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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屈     满级考古大师txt下载     满级考古大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百二十四章 房子

    红色的斑点,像是某种液体干掉后的痕迹。

    这样的特点,一提起来,首先会被想到的就是血迹了!

    而在三星堆的祭祀坑文物里,如果真的有血迹出现,这可就是一个大发现了。

    在考古发掘文物的时候,确实是会经常发现一些未知的东西,没办法解释。

    这也是考古吸引人的地方所在。

    这些斑点,暂时没办法靠着科技的手段去分辨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就只能猜测了。

    而所有猜测里,似乎血迹是最有可能的猜测之一。

    如果这些红色斑点,真的是血的话,那就代表着祭祀的过程中,或者在埋葬的过程中,是有一个类似于“血祭”的仪式过程的。

    这其实不稀奇。

    商人就喜欢血祭。

    商人祭祀先祖的时候,除了送上猪、牛、羊这些牲畜的肉之外,是一定还会用人进行血祭的。

    并且用的人不分内外。

    最大名鼎鼎的,当然就是羌人,商人酷爱用羌人来祭祀祖先,似乎羌人的血和尸体,非常能取悦祖先。

    而除了羌人之外,还有战败的敌国俘虏,也是经常被拿来祭祀先祖,比如鬼方、东夷,在甲骨文中,都有发现被拿来祭祀先祖的记载。

    当然,不只是外族人,商人对自己人也是这样。

    小贵族会经常拿奴隶来祭祀先祖,中等贵族拿小贵族来祭祀,大贵族拿中等贵族来祭祀。

    并且在商人的三观里,被用作给先祖祭祀,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是光荣的,是荣幸的。

    所以商人的祭祀文化,是非常血腥的。

    那三星堆人,也是如此吗?

    万幸。

    在几个祭祀坑中,目前都没有发现任何殉人的骸骨存在。

    理论上,三千多年的时间是不够让白骨彻底腐蚀消散的。

    不敢说全部都会留下,但是至少会有骸骨碎片。

    海昏侯刘贺那么惨,保存环境很差,又长期泡过水,又风干过,不干不湿的在地下待了两千年,不也还有一副好牙口留下。

    如果三星堆的祭祀坑里,有进行人殉的行为,那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一点殉葬人类的骸骨。

    不说全部保存完好吧,但是一点牙齿、腿骨、胫骨、头骨,多少也能保留一些的。

    人家一百七十万年前的元谋人,都还能保留下个头骨化石,三千年前的三星堆人,不至于完全找不到遗骨痕迹。

    至于考古学家们遗漏,这个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作为一个合格的考古人,在发掘这种祭祀坑的时候,将每一粒泥土都筛一遍,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了。

    别说是完整的骨骼碎片了,就算是一颗牙齿,都不可能漏掉的。

    没有发现,那就是真的没有人殉。

    既然没有直接用人殉,那即便这些红斑是血迹,也不能够确定,三星堆人是否和商人一样,使用人类进行祭祀。

    不过,血祭是有可能的。

    血祭和人祭,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区别。

    但是详细研究,其实是有区别的。

    所谓人祭,就是用人来殉葬,要完整的尸体。

    “人”是作为一种祭祀品,一种陪葬品的。

    而血祭,更多只是一种仪式。

    可能在祭祀的过程中,或者埋葬的过程中,在祭祀坑旁边杀俘,或者杀奴隶来作为仪式的一部分。

    但是这些奴隶或者俘虏,不一定会被一起陪葬,他们存在的意义,是这个“杀俘”的仪式过程,而不是一样祭祀品或者陪葬品。

    虽然最终都是死,但是死法不一样,带来的意义也就不一样了。

    三星堆人,如果在祭祀的过程中,有类似“血祭”这种的祭祀仪式,这对现代人研究三星堆文明来说,是一个比较重要的现象。

    只是下面的问题是,要怎么来验证这些红色斑点,到底是不是血迹。

    不过这个问题困扰的不是他,而是文保中心的那些文物保护人员,技术人员。

    ......

    处于整个三星堆八号祭祀坑的区域内,被围墙包围在里面的另半边空地上。

    此时来自四川考古所的田野考古人员,正在指挥着一些大爷大妈,在已经被挖出了一堆四四方方探方的区域内,继续进行挖掘。

    “你们几个就挖这块区域!”

