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三章 M1号墓
“姜家山墓地共清理墓葬17座,已进行基本全面的揭露,不过所有墓坑现存深度均较浅,故不能排除有少量墓葬被完全扰乱破坏的可能。”
浙江所的工作人员,带着孔建文一行人,来到了姜家山墓地的工地上。
此时,工地上已经有大大小小17个探方了。
每一个探方,代表的就是一座良渚贵族墓地。
“墓坑均为长方形竖穴土坑墓,仅部分墓葬残存少量人骨渣,保存极差。”
这位工作人员,带着孔建文、陈翰他们,来到了一处标记为M7号的探方旁边,指了指探方内部。
大家都伸长脖子往里看去。
这个墓坑位于墓地中间一排偏西,叠压于第2层下,打破生土,是长方形竖穴土坑墓。
墓坑内填土为灰褐色花斑土,夹红褐色土,含少量烧土颗粒。
肉眼推测,这个墓坑的长度应该有个三米多,宽度在一米多一点。
葬具已经完全腐朽了,痕迹不明显,椁内填土为灰红色土。
“有葬具?”陈翰喃喃道。
从土层的痕迹上,明显可以看到一个长度两米多,宽度八九十厘米的“棺材”痕迹。
因为棺内的土层,颜色和棺外面不一样,填土为浅灰色土,夹少量红色土。
看得出来,原本坑内应该是有一个木制的棺材,然后随着时间的过去,木棺彻底腐朽了,上面的泥土坍塌下来,覆盖住了原本棺内的位置。
这才会导致棺内的土,颜色和棺外有一些不一样,就和回填土似的。
因为生土结构被打破了。
“这棺长2.33、宽0.72米。墓内有人骨1具,保存极差,仅能分辨部分肋骨、上肢骨和下肢骨残迹,面向不明,头向朝北为6度。”
这位带领大家的浙江所工作人员,认真介绍道:“根据出土的玉璜、玉纺轮、过滤器推测墓主为女性,年龄不明。”
孔建文有些疑惑,问道:“你们是怎么分辨墓主人男女的?”
“这些骨骼都很难分清楚性别了吧?”
工作人员笑了笑,指了指墓中隐约可见的随葬品:“根据以往瑶山等墓地发掘的情况,可知石钺、三叉形器、成组锥形器基本出自男性墓。”
“而玉璜、纺轮、甑、过滤器则基本出自女性墓,由此可通过遗物大致推断墓主的性别。”
孔建文恍然的点了点头。
确实。
虽然人类最早是母系社会。
但是基本上进入到新石器时代后,全球的晚期智人,都开始从母系社会过渡到父系社会了。
因为新石器的出现,提高了男性的生产力,也开始出现农耕文化,这个时候孔武有力的男性,就渐渐取代了女性,成为了社会中坚力量。
像良渚这种成熟的古国社会,男女分工已经很成熟了。
男性墓主人,一般随葬品都会是和征伐、武力有关,大多陪葬武器。
而女性的墓主人,因为在家庭结构里,是负责家里的纺织、掌管衣食等事情,所以随葬品大多都是纺轮、甑这种和吃穿有关系的东西。
纺轮的出现,倒是很重要的一个发现。
虽然良渚文化基本已经确定是有纺织业的,有丝织品,但是纺轮的出现,才能确切证实,当时的良渚人是有纺织业的,并且很成熟!
棺椁的出现,也很重要。
这说明良渚人已经熟练的使用起葬具了,而不是像一些新石器时期的远古部落文化那样,还是只草草挖个坑,放点陪葬品就埋了。
更注重“身后事”了,会用木头制作棺椁葬具。
那位工作人员继续介绍道:“部分墓葬可见棺椁痕迹,部分墓葬仅见棺痕,少量小墓不见棺椁痕迹。”
“墓中的随葬品则以玉器为主,种类有琮、璧、冠状器、三叉形器、璜、锥形器、柱形器、镯、端饰、管、珠等。”
“陶器、石器次之,陶器有鼎、豆、圈足罐、盆、过滤器、甑等,石器仅钺一种,另出少量鲨鱼牙。”
需要说明一点。
姜家山墓地这一块,埋葬的是高级贵族墓葬,并不是平民墓葬。
这些高级贵族们的随葬品,只能代表良渚国高级贵族们的生活情况,却不能代表广大的良渚平民。
至少在那个年代,良渚人还没有奢侈到每个人死后都能拥有棺椁入殓。
毕竟做棺椁要伐巨木,然后再用巨木做棺,很浪费生产力。
而从这些贵族们的随葬品上,也可以看得出来,良渚基本上已经进入到了玉、陶器时代。
至少在贵族这边,是不再使用低端的石器了,在代表权力以及武力,还有饰品方面,更广泛的使用玉。
在生活用器上,则大量的使用陶器。
如果让陈翰来分类。
良渚国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比新石器时期先进,但是要比青铜时期稍微落后一些的文明。
他们已经不算是新石器时代了,但是又还没到青铜时代。
硬要给划分的话,应该独属于“玉时代”!
良渚古国的玉文化,简直发达的不行,基本上后世成熟的玉器类型,在良渚都已经能找到原始的样式。
也难怪国内外学术界都一致认为,良渚文明就是华夏玉文化的开端。
虽然说像龙山文化、大汶口等其他新石器晚期的华夏文化,都出土了玉器。
但是与那些文化零星一点,不成体系的玉器使用情况相比,良渚文明的玉器文化不但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体系,而且发展的非常成熟。
甚至可能龙山文化、大汶口文化,以及中原很多同期稍晚一些的文化,他们的玉器文化,可能都是来源于良渚的。
是良渚这边发达的玉器文化,向外界辐射影响后,才使得中原大地上很多其他文化都开始使用玉器。
“各位社科院考古所的朋友。”
“M7号墓隔壁的M1号墓,就交给你们来发掘清理了。”
“这是一座随葬品非常丰富的贵族墓葬。”
浙江考古所的工作人员,笑眯眯的指了指M7旁边的M1号坑,向孔建文他们告知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任务。
姜家山一共有17座贵族墓葬,浙江所因为人手不足的原因,至少有4座墓葬,都已经划分给社科院考古所来帮忙了。
第一座,先从这M1号墓开始!
三百五十四章 开挖
是的,M7号墓旁边的墓,是M1号墓,而不是M8或者M6。
这不是给工地墓坑命名的人瞎搞,而是在考古发掘工作中,这种情况本就是很正常的。
这么说吧。
一片工地,对墓坑的命名原则,就是按照先后发现的顺序来命名。
但是吧,探勘墓葬这种事情,他不可能说真的能按照墓葬的排列顺序一个一个的找到。
通常情况就是东边找到一个墓,西边又找到一个墓,南边再找到一个墓,回到东边了又找到一个墓。
这就导致,给这些墓葬命名的时候,可能东边是M1,西边是M2,南边是M3,回到东边是M4。
这样M1和M4就成邻居了。
姜家山这边,也是这么个情况。
最早发现的是M1,然后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又发现了6座其他墓葬后,才在M1的隔壁又发现了一座墓,这就变M7了。
M1号墓,处于墓地南排偏东,西部紧靠M2,东邻M7,叠压于第2层下,打破生土,为长方形竖穴土坑墓。
这座墓东南一小部分被一处晚期坑破坏。
墓坑内填土为红褐色土,夹少量灰白色土及灰色土块,土质较硬。
墓坑长3.62、宽1.35、深0.24米,椁内填土为红色灰斑土,夹较多红色土块、灰白色土块,土质较疏松。
先期进行发掘工作的人,也就只在刮面划出了墓坑边线及椁边线,这便是浙江所工作人员做的所有前期准备了。
接下来的考古工作,就要由社科院考古所来接手负责。
发掘中,未见到明显的椁板及椁盖朽痕,只有椁四周一道“长方形”的椁身线。
整个椁长3.05、宽1.05米,椁板的厚度不详,不过看大小,要比刚才那个M7号墓的椁大。
也许没准这座墓的墓主人是个男性,所以才要更大点的椁。
而陈翰他们接手之后,首先要做的事,就是从墓坑内水平向下发掘5厘米后刮面。
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确定棺的大小。
是的。
在五千年前的良渚古国,已经有后来商周时期才广泛见到的“棺椁”体系了。
良渚古国的贵族们,在下葬的时候,是一层棺,然后再套一层椁,才下葬的!
就这,能不认为良渚是华夏文明的源头之一吗?
良渚的丧葬文化也好,玉文化也罢,都和华夏文化十分相像!
这不得不说是一脉相承的啊!
果然,在水平下挖了五厘米后,就可见清晰的棺范围了。
庄云鹏用软尺测量了一下后,很快就得出了准确的数据。
棺长2.78、宽0.7米。
也就是说,棺和椁之间,有一个差不多30厘米的空隙。
“棺内填土为浅灰色土,夹杂大量灰白色土,土质疏松而细腻。”
“平面上无法划出棺侧板朽痕,但从预留的小隔梁可观察明显的棺底板及棺侧板痕迹,为细腻的灰白色土,厚约4厘米。”
“棺底为凹弧状,由此可推测葬具为独木舟式的凹弧底木棺。”
庄云鹏不断的汇报着自己的发现。
站在坑上的陈翰、孔建文等人,心里也越来越有数了。
已知情况可知,椁板的痕迹已经完全找不到了,不过万幸棺板的痕迹还在,可以得出墓主人棺的厚度在4厘米。
这也是一个很符合华夏丧葬文化的数字。
而棺底为凹弧状,这种情况在长江流域的墓葬中,是很常见的形状。
这种棺被称为“独木舟式”,也就是看起来像一个独木舟小船。
在长江流域,独木舟向来就是最为常见的一种交通工具了,最早在七千年前就使用了。
并且不约而同的,很多长江流域的部落和文化,都会在死后用“独木舟样式”的木质葬具,埋葬自己。
良渚古国作为一个在长江下游生活和统治的国度,他们的葬具文化向“独木舟式”靠拢也是很常见的情况。
相反,在中原地区,一般就不会有这种独木舟式的葬具,通常都是平底四方正的棺材。
“怎么说?开挖吧!”李教授笑吟吟的说道。
一座长宽也就3米X1米多点的墓,就算整个探方是打了个5X5的探方,但是也用不着社科院考古所这十几号人一起来挖。
实际上,除了这M1号墓之外,还有M8号墓,M11号墓和M14号墓三个墓也需要社科院考古所负责。
四座墓,平均每座墓安排四个人来发掘,刚好可以将社科院考古所的一行人安排完。
大家稍微讨论了一下后,M1号墓的发掘,就落到了陈翰、庄云鹏、林雅和李教授四人手上。
之所以安排个李教授,主要还是要个经验丰富的老手来带带队。
别看陈翰和庄云鹏他们这几年挖了很多墓。
但是这种新石器晚期的墓,经验还是不够足的。
最简单的一个差别,就是以前陈翰他们挖的,都是有完整墓室,在地底里发掘的墓葬。
而这种新石器时期的墓,土坑竖穴,直接原地开挖,要将整块5X5的探方都给挖平了,是个细致活。
也就之前喇家遗址发掘的时候,陈翰他们干过这事。
一晃也几年过去了,经验也没啥增长。
“动手吧,从上往下一点一点往下清理。”
李教授吩咐了一声后,就带头跳进了坑里。
这种新石器晚期的书穴土坑墓,说起来也挺好挖的。
无非就是划定一块几米X几米的区域,然后考古工作人员就拿着毛刷和手铲,一点一点的将区域内的泥土全都给清理出来。
当然,要按着棺椁的形状,以及有可能发现的遗骸进行清理。
这是个细致活,需要耐心。
这座墓葬的随葬器物均位于棺内,在清理的过程中,就像是开盲盒一样。
扫下一片泥土后,可能就会看到一角随葬品,然后一点一点将旁边的泥土都清理掉,露出随葬品的完整样貌。
不只是随葬品,在清理这座墓的时候,最先被清理出来的除了位于棺内填土靠上部的两颗不起眼玉珠之外,就是墓主人的遗骸了。
墓主人的人骨保存情况较差。
在清理的过程中,仅能分辨出头骨、部分肋骨、两侧桡尺骨、两侧股骨、两侧胫腓骨的残迹。
通过头骨的残骸,可以辨别的出来,墓主人下葬时的方位是头朝南略偏西,头向190度。
这倒是和华夏传统坐南朝北的说法有点不同。
三百五十五章 特殊的三叉形玉器
“根据成组锥形器、三叉形器、钺等性别指示特征明显的玉器推测墓主为男性。”
陈翰趴在M1号坑内,脸上满满的喜色。
M1号墓,简直是个大宝藏。
长不过2.78米,宽也才0.7米的内棺里,塞了非常多的随葬品!
