跳跃的步子明显降了,血流不止,很容易追到。”

    赵箭把白杨上下左右地打量,确定没事,一咬牙:“追!竟敢把我们当猴耍?!”

    白杨重新跃上树枝,站得极稳,明显没了之前的急躁和冲动,仔细辨认落在树枝和树叶上的血迹,很快又重新开始追。

    赵箭紧跟着白杨,因为钟云疏和沈芩说过,白杨很快就要独挡一面,不能把他当小孩子看,不管什么事情,都要让他放手去做。

    能够“吃一堑长一智”,对白杨而言,就是了不起的成长。

    树林一眼望不到尽头,再往前就是上山的路,如果沿着羊肠小道走,就会走到晨跑的山涧。

    白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了没有父亲指点的第一次搜寻,血迹的凝固程度、树枝树叶折断的痕迹,不放过半点蛛丝马迹,很快就有了重大发现。

    “赵儿,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赵箭在树枝上飞来蹿去,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使出浑身解数的他,也追不上白杨,偏偏在这个时候,竟然还在说好消息坏消息。

    “闭嘴,你父亲没告诉你什么叫追踪吗?!”

    赵箭有些抓狂,秘密追踪哪有喊这么大声的?不怕被发现吗?

    白杨只能停下来等赵箭,轻声说:“好消息,我知道那个人在哪儿;坏消息,那个人带我们兜圈。”

    赵箭心中一凛,后生可畏这个词儿,搁在白杨身上简直是量身定做;他也是刚发现送信人在兜圈,此人还擅长用箭。

    “嗖!”一声响,箭哨的声音穿林而来。

    赵箭听到声音的瞬间躲闪,同时向声源幅射范围连发五箭,还不忘把白杨扔向另一棵大树。

    一支硬箭将树干射穿,木屑和树皮颗粒四溅散开。

    “啊!”一声惨叫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一个坠落的声音。

    赵箭再次出手,向声源射出捕网,不多时就听到第二声惨叫。

    白杨喜忧参半,喜的是肯定逮住了,忧的不是自己出手,还是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而去,边跑边注意有无陷阱。

    很快,赵箭和白杨循着捕网留下的红色长绦,看到一个被捕网缠成粽子的人,为了挣脱捕网挣扎得披头散发,一时看不清人脸。

    白杨随手折下一段树枝,用力掷过去,一声闷响,那人再也不动了。

    赵箭大步走过去准备提人。

    “等一下!”白杨却没有挪步,“南疆人擅长用毒用药,在特别条件里,无毒的东西也能让人生不如死。”

    赵箭打战时在大草原,从未过去南疆,听白杨这么一说,立刻停了脚步:“那怎么知道有没有下毒?”

    白杨站到上风口,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笛,吹出百转千回的鸟鸣腔,很快就飞来一群鸟,扑楞着翅膀在林间飞动。

    随着白杨的鸟笛声,鸟越聚越多,围在他们的周围,也包括捕网附近。

    “砰!哗啦!”几声闷响,在捕网附近的三只鸟儿突然僵硬地掉落在地,落地的瞬间就已经死透了。

    赵箭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周身的温度降了不少,刚才他要是没听白杨的,就这么直接走过去,估计现在倒地的就是自己了。

    白杨的鸟笛声忽然换了节奏,盘旋着不肯离去的鸟儿们渐渐散去,再也没有僵死掉落的鸟儿,直到最后一只鸟儿安全离开:“赵儿,现在可以了。”

    赵箭这才大步走过去,把人从捕网里提溜出来一看,怔住了:“安氏女?”

    怎么可能?!

    平日看着病恹恹的柔弱女子,竟然有这般手段?!

    “赵儿,赶紧的,把他抓回药铺,交给钟大人审问。”白杨收好鸟笛,看到赵箭一动不动,赶紧走过去。

    当披头散发的安氏女,映入白杨视野时,同样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安氏突然开口说话,嗓音软糯,颇有江南佳人的腔调,只是内容令人不寒而栗,“钟大人啊?现在已经七窍流血而亡了吧。”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安氏摔倒在地。

    出手的不是赵箭,而是白杨,俊美的少年脸庞近乎扭曲:“不可能!”

    “哎呀,打得人家脸都肿了,”安氏连起身都楚楚可怜,“那封书信挺厚的不是吗?我都把换人两个字写得这么明显了,他们没理由不拆开呀?”

第305章 全副武装地保护

    赵箭立刻将捕网收紧,一拍白杨:“走,我们快回去!”

    “不,你快回去报信!”

    白杨迅速回头,径直向药铺一路狂奔。

    “晚了,”安氏风情万种地叹息,“现在赶过去,大概能见到他们的白骨吧,为了把那份书信用草药泡透,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呢。”

    赵箭扬起的手刀还没落下。

    “你要是杀了我,崔萍和杨梅两个,可就死得很难看罗。”安氏一句三叹,哪怕浑身捆着捕网,神情都像在赏花。

    “她们在哪儿?!”赵箭一想到沈芩为了给她们治病,耗费的精力人力财力,就恨不得把安氏剁了。

    安氏笑得妩媚:“赵大人,把我送到药铺去,我自然什么都会说。”不亲眼看着药铺的人死光,怎么能放心呢?

    赵箭冷笑,一脚踹在安氏的后背上:“你的话还能信?”

    花钉被这一脚,更深地钉进皮肉之中,安氏疼得脸色惨白,额头不断滚落豆大的汗珠,只是稍稍缓解,又想说服赵箭。

    “你闭嘴!”赵箭一勒捕网的外线。

    安氏疼得惨叫一声,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眉毛上都凝着冷汗,气若游丝地反问:“赵大人,您堂堂骁骑前锋大将,大好的前程,何必依附于鬼眼钟云疏?”

    “离开他,赵大人才算有名有姓,不然,永远都是钟云疏的走狗,不仅是个走狗,而且还是只讨不到母狗的老狗腿。”

    “多可惜啊。”

    赵箭直接一记手刀把安氏敲晕过去,不让她再扰乱自己的思绪,并且努力平复极度焦躁的心情,药铺的大家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左思右想,还是扛起安氏,看似走得悠哉轻松,同时还竖着耳朵听着细微的响动,安氏独自完成诱拐、制毒书信和安置隐藏这些问题,一个人不可能办到。

    必定还有同伙,同伙是谁,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关押崔萍和杨梅的地方?

    ……

    白杨不要命似的冲向药铺,远远看到药铺时忽然放慢了脚步,药铺很安静,只有风吹得布幡猎猎的响动……

    看着像离开时一样敞着的药铺大门,他生怕自己走进去,看到的只有鲜血淋漓的尸体,而不是谈笑风声的大家。

    冲过去还是不过去?

    进还是不进?

    白杨内心激烈地斗争,最后咬紧牙关,冲进了药铺大门,左右看时,既没看到鲜血淋漓的尸体,也没看到谈笑风声的大家。

    人呢?

    白杨从药铺前厅开始找,找进了院子,又找到库房,还是空无一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他们像崔萍杨梅那样,也被诱拐走了吗?

    不,还是他们中了毒药,然后被抓走了?

    毕竟,在悬赏通告上,钟云疏价值万金,沈芩也有千两白银。

    “钟大人!”

    “钱公子!”

    白杨在空旷的屋子里大喊大叫,忽然看到一群从头裹到脚的人,戴着怪模怪样的帽子、捂着嘴,穿着稀奇古怪衣服的人,慢慢地向他靠过来。

    “嗨,小鬼,发什么呆?”有人拍一下白杨的肩膀,戏谑道,“被衣服吓到了?”

    白杨立刻回答:“不是的!不是!那封书信有毒!你们不要碰!”因为沈芩的突然开口,他渐渐认出了不少人,钟云疏,陈虎,韩王护卫……

    他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白杨过度绷紧的神经,终于松驰下来:“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们拆信的时候中毒了,安氏,对就是一直住药铺的安氏。”

    “安氏?”沈芩和钟云疏互看一眼,诧异多半震惊,因为他们在梳理人物和证据时,已经把安氏列为有重大嫌疑的人群里。

    就在他们聊时,白杨看到,韩王护卫们彻底把前厅洗刷一新以后,又开始第二遍。

    正在这时,赵箭提溜着安氏走进药铺新门,往地上一扔,赶紧四下寻找,在找到他们时,与白杨不同,他自己就穿过隔离衣口罩手套,完全没被吓到。

    ”赵儿,你身上沾了谁的血?”

    沈芩吓了一大跳,准备动手给赵箭治伤。

    赵箭立刻避开:“白家小鬼遭了一次小火药,当时就晕了过去,不过很快就醒过来了,白杨赶紧过来!”

    白杨刚要反对,就被钟云疏一记眼刀过去,只得乖乖闭嘴,嘴巴动不了,手却不能拿,。

    沈芩望闻问切了一番:“赵儿,今天开始,限制白杨跑跳,他受到小火药的冲击,现在就把他押回宿舍躺好。”

    白杨不干了:“不要,我没事!我真的没事!还要审安氏女呢!”

    钟云疏看着血流不止的安氏女,问沈芩:“她受伤不轻,你打算救她吗?”

    “是,钱公子,嫌犯安氏已抓获,”赵箭把昏睡的安氏扔在前厅的地上,“幸亏你们戒心重,不然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沈芩轻轻拍了拍赵箭的肩膀:“没事,都过去了。”当然,首先要感谢的正是龟毛的自己,是她最先拿出隔离衣之类全副武装,才让众多人幸免于难。

    “哎!”赵箭用力地点点头,“她不肯说自己的同伙,又危言悚听,我把她打晕了,方便带回来。

    “把安氏绑在药铺外的空地上,我不信她一个人能做这么事情,再把羽蛇神教的三个人也绑到空地上,但凡是同梦不会叫过,钟云疏冷漠地问。

    ”是!”赵箭麻利地把安氏拽到屋外,按嘱咐行事。

    很快,安氏和三名南疆奉献人,被牢牢地绑在屋外,不仅如此,钟云疏还把那封”换人“的书信搁在他们的中间。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钟云疏全副武装保护着自己,然后看着四个人脸上的各异的神情,他就越发肯定,他们与信和物品之间的联系不少。

    安氏女悠悠转醒,一醒来就看到自己沦为鱼肉的现实,再看看垂头丧气地三名奉献人,不屑地移开视线,要不是这三个废物,何至于需要她来出手?