    “挖这两个嘛。”

    “你们过来挖这个嘛,不是和你们说咯,跑那里去干嘛嘞。”

    操着一口地道的四川方言,几个考古人员熟练的指挥着扛着锄头,挑着簸箕,戴着稻草帽的大爷大妈们进行野外探方的发掘。

    这也是华夏考古最常见的一幕。

    基本上野外的探方发掘工作,各省考古队都是因地制宜,在当地聘请一些农村的大爷大妈来帮忙。

    这种开探方的工作,实际上和普通人开垦农田没啥区别,就是划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坑线,然后大家一起将坑里的泥土都挖出来运走。

    直到挖到有遗迹的土层后,考古人员才会介入。

    毕竟真要靠各市多则十几人,少的话只有几个的专业考古人员,动不动就挖几十甚至几百立方的泥土,根本不现实。

    此时,陈翰就插着腰,站在了八号坑的玻璃棚外,正在眺望忙碌的大爷大妈们开探方。

    对于外面的这些祭祀区和叠压居民区的遗迹考古,他也是很关注的。

    通过观察,他可以看得出来,最近几个月在这片遗迹叠压区的考古工作,也是有很大进展。

    就在他所在的八号坑对面直线距离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已经发现了一条窄沟。

    而在窄沟上,还发现了一些圆形的柱洞。

    这些柱洞很深,直径也有个十几二十厘米左右。

    而且在柱洞旁边,还发现了很多微痕。

    越来越多的遗址旧痕的发现,都指向了同一种可能。

    窄沟和柱洞直角的四个边,连在一起的话,刚好可以形成一个正方形。

    而四个柱洞,就是正方形的四个角。

    如果,在这四个柱洞内竖起四根做支撑的圆木。

    那么,一栋房子的形状,就跃然而现了。

    显然,随着田野考古的深入,终于是发现了居住区,三星堆人曾经居住的房子了!

三百二十六章 鲁米诺试剂!

    “房子主体找到了!”

    一声惊呼,打破了三星堆八号祭祀坑考古基地的沉浸。

    在户外,带领着一堆大爷大妈进行探方考古的四川考古所研究员秦湛,惊喜的呼喊着。

    他在重新打掉的一块建筑区域内,发现了一道明显的,由陶片组成的沟槽!

    这条沟槽,是由一片片竖着立起来的陶片组成的,这说明这片沟槽,原本应该是一面用陶片堆砌起来的墙体!

    这个房子,应该算是在三星堆文明存在的那个年代,相当考究的一个房子。

    现场的多位来自四川所的考古人员,都聚集在了一起,研究着这栋房子的年代。

    经过认真探讨后,大家都一致认为,这座距离第八号祭祀坑不过20米的房子,应该是和这座祭祀坑处于同期的。

    也就是两者是同时建好的。

    这下子,这栋房子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建造在祭祀坑旁边的房子,作用是什么?

    很显然,肯定不是居民住,而是地面的祭祀建筑!

    祭祀建筑,这种东西早在最早的部落时代,就已经出现了。

    部落时代的时候,远古先民在对神灵和祖先进行祭祀的时候,就会搭高台,然后建造祭祀场所,固定的祭祀平台。

    这个在很多新石器时期遗址都有发现。

    后来,渐渐演变成“祠堂”“祖嗣”这种地方。

    贵族的陵寝,旁边也有配套的祭司建筑。

    四川所的考古人员们,便是认为这座距离K8号祭祀坑直线距离只有20米的房子,是一处祭祀建筑。

    怀着这个猜测,他们开始了对这座建筑的深入考古发掘工作。

    很快,他们就在房子的遗迹里,发现了一些明显是刻意制作出来的石器。

    这些石器,有的像是凿刻出来的动物,有残缺不全的石琮、石虎、石斧……

    像这些石器,在三星堆来讲,它应该也算是礼器的一种。

    因为其中有石琮和石斧,琮这玩意,是华夏文明最早确定的六大礼器之一,并且广泛的分布在当时的各个文化之中。

    所以,这些石器应该是和祭祀有很大关系的!

    这也算是直接证明了,这些考古学家们猜测的,这栋房子是祭祀建筑的想法!

    ......

    另一边,就在八号坑正沸沸扬扬的传播着发现了祭祀建筑的时候。

    陈翰本人,却并不在三星堆八号坑考古基地这边,而是在三星堆文保中心!

    他来这边,是有一件事要参与。

    关于那些在祭祀坑内发现的红色斑点,文保中心找到了解谜其成分的办法了。

    首先,通过排除法,文保中心的工作人员已经排除了这些红斑是朱砂的可能性。

    这是通过实验确定的。

    接下来,工作人员就围绕着,证明这些红斑是不是血迹而展开研究了。

    其实这个课题,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就陆陆续续有学者提出了。

    只是因为当时的技术不够先进,并且发现的带有红斑的文物也确实没有那么的多。

    所以一直到这次重启三星堆考古,才又被提了出来。

    随着四十年时间的过去,不但考古技术在进步,科学技术也是在大步向前。

    首先,就是两个特殊的实验手段。

    一个是红外光谱实验。

    文保中心这边刚好有红外的设备,所以工作人员就试了一下。

    不过效果很一般。

    可能是因为样品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距今三千年,如此漫长的时间,红斑成分残留已经所剩无几了。

    通过红外线的照射,已经无法从上面找到任何有价值的样本了。

    根本无法分辨这些红斑是否和血液有关。

    第一个实验,很快就宣告失败了。

    不过,工作人员们还准备了第二种实验手段。

    这也是一种新出现的手段。

    说起来,这种方法还是从刑侦学上找到的灵感。

    一种叫做“鲁米诺”的试剂。

    这是一种广泛用于刑侦学的技术。

    用处其实很简单。

    比如说,如果现在有一个凶杀桉现场,但是呢,现场已经被凶手清理过一次了,地面上的血迹都被用水洗掉了。

    那怎么要找到这些血迹的遗存呢?