除63、64号玉珠出土于棺内填土靠上部外,其余器物均出土于靠近棺底的位置。
随葬品编号65件组,以单件计175件!
其中玉石器55件组,以单件计165件!
包括玉琮1件、玉璧9件、玉钺1件、石钺8件、成组玉锥形器1组7件、玉冠状器1件、玉三叉形器1组2件以及玉柱形器1件、玉端饰10组12件以及大量玉管、珠等。
这些随葬品集中分布于墓坑东部人骨残迹周围,随着人骨的残骸,一同被陆续发现并且标号。
如此多的随葬品,在历来良渚遗址的墓葬发掘中,都是没见过的重量级墓葬了。
一共65组,175件随葬品里,足足55组,165件都是玉石器。
整座墓的随葬品,几乎全都是玉,充分表明了墓主人的生前地位和权势有多高。
就目前的考古发现而言,良渚古城内外分布着大量的良渚文化时期墓地。
从位置上看,有城内墓地和城外墓地。
从等级上看,有王陵级别的墓地、高等级的家族墓地、一般平民墓地等。
只有高级墓地中,才会出土玉琮。
这些墓地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第一,祭坛大墓,有瑶山与汇观山两处。
他们都属于良渚文化早期,结合祭坛的地位和随葬品,我们大致可以推测,能够葬在此处的,应该正是古城营建之时的最高统治者。
这就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就是良渚古城早期的建设者。
第二,宫城王陵,有反山一处。
它是一处与瑶山、汇观山排葬方式相似的墓地,不仅占据了最为核心的位置,而且在整个良渚文化分布区内也是同时期等级最高的。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古国时期,良渚王与良渚王后的墓葬。大名鼎鼎的玉琮王就出土自这里。
第三,外郭墓地,有文家山、仲家山、卞家山三处。
第四,城外墓地,以及一些零星的良渚文化墓葬,但尚未揭露出较大规模的墓地。
并且,到了良渚文化晚期,古城最初设计的格局一定程度上已经不存在了,宫殿区附近、水坝上都可见一些晚期小墓。
第三的外郭城墓地,大概率应该是平民墓地,而城外的墓地,更是散落居住在良渚古城外的乡下平民的墓地。
而这次新发现的姜家山墓地,位置在内城之中,并且紧挨着内城莫角山台地,也就是良渚古国宫殿区。
再加上在M1号墓发现了如此多高级的玉器。
很显然,姜家山墓地,补足了良渚国社会阶级中的“高等级贵族墓地”的一环!
在M1号墓中发现的随葬品里。
最为特别的,要数一件玉冠状器。
这件玉冠状器呈黄白色,夹少量黄色或灰褐色游丝状结晶。
整体形状呈扁倒梯形,顶部平直,中部减地做成介字形,中部扁凸,扁凸下两面相对的位置各有一个未钻透的盲孔。
整件器物高4.1、上端宽7.4、下端宽6.2、榫宽5.4、厚0.35厘米。
之所以叫其“玉冠状器”,就是因为这件器物看起来,外观非常像一个古人常用来束发的冠!
并且尺寸也很像!
而且在这个玉冠状器上,两侧下角被斜切,扁凸榫,上有两个小的对钻孔。
这两个对钻孔,似乎刚好可以用来固定。
或许,在五千年前,这位M1号墓的墓主人,就是头戴玉冠下葬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由玉三叉形器及玉管组成的“套装”,也十分特别。
因为,以前在良渚出土过类似的器物。
并且也被认为是“冠”的一种!
1987年,在余杭县安溪乡下溪湾村瑶山的一处考古现场,经专家考证,这片墓地是新时期时代良渚文明中晚期的祭祀场所。
也就是着名的良渚瑶山遗址。
瑶山有内外三层的祭坛,其中包括20多个墓葬都集中在祭坛南半部。这些墓葬又被区分为南部的男性墓葬和北部的女性墓葬。
之前说了,瑶山这边的墓葬,现在推测应该是良渚古城早期的一批贵族,是良渚古城的奠基者。
而在在男性墓葬区中,都发现了玉钺、三叉形玉器、锥形玉器等女性墓区没有的特殊随葬品。
在编号为M10的墓葬中,共发掘出了559件玉器之多,是其中最大的墓葬,应该是当时高级神职人员的墓葬区。
是的,良渚也是一个神权文化很浓郁的国家。
这很正常,在五千年前那个愚昧的时代,任何一个部落、方国,必然都是很崇尚神灵和祖先崇拜的,有成体系的神学文化。
而玉三叉形器,就是出自这位高级神职人员的墓中。
三叉形玉器,白色,有红褐色斑,形如“山”字,底部圆弧,上部锯切出平齐的三竖叉,中叉上有上下贯通的小孔,可供穿系。
一般猜测三叉形玉器和同时出土的玉管或者玉锥搭配使用。
三叉形玉器正面凋琢兽面,眼、鼻、口均浮凋出轮廓,再以阴线刻出重圈眼睛、鼻孔及獠牙等细部。
三叉上各刻羽状纹,象征神冠。三叉形器出土时均置于死者头部,似为一种冠饰。
而且只有男性墓葬中出土了三叉形玉器和锥形玉器。
可以判断,三叉形玉器应该是当时高级贵族男性专属的身份标识。
也就是说,在良渚古国,高级的男性贵族,都是需要戴这种独特“玉冠”的。
这是一种类似于后世冕冠一样特殊的,象征权利的冠饰!
实际上,古汉字中的“王”字,最下面的一横在金文中往往变形为弧线型。
而“皇”字也一样,在金文上的各种字形,皇字顶部的三条、四条、多条的竖线。
而且“皇”的本义就是冠冕的意思。
金文里上面的竖线其实就是插嵌五彩羽毛的冠饰,下部为冠架。
古代文献曾记载说远古时有虞氏部落首领就是戴着彩羽的冠冕举行隆重祭典的。
后来,这种有精美玉构件和彩羽合制而成的冠冕被称为“皇”,有富丽堂皇之意。
巧合的是,与三叉形玉器配套出土的玉管或者玉锥,如果插到三叉形玉器上,恰恰好就是一根根竖着的冠饰!
所以,这种三叉形玉器,或许就是良渚古国的统治阶级,甚至是“王”或者“大祭司”才可以使用的特别礼器!
姜家山M1号墓里埋着的这位男性,或许是良渚古国某个时期的一位“王”,或者是一位掌管了祭祀的大祭司!
身份,不一般!
三百五十六章 玉琮
M1号墓的发掘,给陈翰他们带来了很多惊喜。
惊喜不止于两个似乎代表了地位的“冠冕”,同时在墓中还出土了一件玉琮。
众所周知,玉琮这玩意,从诞生之初,就不是啥普通人可以接触的东西。
这是一种象征了权利的礼器。
哪怕在M1号墓里,玉琮也只有一件!
这件玉琮呈黄白色,局部显绿,夹较多红褐色、灰褐色、墨绿色斑块或游丝状结晶,整体并不是纯玉的。
或者说良渚古国出土的玉质品,都不是现代人的一贯印象中的“玉”。
大家印象中的玉,更多是和田玉、青玉那种温软透亮的样子。
而良渚古国出土的玉,与其说是玉,倒不如说更像大理石。
因为这些玉,大部分都是很原始的,并且大多是露天,或者河流里淘洗出来的。
没办法,当时那个生产力,也不能开山凿石,大多都是靠着天然发现。
玉质也就没办法苛求什么了。
不过玉质不好,但是其寓意还是一点都不低的。
“琮”始见于《周礼》等古籍。
其形以《周礼·考工记·玉人》所释:“大琮十有二寸,射四寸,厚寸”。
《白虎通·文质篇》曰:“圆中牙身玄外曰琮”。
郑玄补注《周礼》时说:“琮,八方象地”。
南唐徐锴释琮时讲:“状若八角而中圆”。
后因后人难辨琮状的实体,以致南宋时称为“镇圭”。
至清乾隆按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以“琮,瑞玉,大八寸,似车釭?”的说法为据。
玉琮,后世又称“辋头”。
其用途,一向以为就是“以黄琮礼地”的礼器。
是祭祀用的大礼器之一,它与玉璧、玉圭、玉章、玉璜、玉琥被称为“六器”。
为我国古代重要礼器之一,《周礼》“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玉琮成为统治阶级祭祀苍茫大地的礼器,也是巫师通神的法器。
但自从良渚文化的玉琮大量出土后,这种战国秦汉间经师们的附会就不足为凭了。
因为良渚的玉都不是黄玉,当时应该也还没有“礼地”的概念。
有的学者根据良渚玉琮的造型和纹饰特征,推测其为巫师通天地敬鬼神的一种法器,带有强烈的原始巫术色彩。
玉琮的造型是内圆(孔)外方,似是印证“璧圆象天,琮方象地”等道理。
巫师也常用劣质的玉琮、石琮,或被烧过的玉琮,来镇墓压邪、敛尸防腐、避凶驱鬼。
玉琮也是权势和财富的象征。
玉琮于墓葬中出土时有如下特征:墓葬规格高,规模大,随葬品较丰富;墓主人多为男性,琮常于壁伴出,一些墓中有殉葬人的现象。
种种现象说明琮式与原始宗教及祭祀礼仪密切相关,它的主人必属部族酋长,大祭司巫师之上层人物,。
从发掘现场可以看到,墓主身份越显赫,殉葬品中的琮、璧就越多,似乎要显示生前的一切,用于随葬恰好说明墓主原有身份,及其在各部落中享用财富与权势的程度。
也代表良渚文化时期的一种葬制。
其他具体使用方法还有待考证。
玉琮在商周还常见,在战国两汉以后,就很少见了。
其用途在后世,也被纳入儒家的礼仪系统中,成为礼器或葬器。
新石器时代发现较多的良渚玉琮,玉材为产于江浙一带的透闪石质玉石,质地不纯,以青色居多,部分黄色,土浸后呈雾状乳白色。
除少数作圆筒状外,多制成规整的内圆外方形。
琮体切割规整,中孔为管钻对穿而成,中接处常留有两层。
玉琮的形体大小高低不一,一般早期矮,晚期高。
琮身均饰有兽面纹,纹饰以四角线为中心,分成四组,随琮高低不同,以相同的纹饰分数组饰于琮上。
部分玉琮在主体兽面纹外,用细阴纹刻细“神人”图形和云雷纹,阴线用利石刻划而成,线条坚挺。
也是因为良渚的玉琮大多都刻有兽面纹或者神人纹,学者们这才将玉琮与巫师法器联系到了一起。
因为这些纹饰太有“玄学色彩”了。
而在M1号墓中出土的玉琮,弧边方柱体,高3.6、射径7.9、孔径6.4厘米,眼外圈直径0.4~0.45、眼内圈直径0.12、眼角长0.1厘米,鼻长1.6、宽0.3厘米。
从大小上看,比较矮小。
整个横截面为圆角方形,有四个凸面,凸面夹角大于90度,每个凸面以转角线为中轴,琢刻相同的简化神人纹,相邻凸块之间以竖向直槽相隔。
图纹又被横向凹槽分割为上下两节,琢刻相同的纹饰,应均为神人纹,不见兽面纹。
整器共八组相同的神人纹。
神人纹上部为两组凹弦纹,每组凹弦纹由片切割而成的三至四道凹弦纹组成。
双圈近圆眼,外圈管钻,内圈短线刻画而成,眼两侧各刻画一条短横线表示眼角,部分眼角刻线叠压外眼圈。
扁横凸鼻,鼻翼刻画而成,呈方折形螺旋状,顺时针旋转,共三圈半,鼻翼内侧各刻有一道短横线和两道长横线。
整器打磨精细,光泽明显,不见切割痕迹。
矮小,纹饰是神人纹,相对制作水平也较为原始,器身没有切割的痕迹,更没有过多的装饰。
可以判断的出来,这个M1号墓的墓主人,应该是生活在良渚时代较为早期的,而不是晚期的。
像莫角山台地对面的反山王陵,就是比较晚期的墓葬,在反山王陵里出土的“玉琮王”,高15.8、射径7-6.5、孔径5.6-5.2厘米,可比这个大多了。
而且还有神兽纹。
这个玉琮王现在藏于故宫博物院,所有华夏人都可以去参观。
说起来。
在良渚大量玉琮发现之前。
因为没有出土样本。
很多传世的,或者说清代以前被挖出来的良渚玉琮,都被学术界误认为了是商周时期的玉琮,完全没想到“玉琮”这种东西,诞生的年代有那么的早。
没办法,玉这玩意,和石头差不多。
想要用碳十四等手段来检测年代是不太现实的。
再说了,这些玉几千万甚至上亿年前就在地球诞生了,良渚人也只是将其挖出来,然后打磨成玉琮而已。
怎么可能用科学手段检测出其被打磨的年份。
也就是后来良渚遗址被发现,陆续出土了很多玉琮。
然后考古学界发现,这些良渚玉琮的样式,似乎和不少博物馆里收藏的玉琮,样式以及玉质都很像啊!