    现在连她都被抓,大祭司的选继承人的任务只能暂时搁到一旁,羽蛇神教的性子她太清楚了,四人任务失败,钱记药铺还会有铺天盖地的麻烦。

第306章 “换人”

    这份折磨同样加诸在烈日下暴晒的四个人身上,汗水随着逐渐加深的恐惧倾泻而下,不知道尽头的等待,比任何酷刑更可怕。

    “换人”的书信原封未动地躺在空地上,红色笔迹更显得如血般可怕。

    比起孔武有力的三贤,安氏柔弱得多,可是现在,三贤的眼神满是恐惧,安氏虽然虚弱却很坚定。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阿力扎最先开口。

    “最好不要!”安氏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惨白的脸上蒙着一层薄汗发着亮,“钱记药铺全是一等一的好手,大头人来这里太危险了。”

    一阵死寂。

    安氏仿佛是个话题终结者,无论三贤中的谁开口,都用一句话就让他们住口。

    炽热的阳光渐渐向西,很快就落到了半山腰,血色残阳让人心生恐惧。

    ……

    沈芩把钟云疏悄悄拽到了一旁:“总共来了四个人,就算你把他们晒成肉干,也找不到崔萍和杨梅啊。”

    再这么晒下去,迟早会脱水而死,要四个死人在手里有什么用?

    “他们只是棋子,下棋的人自然希望看到棋子的效果,虽然是四枚废棋,但是他们足够重要,我们就能用他们换回崔萍和杨梅。”钟云疏的眼神冷静得可怕。

    “还有其他人在附近?”沈芩瞪大了眼睛,心脏差点停摆,安氏女一个就够可怕的了,附近再有其他人可怎么活?

    “分开的日子里,我深入调查了羽蛇神教,奉献三贤和佘女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不会轻易被放弃。”钟云疏咽了后半句话,附近不止有人,很可能藏着极可怕的对手。

    “什么女?”

    “佘女,羽蛇神教分管医术的女子,更像巫医,教众们的生老病死全都由佘女操持,与三贤并列,地位超然。”钟云疏眼角的余光,警惕着四人附近的变化。

    沈芩只觉得口罩戴着很闷,快要透不过气了:“如果下棋人就在附近,会眼睁睁地看着佘女流血而亡吗?安氏后背的伤挺重的。”

    钟云疏轻松地摇头:“羽蛇那边的千挑万选,更确切的是千锤百炼,流这点血对佘女来说不算什么。”

    “再怎么训练,佘女也是人,是人就有各种突破不了的身体极限,流血超过五百亳升照样会晕。”

    钟云疏笑着揉了一下沈芩的脑袋,虽然有隔离衣和手套在碍事,但是看她开心又不开心的样子很有趣:“锁金村的村民们在找崔萍和杨梅,如果半个时辰之内还没消息,我就陪你去找,如何?”

    沈芩很是无奈地点头,三路人马都找不到,一定是被藏起来了,不是他们主动拿来换人,被直接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钟云疏的笑意到了眼底,却在转头的瞬间消失殆尽,如果下棋人认定这四人是弃子,不拿崔萍和杨梅来交换,他该如何应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焦灼着每个人的神经。

    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快,越来越近,一个马队迅速向钱记药铺靠近。

    钟云疏和沈芩迅速走出药铺大门,只见韩王殿下带着护卫正向这边赶来,马速很快,明明还在不近的地方,没多久就近在眼前。

    “殿下,”钟云疏和沈芩上前行礼,“这是羽蛇教的三贤和佘女。”

    韩王的视线从四人身上逐一扫过,平日仙风道骨的风度,完全变成了当年血洗南疆的杀神韩王,“杀了,羽蛇教不收废物,他们的命换不来任何东西。”

    “殿下,请三思。”钟云疏并不在意这四条命,而是在意杀了他们,就再也没有找到崔萍和杨梅的可能性了。

    “来啦!来啦!”

    “来啦!”捆在架子上的布吉多大喊大叫。

    守在屋顶了望的赵箭,环顾四周什么都没看到,立刻纵身跃下,侧耳趴在地面上听了一会儿,脸色骤变:“钟大人,有整肃的骑兵!”

    沈芩再怎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得不相信赵箭的术业有专攻:“我们每日在附近活动,偶尔进绥城,除了锁金村连人影都不常见,哪来的骑兵?”

    “一路从绥城而来,一路从锁金村方向赶来,”赵箭只觉得气血上涌、直冲大脑,“钟大人,早做准备,我们会被包围。”

    韩王和护卫立刻去了后院,重装上阵,按兵法布置在房前屋后,步战马战都可以。

    赵箭把陈娘和白杨锁进库房,将许久不用的战弩取出来,精制软甲披挂整齐,蹲在屋顶准备居高临下。

    钟云疏和沈芩扔掉了隔离衣这些东西,把紧急情况用的软甲取出来,穿戴整齐,紧跟在韩王殿下左右。

    正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还有金属摩擦的响动。

    声音由远及近,最先出声的是个浑厚的男性嗓音:“换人?好!这个名字好!这字写得也好!”

    “韩王殿下,许久不见,你怎么还没死啊?”语带讥讽的声音先有,然后才是一身奇装异服的中年男子,骑着五花马,停在药铺门前。

    韩王一见到门外的中年男子,力持镇定,却也掩饰不住眼中的吃惊:“你竟然敢越过边陲潜入大邺?!南疆大头人,你好大的胆子!”

    “经过边陲十八弯时,你怎么没掉到悬崖下摔死啊?”

    沈芩一个没站稳,差点撞在钟云疏的身上,这人竟然是南疆的国王?!

    大邺的边境是不是管得太松了?!

    连国王都能像平民一样放进来?

    钟云疏眼急手快地扶住沈芩,在背后握住她的手:“他只是部落首领,和国王完全没关系。”

    但是此时,就算钟云疏和沈芩再迟钝,也会知道,崔萍和杨梅被抓纯属误伤,他们是冲着韩王殿下来的,目标只有一个,要他的命。

    南疆杀神的威名,至今还让南疆勇士闻风丧胆,只要韩王殿下一死,消息传到南纟疆,整片森林都会沸腾起来的。

    韩王殿下不屑地回敬:“今日,你们是要本王死,还是要本王活?”

第307章 单挑

    “这么多年了,殿下还这么喜欢打打杀杀?”大头人的眼神冰冷,眉心有个抽象的蛇头刺青,皱眉时给人一种随时发动攻击的错觉。

    “殿下严重了,我此次来大邺是为了做生意,没有别的意思。”

    沈芩差点噗哧出声,这大头人是以为在场都是瞎子吗?带着重装骑兵,神情狠戾地说来谈生意,生意是这么谈的?骗鬼呢!

    韩王仰面大笑:“杀!”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没人能预料,也没人能阻止。

    “嗖!嗖!”箭哨声响过,三支利箭射穿了羽蛇神教三贤的胸膛,鲜血渗透了他们的前襟,暴睁的双眼和扭曲的脸庞,至死都不愿意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惟有安氏女还一脸淡然地活着,完全不受身边三位死者的影响,仿佛身旁只是竖着三根人形箭靶。

    钟云疏只来得及捂住沈芩的眼睛。

    大头人身后的南疆勇士们瞬间拔出腰刀,半圆形散开包围钱记药铺,只听一声令下就发动进攻。

    大头人的假笑还没退去,僵在当场,双眼死死地盯着韩王,眼神凶恶地仿佛要把韩王撒成碎片,却又很快恢复镇定:“殿下,这是何意?”

    “这三个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跑到这里追杀本王,按大邺律法,死有余辜;还有,这指使之人也要承担重责,大头人可知道是谁?”韩王殿下的神情很是严肃。

    大头人的神情堪称狰狞,但是又很快恢复平静。

    沈芩想挣开钟云疏捂眼睛的手,却怎么也动不了,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已经在他的怀里锁牢了。这个小气男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不避嫌?!

    忽然就急着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钟云疏,这两天为什么老是反常?

    “钟家小子,这南疆大头人对大邺的律法一知半解,你和他说说,指使之人会如何处置?”韩王殿下不给大头人半分情面。

    钟云疏不紧不慢地开口:“回殿下的话,指使之人罪责因为被追杀人的身份不同有差别,若是针对殿下,指使之人与杀手同罪,斩立决。”

    大头人再也受不了,一伸手:“上!”

    韩王连命令都没下,身后的护卫们已经摆好阵势,笑呵呵地问:“大头人,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

    大头人是个国字脸的粗壮汉子,胳膊腿比大邺将士粗上一大圈,把牛皮软甲塞得鼓鼓囊囊,冷笑:“现在之所以还称你一声殿下,不过是留了几分面子。”

    “你真当自己还是当年?看看你身后那群护卫,都和你一样,不管单挑还是群战,你都没有胜算!”

    “你们大邺有句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韩王殿下,别老了老了,还落个颜面扫地的下场!”

    站立如松的韩王很不以为然,:“本王是老了,可是大邺有的青年才俊、热血男儿,你们呢?三贤已死,佘人奄奄一息,就算你这个大头人还算强壮,又有什么用?”

    “你又凭什么站在本王面前,腆着大脸说来谈生意?!”

    “你不配!”