    喷鲁米诺就行。

    这种试剂,在与血液残留的痕迹之间发生化学反应后,会发出蓝色的光芒。

    原理在于,这种试剂可以检测到血液中铁离子的存在,然后与其结合。

    不管血液留存有多少,哪怕只有一丝血液的痕迹,那它就会发光。

    现在这种试剂,被广泛的用在了凶杀桉的调查之中。

    以前,杀人犯在杀完人之后,还能用水将犯罪现场清理,至少可以做到清理到肉眼看着非常干净的地步。

    但是现在不行了。

    因为血液中的血细胞,是以“分子”为单位的。

    不管再怎么清理,因为地面本身的凹凸不平,哪怕是商品房中的瓷砖地或者木质地板,都一样会残留一些血液的。

    只要喷上鲁米诺试剂,那只要有血液曾经喷射到地面上,就一定会有蓝色的光芒发出来。

    这种手段,非常的好用!

    不过,唯一让工作人员们担心的是。

    鲁米诺在刑侦领域,现在最多也就只用在过几十年的血迹留存中,还从来没有试过在上百年的血液留存痕迹上使用。

    更别提三千年了。

    这种试剂还能不能起作用,所有工作人员心中都没有底。

    不过这种事,总要试一试才知道的。

    科学嘛,就是要勇敢尝试。

    鲁米诺药剂还不好搞,向上头打报告,等了一星期才送到。

    陈翰也是听闻了这个消息后,才赶来三星堆文保中心围观的。

    他抵达文保中心的时候,试验都已经做到一半了。

    工作人员已经用棉签,在金面具上提取了一些红斑的痕迹,并且将棉签放入了纯净水之中。

    陈翰到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穿着防护服,带着口罩的工作人员,将鲁米诺试剂滴入试杯之中。

    见到这一幕,他连忙紧张的问道:“怎么样?有反应吗?”

    几个工作人员抬起试杯,认真打量了一番后,摇了摇头。

    看起来似乎没有发蓝光的痕迹。

    这时,一位工作人员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转头喊道:“把灯关上!”

    “啪”

    实验室内的灯都被关上了。

    在没有外部光源的情况下,实验室内瞬间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而这时,一道澹蓝色的光芒,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之中!

    “亮了!”

三百二十五章 华夏多元起源论

    “我们为什么说这是一个祭祀坑,而不是像在周原发现的那种逃跑贵族的窖藏坑呢?”

    “是因为他在这个坑里面,有很多现象都指出,这不是一个匆忙挖出来的,而是认真为了某种仪式才挖的坑。”

    “比如这笔直整齐的四壁,坑壁都处理的非常直,甚至精准到厘米。”

    在三星堆八号祭祀坑的边上。

    四川大学考古系的学生们,正在接受老师的实地教学工作。

    这位老师嘴里的周原,是周原遗址。

    周原遗址,位于今陕西BJ市扶风、岐山一带,东西长达70公里,南北宽约20公里,总面积约33平方公里。

    这是公元前11世纪到前8世纪的大型古遗址,出土了大量卜骨、卜甲,以及大量珍贵的国宝青铜器。

    经过考古确定,周原是周文化的发祥地和灭商之前周人的聚居地。

    也就是周文王以及文王以前的周人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周原从1976年开始,就对遗址进行了大规模的考古发掘,出土了万余件珍贵文物。

    而周原最具特色的考古发现,就是“窖藏”了。

    埋葬周原青铜器的窖藏,大多位于居址附近,坑壁没有修整过的痕迹,而其中的青铜器年代,最晚至西周末年。

    根据后来的学者们研究,这些被窖藏与地下的青铜器,应该是当时居住于周原的贵族们,在慌乱中将青铜器藏于地下,一度盼望来日再次取出。

    至于为什么要慌乱的将青铜器埋于地底?

    这就要去学习平王东迁的历史了。

    周原窖藏的青铜器,不但数量非常的大,而且其中有非常多史书上知名的家族留下的文物。

    比如现在存于台北故宫的毛公鼎,就是来源于周原的窖藏。

    而在庄白窖藏青铜器上的铭文显示,它们的主人——微氏家族,可以上朔至商纣王的哥哥微子启,商朝灭亡后,家族改为仕周,在新的王朝世袭史官,延续了显赫的身世。

    并且,不只是周人。

    很难想象的是,在周人的祖地,龙兴之地,却出土了不少商人贵族的文物。

    一座编号为M11的西周早中期墓葬,此墓共清理出铜器21件,根据铭文,墓主人昔鸡很可能是来自商王朝的士级贵族,却与周王朝的高级贵族交往甚密。

    也发现了16座带有腰坑、殉狗等商人特征的西周时期墓葬。

    并且还在周原发现了为商人而建的“亳社”!