特别是那良渚文化独有的良渚神兽纹和神人纹。
两相对应之下,学术界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这些以前认为是商周时期的玉琮,都是更早的五千年前的良渚文化所留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最早的玉琮却不是在良渚发现的,而是见于AH潜山薛家岗第三期文化,距今约5100年。
至新石器时代中晚期,玉琮才在江浙一带的良渚文化、广东的石峡文化、山西的陶寺文化中大量出现,尤以良渚文化的玉琮最发达,出土与传世的数量最多。
不过考虑到AH地区离着浙江也就一步之遥。
或许玉琮也确实是良渚先民所创造,只是他们最早是从AH又来到了良渚,然后在良渚定居下来的,也说不定呢。
三百五十七章 鲧和禹是良渚后人?
站在山头之上,俯瞰眼前“C”字型中被包夹的良渚古城地域,孔建文赞叹不已。
“良渚古城的兴起,与兴旺发达的水系不无关系啊!”
实际上,经过五千年的沧海桑田,原本在平原内遍布的支系水网,因为一场大洪水,大部分都消失了。
但是,经过考古人员日以继夜的努力。
一道道古河沟的痕迹,被考古人员清理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分布在良渚古城的内城里。
当然,最明显的,还是良渚古城的城墙遗址。
哪怕过去了五千年,良渚城墙和城门的遗址,共同构筑了一个近似圆的闭合图桉,是良渚古城最不容否认的实迹。
也是良渚文化显露在地面上的最后遗存。
以山为郭,以水作墙。
良渚人为了把近300万平方米的王城围起来,利用发达的水系,从山脚下和水沟里运来大量的石头,混合着垫土建起了一道东西长约1500-1700米,南北长约1800-1900米,略呈圆角长方形的城墙。
为了防御,四面城墙中,除了南城墙没有护城河外,其他三面城墙都有内外护城河,相当于夹河筑城。
另外,目前已经勘探出8座水城门,四面城墙各有2座,与内外河连通。另外,南城墙的中部还有一座陆城门,平常进出城应该走的就是这里。
也就是这道宽宽的城墙,就像是当时的一个分割线,墙内是整个古城最中心的地方,城外就算是古城郊区。
一道陆门分割了内城和外城郊区。
“据考证,外郭以内的河道,大多数都不是天然水道。而这些人工河道的长度,已经达到三万多米。”陈翰在旁边颇为震撼的说道。
粮食种植需要水,发达手工业之间的交流也需要水道的参与。
为此,除了本身的河道之外,良渚国人还在原本的水系基础上继续开挖河道。
内城密密麻麻的水路网,其实大部分都是良渚人自己顺着一条大河支流挖出来的。
这些水路加起来,在内城一共有三万多米,相当于30公里的水路。
而整个内城的大小,也不过3平方公里而已!
可见内城的水网有多么密集,就如同蜘蛛网一样。
除了内城中央的莫角山台地,没有任何水网覆盖,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土方外,内城的其他地方,都被水网联通了。
可见,当时陈翰感慨良渚是东方威尼斯的想法,是多么精辟。
不对,应该说威尼斯是西方良渚!
良渚蓬勃发展的时候,威尼斯城邦都还没出现呢!
水,,不止可以用来当道路,还可以用来防御。
良渚土质城墙与河道相互搭配,共同起到防御的作用。甚至于,城池本身就是一座水城,九座城门中只有一座是陆城门。
但是,水带来了丰富的物产、机遇和繁盛,同时也埋下了危险的种子。兴于水的城池,同样饱受着水患的困扰。
那时的天目山系是绝对的暴雨中心。每当夏季来临,充沛的雨水容易泛滥为汹涌的山洪,对地处下游平原的良渚古国形成直接的冲击。
为了抵抗山洪的侵扰,天才的良渚人民创造性地打造了一个由11条坝体构成的水利系统。
此时陈翰和孔建文他们所在的地方,其实就在良渚古城西北侧的群山之上,在“C”字山谷的端点位置。
良渚的水利系统由谷口高坝、山前长堤和平原低坝三个部分组成。
其中,谷口高坝共有六条,它们分布在良渚古城西北侧的山间,分为东、西两组,每组封堵一个谷口。
平原低坝则位于谷口高坝南约5.5公里的平原孤丘之间,共有四条。
山前长堤的部分主要是指塘山遗址,呈东西向,平面近曲尺形,中段有双重坝体结构。是水利系统中最大的单体工程。
分成高、低两级的水坝与山前长堤互相配合,可以将大量的来水猪留在山谷和低地内。
大致可以阻挡短期内870毫升的连续降水,这雨量,即使放到现在,也属于百年一遇的标准。
可以说,良渚人五千年前做的水利工程,做的大坝河堤,哪怕是放到现代,也是一场非常不错的水利设计!
根据水利专家对溢洪道位置的估计,整个水利系统在良渚古城北部和西北部,形成了面积约13平方千米的储水面,蓄水量可达约275万立方米。
这是我国迄今为止所发现的最早的大型水利工程体系,在良渚水利系统发现前,中国的水利史,一般从4000多年的大禹治水开始讲起。
而良渚的水利系统,则把华夏民族与水的抗争,往前推进了1000年。
这也是一部分学者将“良渚文明”与传说中的大禹联系在了一起。
认为大禹可能是良渚的后裔。
大约距今4200年左右,良渚古城所在的杭州盆地发生过很大的洪水。
整个杭州盆地都被洪水淹没了,形成了有一米多厚的洪泛层,这个地区变得不适合人类生活,良渚古城从此就消失了。
杭州地区成了泽国,一直到2000年后,战国时期才有人居住,这也是后来中原看到吴越两国还是短发文身的蛮荒之地原因。
而在洪水之后,良渚幸存的遗民们,分为了两支,一支西迁陕西,一支北下广东。
因为在这两地距今四千到三千多年的时期,都发现了玉琮这一良渚代表礼器。
而大禹以及他的父亲鲧,就是来自中原以西的地方。
禹幼年随父亲鲧东迁,来到中原。其父鲧被帝尧封于崇。
后来帝尧时,中原洪水泛滥造成水患灾祸,百姓愁苦不堪。帝尧命令鲧治水。
鲧受命治理洪水水患,鲧用障水法,也就是在岸边设置河堤。
鲧的这种治水方法,恰恰和良渚文明建造大坝,设置河堤的水利工程思路都是一样的。
都是想要用堵的方法,将大量的水滞留在水库之中。
然而,良渚人要对付的是强降雨,这种类似修水库的河堤大坝方法,还能堵得住。
鲧要面对的却是汹涌的黄河洪水,这种先辈口口相传的“治水方法”,当然是没办法解决黄河的。
还别说。
这种说法听起来还满符合逻辑的。
毕竟现在从考古角度来看,良渚文明绝对是最早,也是华夏最先进的水利工程创造者。
如果说在公元前五千年这个时间点,要给出一个“治水小能手”,那非良渚文明莫属。
恰好,鲧所在的有崇氏,恰恰就是以善于治水闻名。
说他们是良渚灭亡后西迁的后代,确实有那么几分说服性的!
三百五十八章 权利中心
世界上,绝大多数城池的兴起,都是从百姓的定居开始的。良渚也不例外。
古城中,除了几处有着特殊意义的区域,基本上都是百姓们的居址。他们分布在河道的两旁,夹河而居。
他们在沼泽地上堆起高地,然后两边形成河,石头堆砌起河岸,用竹篱笆、竹编精心编织成优美的护岸。
水绕城而居,这种生活模式,如今仍然能在绍兴、乌镇、周庄里找到踪迹。
不得不说,无论是对当时的居民,还是对如今的考古人员来说,这都是十分方便的设计。
对居民而言,邻近的水道不仅有利于交通,还方便运输器皿与粮食。
在生活上也是极大的便利,无论是取水,还是丢弃吃剩的骨头、果核等等,只要手一抬,就能轻松办到。
而对考古工作者们来说,水道、河道的出现,也是一件让考古变的轻松便利的事情。
因为大部分水道和河道都已经因为4200年前的那场大洪水,或消亡或改道了。
这就导致良渚古城居民们当年在河道里随手丢弃的东西,都沉淀在了地底,成为了文物的一部分。
考古人员从河道里发现的果实种子遗存就有不少,包括李子核,菱角,桃核,甜瓜子,野葡萄,野猕猴桃等。
而且还发现了一些稻子、薏米等主食残留的痕迹。
可能是哪个顽皮贪玩的小孩,将宝贵的食物扔进了河中。
除此之外,考古学家们还发现,在良渚古城之中,已经有了明确的区域划分。
比如说,城池中心的台地——莫角山台地,就是当时的权利中心所在。
而在河流两岸夹河而居的,大部分都是手工业从事者的居所。
至于当时主要的生业方式——农业的遗迹,比如说稻田什么的,在古城范围内,基本上没有发现任何一处。
这并不意味着良渚人的生业方式发生了转变。因为,即使在良渚古城的范围尚未发现稻田遗迹,但依然能从中找到很多碳化的稻米。
而规模最大、炭化稻米堆积最丰厚的一处,就在莫角山宫殿区的南面,正对着大莫角山的西南角的一个叫作“池中寺”的地方。它的地位,几乎可以与之后的“官仓”相等。
应该是当时良渚古国统治者专门建造的粮仓,用于囤积粮食,必要的时候拿来赈灾所用。
但是,粮食找到了,种粮食的地方呢?