    沈芩听了韩王这番话吓出一身冷汗,就不怕大牛吹破了,大头人恼羞成怒下令进攻,先把这里扫平,然后宣布两国开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头人完全不信:“殿下,我选一对一!”然后向身边一个年轻力壮的南疆勇士,使了个眼色。

    勇士立刻举着弯刀,向前走了十步。

    韩王笑了:“你们跟随本王多年,谁愿意站出来,让这小子知道一下韩王军的厉害?”

    话音未落,一名少说也有四十岁的护卫,向前走了十步:“殿下,让小的上。”

    大头人仿佛看到了莫大的笑话:“韩王殿下,这样的护卫在南疆只有等死的份!你们大邺有句话说得好,老怕少壮!”

    韩王完全无视大头人,吩咐道:“不用客气,上!”

    大邺护卫和南疆勇士,两人对峙更像是父子对峙,可是最初快如闪电的对招,双方都没占到上风,直到勇士的弯刀砍在了护卫的左臂上,发出“当”的一声响。

    大邺这边的人们对此表示,很正常,毕竟左臂是义肢,用了上好的钢材和木材。

    南疆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护卫完好无损的左臂,怎么会?!

    南疆的弯刀是出了名的锋利快斩,怎么可能连条胳膊都砍不下来?!

    大头人都没能忍住自己的震惊和不可思议,脱口而出:“不可能!”

    说是迟,那时快,护卫趁着勇士错愕的瞬间,顺势借力夺下弯刀,猛一施力,勇士被当胸一拳重击,周围的人清晰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下一秒,南疆年轻的勇士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大头人麦色皮肤的血色尽退,嘴唇颤抖着:“殿下,你怎么可以在比试中使诈?!”

    韩王殿下哈哈大笑:“大头人,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样的护卫在南疆只有等死的份……还老怕少壮?!”

    “服不服?!不服再战!”

    大头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双手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即使亲眼看见,仍然不敢相信,不行,不能认输:“来呀,再战!”

    又一名年轻的南疆勇士,向前走了十步。

    韩王殿下头也没团支书,直接问:“你们谁还愿意出战?”

    又一名护卫大步向前:“殿下,吾愿迎战!”

    “好!”韩王被南疆人慌乱的神情取悦,也对自己的下属大加赞赏,“好好打,扬我大邺国威!”

    “是!殿下!”护卫手里拿着长剑。

    再次对峙,这次的南疆勇士很快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再也不冒然冲动,而是极有耐心地周旋,想要尽可能地发现护卫的破绽。

    可是两人双推磨似的转了一圈,勇士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他刚才发现,与自己为敌的护卫的左胳膊是银色的!手腕是银色的!连手指也是银色的!

    这些大邺护卫到底是什么人?

    勇士在纳闷,护卫却抓住了破绽,一个箭步过去,直接砍在了勇士的身上,一道鲜血飞溅而出。

第308章 卖妹求荣的大头人

    沈芩从钟云疏大手闪现的指缝里,看到一条胳膊就掉落在地,下一秒眼睛又被捂得死紧,耳边还有南疆勇士凄厉的惨叫声。

    钟云疏感觉到沈芩瞬间僵住、又微微发抖的身体,随手扯出急救用的布带,把她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凑到耳畔低语:“别怕!我在。”

    沈芩在抢救大厅见过更严重的车祸、工厂事故的外伤,那些是意外,可是这眼前却是活生生的杀戳,一时间有些透不过气来。

    “二轮胜!”韩王殿下掷地有声地宣布,看向大头人的眼神充满了蔑视,“三局两胜,还是五局三胜?”

    “他的手是假的!是假的!”二轮惨败的南疆勇士急着向大头人说明,“是银色的!”

    围攻状态的南疆勇士瞬间脸色大变,难怪刚才弯刀砍不动,一拳重击几乎毙掉命,人怎么和金属比硬度?这样的对战怎么打?!

    “放屁!”大头人一个耳光扇过去,直接把受伤勇士的头盔打掉了,“你这个战败的懦夫,竟敢信口胡说?!”

    “大头人,我是堂堂伊墨部之子,我怎么会说谎……”被打倒在地的勇士单手勉强撑起,“我以伊墨部之名起……”

    大头人没有说话,随手用一把弯刀取了勇士的性命:“妖言惑众,其罪当诛!”

    南疆勇士们的眼神一凛,纷纷要去救人,却被大头人穷凶极恶的眼神止住。

    沈芩只能听不能看,觉得这种紧要关头没道理如此软弱,径自把布带扯了,就看到南疆勇士一口鲜血喷出,溅在明晃晃的弯刀上,以及勇士凝在脸上的痛苦悲愤。

    这大头人根本是个浑蛋,这显而易见的答案,竟然杀同族封口,不是人!

    韩王殿下大笑三声:“大头人身为领帅,察不明、言不听,不如身先士卒亲身下场比试一番!来呀!”

    大头人用力拔出弯刀,大步走来,突然又停住。

    韩王几乎同一时间哈哈大笑:“当年本王在南疆重创你部,一念之仁留你一条性命,以为这么多年没见,已经成为大头人的你,还是一样的怯懦胆小自欺欺人!”

    “这样的你,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混进大邺来的?大约又是什么狗屁的兄妹之情,逼着皇贵妃冒生命危险把你弄进来的吧?”

    “首领保护族人天经地义,你享着首领才有的无上权利,却连战败后当质子的勇气都没有,反而把亲妹妹阿吉娜送来和亲!”

    “想来南疆战败以后,头脑清醒的长老也不剩几个了,不然怎么会选你这样贪生怕死、不顾手足亲情的畜牲当大头人?!”

    韩王一番话,让大头人身后的勇士们面面相觑,方才紧握弯刀的手,明显放松了许多。

    “你住口!”大头人作威作福这么多年,第一次被当众揭穿老底,立刻恼羞成怒。

    “你在南疆摆着大头人的威风,可知道阿吉娜的苦楚?!这样卖妹求荣的王八蛋,值得你们跟随吗?!”韩王的视线越过大头人,直接盯着勇士们。

    勇士们再次面面相觑。

    “来,大邺的护卫们,卷起衣袖和裤腿,让他们看看,在南疆说实话的勇士得到了什么样的下场?!”韩王一声令下。

    护卫们齐整照做后,露出了金属与木料混合的“义肢”,在阳光闪闪发亮,每个人的心里都和阳光一样灿烂!

    “南疆的勇士们,你们的同袍,刚才那位壮士死得多冤啊!”韩王神情戚戚,“这些年纪比你们大的,都是多年前征战南疆的大邺勇士们!”

    “他们都是千锤百炼的好汉,征战带走了他们的胳膊和腿,战事结束,大邺没有忘记他们,让他们可以过上好日子!”

    “本王就奇怪了,当年跟随大头人参战的那些勇士们呢?为什么一个都见不到?难道他们都死了吗?!”韩王再次一针见血,戳到了南疆的痛点。

    南疆勇士们刚毅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投向大头人的视线有了最根本的变化。

    连沈芩都不得不承认,韩王殿下自称是粗人,可是这句句诛心的唇舌,连大邺的言官都要甘拜下风。

    更重要的是,韩王殿下没有吹牛,这些伤残老兵们确实被照顾得不错,只是不知道仅限于韩王麾下的将士,还是大邺的伤残将士。

    “南疆勇士们,你们这群孩子才多大?十七八岁?还是二十几岁?在我们大邺,你们这些年龄的孩子,应该做自己擅长的事情,辛苦劳作给家人过富足的生活……”

    “可是你们呢?你们知不知道,按大邺律令,没有相关文书,混入大邺都按细作处置,是斩立决的重罪!你们为什么要听大头人的胡言乱语?”

    “为什么无视父母和情人的担忧,千里迢迢赶到大邺来?”

    南疆勇士们完全被韩王说服,将手中的兵器掷在地上,单膝跪下:“我等立刻返回南疆,有生之日再不入内!”

    韩王大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们现在离开,本王只当没见过你们,走吧!”

    “回去记得告诉南疆森林的各部头人,大邺陛下还能再活十几年,本王要当千年王八万年龟,大邺还是当年的大邺,别起不该有的念头!”

    南疆勇士们给死去的同袍和断臂一起埋好、做好记号以后,顷刻上马,带着伤重不醒的同袍,一骑绝尘,四散而走。

    韩王殿下完成了最后的补刀,傲慢地注视着大头人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就算本王死了,你也是本王的手下败场,一是无成的废物,卖妹求荣的混帐!”

    大头人从没遭过这样的羞耻、也没遇到这样的众叛亲离,抄起弯刀不要命地向韩王扑来。

    韩王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来人,把他拿下!”

    如果以单兵素质来说,大头人的武力值确实不错,可是人比人气死人,他的武力值在浴血沙场的将士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几道泥土横飞,金属与金属相撞的响动,以及大头人的哀嚎,五分钟后,大头人就被捆得严严实实,扔在了安氏女的脚边。

第309章 韩王的愤怒

    沈芩一直以为“郭子仪单骑说服回纥”是个传奇,今天看到“老顽童”式的韩王殿下,两个护卫几十句话,竟然把大头人说成了“光杆司令”,还直接生擒了,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韩王殿下的时候,满眼都是小星星。

    钟云疏真想把沈芩拽到了一旁,告诉她,吓退南疆勇士,韩王殿下只是部分原因,大显神威的“义肢”才是关键!

    这小妮子如此虚谷若怀,真是沈家的嫡传后人,和沈石松沈芪如出一辙。

    韩王直视安氏女:“给你一刻钟考虑,是继续为这个蠢货效忠,还是说出崔萍和杨梅的下落?”