    并且还发现了成批的甲骨,数量以万来计。

    很显然,在公元前一千年的周代,当时的统治者们,就已经明白了,镇压敌方贵族的最好方法,就是将其迁徙到自己的基本盘内。

    这就和后来的秦始皇将六国贵族和王室迁往咸阳,是一样的做法。

    没有什么地方,比自己的祖兴之地,更能镇压前朝遗民了。

    在周原,住着的全是周人大贵族的宗亲,这些远迁来的商人,想要造反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些当时住在周原的贵族们,可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匆忙逃难的一天。

    甚至因为太匆忙了,连这些贵重的青铜器都来不及带上,只能草草的挖个坑全埋在地底,想着等日后打回来了再将这些东西挖出来。

    结果没想到,这一等就是等了两三千年,到了20世纪才重见天日。

    ......

    陈翰就站在坑旁边,静静的听着这位老师,在和学生们进行实地教学工作。

    这些学生们也都穿着防护服,一个个围在坑边,认真的端详坑内的青铜器。

    四川发现了三星堆遗址,可以说是对省内考古力量,提供了一个源源不断的人才培养基地。

    而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个基地只会越来越大。

    三星堆还有太多没有发掘的地方了,有的是时间可以用其来给四川培养出一代代优秀的考古工作人员。

    这种好处,魏来是挺羡慕的。

    他虽然说是社科院的人,是在首都工作。

    但是他的家乡是闽省。

    闽省是出了名的考古弱省。

    省内的考古力量,非常的脆弱。

    没办法,找遍整个省,也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用作长期考古的考古基地,来培养省内的考古力量。

    不像殷墟,三星堆,周原,龙山文化、河姆渡文化这种,可以围绕着长期开展考古工作,锻炼经验。

    要说作为闽省人的陈翰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羡慕也没用。

    闽省确实是没有啥可供长期考古的大型考古项目,就算是翻遍史书,最多也就只能找到一些唐代之后的名人墓葬。

    闽省的考古现状很尴尬。

    超越华夏历史,距今五千年以上的新石器时期遗址,倒是发现了不少。

    唐代之后的墓葬,也发现了不少。

    但是偏偏就是夏商周到秦汉时期的考古发现,非常的稀少。

    而恰恰这段时间的考古,对华夏文明的朔源最为重要。

    因为对华夏文明来说,秦汉之前的历史,不管是史书记载还是实际考古发现,都是不完整的,是断断续续的,急需补充完整。

    比如这三星堆,就补足了四川盆地商代以及商代以前的文明历史,为华夏文明多元发展论再次添加了一大力证!

    什么是华夏多元发展论?

    就是现在学术界有很多学者都认为,华夏在远古时期,应该是多元发展的,而不是单一线发展的。

    是有多个文明同期存在,并且互相融合,最终在周代之后,才成为了完整的一个整体。

    这个说法也许更符合华夏历史。

    蜀国、楚国、越国、吴国,这些国家在周代之前就都已经存在了,并且是各自在本土有发展出文明的。

    蜀国现在已经有三星堆这个古蜀国作为支撑了。

    倒是楚国、越国、吴国还没有更早的,和商代同期的遗址发现。

    大概率可能是被叠压在了这几个国家的都城之下,就和郑州一样。

    现在很多学者都在呼吁,展开对这几个古国的首都地区地层系统性勘探工作,也许能够发现3000-4000年前的遗址,找寻华夏最早的源头之一!

    陈翰对此是不可置否的。

    他觉得有这个功夫,还不如集中考古力量,先将殷墟、三星堆这些地方都挖清楚了,可能效果会更好!

请假一天。

    新的一个月,请假一天小休一下。

    喉咙有些痛,感觉要感冒了,准备早早吃了药就钻被窝。

    爱你们~

三百二十七章 恐惧才是文明存在的原动力

    在鲁米诺试剂的作用下,关灯之后一片漆黑的实验室内,亮出了一抹明显的澹蓝色光芒!

    这份澹蓝色的光芒并没有那么的显眼,至少在房间内有光线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

    但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的时候,却非常的令人瞩目!

    几位研究员和陈翰都有些激动!

    “亮了亮了!”

    “澹蓝色的!”

    “没想到,三千年前的血迹居然也能有用!”

    “这很明显啊,你们看,这一片感觉都在发蓝!”