农民们都去哪了?
答桉,其实就在良渚古国的近郊地区。
也就是被第二道更外围的外郭城墙所覆盖在其中的外城百姓。
在城外15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发现了遗址160多处。这些近郊可能就是农民生活的地方,勤恳种地,往城里供应粮食。
或许,早在良渚时代,城市分区已经与如今的城市极为相似。农民们身处乡野,而古城内住的都是地位比较高的手艺人。
依山傍水的良渚古城,城市规划有点像明清BJ城,分为皇城、内城、外郭城。
内城面积约三平方公里,有四个故宫那么大。
中心的皇城宫殿区就是贵族居住的地方,外围是工匠居住。
良渚古城水系发达,老百姓临水而居,木板制成的河岸考究漂亮,河岸两边分布着成排的房屋和临水码头。
郭城之外,是一片片金灿灿的稻田,有无数农民在其中劳作、收获。
良渚人会往河里倒垃圾,河道里发现了大量生活用品,比如陶器、骨器,加工残剩的玉料。
良渚文明有巨大社会动员能力,古城外围巨大防洪堤坝只花了几年就建成!
从挖出来人骨来看,当时良渚和现代人长像相同。
老百姓一般穿麻布衣服,贵族穿丝绸(技术手段发现)!
良渚人吃的食物品种很多,除了稻子,植物类的发现有菱角、薏米、野猕猴桃、野葡萄、甜瓜、橡子、野柿子、莲藕莲子等等。肉类有各种鱼(黑鱼鲫鱼为主)、鳖、猪、獐子等三四十种。
当时中原还是落后地区。
那个年代能拿的出手的,也只有良渚古国了!
......
登高望远,站在山谷之上,俯瞰了一番良渚古城的构造之后,孔建文带领着陈翰等人,晃晃悠悠的终于是来到了良渚古城最核心的区域。
莫角山台地。
当人们安定的生活下来之后,社会阶级就会出现。
这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
而社会阶级出现之后,就会有统治者,也就是王出现。
王出现了,那良渚人就会开始规划,为自己的王,修建一座宫殿。
放在现在看来,良渚古城宫殿区几乎完美契合之后人们对宫城的想象。
这也是良渚古国是华夏文明的起源之一的重要证据!
良渚古城拥有华夏最早的三重城市格局!
在古城最外面是面积约800万平方米的外郭,向内是由城墙包围出的,近300万平方米的内城,再往中间才是约30万平方米的莫角山宫殿区。
这种布局,几乎从五千年前的良渚古国时代,延续到了清朝!
皇城、内城、外城这样的三重城市格局,也是华夏文明最夯实的城市规划结构!
这彰显的是统治者被重重拱卫的地位!
当然,除了要被重重拱卫,统治者还是高高在上的。
就如同汉室的宫殿要处于整个长安地势最高的西南角龙首原上,这才能彰显皇帝的地位一般。
宫殿区所在的莫角山,是一处由人工堆筑而起的高地。
在一望无际的良渚平原上,这处人工堆筑起来的高地,已经是除了自然形成的山峰之外的最高地了。
而在莫角山的顶部又堆筑起三个近“品”字形排列的台基。
东侧的叫作“大莫角山”,西侧北部的叫作“小莫角山”,西侧南部的叫作“乌龟山”。
堆筑高度由内而外逐次降低,显示出明显的等级差异。
这三个台基上,都应分布有成排的房屋,除乌龟山台基表面因后期破坏严重而未有发现外,大、小莫角山上的房屋基址,均排列有序。
而最大的宫殿,就位于大莫角山上。
三个台基之间分布着近曲尺形的沙土广场,供皇家祭祀所用,占地面积达7万平方米,广场南部及东部也有排列有序的房屋基址。
或许,这三个台基,分别就是王的住所,王夫人的住所,以及王储的住所!
是整个良渚古国,权利的最中心!
三百五十九章 良渚研讨会
“对玉器的使用及相关礼仪的形成,是长江下游对中华文明的重要贡献之一!”
“玉礼器系统是从作为装饰的玉器演变而来,在凌家滩文化中晚期,便已出现复杂的玉器使用现象,以及尚在完善之中的礼制。”
“在墓主下葬过程中具有一套复杂的丧葬礼仪,如高等级墓葬在棺底铺有成排石锛、凿,身下和身上叠置石钺等,胸前配戴成组的玉璜,而棺外则随葬陶器等,不少器类还有成对随葬之仪。”
“但凌家滩总体上还没有清晰、规范的制度,相互之间的配伍关系并不十分稳定,处于创新发展状态。”
“良渚文化自早期开始,高等级墓葬以随葬玉器为主,特别是琮、璧、钺等高级别玉礼器种类和数量极其丰富,形成了一整套以玉器使用为核心的较完善礼仪!”
“玉琮、璧、璜、钺、各种头饰和柄饰,创造的“神人兽面”,都是礼仪的重要组成部分。”
“玉钺也成为显贵男性的权杖,玉璜则成为女性的象征。”
“除玉器外,随葬品中的陶器组合也更加规范。”
“以玉器为核心的整套礼制,已成为良渚社会重要的社会治理手段!”
余杭良渚考古基地内。
一场有关于良渚文化的研讨会,正在进行之中。
来自浙江考古所,专门负责长期研究良渚文化的课题专家,正在主席台上,对参会的,从其他地方赶来帮忙的考古人员们,进行讲课。
陈翰和孔建文等来自社科院考古所的同事们,也都坐在下面,认真的听讲。
虽然说,大家都是干考古的。
但是,他们其实都没有亲自参与过良渚遗址的发掘工作,对于良渚遗址的了解程度,全靠平常自己去关注浙江所这边的消息。
也就是纯凭爱好。
现在的华夏考古,越来越庞大,也越来越细分了。
一个研究殷墟的人,不懂良渚这边的考古细节,是很正常的事情。
同样,一个研究良渚的人,不太了解殷墟的发掘情况,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然,作为专业的考古人,哪怕是粗略的了解,那也比大部分普通人专业多了。
以前陈翰他们的粗略了解,确实是够用了,只是现在他们要亲自参与良渚考古发掘工作了。
那就必须要进行一些补课了。
补课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关于良渚的最近研究成果。
省的到时候挖着挖着都不知道自己挖出来的东西是大发现还是已经发现的成果。
“更为重要的是,自凌家滩文化开创玉器创新的时代以来,各种奇异形态和风格的玉器,从多样化的艺术逐步走向了规范化的制度。”
“到良渚文化早期已形成一整套具有规范器型、规范纹样、规范组合的制度,但在玉器上表现出的极其复杂的纹样,却显现了以高端艺术技能结合特殊器物形态,控制社会运转的礼仪或宗教系统。”
“值得注意的是,良渚文化玉器中龙的形象,应直接源自区域内的崧泽末期文化,并显示出与凌家滩文化及更为遥远的红山文化具有一定关系。”
“但对于“龙”的崇拜在良渚文化初始阶段,有可能是独立于神人兽面纹体系之外的,龙形象很快消失,也有可能此后融入神徽的兽面形象之中,并未在良渚文化中得到长久传承。”
“其他动物形象在良渚中期也出现了衰落、消失,而神人兽面则成为良渚文化统一符号。”
“相较而言,在泥质黑陶中保留龙、鸟的形象则更为持久。”
台上的专家,正在认真讲述良渚的玉文化来源。
凌家滩文化,是华夏史前三大玉文化中心之一,是一处位于AH省含山县铜闸镇凌家滩村的新石器时期文化遗址。
总面积160万平方米,1985年发现。
凌家滩文化最为让世人震惊的,就是在这里发现墓葬、祭坛、围壕、大型红烧土块等重要遗迹,出土玉器、石器、陶器等文物3000多件。
凌家滩文化以其大量制作技艺高超精美、文化内涵丰厚的玉器所反映的玉文化而着名,与红山文化、良渚文化并称为“中国史前三大玉文化中心”!
根据专家的说法,位于AH地区的凌家滩文化,是有影响到位于浙江地区的良渚文化的。
毕竟两地相隔不远。
再加上两个文化之间的时代差也不大。
不过,凌家滩文化并没有深入影响到良渚文化,至少良渚这边没有凌家滩文化那种浓郁的玉龙文化崇拜。
良渚人的玉器制作样式,明显是自己独具一格的神人兽面纹体系的。
不过,如果能够在良渚发现玉龙之类带有“龙文化”象征的玉器,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也是为什么专家要特别强调这些的原因。
就是希望考古工作人员们在接下来的发掘工作中,不要漏掉“龙”这个影响了华夏文明数千年的关键图腾。
“社会复杂化的结果,导致了社会分层的严重化,由此带来的社会变革,在整个长江下游是不均衡的,而良渚文化最终成为长江下游乃至全国最早进入文明社会的古国。”
“王权和军权,在良渚文化早期便已滥觞,至少在中期可能已经出现并逐渐规范。”
“以莫角山宫殿或神庙区为核心、以良渚古城为重点的良渚聚落群,形成了以神人兽面纹为核心纹样、以玉琮为重要载体的统一认知体系。”
“布局严整、功能清晰、等级分明的区域政治和宗教中心,尤其刻划纹玉器在兴盛期可能是从良渚聚落群向外分配。”
“因此良渚聚落群是整个良渚文化的政治核心。”
“莫角山超大型建筑群和水利系统、城墙的建造,远远超过一个聚落群的人力物力所能承担。”
“众多墓地随葬大量精美玉器,其制作的专业化程度达到了极高水平!”
“我们猜测,良渚一定有已经成熟的手工玉器制作工坊!”
“这也是我们良渚遗址考古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之一!”
“找到良渚古国的玉器制作工坊!”
三百六十章 良渚:华夏文明的摇篮
“在良渚文化的政体形式中,世俗权力可能掌握在社群中以家族为代表的单位内。”
“而掌控神权的社群可以通过某种对神权进行再分配的方式,如对神徽和法器进行分配。”
“长江下游在经历了数千年多元文化不同的演化、替代、继承过程后,终于在太湖流域形成了良渚文化早期文明社会。”
“这是在物质表现、经济形态、礼仪和社会制度、信仰体系等多方面集大成者,成为华夏率先进入文明阶段的古代文化,并对多元一体的中华文明的形成,起到了难以替代的作用!”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这位来自浙江考古所,胡子都白了的老专家,讲课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大家都由衷的为他送上了掌声。
一片掌声过后,这位老专家脸上笑意更浓了。
他伸手虚压了一下,继续说道:
“距今5300到4300年的良渚文化,在分布上以太湖流域为核心,边缘地区可达苏北南部、浙江南部和AH东部,具有相当发达的水稻种植农业,陶、石、玉、骨、漆、木、纺织等多类手工业以及精湛的玉器凋刻工艺水平和高度统一的社会信仰。”
“它与同时期其他文化的交流尽管呈双向态势,可以在良渚文化中偶尔看到大汶口文化、屈家岭文化等因素,比如上海福泉山良渚文化墓葬中的背壶,即为大汶口文化独有的典型器物,但在中晚期更多的是输出为主,其他文化因素则绝少见于良渚文化。”
“良渚文化因素的影响所及,北达苏北鲁南,西至两湖地区,南到闽越之地,甚至对山西的陶寺类型和陕北的神木石峁一类遗存也有一定的跨时空影响,黄河下游大汶口文化分布区及其他地区发现的玉璧、玉琮、T形鼎足、贯耳壶、阔把杯,都可确切证明良渚文化的影响。”
什么意思呢?