    安氏脸白如纸,平添了病美人的柔美与脆弱,只是内在的孤傲正在消散,一个为堵众口不惜杀同胞的大头人,因为韩王的话而四散离开的南疆勇士们……

    血淋淋的现实,容不得她再存半点幻想,争名夺利的各部头人,卖妹求荣、为了一己私利就四处鼓动进攻大邺的大头人,即使有羽蛇神教辅佐,南疆依然是一盘散沙。

    安氏的眼神满是凄凉,当初和三贤一起跟随大祭司潜入大邺,托黄羊神教的噱头,疯狂敛财筹集军饷,掺和大邺皇子的夺嫡之争,每日殚精竭虑,眼看着胜利在望。

    万万没想到,却被邺明帝的意外苏醒搅得天翻地覆,永安逼宫,晋王被杀,晋王势力一败涂地。

    而当初力邀合谋的大头人表面上支持晋王,背地里全力支持安王,将羽蛇神教倾尽全力换来的胜局收入囊中。

    现在,大祭司和前辈们生死未卜,三贤毙命,大头人又是个不折不扣的鼠辈;本来永安地震、疫病肆虐,眼看着大邺摇摇欲坠,还有可趁之机。

    可是,邺明帝身体好转,韩王老当益壮,大邺的制造和技术远胜南疆,大邺的国力正在恢复,严防死守的户部秘帐运走在即,只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挽救不了羽蛇神教的颓败之势。

    安氏狠狠地啐了一口大头人:“呸!卑鄙无赖!”

    “这世上得到什么不用付出代价?”大头儿躺在地上,仍然振振有词,“当年我忍辱负重将亲妹妹送进大邺和亲,被多少人不耻!”

    “可是没有我和阿吉娜,你们如何进入大邺?如何凭符纸赚到那么多金银财宝?”

    安氏要不是被捆得结实,早扑过去咬死大头人了,一双美眸布满血丝:“禽兽不如!”

    “阿吉娜是我亲妹妹,我自然要辅佐她的儿子登上王位,扶她坐上皇后之位,让她先刷这么多年所受的屈辱!”大头人慷慨陈词,越说越大声。

    沈芩牙根痒痒的:“殿下,能让他闭嘴吗?太恶心了!”

    韩王殿下二话不说,用包了铁皮、坚硬的战靴头狠踢了大头人一脚,满意地听到他的惨叫声,骂道:“阿吉娜差点连命都保不住,你当大头人作威作福,还好意思说屈辱?!”

    “蹬!”又是一脚,更惨烈的叫声。

    “夺了王位和皇后位,你就可以把安王当作傀儡,在大邺当摄政王作威作福?!”

    “当!”第三脚。

    大头人喷出满口鲜血,叫得堪比杀猪。

    韩王殿下闪身,生怕被这畜牲不如的东西,污了衣裳:“才三脚就受不住,阿吉娜可是受了三十多年!”

    “忍辱负重的是阿吉娜,你算什么东西?猪狗不如!”“来人,扒了他一身皮,绑起来晒成人干为止!”韩王一声令下,走到安氏面前,“一刻钟到,你考虑好了吗?”

    安氏将韩王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悲愤交加得无法自已:“你们隔断大泽河的水,让森林枯死,在水里投毒,让我们生出一个又一个怪儿,我们要生存要活下去,才奋起反抗,又遭你们血洗,这世间还有没有公道?!”

    “我就是活活晒死,也不会说出她们的下落,大邺人该死,你们都该死!”

    韩王一怔:“我们什么时候阻隔大泽河的水?什么时候往水里投毒的?!不对,你必须说清楚!”

    “我们要是不讲大国公道,当年在南疆,本王就下令把你们屠尽又如何?斩草除根才永绝后患,本王没这么做!”

    “本王之军,军纪严明,路上无扰,强抢之事未发生一起!”

    “啊,不对!你这女娃娃最多二十几岁,自然不知道三十年发生的事情!和你说了,也没法证明。”

    “你放屁,呸!”安氏浑身上下只有嘴能动,见韩王如此厚颜无耻、罔顾事实,气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不要说以前,就说今年,南疆生了多少怪儿,多少母亲因此疯癫?!”

    韩王阅人无数,见安氏的悲愤是真、不像诓骗,不是悲愤到极点,也不至于到吐血的地步,忽然转身问:“白小鬼!”

    刚从库房里逃出来的白杨,勉强避开钟云疏和沈芩的眼神,狼狈地跑到韩王身旁:“殿下,草民在。”

    “你近年可曾去过南疆?”

    “回殿下的话,草民去过。”

    “南疆生怪儿的事情,可曾亲眼见到?”

    白杨犹豫不决,最后深吸一口气:“我们去的是大泽河下游的南疆森林,每隔几日就能见到放在河边接受洗礼的怪儿……数量多得惊人。”

    “什么?那些不焚烧深埋,还接受什么洗礼?”沈芩一个没忍住,“洗礼是什么样的处理?”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沈芩身上,仿佛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白杨回答:“他们把怪儿用芭蕉叶包裹,用丝线缠绕,放进水中,家人唱着歌谣直到看不见为止。”

    沈芩看着安氏,勉强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你们既然怀疑下毒,那么,处理怪儿就必须焚烧后封存。放进水里,怪儿身体里的毒物入水,鱼虫食之,鱼虫皆毒,附近村落就地取水捕鱼,毒物重新进入人的身体……”

    “安氏,你好歹是精通医理的佘女,不明原因的中毒和发病,焚烧封存是首要的处理。你们……不是,究竟是谁想出这么狗屎不如的洗礼法?”

第310章 达成共识

    安氏双眼圆睁、眼瞳颤抖,沈芩和钟云疏敏锐地感觉到,她的内心世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拼命挣扎的四肢磨出血痕,伤口崩裂,仿佛随时可能发疯。

    鉴于安氏是最了解南疆、并且最可能说实话的人,沈芩迅速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南疆的百姓需要你!需要你用医术治愈那些痛失孩子的母亲们!”

    “你不能死,不能疯!你必须坚持住!别忘了佘女的职责!”

    “拿水来!”

    沈芩接过钟云疏递来的水囊,掰开安氏的下巴,直接往里面灌水,灌到她呛咳为止,才暗舒一口气。

    安氏好不容易从剧咳中缓过来,水淋淋地注视沈芩,喘着粗气:“我不会告诉你她们的下落,你别白废心机了!”

    “如果你不是最了解南疆怪儿情形的人,我管你是死是活啊?”沈芩回得毫不留情,“还有,你口口声声大邺暴虐不是人,你抓走崔萍和杨梅做的就是人事?”

    “一路上,她们和你素昧平生,护着你拉着你,你就是这样感谢她们的?你和躺在地上的垃圾有什么差别?”沈芩直接踹了大头人一脚。

    “你骂她为什么带上我?!”大头人嗷了一嗓子,彻底晕了过去。

    “他卖妹求荣,你恩将仇报!”

    “……”安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时才知道沈芩平日的懒散完全是假象,只能怒目相向。

    “崔萍生下怪儿被赶出婆家,流落街头,就这样还不忘照顾同命相怜的女子们。你们南疆生怪儿的女子可怜,她就不可怜了?!”

    “还有杨梅,她是唯一的女药师了,她制药十次能成五次,我制药十次一次都成不了!如果真的能有什么解毒药,没有她不行!”

    “而你,如果能搞清楚怪儿的事情,早去忙活了,何至于在大邺瞎折腾。

    沈芩旁观了韩王对付大头人的全过程,中心思想就是“恩威并施”,安氏对大邺有多恨,对守护南疆的决心就有多大,她这样的女子应该能想通。

    沈芩带着十分真诚注视着安氏:“佘女的医术在南疆自然是数一数二的,不介意告诉你,我的医术在大邺也是数一数二的,既然怪儿事件的疑窦丛生,不如我们联手解决这件事。”

    韩王被沈芩不同于常人的想法做法惊到了,安氏是羽蛇神教的佘女,意志坚定,心狠手辣,她怎么可能和沈芩联手?

    钟云疏怎么也想不到,沈芩刚才还恨不得杀了安氏,现在突然邀请联手,她……实在太出人意料了,可他也注意到了安氏眼中的仇视减弱了许多。

    杀掉安氏很容易,她这么厉害,不管换成谁都不会轻易放过她;可是,要让安氏诚心实意地合作,似乎是白日做梦。

    沈芩观察着安氏脸上的细微表情和肢体语言,想了想,从双肩包里取出一份记事本,封题“永安怪儿”,打开以后是之前做的病例记录、分析图和调查表。

    安氏看着沈芩翻看的一页又一页,双眼中再次有了情绪风暴,看着看着,将嘴唇咬出了血:“你真的……她们都是?”

    沈芩合上记事本:“如果我猜得没错,派你沿途通风报信的人,并没有告诉你,她们就是生下怪儿的女子吧?”“她们擅长女红、柔弱又善良,却为世人所不容,在永安像过街老鼠一样,无处藏身。所以,我想带她们离开永安,到一个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治好病,可以过平静的生活。”

    “你精通医理,就一点都看不出,她们的极度虚弱是妇科病导致的吗?”沈芩觉得她要是不知道,才是活见鬼!

    “他们说,”安氏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他们说……她们是染了恶病的烟巷娼妓,被流放等死的,不知廉耻,好逸恶劳……”

    沈芩捂脸:“你当我们是傻子,或者你是傻子?真是这样,把她们往乱葬岗一丢就完事了,为何是韩王精锐亲自护送?”

    “因为只能继续询问研究,才能找到生下怪儿的原因,从根源入手,免得怪儿悲剧重演啊!”

    安氏的眼神一阵又一阵发直,好半晌,才喃喃自语:“我是傻子,真傻……”

    沈芩被夕阳的余晖刺到了眼睛,喃咕一句:“傍晚了,她们在哪儿啊?”失踪的时间越长,救回来的可能性越小。

    安氏沉默得仿佛像个行尸走肉,直到眼睛被火红色的太阳照得泪流满面,像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你发誓,你是真心要解决怪儿之事!若违此誓,天打雷劈、虫蚁噬成白骨,不得好死!”