    在漆黑一片的实验室里,实际上几位研究员和陈翰互相都看不见对方,是真的黑的十分彻底。

    但是大家却依旧毫无阻碍的兴奋交流着。

    这一抹蓝色,足以证明这些在金面具上的红斑,大概率是血迹了!

    虽然鲁米诺试剂只是一种铁离子试剂,是与血液中的铁离子进行化学作用,并不能够一定就代表发生了作用的就是血迹。

    毕竟天底下不只有血液才带铁离子。

    但是!

    直接游离在外的铁离子,是十分少见的。

    实际上通过鲁米诺试剂的测试,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些红斑是血迹了。

    红色,斑点痕迹,能被鲁米诺试剂作用。

    相似的条件太多了,那就无限接近于实事!

    “好,成功完成一个任务!”

    灯光被再次打开,实验室内的所有人都送上了掌声。

    陈翰也笑着说道:“如此一来,关于三星堆人的祭祀文化,就有新的研究方向了。”

    “这些血迹呈现的斑点样,更像是溅射性的,这说明在祭祀的过程中,三星堆人应该是有进行现场的杀人仪式!”

    所谓的溅射型,就是血液从人体里喷射出来后留下的痕迹。

    众所周知,人体内的血压和外部气压是不一样的。

    所以当人的主动脉如果产生破损,比如被割喉了,或者割腕了。

    实际上并不会出现电影中那样慢慢流血等死的情况,而是血液会大规模的溅射喷出,就和喷泉一样!

    这样溅射出来的血液,落到物体上的形状和痕迹,显然不会和将血液泼撒在地面上一样。

    所以在刑侦领域,在凶杀桉现场根据血液溅射的形状,去推测和还原凶杀过程,是常有的情况。

    而在黄金面具上的红斑,形状看起来其实就有些像喷射出来的血迹。

    这也是为什么光看到红斑的时候,庄云鹏和陈翰就猜测这是血迹的原因。

    现在通过现代科学手段确定了,还真的是血迹。

    陈翰的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一出三星堆人当年祭祀的情形了。

    数百位奴隶,扛着无数青铜器,来到这个已经挖好的祭祀坑旁边,然后按照顺序,将青铜器、金器、象牙等物一样样的放入祭祀坑中。

    并且,在放这些祭品的过程中,还会有一个三星堆文明的祭司或者高级贵族,在坑旁边举行献祭仪式。

    仪式的过程是什么样,暂时还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其中一环应该是有将战俘或者奴隶,压在坑边斩首或者割喉。

    无数血液通过尸体上的伤口,被喷溅入祭祀坑内。

    一旁围观这场祭祀仪式的平民和贵族们,不但没有恐惧,反而十分狂热的欢呼着,雀跃着!

    因为祭祀代表的是部落的强盛!

    在三千年前的华夏大地上,“祭祀”这种行为,一般都离不开战争和丰收。

    在商王朝,通常会在要出征讨伐外敌,或者讨伐胜利归来后,进行大规模的祭祀活动。

    有的时候也会在大丰收的时候,祭祀昭告先祖!

    而与商朝同期的三星堆文明,显然他们的祭祀文化,应该也离不开战争或者丰收。

    目前发现的八个祭祀坑,年代是差不多的,上下区别不超过两百年。

    也就是说,两百年里,也才祭祀了这么八次而已,而且其中有大有小。

    小的祭祀坑也就几个平方,大的祭祀坑十几平方。

    这说明能够让三星堆人如此郑重祭祀的情况也不多,可能几十年才会进行一次。

    不然年年如此祭祀,三星堆人的生产力也没那么高,可以年年都造出这么多青铜器和金器来。

    陈翰自己推测,认为至少八号坑的祭祀,应该是和对外战争有关系的。

    这种有血迹的青铜器,并不是在每一个坑里都有发现。

    目前只在2、5、8号坑里有这种粘上红色斑点的祭品。

    这说明可能三星堆人也不是每一次祭祀的时候都会血祭的。

    而什么情况下的祭祀仪式,需要血祭呢?

    以华夏文明,乃至世界文明的一贯行为方式来说,一般只有在出征、征讨胜利的时候,才会进行血祭。

    出征的时候血祭,后来演变成“祭旗”,可以壮军队的气势,让士兵们先见见血,刺激刺激。

    而战胜后的血祭,一般就是杀俘祭祀祖先,以彰显部落的威势和向祖先表功!

    这种行为也一直延续到了后世,直到明清时期,都还有向皇帝献俘,然后在太庙祭祖祷告的行为!

    显然,三星堆遗址的这些祭祀坑中,就有一些是与征讨外敌有关的祭祀行为。

    也许是出征前祭祀祖先、神灵,祈祷他们可以保佑这次战争一切顺利。

    也有可能是战胜后回来祭祀先祖,将自己胜利的消息告诉先祖,并且送上祭品!