就是良渚是不折不扣的华夏文明老大哥。
虽然人家诞生之初,是有受到一些中原大地其他文化的影响,在良渚发展的中期,也有从中华其他文明身上,学走一些器物的制作方法和样式。
不过到了良渚文明的中晚期之后,良渚就已经成为了华夏大地上的最大文化输出地了。
良渚孕育诞生出来的优秀文化、器物,当时已经推陈出新,成为了华夏最强的一家,并且向外不断影响辐射。
这就像是现在的当时最强美利坚一样,各种新科技都是从美利坚出现,然后传播到全球。
良渚在那个时代,也是各种新的器物和文化层出不穷,然后渐渐传播到全华夏。
“不过,良渚文化因素的扩张,在广泛影响广大区域之时,既有较多因素并未得到长期、有效传承,但也有一部分逐渐融入到当地的文化基因之中。”
“大致在良渚文化晚期,浙南山地及沿海地区出现了与良渚文化关系密切的好川文化,还扩展到闽江上游南浦溪流域,锥形器、珠、管、宽体钺、有段锛等玉、石器说明传承的存在。”
“但好川文化与良渚文化最大的差异是缺乏较大型的玉礼器和神人兽面纹,显示出很可能游离于良渚国家神权分配体系之外。”
“台湾岛内新石器时代的玉器因素,也可能与受到良渚文化晚期的影响有关。”
坐在台下的陈翰,听到这番话,心里不免暗暗咋舌。
在五千年前那个落后蛮荒的时代。
良渚古国的先民们能够将自己的文化传播到全是高山,崎区难通的福建地区,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但是没想到,人家还能将自己的影响力扩散到台岛地区?
台岛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中出土的玉器,也受到了良渚文化的影响?
卧槽!
良渚人五千年前,就能够跨越台湾海峡了?
就靠着他们的小舢板??
这是什么充满了开拓精神的先民啊!
不参加这场讲课,不听研究了良渚遗址几十年的浙江所专家们详细解答,就算是来自社科院考古所的陈翰等人,其实对良渚古国的影响力有多大,都没有一个深刻的概念。
他们知道这是华夏第一个古国,也知道这是玉器文化的发源地,是一个能够和两河流域、尼罗河流域的文明并肩的高级文明。
更知道良渚人的各种习惯,都成为了后世夏商周的一部分,奠定了华夏基础。
但是具体细节,除非专门去天天关注良渚相关的论文,不然是不会了解这么清楚的。
台上。
老专家还在继续说道:
“到了良渚末期,来自西侧山地边缘的钱山漾文化对良渚文化形成了较大冲击,并可能最终在太湖流域南部短暂替代了良渚文化。”
“淮河中下游王油坊类型的人群南下到长江三角洲地区,促使了太湖流域东南部广富林文化的形成。”
“最终,长江下游在不同时段经过南北、东西的多次互动之后,逐渐融入到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历史洪流之中。”
“尤其是在大中原区,以玉琮、神人兽面和玉锥形饰为主的良渚典型文化因素,已融入并延续到商文化之中。”
“武器中的钺、陶器中的鼎豆壶组合、纹饰中的饕餮和云雷等母题、漆器、蚕丝,都为后来华夏的主体文化即夏商周文化所继承和发扬,成为中华早期文明的重要基因。”
“长江下游史前文化长期发展所形成的以稻作农业为主体、蚕丝为特点的农业,以适应时代需求而兴盛的玉石器制作和很可能存在的以贸易为特征的“资源—加工—贸易型”玉石产业,以神人兽面纹及玉琮和璧为核心、玉石钺为重点的玉礼器,及其背后的礼仪制度对社会的控制而最终形成的王权,都具有本地文化特色。”
“这种以神权为纽带、王权为支撑、经济为重点的文明发展模式,最终在历史长河中多元汇聚,融为以夏商两代代文明为特色的文明大潮!”
“商人浓郁的神权文化,也是有前例可循的!”
“良渚,就是我们华夏文明的摇篮之一!”
轰鸣的掌声,再次响彻整个大讲堂
三百六十一章 老虎岭水坝
“这里就是老虎岭水坝了?”
伸手撑着有些酸痛的腰肢,站在山脚之下,孔建文俯瞰着下方一片绿洼地,长叹了一口气。
总算是找到地方了。
良渚古城外围水利系统的整体结构发现于2018年,2021年正式公布。
水利系统分布于HZ市余杭区瓶窑镇境内,位于良渚古城的北面和西面,共由11条堤坝组成。
这些堤坝根据位置和形态的不同,可分为山前长堤、连接山谷谷口的高坝和连接平原孤丘的低坝三种类型。
简单的说,就是一片几乎和良渚古城北面的山脉脚下平行的水利大坝。
众所周知,良渚古城外面的平原尽头三面都被山脉包围了,只有面朝海边的东面没有大山。
因为良渚这边曾经经历过一场铺天盖地的大洪水,将当地的水文严重改变了。
所以五千年前,良渚附近的水系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已经不清楚了。
不过根据良渚人依山而建的大坝,可以看的出来,当初良渚人生活在这里的时候,北面和西面是有泄洪危险的。
所以良渚人才会绕着北面和西面的群山,建造了11条堤坝。
这也可以说是华夏最早,最成熟,最大型的群体水利工程了。
这么说吧。
良渚人能在五千年前,建造这么11条堤坝,这困难程度和现代人建三峡大坝也没啥区别了。
都是属于世纪工程,属于要顷国之力,才能建起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国内外对良渚文明是一个国家而不是部落,一点都没意见的原因。
哪里的部落能建的了这么大型的水利工程啊?
这就和说修长城的秦、赵、燕等国只是几个小部落一样。
这不是闹呢嘛!
不过,发现了堤坝,之后自然是要勘探的嘛,并不是说发现痕迹了,就算是考古完成了。
实际上,考古工作才刚刚开始。
为进一步了解坝体结构和构筑方式、获得考古地层学依据,经报请国家文物局批准,ZJ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联合社科院考古所,于2023年7月至2024年4月,将对高坝老虎岭、低坝狮子山、鲤鱼山和塘山长堤中段长庆湖地点进行发掘,对部分坝体和库区进行勘探。
这次发掘和勘探的主要目标,就是获得坝体结构和营建工艺的重要信息,同时勘探坝体年代的关键地层叠压关系,验证前期水坝碳十四年代测定结论的可靠性。
简单的说,就是搞清楚这几个大坝的结构,用啥制作的,以及最重要的年代,是不是和良渚古城是同期的。
别搞错了,那就是大乌龙了。
这次社科院考古所要负责的,便是对保存状况和工作条件较好的老虎岭水坝进行重点勘探和小规模的发掘。
预计需要花费三个月的时间。
老虎岭水坝所属的谷口高坝系统,位于良渚遗址群西北方向的彭公乡,由岗公岭、老虎岭、周家畈、秋坞、石坞和蜜蜂弄六条坝体组成。
根据水坝的位置分析,以上六条水坝分为东、西两组,老虎岭水坝与同处东部的岗公岭、周家畈水坝一起,封堵岗公岭西侧主山谷和前山东侧支谷的来水,形成水库。
老虎岭水坝连接东侧的老虎岭和西侧的畚箕坞,呈西北-东南方向,长约135、残高13.5米。现存坝顶海拔高度约为24米。
也就是说,当年这条大坝,是一条一百多米长,至少14米高,最高有可能达到24米的大坝。
这个大小,对于现代的工程大坝来说,只能算是小儿科。
但是考虑到这是五千年前修的。
五千年前修一条二十多米高,一百多米长的土坝,那可就不是个小工程了。
当然,比同期的埃及金字塔,确实还是没法比的。
拿着几张图纸,孔建文详细打量了一番后,说道:
“结合水坝的走向、坝体的保存状况及学术目的,确定考古勘探的基本方案。”
“为避免对坝体造成较大的破坏,勘探工作还是以洛阳铲作为主要工具。”
“勘探工作共布设四列探孔,大体成“井”字形分布。”
“第一列探孔位于水坝顶部正中,方向与水坝的方向一致,间距5米或10米,个别探孔间距为20米,近东端的一个探孔因处于蓄水池位置向西平移1.5米。”
“二三列也如此行事!”
啥意思?
简单的说,就是接下来陈翰等人,就要和石油工人一样,打孔去了。
他们要在水坝遗址上,沿着水坝的痕迹,每隔着五米或者十米,用洛阳铲打一个探孔。
一共横纵要打三列,大约四五十个探孔吧。
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其实就是勘探整个大坝的位置,确定遗址的土层结构,算是一种考古先期的调查工作。
实际上,大部分考古项目,都是要先勘探,然后再进行发掘的。
一般只有那种盗墓被发现了,然后进行抢救性发掘的考古项目,因为已经确定了墓葬,并且是没墓葬而非“遗址”,所以不需要再拿洛阳铲勘探,可以直接开挖。
像这种五千年前的水利工程,也没有被挖过,考古人员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当然得打一大堆探洞,弄清楚详细的情况。
还好,四五十个探洞的工作量实际上也不大,考古队十多人,平均一人也就打三四个探洞而已。
就是这洞打的有点深。
但是结果还是很喜人的。
很快,陈翰等人就对这个大坝,有了一个模湖的判断。
水坝的现存宽度应该约为54.5米,整体呈漫坡状,坡度不大。
原宽度则近100米。
堆积也可分为五个大的层次,根据洛阳城带出的泥土,可以判断有灰黄色土、灰褐色土、黄褐色土、浅黄色黏土、青膏泥五个土层。
至于这五个土层,分别是哪些时期的,哪些土层又是属于大坝的一部分,那就需要开探方进行详细的发掘,才可以做出判断了。
在前期考古调查和勘探的基础上,孔建文确定了本次考古发掘的工作区域。
为减少发掘工作对水坝坝体的破坏,采取探沟解剖发掘的方式进行。
被命名为“T1”“T2”的两条探沟,在孔建文的一声令下,正式开挖!
三百六十二章 文化层真多
站在一条被挖出来的土沟旁边,陈翰潇洒的说道:
“我们这条T1,位于水坝北坡西端,靠近西边的畚箕山,方向与水坝方向一致,东西长10、南北宽4米。”
“该探沟发掘的主要目的,是了解水坝与山体结合部位的结构,明确有无特殊的处置方式。”
“此外,在前期的钻探过程中,在该区域发现了少量红烧土、炭粒等文化遗物,表明文化堆积的存在,有望为解决水坝的年代提供地层学依据。”
“这是一条很重要的探沟啊!”
“大家要努力发掘,争取不漏掉任何一点细节!”
是的,陈翰“升官”了,他现在是T1探沟的负责人。
算的上是“沟长”了,在他手下有社科院考古所的五六个考古人员。
大家现在正在努力对这条十米长,四米宽的探沟进行文化发掘。
目前,T1发现了宋代、唐代、周代、马桥文化等不同时期的文化堆积。
陈翰站在探沟的南壁剖面,能够清晰的看到剖面有七层的文化层。
第1层是耕土层,灰黑色土,质地疏松,含有大量的腐殖质及少量石块。
不过别看这是最上面的耕土,但是土层里却有不少好东西。
不过厚0.18~0.26米的土层,就出土了少量青釉、酱釉、白釉瓷片、青花瓷片、原始瓷片、印纹硬陶片和夹砂灰陶片,可辨器形包括青花碗、青釉圈足碗等瓷器,以及砖、瓦、陶器。
这说明,这层最上面的耕土层,如果按照文化分层的话,也算不得是近代土层,而是明清时期的土层。
这是因为良渚古城所在的这块区域,因为上世纪20年代就被确定是一处古代遗址,所以后来建国之后,也一直没有把这块地区列位开发区,基本上保持了原貌。
所以最上面的土层,实际上也是明清时期的土层,有不少明清时期的砖瓦、瓷陶留下的痕迹。
而到下面的第二层,就已经是宋代文化层了。
第二层的泥土,是浅黄褐色粉砂土,较松软,夹杂灰白土块,厚0.14~0.3米。
在这层宋代文化层,同样出土了青釉、酱釉、白釉瓷片,夹砂灰、黄、红陶片,泥质灰、褐、灰黑陶片,可辨器形包括瓷钵、瓷罐、砖、瓦等。
宋代的江南地区,有多重要就不用多说了吧?