    韩王忍不了:“钱家小子,不准向这种人起誓!”

    沈芩差点笑出声:“上苍一般都是瞎子,好人不长久,祸害留千年。我父兄救人的时候,听多了病人感激涕零的誓言,真遇到事了,人影都没有。”

    “到现在,他们都活得好好的,不止好好的,还能指着鼻子骂我呢!”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安氏诧异地注视着沈芩半晌,忽然笑了:“她们在山涧下的石洞里,快去,天黑以后溪水会涨,石洞就被淹没了……”

    “如果她们死了,就怪不到我身上了吧?”

    “她们死了,我就每天戳你一刀,戳到你死为止,”沈芩向来温和的眼神陡然转冷,“以我的能力,戳你一百八十刀,都是轻伤!”

    “好!”安氏仿佛灵魂撒裂的笑意更深了,深得让人难以辨认,她清醒还是疯着?

    “要是救不回来,就把你晒成肉干!”韩王怒不可遏,想出手,勉强忍住。

    “殿下,救人要紧。”沈芩整理好双肩包,直奔马厩。

    钟云疏紧跟在沈芩身后,生怕她一时性急,出什么状况。

    韩王立刻下令,护卫们立刻带上水下救人的工具出发,沈芩在上山的路上,很快就发现,徐然已经在山涧附近,正组织锁金村的村民搜寻。

    “山涧下有石洞!”

    “她们在石洞里!”

    傍晚山风很大,沈芩的声音被吹散在风中。

第311章 来得及吗?

    山风很大,将山涧落下的溪水吹出了弧度,锁金村的村民一脸茫然地看着对面的钱公子大喊大叫,再怎么努力都听不到。

    沈芩骑在马上看着吹变形的溪水,又看着吹断的树叶随风吹到对面,再看到齐山腰挂着的夕阳正一点点地下陷,韩王护卫们还在山下,再看一眼西洋表,一切都预示着没有时间了。

    忽然,沈芩掏出记事本,拆出里面的线页,拿炭笔写写画画,折出纸飞机,顺风掷出一架又一架,心里默念着:“老天爷,虽然不指望你睁眼,可是崔萍杨梅这么好的人,怎么也要给点风啊!”

    一架又一架被风吹远的纸飞机,在风的托送下,第一架落在了山涧的溪水中,第二架吹得更远一些,第三架再远一些,直到有一架落在了村民附近的崖边……越来越多的纸飞机落在村民附近。

    钟云疏惊到了,沈芩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这看似儿戏的折纸,竟然真的飞了不近的距离,让村民能捡到。

    离山涧不少路程的韩王护卫们目瞪口呆,这传信的方式,这难以置信的效果……

    一架纸飞机仿佛长了眼睛,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徐然的手中,他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有一幅奇怪的画,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山涧的样子,箭头奇怪,却清楚地指出山涧下有石洞,石洞里有两个小人……

    “乡亲们,山涧下有石洞,天黑以后会淹水,找到石洞立刻救人!”徐然握紧藤杖,大喝一声,“这是我们最新的任务,完成以后就可以各自回家!”

    面有疲态的村民们立刻有了精神,以最快的速度集中到山涧最中心的位置,用树藤编就的藤梯,代村长赵全站在下缘:“放!”

    “放!”

    “再放!”

    一截又一截藤梯不断向下再向下……

    众村民拽紧的藤梯很快只剩下一半,越放越多,眼看着几乎要放完,却还是只有不断地“放!再放啊!”

    与此同时,沈芩和钟云疏骑着马继续向山涧处飞奔,韩王护卫也在奋力往这边赶,圆圆的夕阳大球被山峦吞掉了一半,天光暗了许多。

    每个人看到夕阳的人,脸色都越来越难看,石洞还没找到,时间快不够了。

    “放啊!”

    “怎么不放了!”挂在藤梯上的赵全大声回问。

    “到头了,没法再放了!”站在山崖顶上的村民们着急慌忙地回答,另外一些人忙着拿柴刀砍附近结实的树藤,准备续编藤梯。

    可是,太阳越来越低,山风越来越强,越刮越猛,溪水越吹越歪。

    所有人一筹莫展,洞口找不到,都只能眼看着干着急。

    又过了不短的时间,赵全大喊:“找到啦!还要往下三十尺!”

    三十尺?!

    山崖顶上的村民一怔,只能更快地砍藤编藤,最快最愉,续编三十尺也需要半个时辰,可是天快黑了……没时间了。外围的沈芩和钟云疏看得最清楚,向下三十尺,就是水潭上方两尺的地方,从上向下放三十尺,最快的方法是跳进水里向上爬。

    钟云疏翻身下马,把外袍和随行的大包都系在沈芩的马背上,嘱咐道:“村长们在山崖顶,他们手中有药,我们不用赶去。”

    “你在这里等,告诉韩王护卫在水潭边待命!”

    “你去哪儿?”沈芩忽然意识到钟云疏的打算,望着深深的山涧,一阵阵地发怵,“你站住!这样跳下去会没命的!”

    钟云疏跳下一棵大树,在悬崖峭壁的树枝间摇来荡去,仿佛一只灵活的长臂猿,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地靠近藤梯最下缘的赵全。

    沈芩只觉得一颗心快蹦出嗓子眼了,可是天生不会尖叫,只能握紧了缰绳,不断崔眠自己,怪物一样的钟云疏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什么事,她也能治好他!

    嗯,一定没事的!

    嗯,一定能治好他!

    这样想着,她用最快的速度在纸上写写画画,折着另一款式的纸飞机,往山下扔去一架又一架,用手势比划着,让韩王护卫们捡起来。

    韩王护卫们刚被一波神奇纸飞机惊得目瞪口呆,好奇心更是燃到了极致,忽然一名护卫指着半空中:“队长快看,钱公子也给我们扔了,还在比手势呢!”

    话音未落,护卫们就看到盘旋在半空的另一款纸飞机,同时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大喊:“快,盯住了!”

    “那里!那里!”

    “往这里飞过来啦!”

    护卫们激动不已,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把纸飞机盯丢了。

    “掉下来了,快捡!快捡!”

    “捡到啦!”

    “快打开!”

    “钱公子让我们去水潭边准备营救,走!”

    “出发!”

    韩王护卫们立刻改变方向,向着水潭奔去。

    与此同时,原本站在最安全位置的徐然,把藤杖插在了大树边,嘱咐道:“我去去就来,如果回不来,赵全就是村长!”

    “村长!”村民们大吃一惊。

    徐然在他们的惊呼声中,攀着藤梯手脚并用地飞快向下,有几次抓手不稳差点摔下去,上下左右看着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一阵倒吸气。

    沈芩看到徐然向下时,只觉得半条命快被他吓没了,平时一副垂死老朽的样子,只经过短时间的体能恢复和锻炼,就敢自己下藤梯,这个白痴笨蛋加三级!

    此时此刻,圆形夕形只剩一点红晕,天色也很暗了,水潭的水面正以难以察觉的速度慢慢上升。

    “太阳快没了!准备火把!”崖顶传来呼声,几支火把很快燃起。

    赶到水潭边的韩王护卫们,直接将火把插在了最佳照明效果的位置,保证营救可以顺利进行。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徐然下到了赵全上方,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令:“把缠腰绳给我系好,现在往下爬,如果我今天死了,你就是锁金村的村长,密帐安全送到永安,大家就自由了!”

    赵全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问什么,可是一看到徐然的表情就知道,不管有多少疑问,他是认真的!

    沈芩望着上中下三段忙碌的救援队伍,又看了一眼西洋表,呼吸异常沉重,最多还有十分钟天就完全黑了,能把她们救出来吗?

第312章 没时间了

    此时此刻,石洞里夕阳斜照的光渐渐减弱成一线,洞内最深处的崔萍和杨梅背对背被绑得严严实实,第一百一次试图挣脱失败。

    “呸!”崔萍终于吐出了塞嘴的布,紧接着就是一阵干呕,好不容易缓过来,立刻出声,“杨梅,转过来!”

    背后的杨梅浑身一僵,急忙转头,看着崔萍把自己嘴里的布一点点叼走,嘴巴总算自由了,连呼几口气,“谢谢崔萍姐。”

    下一秒,惊呼:“崔姐,洞里进水了!”

    崔萍心中一凛:“水往哪里来?”

    “落进洞里了,越来越多了!”杨梅看着洞口的一小滩积水,径直向自己身边蔓延,水量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我们会被淹死在里面吗?”

    崔萍跟着巡视铁甲的父亲学了很多杂七杂八的常识,早就知道这个石洞是外高内低的走向,水往里灌没有出口,她们被捆得这样严实,淹死也就是两刻钟的事情。

    “崔姐,我们该怎么办?”杨梅说话时带着哭腔。

    崔萍的手脚都被绑麻了,挣了一下发现还能勉强半蹲:“杨梅,你听好,钱公子他们一定在找我们,我们要往洞口移,那里地势最高……”

    “杨梅,我数一二三,一起往洞口移,能移一点是一点,千万不能摔倒知道吗?摔倒的话,石洞的水没满,我们就被水呛死了。”

    “杨梅,别哭……我们一路千难万险都过来了,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嗯……”杨梅泪流满面,“听崔姐的,慢慢的。”

    “一!准备!”

    “二!”

    “三!起!”

    杨梅没想到和崔萍能这样配合,“崔姐,我起来了!”

    “一!迈右腿!”

    “二!迈左腿!”