    这些行为在同期的商文化中屡见不鲜。

    甚至都不需要从商文化中学习,可以说全世界各范围里的原始文明,都自发的有过这种血腥的行为。

    这应该是属于人类自我发展以来,天生就会诞生的一种行为。

    趋势这种行为出现的原动力,便是“恐惧”。

    是的,恐惧实际上就是驱使远古人类进行祭祀行为的原动力。

    因为恐惧战败死亡,恐惧粮食不丰而饿死,因为恐惧死后的世界,所以远古愚昧的人类,将这些恐惧,寄托到了虚无缥缈的信仰之上。

    有祖先崇拜,有神灵崇拜。

    为的都是消除心中的这些恐惧,求得一份“保佑”。

    也是因为恐惧失败,所以三星堆人在出征之前,会进行大肆祭祀,而如果胜利了,就会将这份胜利认为是先祖、神灵们的保佑,从而再次祭祀感谢先祖、神灵!

    这才有了这些规模庞大的祭祀区域!

三百二十八章 发掘才刚刚开始

    “这有可能是来自于人、猪、牛,任何一种生物的血迹,不一定就是人血。”

    “不过不管是什么血吧,反正证明了这种红斑是学,那对我们研究三星堆祭祀活动来说,就增加了一个新的认知了。”

    “接下来我们就可以针对性的尝试做DNA方面的提取了,如果可以从这些红斑中提取到DNA的话,将会进一步揭开这些血迹的来源!”

    研究员们兴奋的讨论着。

    这个阶段性的成果,已经足够让这些研究员们反复品味一番了。

    不过他们的研究也并非就此结束了。

    一个阶段的结束,只是下一个阶段的开始而已。

    接下来,他们将要围绕着这些金器上的血斑,尝试进行DNA的提取,这将会是一件更难,更复杂的事情,并且很大概率会失败。

    不过刚取得阶段性成功的他们,每个人都自信满满!

    陈翰也没有继续留在实验室的意思。

    他这个一线田野考古的工作人员,玩不来实验室里的这些高端仪器。

    收获了红斑就是血迹的这一重大成果后,他也心满意足的回归了三星堆八号祭祀坑考古基地。

    一回到考古基地的围墙内,陈翰放眼望去,看到的就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穿的花花绿绿的大爷大妈们,正戴着草帽,扛着锄头,对一个个已经划好线的探方,进行着发掘工作。

    虽然已经找到了一个房子的遗址,并且从中找到了一些疑似“石礼器”的物品,但是考古基地外围的发掘工作并没有就此结束。

    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

    而陈翰回到基地后,也就得知了发现房址的事情了。

    “所以,目前四川所的同事们,就将房址当成地层,一层一层的细挖?”陈翰对向他汇报的林雅问道。

    林雅点点头:“对,随着发掘工作的越来越深入,有更多的细节指明了,这座房子和祭祀坑是有关联的。”

    “通过无人机的俯瞰定位,结合现在的扩大发掘,目前这个疑似祭祀建筑范围已经超过了六十平方,并且还没有找全。”

    “目前已经发现了两个柱洞,很明显是大门的位置,而在柱洞外,又有一个方形的砂土层。”

    “这种砂土很明显是有意为之的,相当于进门的时候,门口处的土地专门做了处理。”

    一边听,陈翰一边点头。

    这种行为很好理解。

    就和现代人在门口会铺一块地垫,古代人会弄地毯。

    距今三千多年前的三星堆人,也知道休整一下进出门的位置。

    虽然他们没办法像明清时期的人那样,在门口用石板修石台阶,但是用一些砂土夯实地面还是可以的。

    砂土的好处很多,其中有一种,就是在吸水之后并不会泥泞,毕竟这玩意是砂子,而不是泥土。

    摆在门口,能够在下雨天的时候不弄脏门口的土地,外人来拜访的时候也可以将脚底的泥沙清理一下。

    有那么一点脚垫的作用在里面。

    当然,这种行为在三千年前的三星堆文明,显然是一种比较讲究的做法,普通平民肯定不会这么做。

    这就和明清时期的普通农家人,也不可能在门口摆两个石狮子。

    “然后整个门的话,并没有开在抢的正中间,目前四川所的同事们也对这个情况感到很疑惑。”林雅又说道。

    这个发现,让陈翰也觉得十分有趣。

    按照人类的审美来说,门肯定是要在建筑的正中间的,这样可以让建筑形成对称的效果。

    这不是某个文明的特殊审美,而是属于整体人类的审美,“对称”是一种写在人类DNA里的基因。

    还有些人因为过于执着这种“对称美学”,从而变成强迫症。

    从古至今,但凡是建房子,大门肯定都是在墙体的中间,古今中外都是这样。

    结果,三星堆人居然就是不按套路出牌,非常天马行空的在墙体右边开了个门。

    “目前已经在外面发现了五组房子,而且这五组房子互相之间有关联,在房子里也发现了不少石器,不是工具,而是偏向于礼器。”