特别是南宋。
南宋的临时首都临安府,就在余杭的隔壁!
现在大家都是HZ市的一份子!
位于余杭的良渚古城区域,在南宋那会,怎么也算的上是京郊区了!
土层里的各种宋代瓷片、陶片,那叫一个丰富!
当然,都不是普通人印象中的那些精美瓷器,大部分都是宋代普通百姓用的普通陶器和瓷器的碎片而已。
说实话,哪怕放在现在,都不值什么钱。
不过对于考古工作者来说,值不值钱的事情向来不在大家的考虑范围里。
就算是宋代古人拉的一坨屎,如果能在土层里挖出来,对考古人来说都是一份瑰宝!
而到了第三层,便是唐代文化层了。
在唐代,实际上江南地区,尤其是浙江地区,因为已经经历过了司马家的衣冠南渡,江南在唐代也算是一块被狠狠开发过的地方了,很能养人。
当年晚唐节度使割据的时候,江南地区还出了不少小国呢。
五代十国里的十国,南吴、南唐、吴越可都是在江南附近的割据政权。
良渚这边的唐代文化层,也非常丰富。
可能是从来没被挖过的原因,同样出土了酱釉、黄釉、青釉、黑釉、白釉等瓷片,夹砂灰、红、黑衣陶片,泥质灰、红陶片,可辨器形包括瓷钵、瓷罐、瓷杯、陶罐、砖等,还发现了铁钉。
论丰富程度,甚至比宋代文化层还丰富了那么一点。
甚至因为土质土色的差别,唐代文化层还可以分为两个亚层。
也有可能唐代的两个亚层,一个是属于唐代的,另一个可能是属于唐代更早前的南北朝时期。
因为那些文物,大部分都是在比较上面的4A层出土的,下面的4B层土遗物数量较少,只是器类与4A层相近,才被分为了同一文化层而已。
不过,第四层的唐代文化层之后,良渚地区立马就充分的表现出了“蛮荒之地”的气息了。
众所周知,南北朝再往前,江南地区,特别是靠海的浙江地区,那就不是啥好地方了,属于是遍地跑野人的地方。
三国时期占据这里的孙吴,年年都要大军讨伐境内的山越,所谓的山越,其实就是百越人的一支。
其生产力水平嘛,基本上也就是比新石器时期晚期先进那么一点点而已。
炼铁,冶炼青铜之类的完全不会,自家部落用铁用青铜全靠抢汉人的。
平常就在山野里到处乱窜,没东西吃了就下山袭击一波汉人百姓。
这也不奇怪。
西方人点出火药科技后,全球到处殖民的时候,他们和当地土着的科技代差更加离谱呢。
华夏文明已经进入三国时期时,江南还有一大堆停留在部落时期的百越人,其实也没啥奇怪的。
也就是老孙家,三代人孜孜不倦的剿山越,到孙权老年的时候,江南地区的山越人才算是被清理干净了。
这才有了后来司马家衣冠南渡的机会。
不然的话,司马家想衣冠南渡,那也得来一场武装剿灭百越的大战才行,哪有历史上那么顺利。
也是因为时间线再往前,江南这边就没啥文化人了。
所以到了第五层的土层后,时间线直接被拉到了周代去了。
在第五文化层里,出土了夹砂红陶片、原始瓷和印纹硬陶片,夹砂陶片火候不高,多无法提取,可辨器形包括陶球、石锛及原始瓷钵、豆等。
出土的这些陶片,都充满了周人的风格,并且带有吴越的风格。
这也能理解。
宗周那会,江南这边也不算是没有人,是属于吴国和越过统治的。
三千越甲可吞吴,鼎鼎有名的吴越两国,当时也算是周文华的辐射区,而且也算是开发了江南地区的。
不过只开发了一点点,除了陶片和原始的钵、豆等器物,倒是也没啥高级器物了。
三百六十三章 马桥文化
从周代到唐代,良渚所在的这片C型平原内,似乎都没有人再居住活动的身影了。
而在周代文化层之下的第六层文化层,也来到了马桥文化层。
这层是黄褐色的土,含有较多的黄色砂岩颗粒和少量炭屑,结构较粗糙。
出土夹砂红、褐色绳纹陶片、印纹硬陶片,可辨器形包括夹砂红陶鼎、夹砂红陶罐、石斧、石镞、砺石等,另有少量石料。
马桥文化是因这类遗存最早发现于上海马桥遗址中层而命名,1982年定名为马桥文化。
从年代上来讲,马桥文化紧接着良渚文化,但文化面貌上截然不同。
两者之间并没有直接的承袭关系。
马桥文化继承了少量良渚文化的文化因素,而且整类良渚文化因素在马桥文化中不占主导地位。
研究成果表明,马桥文化来源于浙西南山地的原始文化,同时它还包含了山东地区的岳石文化、中原地区的二里头文化因素。
对照中原地区的王朝序列,马桥文化的年代大致与中原的夏和商相当。
毕竟不管是夏还是商,他们的核心统治区域,都没有包括江淮地区,当时这里还属于淮夷以及更南方的蛮夷所占据。
在第6层下有少量马桥文化、良渚文化时期的遗迹,主要集中于探沟的西部。
探沟的中、东部即为坝体的堆积层。
挖到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坝体了。
根据堆筑方式的不同,可将坝体堆积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为分段或分块堆筑而成,下部为统一分层堆筑而成。
什么意思呢?
就是这条大坝,并不是一气呵成的,而是一开始先在下面堆筑了一条可能四五米高的台基,然后再在上面一段、一段的堆高,最终才堆筑成这样一条十几米高的大坝。
至于为什么五千年前的筑造过程,陈翰他们还能看得出来。
当然是因为不同段的大坝,用的泥土和土色是不一样的。
最上部由左向右四段堆积情况不同。
第一段为黄褐色黏土,夹黄、红色土块,土质致密且较纯,堆筑较平,块状堆积,厚1.2~1.7米。
第二段为红褐色黏土,夹褐色土块,少砂粒,含少量炭屑,土质致密,块状堆积,厚约1.15米。
第三段为黄褐色土,夹大量粗砂粒、红褐色土块,土质较硬,西薄东厚,块状堆积,厚0.5~1.2米。
第四段为灰褐色黏土,夹紫色土块,土质致密且较纯,块状堆积,西薄东厚,厚0.18~0.5米、
根据叠压情况可以判断,该层土块系从东、西两侧同时向内堆筑而成。
任何人类活动或者说建筑留下来的痕迹,都是可以通过这些痕迹,抽丝剥茧的还原出原本的建造过程的。
因为只要是人为做下的事情,不同时间,不同材质,甚至不同手法,留下来的痕迹都不一样。
哪怕只是一点土层颜色的不同,使用材质的不同,就已经完全够让考古学家们,还原出其原本的样子了。
不过,这必须得是专业的土质结构学,田野考古学的顶尖专家们,才能够弄清楚的。
也就是孔建文、李教授他们才能拿着方铲,在剖面上研究,划线。
陈翰和庄云鹏他们,更多是在干另一件事。
整理试发倔时挖出来的遗迹。
是的,作为一条五千年前的大坝,在挖探沟的过程中,难免是会挖出来一些时间较早期,叠压在大坝上方的遗迹。
十米长,四米宽的探沟,虽然发现的遗迹数量有限,种类较单一,包括灰坑、灰沟及少量柱洞,分属良渚文化、马桥文化时期和唐代,未见周代、宋代文化遗迹。
但是良渚文化和马桥文化时期的遗迹,可以说每一个都很重要。
良渚文化遗迹,仅发现一条灰沟,编号为T1G3。
灰沟位于探沟T1西端,叠压于第6层下。
毕竟良渚文化的时候,这条大坝都还在使用呢,通常也不可能在大坝的位置上还能有啥平民百姓居住之类的,所以遗迹就这么一个。
而且这个遗迹还打破坝体了,可能是良渚比较偏晚期的遗迹,当时这条大坝可能是废弃了或者不再被重视了,才有人在上面活动。
不过这个遗迹的出土遗物较少,陈翰和庄云鹏清理了半天,也就清理出了石耘田器、鱼鳍形夹砂红陶鼎足、侧扁状夹砂红陶鼎足、夹砂灰陶实足、盉足等。
所谓的“某某足”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只有一个鼎或者盉的“足”碎片,而非能够拼凑出完整的陶器。
不负责的猜测,或许当年这条大坝在某一个时期,曾经被良渚的人当成垃圾场了。
破碎损坏,摔成了碎片的陶器,就都被扔到了这里来。
垃圾回收站了属于是。
倒是林雅和其他几位社科院考古所的同事们,发现了数量较多的马桥文化遗迹。
马桥文化的遗迹大多都是在第五层,有的时候会打破第六层。
出土的遗物中,有大量的陶片。
什么菱形纹泥质黄陶片、素面夹砂灰黑陶片和硬陶片啦,夹砂红陶或黑衣绳纹陶片以及席纹、弦纹或素面硬陶片等等。
这些陶片大致来看,能辨别出来的大部分都是陶罐。
看的出来,马桥文化虽然时间上,要比良渚文化晚的多,大约是夏商时期的文化。
诞生其陶器的发展上,显然是要单调的多,基本上使用的陶器多以陶罐为主。
七八个马桥文化的遗迹,出土的陶片都是陶罐的一部分。
而良渚的遗迹只有这么一个,却有鼎、盉、罐三种器物的陶片。
不过,这个结论还没捂热乎呢,林雅就又先后发现了富有特色的陶鼎碎片和陶壶碎片,打破了这个猜想。
马桥文化的陶器文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的落后。
而且马桥文化遗迹不止出土了陶器碎片,而且还有数量相对较多,种类较丰富的石器出土。
包括了斧、镞、刀、改制石器、磨石,以及原始的石料。
陶器与石器都出土了,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良渚文明在灭亡之后,良渚古国所在的这块平原,经过了长达大约一千年的权力真空区后,就被从上海南下的马桥文化所占据了。
三百六十四章 北纬30°,一个神奇而充满惊喜的纬度。
对社科院考古所来说。
本次发掘大坝,最为重要的发现,是获得了一组判断老虎岭水坝相对年代的关键地层叠压关系。
探沟第2层出土瓷碗为宋代常见器物,第3、4层及叠压于第3层下的遗迹出土的青瓷钵与上海马桥遗址唐代地层和遗迹出土的同类器物相同或相近。
第5层出土的原始瓷碗与长兴鼻子山、安吉龙山出土的同类器物形制相同,时代为战国早期阶段,同类器物在绍兴地区战国早中期墓葬中也比较常见。
第6层及第六层的遗迹中出土陶罐、陶鼎、陶壶、石斧、石刀、石镞、磨石等与上海马桥遗址出土的马桥文化同类器形制与装饰特点相同或相似。
出土的两件鼎足在足根外侧均有圆形按窝,类似的做法也见于湖州毘山遗址出土的陶鼎或陶甗的器足之上。
而且,出土的鼎足在足根内壁相对位置还有竖向或圆形按抹的凹痕,这种风格属于典型的广富林文化。
迄今为止尚未见其他马桥文化的遗址出土此类鼎足,据此推断探沟内的马桥文化遗迹年代当距广富林文化不远。
而探沟里唯一一个良渚遗迹里出土的鱼鳍形陶鼎足的足背略宽,可纳入“T”形鼎足的范畴,与浙江桐乡新地里良渚文化墓葬AⅣ式鼎的鼎足特征一致,是良渚文化中期较为常见的器形。
柱足盉,又称实足鬶,器身多为泥质陶,柱足为夹砂陶质,在上海福泉山M40、浙江桐乡叭喇浜H1等典型单位中均有发现,属于良渚文化晚期偏早阶段的代表性陶器。