    “……”

    两人极缓慢地、异常艰难地保持着微弱的平衡,慢慢地一点点向洞口挪去……好不容易挪到三分之二的路程,最后一线微弱的光也消失了,周围一片黑漆漆。

    “崔姐,我看不见了!”杨梅惊呼出声。

    “没事,我们像刚才一样,慢慢地移……移到洞口说不定就会有人看到我们!”崔萍将巡视铁甲之女的果断勇敢,发挥到了极致。

    “好……”杨梅忍不住哭出声,可也只是一声,就生生地咽回去了。

    “再来!”崔萍自己心里也没底,因为这两年的经历已经把她所有的信仰和希望,彻底扑灭了,之所以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守着一口不甘的气。

    更重要的是,还有沈芩钟云疏韩王殿下,不计回报地帮助,让她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

    两人又以极慢地速度移动着,突然杨梅被脚下的小块石头一绊,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半边身体泡在冰冷的水中,浑身一激灵。

    “崔姐,对不起……”杨梅默默流了一整天的泪水,此时此刻觉得眼泪流干了。

    “傻了吧,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们再慢慢爬起来!不能这样泡在水里,会生病的!”崔萍对沈芩有近乎盲目的信任,求生欲望没有减弱半点。

    “崔萍!崔萍!”一个非常陌生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在山涧响起阵阵回音。

    “崔姐,你听到了吗?”杨梅激动极了,“有人在找你!”

    崔萍怔住了,因为经常替父亲巡视街市的缘故,对人的声音极为敏感,许多声音听一遍就能记得,可是这个声音从没听到过。

    “崔萍!”

    “崔萍!”徐然举着火把挂在藤梯的边缘,焦急地呼唤,“还活着吗?说话啊!”

    崔萍再也顾不上其他,大声高喊:“我在!我们还活着!”

    可是她们不在洞口,洞口边还有溪水的声音,把她的声音阻隔了大半。

    徐然看着越涨越高的水潭面,心急如焚,等不到回应,情急之下索性松了手,径直跳了下去。

    另一个入水声几乎同时响起,是同样跃入水中游到石洞附近的钟云疏。

    “崔姐,我听到水声了,有什么东西摔到水里的声音,可响了!真的!”杨梅更加激动,“我们要爬起来,再往前走!”

    入水声和呼喊声,给了她们无穷无尽的动力,两人一边大喊着,一边往洞口移动,一点又一点。

    钟云疏踩着水中的暗流,一点一点靠近冲力极大的山涧溪水,一个猛子扎过去,像最抗水压的潜鱼,借力游出,一个纵身冲进淹了小半的洞口。

    “崔萍,杨梅,是你们吗!”钟云疏抹了一把脸,被冰冷的水流冻得浑身哆嗦,吐出含在嘴里的火折子、取出藏大水囊里的柴枝,点出了一支小火苗,照亮了石洞。

    “我们在里面!我们在呢!”杨梅和崔萍一起大声高喊。

    钟云疏立刻举着柴枝循声找去,没走多久,就看到了满脸水渍的崔萍和杨梅,立刻抽出随身的佩刀,替她们割断绳索。

    “钟大人,啊……”杨梅哭得稀里哗啦,激动得说不出什么话。

    “崔萍!崔萍!”徐然也游进了石洞,算不初愈的身体经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你在哪儿?”看到洞内微弱的亮光,立刻扶着洞壁大步过去。

    冲到崔萍和杨梅面前时,刚好看到解了绳索的她们,软软地瘫在地上,四肢麻木地使不上力气。

    钟云疏看着摇摇欲坠的徐然,难得唬着脸:“你不要命了吗?”

    徐然赶紧扶起崔萍,只说了一句:“水已经淹到小腿,再不出去,会淹死在这里面的!快走!快!”

    崔萍冷不丁被扶起来,满眼困惑地看着钱记药铺里,朝夕相对,却从来没和她说过一句话的奇怪老人家,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拼了命来救自己?

    如果真是旧识,为什么从来都不和她说话。

    钟云疏飞快地估算一下,扶起杨梅,取下脖子上的绳子,系住她的双肩:“快走,离开这里!”

    “你们也赶紧跟上,没时间了!”

    然后拽着杨梅,大步向洞口走去,纵身一跃,向着准备就绪的韩王护卫方向游去。

    “走!”徐然绷着脸,避免和崔萍的社线有任何交集,“护卫们在水潭的那边等着接应呢!”

第313章 潭水深寒

    沈芩从钟云疏跳进水潭的瞬间,就翻身上马,向韩王护卫们歇脚的地方冲过去。一直在这附近晨跳,她知道水潭不少事情。

    无当山高,山顶终年积雪,盛夏时积雪渐消,形成山涧的一线溪水,汇成一眼面积颇大的水潭,平日看起来像个湖,白天潭水清凉,天黑以后,潭水冰凉刺骨。

    沈芩边骑马边思索,从山路边缘的水潭边,到山涧下方的石洞口,有将近五十余丈的距离,粗略估计有一百多米的距离,就这还是可以接应的最短距离。

    如果是白天,水温尚可,这个距离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在黑暗而冰冷刺骨的水中游泳,还要带着人一起游出来,难度实在太大。

    正在这时,韩王护卫们将马背上的大包袱拆开,取出了水面行军的特别装备——浮桥:一人宽、半人高的木板、木板下面用皮革做成中空的气囊系紧,板与板之间用绳索和搭扣联接,拆卸安装都很方便。

    很快,护卫们用系牢在树杆上的绳索为起点,一块又一块联接,不出一刻钟,狭窄的浮桥就搭好了,岸边与石洞出口的距离,缩短了三分之二,可是剩下的三分之一暗涌厉害、上面还有溪水流淌,仍然充满艰险。

    护卫们留下四人看住浮桥,其他人从桥面走过去,冲着隐隐有亮光的石洞,大声呼喊。:“钟大人!快上桥!潭水太冷啦,会冻出人命的!”

    钟云疏刚跳入潭水,觉得水温还能忍受,等他带着杨梅重回水中时,几乎有冻僵的错觉。

    杨梅的双腿痉挛得动弹不得:“钟大人,我的腿抽筋了!”喊完这一声,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钟云疏见状,急忙拽住杨梅的手,又怕被她缠住,只能单手勾住她的肩颈,让她脸朝上、维持顺畅呼吸,只靠一条胳膊两条腿,慢慢地向浮桥游去。

    护卫们见状,急忙甩了外袍鞋袜,跳进水潭里,万万没想到,刚下水没一会儿,全都被潭水激得双腿抽筋,只能憋着一口气返回。

    钟云疏也冷,只是体质异于常人,撑得比寻常人更久一些,可即使是他,护卫们也能看出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游得越来越慢。

    紧要关头,沈芩翻身下马,就近拽了树藤编成了藤圈,大小刚好能套进一个人,又用绳索缠紧,做成了树藤版的“救生圈”,一把抱起,就往浮桥上扔,同时高喊:

    “把这个套在钟大人身上,然后拽着绳索往这边拉,可以节省力气,快!”

    一筹莫展的护卫们听到了,赶紧捡起来,跑到浮桥的那头:“钟大人,接住!快接住!”

    护卫们抱着树藤圈掷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成功套住了钟云疏,几人合力一起拽着绳索往岸边拉:“钟大人,抓紧啦!”

    “快!快啦!钟大人快撑不住啦!”

    人多力量大,钟云疏拽着杨梅,护卫们拽着树藤圈,一截又一截,终于把他们拽到岸上,生了火堆,取了干净的衣服给他们换。

    沈芩支起用细竹子和麻布缠成的简易屏风,先让杨梅把误咽的潭水都拍出来,然后换了干净的衣服,又给了她热水和吃食,安置在火堆旁:“等她吃完,立刻把她送回药铺,泡热水澡。”

    “是,钱公子!”一名护卫立刻认真执行,盯着杨梅吃东西。

    沈芩又冲到钟云疏身旁,见他冻得嘴辱发白,浑身水淋淋地直打哆嗦,刚接过护卫们送来的衣服,立刻说:“村长和崔萍还在石洞里!”

    “护卫们,用刚才的法子,把他们拽过来。”钟云疏很冷,可是碍于这荒郊野外、众目睽睽之下,不想在这里换衣服。

    沈芩立刻又搭好了第二个方形简易屏风:“树藤圈很好用,你现在赶紧把湿衣服都脱了,擦干换上衣服,我这儿有热的吃食和水,快点!”

    钟云疏的眼神有些闪烁,最后还是一古脑把湿衣服都扔到了一旁,着急慌忙地擦干身体,在沈芩强行帮忙下,换好了干净的衣服,还是冻得直发抖。

    沈芩用上好的皮子裹好钟云疏冻得直哆嗦的脚,把全身上下能盖的东西,都堆在他的身上。

    下一秒,他浑身一僵,沈芩抱紧了他。

    “抱紧我,染上风寒我治不了你!快点!”沈芩只穿了单薄的夏衣,确定自己现在够热够温暖,能在转移过程中,争取到一些时间也是好的。

    钟云疏紧紧地、又小心翼翼地抱住沈芩,仿佛在沙漠中行走多日、渴水濒临崩溃的行人,终于发现了一处不是幻象的水坑,紧张、害怕、渴望又矛盾,生怕喝到的第一口水还是幻觉。

    “热一些了吗?”沈芩怎么也没想到,左手中医右手西医的自己,竟然还要用这种原始至极的人身温暖来救助人,而且还是冻得直哆嗦的钟云疏,好弱!