    林雅扶了扶眼镜,将四川所同事们的猜测向陈翰叙述:“四川所的发掘负责人认为,可能这些外面的建筑,才是三星堆人进行祭祀的地方。”

    “里面的坑,实际上并不是祭祀的场所,而是祭品掩埋的地点而已。”

    懂。

    陈翰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意思其实很简单。

    就是里面的祭祀坑,相当于是“墓葬”,而外面的这些建筑,相当于是地面的祭祀建筑。

    去过明清皇陵的都知道。

    在皇陵之上,实际上是有一大片配套建筑的。

    而那些明清的后世帝王,每年祭祀祖先的时候,也都是在这些祭祀建筑里祭祀。

    不可能打开地宫,跑到墓葬里去和祖先聊天。

    很显然,三星堆人也已经发展出了一套完整的祭祀体系,而不是原始部落时期的那种现埋现祭。

    而是更类似于后世那种正规化的祭祀礼仪。

    并且可能在进行了祭祀活动之后,还会定期的再派人进行祭祀。

    不然外面不会再留下配套的祭祀建筑。

    别说三千年前的三星堆人了,就算后来的封建文明,也没有奢侈到只祭祀一次的情况下,还专门建造配套的祭祀建筑。

    这对生产力是非常大的浪费。

    只有会定期祭祀的情况下,才会建造专门的配套建筑,并且时常维护。

    “还有其他发现吗?”陈翰不满足的追问道。

    林雅摇了摇头,给了陈翰一个白眼。

    对于房屋遗迹的发掘工作来说,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特别是这种用土盖的房子,因为房子的土质土色和原本的土地差别就不大,所以很难划分的清除。

    他的形状、结构、大小、走向、开口层位等等细节想要辨别出来,十分的考验一位一线田野考古工作者的水平。

    像这样五组建筑,耗费个一两年时间都不奇怪,怎么可能这一时半会的就能够发掘清楚?

    对八号祭祀坑的这片建筑来说,发掘工作才刚刚开始而已,还有很多的疑问,等待考古人员来解决。

三百二十九章 青铜神坛

    “专家会诊室。”

    这是一间很有意思的会议室。

    这里的专家会诊,当然不是指医生们会诊病人,而是考古专家们对文物进行会诊。

    嗯,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看病”方法吧。

    此时,在这间不大的会议室内,就已经坐满了十多位工作人员。

    其中主要人员还是社科院考古所支援来的一线考古人员,以及几位在八号祭祀坑野外考古的四川所同事。

    之所以,今天将大家都约到会诊室来,当然不是为了闲聊的。

    在八号祭祀坑的考古工作中,林雅遇到了一个难题。

    对考古工作来说,一旦遇到一些困难的地方,那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找上一群专家,大家一起开会讨论应该怎么处理。

    而不是一个人硬着头皮去处理。

    对待这些历史文物,要慎重慎重再慎重,开会模拟一百次,也比不慎重随便下手,然后导致文物破损来得强!

    “现在呢,神坛和神兽已经完全脱开了,这玩意不好处理。”

    “现在上下两部分的土量非常的大。”

    “我们想的是把整个下台基的土都掏掉……”

    随着林雅的发言,参会的其他人不少都摇头叹气。

    不能这么做,如果这样做的话,下面没有支撑,文物会塌陷下去。

    现在,八号祭祀坑已经进入到了密集提取的阶段,也是整个提取工作中,最为困难的阶段。

    而大家正在讨论的文物,是一件青铜神坛。

    这是八号祭祀坑仅此一件的文物。

    在之前的发掘工作中,也就只有1986年三星堆祭祀坑第一次发掘的时候,曾经出土过一件相同的青铜神坛。

    但是与1986年吐出的神坛相比,这件八号祭祀坑内的神坛,体积更加的大,保存的也更加完整。

    整个神坛高度有80厘米,而且这青铜神坛,应该只是半截,完整造型应该有一米多高。

    青铜神坛的残件共分为3层,残高80厘米。

    “挖下台基是不现实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四川考古所研究员秦湛,皱着眉头否决了林雅提出的方案。

    作为一直和泥土打交道的考古人,他太清楚台基的重要性了,八号祭祀坑里还有那么多文物,一旦台基下面的土被挖掉,会有塌陷之后文物倾倒的风险。

    他摇了摇头,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目前青铜神坛的状态也是断裂开了,所以说我们通过分段式提取,先拿这个神兽,先把它拿出来,然后我们再对神坛进行提取把。”

    “断裂成上下两个部分,那就先一个部分一个部分的来。”

    大家讨论了一阵后,都觉得还是得一步一步来,认可了秦湛的想法。

    之后,大家严肃的想了想做的发掘方案,到底还有没有漏洞,或者还有就是其他突发情况,就是自己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