夹砂红陶侧扁鼎足亦多见于良渚文化晚期,如卞家山遗址内。
而且良渚文化晚期的遗迹打破水坝坝体堆积,从而为确定老虎岭水坝建造的年代提供了关键证据。
除了地层叠压关系支持的年代依据之外,本次考古发掘还较为明确地揭示了老虎岭水坝的结构和营建方式。
特别是水坝的核心区域和边缘位置的堆筑方式,为良渚古城水利系统的整体研究奠定了基础。
发掘工作表明,老虎岭水坝的结构非常复杂,核心区域、边缘位置采用了不同的营建方式,特别是核心区域的营建,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和多环节营建,更好地保证了坝体的安全。
而水坝边缘位置的营建则比较简单,节约了材料和人力成本。
但是,由于发掘面积有限,对老虎岭水坝结构和营建方式的了解仍是局部的,还有不少具体问题不甚明确。
包括核心区域和边缘位置的过渡和衔接是如何实现的,水坝的迎水面和背水面的结构和营建方式存在哪些不同。
而在宏观层面,老虎岭水坝的废弃与生态环境的演变以及其与良渚文化、良渚古城的衰落之间的关系仍需要开展大量的研究工作。
此外,探沟内还发现了良渚文化之后的文化遗存,其中马桥文化、唐宋时期的遗存还相对比较丰富,这些遗存的性质也值得做进一步思考。
三个月的探沟发掘工作,让整支考古队都大有收获。
“现在基本是可以确定,这条老虎岭水坝,建造的年代最晚也是良渚文化中期的事情,并且到良渚文化晚期就已经废弃了,这是根据出土的良渚文化晚期遗迹打破关系确定的。”
站在探沟坑里,孔建文一边揉着老腰,一边兴奋的说道:“而且关于老虎岭水坝区域的文明活动情况,我们也有了清晰的了解。”
“和其他研究良渚古国的学者们做出的推断一样。”
“基本可以确定,良渚古国灭亡于4200年前左右的一场大洪水,形成了有一米多厚的洪泛层,这个地区变得不适合人类生活。”
“大约过去了一千年沉淀期后,才重新有后来的文化占据这片区域,也就是马桥文化。”
“然后到了战国时期,良渚所在的这片区域才重新繁荣起来,重新被华夏文明纳入文明圈,成为了吴国和越国的一部分。”
“不过之后秦汉统一,吴国和越国作为蛮夷之地,人迹罕至,人类活动并不频繁。”
“到唐朝之后,良渚所在的这片区域,才再度繁荣起来,一直到近代。”
良渚古国所在的这片“首都”地区,可以说是几经沉浮,衰弱过,重新复兴过,又再度衰弱过,可以说是经历丰富了。
良渚古城与其外围水利系统的发现是近些年来华夏史前考古的重要进展之一,为研究华夏文明的起源提供了重要材料。
不过,仅仅只是11条大坝中的一条上的一段试挖掘,距离揭开良渚古城之谜,还早得很。
北纬30°,一个神奇而充满惊喜的纬度。
古埃及文明、两河流域文明、古印度文明……它仿佛是上天钦定的文明摇篮,见证着一代又一代的文明崛起。
而5500年前,同属在这一条纬度线上的中国长江中下游平原,也伴随着大规模的人口迁徙,迎来了自己的主人。
他们造水坝、筑土台,种水稻、建城市,引领着环太湖流域迈入早期国家的门槛。良渚文明在东方所达到的高度,足以与同时代的古埃及文明与古美索不达米亚文明比肩。
如今,当我们通过蛛丝马迹,重返良渚古城,仍然会为五千年前人们的壮举所惊叹。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在距今约五千年前后,在中华文明诞生的前夜,仰韶、红山、大汶口文化、良渚等文化交汇相映,无时不刻以其先进的生产力向外辐射影响。
在孕育中华文明的多元一体化进程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虽然,汉人起源于北方中原地区无疑,汉藏语系也起源于华夏北方。
甚至现在的华夏文明,也可以说是与中原文化不可分割的。
但是同期的良渚文明,程度确实是高于当时中原的。
虽然,良渚最终还是消亡在了这个世界上,并且没有后继文明。
但是良渚优秀的文化,还是有被中原兴起的“炎-黄”体系所吸收的。
千里平原的中原地区很容易就形成强大的公共权利和武装力量,在军事力量上对良渚是压倒性的。
或许,华夏历来北方统一南方的历史可能在良渚时期就存在了。
良渚也许是华夏文明历史上,第一个被北方政权吸收征服的南方政权吧。
三百六十五章 5300年前的榫卯
“良渚到底有多辉煌?”
陈翰不免在心里自问。
距今5300年,这是个神奇的时间段。
好像全世界的文明都在那一瞬间爆发了。
尼罗河流域的古埃及完成统一,形成世界上第一个大一统的王权国家。
苏美尔人在美苏布达米亚南部平原建立起了城邦文明。
印度河流域出现了哈拉帕文化。
而在中华大地上,钱塘江北岸的良渚文明出现了。
而良渚,现在更是受到举世瞩目。
刚才,陈翰听到了一则最新消息。
在良渚古城以东20多公里的茅山遗址,发现了80余亩成片水稻田。
其中东西向的灌既水渠,南北向的红烧土田埂分割出一垄垄整齐的稻田,令人叹为观止。
多余的粮食对于文化、文明的形成,是最主要的条件。
说直白一点,吃饱了才会有文化、才会有文明。
良渚古城目前出土的碳化稻谷,总量达到20-30万斤。
如此大规模的水稻种植,离不开先进的生产工具。
5300年前,当其它农耕文化还在使用未耜这种类似于今天的铁锹的工具,一锹一锹翻土地的时候,良渚文明的前身崧泽文化,就已经使用经过技术改良之后的分体式石犁。
实际上,同时期中国其它地区的文化聚落,也会种地,但是大多是使用动物骨骼或者石头做的铲子(古人叫未耜),一铲一铲挖地种东西。
严格来说那不叫“农耕文化”,那叫“园艺农业”,说白了根本不可能上规模,也无法养活一个城市上万的人口。
而良渚不同。
20-30万斤的碳化稻米能留存到5000多年后的今天,说明良渚的食物储存非常先进,并且产量非常的大。
至少一个农仓就能有二三十万斤粮食的库存,这说明良渚当时粮食很富裕,农耕作业规模很大。
而大规模农耕的对水利工程的需求变得十分迫切。而修建水利工程,势必需要一部分人脱离粮食生产,去专门从事这项工作,并且需要有组织领导者来管理。
这就是文明即国家最初产生的原因。
良渚的水利工程非常宏大,虽然单条大坝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宏伟”,至少没有埃及金字塔看着那么牛。
但是实际上,良渚11条大坝的工程量,也堪比埃及金字塔。
良渚的水坝,需要一万人专门建设十年时间。
这么大的工程量,说明良渚文明在5300年前,有非常强大的农业基础,高产出的粮食生产,大量的粮食储备才能支持如此之多的劳动力脱离粮食生产去做这类工程,有集权统治可以组织和领导如此大规模的工程,是良渚作为国家文明的重要支撑依据。
良渚文明拥有巨大的土石结构内城墙和外城墙,其被最早发现,还是1969年2月11日,农历新年前6天,美国的锁眼卫星拍下了一张俯瞰良渚的照片。
当时是冬天,植被凋零,又值革命年代,开发建设并不是主要社会活动,地貌基本保持完好,良渚古城墙以及水坝系统被清晰地显示了出来,这帮助我国的考古工作者发现了5000年前的良渚古城。
良渚古城已经实现了城乡分野,农业聚落全部位于城外,为城市居民提供粮食。良渚古城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城中的交通主要是河道,交通工具主要是舟船。
之前,对于整座城市的规模估计,是比较保守的。
就是简单的根据内外城墙的分化,认为这座城市权利中心的莫角山宫殿区大约30万平方米,内城,也就是主要的手工业区,大约300万平方米,3平方公里。
外城则是主要的产粮区,占地6.3平方公里。
这就是良渚古城的范围。
这个范围并没有错,5300年前的良渚古城确实这么大。
但是,新的考古发掘说明了,良渚的城虽然是这样一个范围,但是不代表城外就不住人了。
在最远离着良渚古城以东20多公里发现的茅山遗址,发现了80余亩成片水稻田。
这说明,至少在良渚古城外,20公里的辐射区里,还是属于良渚的农业工作区。
依旧有一些“野人”散落在城外的茫茫平原上,进行农耕作业,生产粮食供应良渚古城内的百姓生活。
也许,良渚古城这个良渚的首都,当年居住的人,远比考古学家们想象中的还要多。
有大量的城内百姓,是靠着方圆20公里的农业提供粮食生活的,而不只是靠着外城的那6平方公里的农业区!
而且,更多更“科技”的遗址,也陆续发现。
城中的庙前遗址,浙江大学的考古队,就在其中发现了一座古井,并且井中有木架子。
木架子本身不稀奇,新石器时代的人就已经会使用木头来制作工具了。
稀奇的是,这些木架子是用榫卯结构固定的!
榫卯,是一种华夏传统建筑、家具及其它器械的主要结构方式,是在两个构件上采用凹凸部位相结合的一种连接方式。
凸出部分叫榫(或叫榫头),凹进部分叫卯(或叫榫眼、榫槽)。
华夏木建筑构架一般包括柱、梁、枋、垫板、桁檩(桁架檩条)、斗拱、椽子、望板等基本构件。这些构件相互独立,需要用一定的方式连结起来才能组成房屋。
在华夏建筑中,原则上采取榫卯连接的方式,必要时也会用铁钉。
华夏家具把各个部件连接起来的“榫卯”做法,是家具造型的主要结构方式。各种榫卯做法不同,应用范围不同,但它们在每件家具上都具有形体构造的“关节”作用。
若榫卯使用得当,两块木结构之间就能严密扣合,达到“天衣无缝”的程度。它是古代木匠必须具备的基本技能,工匠手艺的高低,通过榫卯的结构就能清楚的反映出来。
华夏历代古建筑,以及大部分木质工具,一直都是沿用榫卯结构,这是华夏文明与西方文明最大的不同。
西方人固定建筑用钉子,华夏人大部分情况下只用榫卯结构就行了。
包括规模宏大的紫禁城,所有的建筑也都是借助榫卯结构固定住的,这是华夏人的智慧结晶。
但是,“榫卯”这种建筑方式,最早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在史学界一直都有争议。
很多人都认为,这是鲁班发明的一种木工技术。
因为鲁班是鼎鼎有名的木工发明家,而且传说中的鲁班锁,就是利用榫卯的特性。
鲁班生活的年代,在春秋晚期,大约公元前五六百年的时候。
然而,这个猜想现在可以推翻了。
华夏人的榫卯技术,远比想象中诞生的要早!
在5300年前的良渚文明时期,就已经诞生了!
三百六十六章 与青铜和铁失之交臂的良渚
华夏民族的木工榫卯结构,用了几千年了!