    “嗯!”钟云疏恨不得把沈芩整个圈住,可又怕自己冻到她。

    沈芩的脑袋窝在钟云疏的肩颈,向上看到他湿透的长发还在滴水,滴得到处都是,有几缕细流从额头脸庞蜿蜒而下,再配上他轮廓深邃的侧脸,仿佛在无声流泪,心一下子就被戳到了。

    立刻抓了布巾,窝在他身侧替他擦拭头发上的水,很快把他的脑袋擦成了一个鸟窝,可即使是这样,竟然看着也很帅,简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英俊。

    钟云疏只觉得脸颊越来越热,疲倦和酸胀的四肢,让他昏昏欲睡,可是看沈芩这样为他忙碌,又舍不得闭眼,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

    记不清这是沈芩第几次为他辛苦为他忙,只记得他少有的几次体力不支、身受重伤,她都陪在他身旁。

    小时候伤重厉害,被送进沈家医治,她像个放大的精致陶人娃娃,好奇地观察他;被刑讯到几乎没命,醒来后看到了争取已久的她;地震受重伤再次醒来,陪在他身旁的,还是她。

    这世上,最关心他死活的人很多,比如,邺明帝,义母,雷鸣;而即使他毫无用处,仍然在意他疼不疼、伤得重不重的,却只有沈芩一个。

    足够了!

第314章 心有千结

    沈芩费了不少劲,才把钟云疏的头发擦得半干,前所未有地想念吹风机和干发帽,蹲下来收拾布巾时,看到他难得一见的傻笑。

    完了!

    沈芩心里咯噔一下,他是不是开始发热了,立刻伸手,一手摸他的额头,一手摸自己的,没体温表也是真心不方便。

    钟云疏任凭沈芩怎么折腾,半个不字都没有,只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可以把国仇家恨、勾结倾轧统统抛到脑后,只剩他俩。

    沈芩确定钟云疏没有发热,身体正在迅速回暖,理智迅速回归:“护卫大人,把钟大人也送回药铺去,喝热茶,泡热水澡,快去……”

    “是,钱公子!”护卫们移开简易屏风,将钟云疏扶上马背,又用厚软的大氅将他裹住,三匹快马一起离开。

    “方便的话,再带一辆马车回来!”沈芩望着快马离去的模糊轮廓,救出两个,剩下的两个才是危重病人。

    正在这时,山涧上传来一阵模糊的欢呼声,锁金村村民们动作迅速地收着藤梯,火把照着每一张喜悦的脸庞。

    沈芩听到响动,急忙转头,浮桥上的护卫们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体力几乎耗尽的崔萍拽上来,然后才把拿自己身体托底的徐然救上来,两人已经是半昏迷状态。

    “钱公子,崔姐和村长不行了!”护卫们眼神异常焦灼,一边努力把他们从浮桥搬到岸边。

    沈芩扑过去,崔萍和徐然浑身水淋淋的、脸白如纸、呼吸微弱、全身颤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随即听心音、触颈动脉、看瞳孔对光反射……好一会儿才确定他俩是因为突然的寒冷,导致的短暂晕厥。

    尽快恢复正常体温是关键,毕竟这个时空没有抗生素,受寒得个肺炎什么的非常容易,到时,沈芩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于感染。

    这两个急症病人,搁在现代,那必须是两个医生两个护士分头忙活;然而,沈芩一个人,不仅没有心电监护,连个帮手都没有,让护卫们将两人分别搬进简易屏风里,自己来回跑。

    崔萍最先醒,但是她被溪水冲下的瞬间,呛了不少潭水进去,整个人内外俱寒,抖个不停,即使这样,仍然不忘要求沈芩:“先救他,他被暗涌卷着撞了石头,上浮桥的时候在下面托着我,他伤得很重,先救他……”

    沈芩知道现在保温是关键,徐然有护卫们在更衣、烤火取暖,就算他确实受伤很重,严重到要动什么手术,也要回到药铺才可以。

    另一方面,灾区救援的原则,在时间人手各方面条件都不足的情况下,先救存活率高的病人,然后才是最危重的病人。

    所以,她现在最先要保住崔萍,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崔萍的身体素质比徐然好得多。先把她照顾好,之后的时间就可以全力治疗徐然。

    一刻钟以后,崔萍被沈芩的怪异手法拍出了误喝进去的深潭水,换上干净衣服,又被布巾包好了滴水的长发,瑟缩着靠在小火堆旁,烘着手脚取暖。

    沈芩确定崔萍在稳定状态,立刻撇了她直奔徐然那边,没想到刚进屏风,就看到衣服已经换好、同样包着头发的徐然,闭着眼睛碎碎念:“先救她,救她,不要管我……”

    “她醒了,状况不错,等马车来了,就可以送回去泡热水澡,她很安全。”沈芩安抚道,然后凑到他的耳畔,压低嗓音,“她让我先救你,你告诉她了?”

    徐然浑身一颤,摇头,她那么聪明猜出来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你就没打算活着回来是吧?”沈芩仍然压着嗓音,问得咬牙切齿,之前还说得好好的,要加入他们,突然又反悔是几个意思?

    徐然一动不动,装死。

    “……”沈芩叹气,“撞在哪里了?”

    徐然筋疲力竭,呼吸急促,不想说话,不想被治愈,只想这样等死。

    脑海里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躺着,能清晰地感觉到鲜血从身体里流出、带着暖意湿濡了衣裳、沾满了双手……

    也能感觉到伤口渐渐强烈的疼痛,身边只有愤怒得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的父亲:“徐家没有你这样的逆子!”

    “老夫一身正气,没想到老了老了,还会家门不幸,闹到要自己动手清理门户的地步!”

    “你这个混帐东西!你怎么还不死?!”

    徐然仰面朝天躺着,薄薄的眼皮下,眼球颤动得厉害,这一刻,他不太分得清自己是谁,身在哪里,活着要如何继续走,死了又会埋在哪里……

    沈芩看着徐然颤动的眼睛,以为他有什么突发状况,赶紧扒开眼皮看瞳孔对光反射,数脉搏和呼吸……还想做什么的时候,手被摁住了。

    “只是有点累,”徐然看了看自己枯瘦的手,慢慢移开,“你别忙了。”

    “你不准死,”沈芩看着他生无可恋的脸,真是百感交集,这货真的有办法让人变得特别消极,“佘女打算合作,我需要有个观察者,看她是不是说真话。”

    “能不能恢复她们的名声,就看你的了。”

    “你很重要,不准死,撑下去。”沈芩现在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无理取闹,只是直觉刚才徐然和崔萍在石洞里发生了什么。

    所以,徐然这个日常守信的锁金村村长,终于敌不过长久囤积的负面情绪,在身体极度疲惫和虚弱的情况下,彻底缴械投降了。

    “如果我死了……就一把火烧干净,”徐然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睑,“我记得农田里也要撒灶灰,据说能渥土,烧完以后就撒在土里,栽一棵银杏树……”

    “她最喜欢金黄色的银杏叶,我曾经请金匠做了一枚黄金银杏叶的步摇给她,她没收……”

    沈芩和他闲聊的同时,一直注意着他的身体变化,他本身就体温偏低,现在的体温比上岸时又低了一些:“不要再说话了!等马车来!”

    “徐然!”几步之外的四方简易屏风里,传出崔萍的声音,“没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第315章 守夜

    “钱公子,马车来了!”护卫的大嗓门几乎把崔萍的声音完全盖掉。

    沈芩注意到徐然努力握紧了拳头,就知道他还是听到了,自己说多少句,都不及崔萍的三个字,啧啧啧,这差别待遇真让人忧桑!

    “护卫大人,把他们搬到马车上,我们立刻回药铺!”

    “是,钱公子!”

    韩王殿下的护卫们做事干净利落,灭火堆、收拾东西、运病人上马车,几乎是同一时间完成。

    马车里,崔萍蜷缩成一团,垂着眼睫。

    徐然躺在活动木榻上一动不动,鼻尖上粘着观察呼吸的细绒线,身体仍然微微颤抖,脸色越来越苍白,即使裹上了所有能找到的衣物,仍然阻止不了他的体温下降。

    “护卫大人,快,越快越好!”沈芩的心揪了起来,再这么下去,徐然真的会死!

    驾马的护卫立刻把鞭子甩得啪啪响,马车的速度陡然快了起来。

    马车刚在药铺门前停下,赵箭和陈娘立刻扛着简易担架来接,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徐然搬到沐浴间,泡进加了驱寒药物的温水木桶里。

    沈芩扶着崔萍进了女沐浴间,心中暗想,幸亏木桶备得多,不然今晚可怎么过?

    巡查完四个病人,沈芩又抱着竹箩进库房取了药材,将煮药步骤告诉了陈娘,给今晚下水的护卫们煮夏季的驱寒茶,主要原料就是大枣和姜。

    陈娘的时间管理和统筹法,掌握得极好,在厨房里做菜煮饭熬药煮茶,一个都不耽误,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全部准备就绪。

    在此期间,沈芩脚不点地在四个病人之间来回,在陈娘喊吃晚饭的时候,徐然的状况仍然不乐观,干脆都把晚饭搁在木托盘里,守在旁边吃。

    赵箭边吃边喂钟云疏,陈娘喂杨梅,沈芩喂崔萍,护卫们围着徐然转悠,时不时往木桶里加热水,还取来陈年麦杆当吸管,让他方便喝热汤。

    一个时辰以后,杨梅不再畏寒发抖,裹着被子睡了;钟云疏堪比怪物的体质,再次让沈芩刮目相看,他已经完全没事了。

    崔萍三年前雨夜跪求喊冤时落下的病根,被冰寒的潭水给激了出来,浑身发抖,全身关节酸胀疼痛,沈芩赶紧又开了一剂驱寒驱风湿的方子,去库房取了药材,交给陈娘。

    徐然不断下降的体温终于稳定了,脸色依然苍白,被逼着喝了不少汤药以后,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整个人又像去鬼门关走了一趟,灰白的头发看得特别扎人。

    韩王殿下的护卫们照顾徐然,尽心尽力,见他好转过来,个个面有喜色。

    只有沈芩知道,徐然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身体底子,这次受寒呛了水又漏了个底朝天,想调理回去简直难上加难。

    徐然泡完药浴,又被护卫们把四肢搓热,自己撑着又吃了不少东西,然后才被稀世珍宝似的搬回床榻上。

    沈芩又一阵望闻问切,确定其他三人身体无恙,决定在徐然这边守过今晚再说。

    徐然平日睡眠不多,确切地说,比钟云疏睡得还少,总是在大家睡得很熟的时候,独自在院子里徘徊,将怪物风格贯穿始终。

    现在,只能闭目养神,顺便装睡。

    沈芩安置好了三个病人,并且保证有人看护,又去厨房转了一圈,搜刮了不少吃食,转到徐然的屋里,让护卫们喝完驱寒茶也去休息。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徐然一个人。

    沈芩从库房找来一张可折叠罗汉榻,将吃食摆在罗汉榻旁的小矮几上,又把蜡烛和门窗仔细检查了一遍,刚坐下,就听到敲门声。

    赶紧开门一看,是刚睡下的崔萍:“你怎么来了?”

    陈娘跟在崔萍身后,抱着一个大铺盖卷儿:“崔姑娘硬要搬过来,说省得你两头跑。”

    沈芩长叹一口气:“陈娘,你快去睡吧,今天忙坏了。”

    陈娘看着她俩,不太情愿地走了。

    没一会儿,又传来敲门声。

    “陈娘,放心,守一晚的能力还……”沈芩边开门边打趣,万万没想到,门外是钟云疏,忙得太过的大脑慢了许多拍,“是有的。”

    “你不好好躺着,来这里做什么?”

    钟云疏没有回答,用抱着铺盖卷的身体语言表示,陪你。

    “得,”沈芩已经累得快瘫了,其实分不出力气来拒绝他俩,“行吧,行吧,都躺好,赶紧睡。”

    忽然,门外又传来响动。

    沈芩一脸崩溃地打开门,难道杨梅也来了?

    一对大叉角从门边硬挤进来,不是别人,正是被关了一天非常生气的白鹿,在沈芩屋子里等来等去等不到人,循声找来了。

    “进,进,进……”沈芩苦笑,“反正这屋子够大。”

    白鹿晃着大叉角左右看了看,直接上了罗汉榻。

    沈芩刚想赶它下来,只看了一下又大又黑的鹿眼,秒秒钟败下阵来,行,行,行,你萌你有理,好看是王道。

    迅速画好看护记录单,拿薄森板垫了,搁在徐然的床铺旁,一抬眼发现,崔萍打好地铺,睡在了离徐然最远的角落。

    好嘛,这位女中豪杰行事果然与众不同。

    沈芩眼睛大,视角广,自然没有忽略徐然的紧张,和崔萍的忧心忡忡;也注意到了钟云疏的复杂神情。

    忽然有什么来蹭到沈芩的手,把她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却发现白鹿躺在罗汉榻上,现在又下来了,努力叼着她的衣袖往回拉。

    “乖,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今晚我守夜,不睡了。”沈芩一时间哭笑不得,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养了条狗,还是头了一头鹿?

    白鹿站得笔直,在屋子里哒哒地走了一大圈,最后卧在了徐然的床榻旁,刚好形成了一个鹿形大靠垫。

    沈芩瞬间明白了白鹿的意思,靠在它的身上,顺便观察徐然的呼吸和心跳,没一会儿,她又落进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还有点热,是钟云疏。

    两人一鹿静悄悄,徐然睁开眼睛苦笑:“钱公子,你还是早点歇下吧,如果哪里不舒服,我再叫你也来得及。”

第316章 互不相欠

    “你身体稳定,我就谢天谢地了,还管这么多,赶紧睡!”沈芩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事实上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可是大脑却忙得煞不住车,仍然兴奋地不行。

    屋子另一边的崔萍,在服了有止疼效果的沈家秘药以后,四肢疼痛减轻了许多,一整天的精神紧绷到现在,才算彻底放松下来,终于沉沉入睡。

    沈芩确定崔萍无恙以后,又回到钟云疏身边,心里感慨,不管是人形肉垫还是鹿形肉垫,都好舒服,咦,不对?!

    她这么想念钟云疏,就因为他靠起来很舒服?

    这个……这一秒,被自己发散出太空的思绪给惊到了。

    钟云疏抬手遮住圈在怀里的沈芩的眼睛:“闭眼。”

    “哦。”沈芩哼哼。

    “好好休息,密帐这两日就要出发,以后会非常忙碌,”钟云疏圈住沈芩缓缓下滑的腰肩,在她耳畔低语,同时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药味儿,这是在无当山另一边梦寐以求的安心感觉。

    “……”沈芩不得不承认,钟云疏的大手、体温呼吸甚至心跳声,给了自己最多的安全感,乖乖闭上眼睛,完全放松地靠着他,“过半个时辰叫醒我……啊……”

    一个大呵欠以后,就睡得不省人事。

    徐然睁开眼睛,借着蜡烛的亮光,望着床榻旁两人一鹿的身影,抬眼的瞬间不期然撞上了钟云疏的视线,被他眼中的柔和宁静惊到了,毕竟记忆中他即使笑容满面,眼神始终带着疏离的冷漠。

    半晌,徐然轻声开口:“羡慕你。”

    钟云疏微一点头,坦然迎接徐然羡慕的眼神,沈芩好好的,什么都好。

    “她一直是这样,对什么人都尽心尽力吗?”徐然看不懂沈芩,同样经历了家世动荡,看透了人性最黑暗的一面,他已经没有关心别人的能力,可她却完全不同。

    “分人。”钟云疏轻轻摇头,专注救人的她最光彩夺目。

    “有你的功劳,”徐然平日不说话,眼睛耳朵却从不闲着,钟云疏在不在,直接决定沈芩的状态,他看得一清二楚,“你们……”

    “我能陪在她身边,就心满意足了。”钟云疏说了一半真话。

    “自欺欺人。”徐然拆穿他。

    “有人求而不得。”钟云疏和徐然并没有什么交情,秒秒钟戳穿他,完全不留情。

    徐然心里颇有些不甘,同为怪物,必须反驳:“她说,没她的允许,我不许死。”

    钟云疏笑而不语,徐然大概就是沈芩常说的死傲娇货:“然后?”

    徐然沉默地闭上眼睛,慢慢转身,背对着钟云疏。

    钟云疏大获全胜,沈芩又在他怀里换了更舒服的姿势,双手搂着他的腰,这样无条件的信赖让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而屋子另一边的崔萍也翻了个身,眼泪从眼角直接流进枕头里,该怎么对待徐然,让她坐立不安,如果以前是真实的恨意,从沈芩那里知道他也是受害者,她怎么也没法硬起心肠对他。

    尤其是在石洞里,他浑身颤抖着开口:“我是徐然,先出去,以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然后,坚定地扶她往外走。

    潭水冰冷刺骨,她好多次快撑不住,都是他不管不顾地拖着拽着,拿自己当垫子托她上浮桥,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根本不想活,或者,如果她不愿意原谅他,他就想以死谢罪。

    自己家被害得这么惨,他家现在也七零八落,她怎么可能再这样恨他?

    现在,哪怕窝在角落,她仍然能看到徐然干瘦蜷缩的身形,几乎能让薄被压塌的虚弱;闭上眼,就是徐然满含愧疚又虔诚的眼神,理智和感性激烈交战,让她更加疲惫。

    这事情今晚如果没有个了结,崔萍知道自己根本没法入睡,于是起身,轻轻走到徐然的床榻旁:“今晚你救了我很多次,之前的事情两清了。”

    “我们互不相欠!”

    徐然猛地坐起来,无力的双手没撑住,咣当一下倒在床榻上,磕了额头,顾不上眼冒金星的眩晕,仍然急切地注视着崔萍,嚅嗫着嘴唇,千言万语想说,话到嘴边转了一大圈,始终没说出一个字。

    崔萍又一次被他复杂的眼神震慑了,暗藏了那么多苦楚和脆弱的眼神,思来想去,也只挤出一句话:“钱公子也吃了很多苦,你赶紧好起来,别累着她。”

    “啊。”徐然张了张嘴,惊喜凝在脸上,很快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慢慢地,慢慢地躺回去,又恢复原样。

    崔萍站在床畔注视他许久,犹豫不决地伸手,最终仔细地替他掖好薄被,才转身回去。

    徐然一口咬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住,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就这样渲泻干净,虽然身体还是无力,但是他开始期待天亮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许久,全程偷听完的沈芩悄悄地换了个位置,没错,一开始确实睡着了,可是梦到她抱着钟云疏以为又是做梦,赶紧醒过来,醒来发现是真的,一开心又睡不着了,立刻装睡。

    印象里,崔萍和徐然都是很好的人,沈芩真心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就算刚才不算合解,好歹也算两清的开始,时间还长,一切皆有可能。

    嗯,沈芩靠着钟云疏傻笑,调皮地拿头顶蹭他的下巴,非常意外又吃惊地发现,他怕痒,这位身体素质堪比再造战士的大怪物,竟然怕痒,忽然就觉得他好萌。

    嗯,一直这样该多好?

    想着想着,沈芩忽然警觉起来,不对啊,说好的,好不容易穿一回,生死大关闯了一次又一次,梦想是“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为什么只见了这一株奇花异草,就对草丛没兴趣了呢?

    不行!

    坚决不行!

    就在沈芩纠结又震惊的时候,钟云疏的大手再次遮住了她乱瞟的眼睛,结实的胳膊把她圈得更紧,语带威胁:“赶紧休息。”

    好吧,沈芩总觉得钟云疏除了体质非人以外,说不定还有心理控制术这种技能,不然,为什么他一说休息,她就感觉很困了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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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医难当介绍:
穿了!
OMG!罪女沈芩,还要替沈家申冤报仇啊?
沈芩左手中医右手西医,怎么也要靠自己过上“有钱有闲有美男”的精致生活,当个娇滴滴的女神医。
某人泼来一盆冷水:醒醒!女囚!
沈芩哼哼唧唧,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娇医难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娇医难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娇医难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