这是一个情理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的发现。
情理之中是因为榫卯结构自古以来都是华夏传统的木工手艺,传承久远这一点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意料之外则是没想到传承的这么久远,居然能追朔到新石器时代晚期的良渚古国。
以前最乐观的学者,也就认为榫卯结构最早也就是夏商周时期出现而已。
毕竟这是一种非常需要巧思的设计,还是挺需要“智慧”的。
不只是榫卯结构。
实际上良渚带给了考古学家们很多惊喜。
最早的一个惊喜,便是良渚的纺织文化了。
良渚的纺织是有出土工具的。
可不像有的地方,找到个丝绸残片,找到个锯齿形骨头,就说自己那边是丝绸发源地。
要那样子,丝绸之路上的地方怕是都要成发源地了。
“服章之美,故谓之华”,为什么我们说良渚有养蚕织娟,是华夏源头之一?
因为在良渚文化的早期遗址中,发现了不少竹编织物、草编织物和丝麻织品。
竹编器物有竹席、篓、篮、箩、千篰簸箕等。
麻织品有麻布和麻绳。
丝织品有绢片、丝线和丝带等。
上述竹编器物和丝麻织品的工艺水平都很高!
如竹编器物的编织方法有一经纬人字纹、二经二纬人字纹、梅花眼、菱形花格和密纬疏经十字纹等。
丝织品的出现,说明良渚在四五千年前,就已开始养蚕织编。
而竹编器以及麻织品,也同样是华夏文明的一大特色。
直到清朝,华夏都是全球最大的竹编器和麻织品使用与制造国家。
不说清朝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一些偏远地区的老百姓,大多都还是用竹条自制竹席、篓、篮、箩等物品使用呢。
直到现在,都还有专门做竹器的手工匠,依旧在用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工艺,做手工的竹器。
而这些手工制作业,能够追朔到5300年前的良渚文明,简直是一件让人热泪盈眶的事情。
华夏传承,五千年不灭,五千年不衰,至今仍然在发光发热。
这种民族自豪感,是印度人、中东人、埃及人所无法感受到的。
因为他们与良渚同期存在的古文明,早就已经在历史长河中湮灭了,没有任何文化传下来。
所谓的古埃及、古希腊、古印度,都只是一页页文字纪录,甚至居住在这些地方上的人,人种都不知道换了几茬了。
但是华夏不同,华夏没有古华夏。
五千年前的华夏文明,就是五千年后的华夏文明,我们从来没有失落,没有遗失,没有丢掉传承!
不只是竹器,还有陶器!
5300年前的人类社会,陶器是文化主要传承的载体。
不只是华夏,整个地球在五千年前的时候,最高光的技术,便是陶器的制作工艺了。…
整个欧亚大陆上,陶器都在这个时间闪烁着文明之光。
虽然说,当人类的祖先南方人猿从树上下来,和亲戚黑猩猩分家之后,人类就走上了另外一条制霸全球的路线,成为了地球上独一无二的一种动物。
但是,要论人类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才真正的和自家的亲戚们从“灵魂”上分开。
那必须得是从学会制作陶器开始。
虽然,在人类学上,当人类学会制造和使用石器后,就显着的与其他亲戚不是一种动物了,因为人类掌握了智商。
但是吧,石器这玩意虽然好用,可并不是只有人类会用。
实际上现在的部分非洲黑猩猩,已经学会使用石器了,偶尔也有那么一两只黑猩猩,会对石头进行初加工,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会“制作”石器了。
黑猩猩离着推翻“制作和使用石器才是人类与其他动物最大区别”的公论,只差一步之遥了。
但是,陶器不同!
可以说“陶器”的出现,才是真正的让人类成为了地球文明之光。
陶器这玩意可不是像石器那样,简单打磨一下就能用了,是需要非常复杂的工序的。
哪怕现代人,在没有人教的情况下,想要自己琢磨出怎么制作陶器,说实话,都挺难的。
而良渚文明的陶器制作工艺,已经达到了非常高的水平,在同时期的各文明中,应该算是巅峰赛水平。
因为,良渚文明相当大的一部分陶器已经使用了快轮技术。
不要小看这个快轮技术哦。
到现在为止,这种技术还是陶瓷的主要制作技术。
经过了五千年的科技爆炸,人类掌握了青铜、铁、蒸汽、电,乃至核能和信息技术,但是陶器的制作技术,依旧没有太大的改良。
五千年前的人类,已经将陶器玩到了最巅峰了,哪怕站在现代人的角度,也不太能够再改良陶器的制作工艺了。
当然,可以加入现代设备,进行机器制作之类的,但是这显然不是改良了技术,只是提高了生产效率。
良渚文明学习了钱塘江南边河姆渡文化的黑皮陶和黑陶制作方法,这个黑陶和黑皮陶千万不能小看它,实际上它包含了两种技术。
第一是木炭的使用,得到高温烧窑,这是后来青铜器冶炼的前提条件之一。
第二是渗碳技术,这关系到青铜器和铁器的品质。
生铁和熟铁的区别,就在于渗碳的多少。
也就是说,良渚人其实无意之间已经掌握了炼铁,炼青铜的技术了。
他们利用制作陶器的这套工艺,去冶炼原始的青铜,实际上应该是没什么难题的,完全可以做到。
只是可惜,良渚人在发展的这一千多年里,似乎是没有发现青铜这种可以引发科技革命的矿物,遗憾的与青铜文明错过了。
良渚具有代表性的黑陶,它就是在窑内烧制到一定程度后,故意熄灭窑火,让没有完全燃烧的碳粉尘充满整个密封的窑炉内,让碳渗入到陶器中,再进行一次烧制做成的。
这种工艺,稍微改良一下,也可以用作炼铁的!
可惜,文明的发展从来都不是线性的,而是充满了意外的。
三百六十七章 良渚之高级
良渚人的陶器类型还是很多很丰富的。
光是炊器,就有陶鼎——这种陶鼎只能煮稀饭,想吃干饭,它是做不出来的。
而煮干饭良渚人有专门的陶隔挡鼎和陶鼎甑,都是在鼎内有一个隔层,下面放水,上面放米蒸,这样就可以煮干饭了。
在研究怎么做饭这方面,掌握了专业稻作物耕作的良渚人,当然是没少研究的,而且研究出来的东西似乎不错。
像陶鼎甑这种烹饪方式,一直到现代都还存在,只是将鼎改成了锅而已。
当然,有炊器,那就会有盛食器,就是上菜的碗,吃饭的碗。
良渚人使用的盛食器主要是“豆”,而且是富有良渚特色的黑陶豆。
豆这玩意吧,很像高脚盘。
大汶口遗址已有陶豆出土,主要用于盛放黍、稷等谷物,后用于盛放腌菜、肉酱等调味品。
大汶口遗址就在良渚北面的山东地区,而且最早在6100年前就出现了,和良渚之间是有过交流的。
很显然,良渚的“豆”文化,可能就来源于大汶口文化的影响。
不过良渚的豆,也有自己的演变风格。
越到良渚晚期,豆把就做的越细长。
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盛食器了,反而更像是一盏灯,也不知道良渚人用这么高脚的“碗”吃饭麻不麻烦。
不过“豆”这种盛食器在华夏一直都很流行,直到春秋战国时期,都是大部分华夏人普遍使用的盛食器,可见此器非常耐用、好用。
当然,鼎也是一样。
华夏的传承真的很神奇。
最早出现于六千年前的一样盛食器和炊器,三四千年之后,居然还在使用,并且使用的人还更多了。
这种动辄几千年的传承,欧洲人真的想都不敢想!
他们到中世纪都没有发展出自己的特色盛食器,只有简单的盘子和碗。
也难怪欧洲人一直都不愿意承认华夏文化久远,不承认上下五千年。
他们贫瘠的文化和想象力,根本不敢相信一个文化能传承这么久。
井底之蛙罢了。
当然,盛贮器(罐)、酒水器、盛酒器(杯),甚至滤酒器在良渚都已经出现了,并且非常成熟。
良渚的酒杯,基本上和现代人常用的几种酒杯样式一模一样。
反倒是没有后来复杂的爵之类的用具。
我们的老祖宗,五千年前就已经在使用的杯子、带握把的杯子,到五千年后,现代人返璞归真,又回到了这种简单好用的器型上了。
可见,兜兜转转一圈之后,我们还是发现了,老祖宗用的最简单的器型,才是最方便好用的。
当然,对现代人来说,最让人目瞪口呆的就是良渚的玉器了,要用某样东西代表良渚文明,首选便是玉器。
华夏六器里,就有四件来自良渚文化。
“礼仪之大,故谓之夏”,玉器是用来祭祀的,祈求风调雨顺,祭祀先祖,祭奠亡灵等等。
后来的很多文化都有玉器,为什么我们不说它们是华夏民族玉文化的源流呢?
主要是因为要么玉器使用方法(礼制)没有被华夏文化传承,要么这个文化的玉器本来就传承于良渚。
比如玉玦,马家浜、崧泽、凌家滩、红山、石家河、山东龙山等等,很多文化都有,并且造型各异。
但是在良渚之前,玉玦都是拿来当耳环用的。
直到良渚开始,玉玦被穿孔后当成了衣服上的配饰了。
这个使用方法传到了湖北石家河文化和山东龙山文化,直到后来商周时期,玉玦到底是拿来当配饰还是当耳环,成为了判断夷夏的标准。
也就是说,都周朝了,还拿玉玦当耳环的,就是野蛮人了。
而且,良渚的玉器文化也很先进。
良渚之前的崧泽文化,制作的玉器大多为平凋工艺的。
而到了良渚时期,已经进化到了立体凋刻了,一件玉器要经过粗胚-成型-打磨-刻文-浮凋-抛光之后才算是完成制作。
并且玉器制作最传统经典的减地法阳线、线切割等技术,良渚也已经完善了。
这些玉器的制作方法,一直沿用到后世。
举个抽象一点的比方。
良渚的技术研究,就像是发明了电。
而之后的继承文明们,都是在良渚的基础上,去研究电应该怎么用更好,怎么用更方便。
如果没有良渚发明了这些玉器制作方法,那后世也许就没有独属于华夏,独具一格的玉器工艺了。
而且良渚奠定了“礼器”的使用方法,并且被后世继承。
玉琮、玉璧、玉钺、玉璜都是随葬品,是礼器。
其中玉钺代表的是武器,是军权王权,玉琮刻有神徽,代表的是神权。
不过,这些东西对陈翰来说,都是已知的事物,虽然感叹,但是已经并不觉得震撼了。
真正让陈翰在意的,是他在三星堆时,就很在意的一个问题。
良渚有没有文字?
良渚有没有文字是很多人非常关心的一个问题。
说实话,已经发现不少符刻了。
之所以称之为符刻,是因为我们看不懂它的意思。
甲骨文这样成体系的文字,不可能是一夜之间突然想出来,并被所有人接受并使用的,必然有其前身。
之前就说过,最早九千年前的贾湖遗址,就发现了原始刻画符号。
7000年的双墩遗址,发现了更大规模的可朔源的刻画符号。
6000年的姜寨和半坡刻画符号。
5000年的大汶口,也发现了刻画符号,甚至已经勉强算的上是文字了。
那么,现在在同期稍晚一点点的良渚发现的符刻,是文字吗?
倒是还不算。
不过虽然不敢说良渚的符刻一定是甲骨文的前身,但是良渚的符刻的确是有非常独到的东西的。
首先最特别的,那就要数良渚特色的神人兽面纹了。
最精细的一个神人兽面纹,是刻在玉上的。
这个纹饰的实际宽度不到4厘米,高3厘米。
但是却用细到用毫米来做单位的细纹,刻出了细密云雷纹风字形帽、介字冠、羽冠、倒梯形脸、悬蒜鼻、工字形鼻梁和鼻端、椭圆形眼睑为特点的兽目、巨大的嘴和上下两排獠牙。
并且再辅以密密麻麻的细纹,构筑出了一面神人兽面图。
在这么小的范围内,凋刻出如此精细繁密的图形,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而且这个神人兽面纹居然还有简化版、抽象版等各种各样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