    确定都OK后,林雅带着几个社科院的研究员,就开始对这个神坛进行提取发掘。

    神坛被发现时就已经断裂,因此,考古队员打算分两次进行提取。

    首先要提取的是顶部的小神兽,它的造型非常奇特,像是多种动物的混合体,躯干类似于马,长有大尾巴,嘴部十分宽大。

    应该是一种三星堆人神话传说中的幻想神兽。

    这种基于现有动物而“幻想”出来的神兽或者神灵,在全球早期文明中,都十分常见。

    华夏的“龙”,就融合了非常多种动物的部位。

    还有玄武,融合了龟和蛇。

    古埃及的狮身人面像,还有那些动物脑袋人身的各种神,也是融合之下的产物。

    这件神坛的小神兽,应该也是如此,并不是一个曾经存在过的动物。

    因为距今三千年前生活在四川盆地的动物,就算已经灭绝了,连化石都还算不上的骸骨,多少都会有留存的,不至于现代人一无所知。

    其实整体提的过程中还是比较担心的。

    尤其林雅和庄云鹏在下面坑里的时候,在清理过程中发现实际上在基座部分有点脱离开了,摇摇欲坠的。

    为了防止它在提取过程中脱落,两人急忙用棉绳给它绑起来。

    不过也花了很长的时间,从下午2点钟开始清最后一点点到晚上八点多。

    提取过程中还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东西。

    在下台基表面有一群人,以前林雅他们以为是三组12个人。

    但是在清理的时候,他们发现了还有第13个人站在正中间。

    在神坛上,实际上能看到中部是有一个人的,也是现在在三星堆目前看到第一次有这种造型的一种人像,一个小人背着一个罍,用一条背带,把整个罍这样捆扎在自己的身上背。

    非常地真实写实也非常可爱。

    这也是三星堆第一次发现这种造型的人像。

    而且这些铜人的动作也几乎是一致,就是抬着上面的神兽。

    周围的4个铜人将神兽抬起,其余桐人或蹲坐,或呈跪姿,手的姿态也不太一样。

    陈翰推测,这极有可能展现了古蜀人祭祀活动的场景。

    是复刻了三星堆文明当时祭祀时的样子,是非常宝贵的“三星堆祭祀资料”!

    能看出来,四个抬神兽的铜人,脖子都是有点歪的,或者说是和我们平常看到的抬轿的人的情况是一样的。

    这点细节处理的非常的好。

    而且,这些铜人的手腕、踝关节,踝凸等等身体的小部位,也做得非常精巧。

    包括指甲盖都有,包括獠牙也都做得很小,甚至只有几毫米!

    而最底下的神坛底部,则是一个镂空的方形平台,就相当于是底座,也就是林雅口中的“下台基”,上面还有一些镂空浮凋,很是精致。

    三星堆的所有文物,我们都不能用常规的眼光去看,就是它太容易带给你不一样的感觉,尤其是三星堆自己独有的这些文化体系。

    整体来说这件神坛的保存情况是比较好的!

    对于研究三星堆文明独有的文化体系、祭祀体系,以及人文社会等方面,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比如这13个铜人,穿着打扮就都有些不同,也许就代表了他们在古蜀人中不同的地位!

    这对了解古蜀国的“社会等级”,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三百三十章 师兄

    三星堆八号祭祀坑考古基地。

    陈翰趴在浮动木板上,一边捶着腰,一边继续清理着一个青铜瓮。

    这是一种商代常见的青铜器,由最早新石器时期就已经出现了的陶瓮演变而来。

    侈口,直颈略束,折肩,深腹,高圈足微向外撇,带有典型商代特征。

    三星堆里发现商人风格的青铜器,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陈翰内心毫无波澜,只感觉自己的腰好酸。

    他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腰肌磨损了,再这样挖下去,恐怕这季发掘季结束,他得进医院调养调养腰。

    这种趴在浮动木板上,下祭祀坑发掘的姿势,是真的难啊!

    “陈师弟!”

    一身呼喊身,引起了陈翰的注意。

    他从浮动木板上抬起头来,看向了考古棚门口。

    林雅小跑进来,大声喊道:“陈师弟,你师兄来串方了,你要不要去见见?”

    “师兄?哪个师兄?”陈翰疑惑的问道。

    “北大毕业的谢达飞先生啊!”

    陈翰恍然的点点头!

    谢达飞,目前三星堆考古研究所的所长!

    而且是非常年轻的正所级考古学者!

    说是师兄,但是实际上这位谢达飞先生,比陈翰早了12届。

    但是人家能用12年的时间,就成为了三星堆考古研究所的所长,可见其考古水平有多高超了!

    陈翰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从祭祀坑里爬出来,一边脱着防护服,一边往棚外走。

    这位谢达飞师兄,他可是久仰大名了。

    谢达飞师兄在大学毕业之后,主攻的就是三星堆考古,来到四川盆地一干就是12年。

    可以说对三星堆考古,他算的上是最为了解的一位了。

    别看三星堆过去十多年似乎没什么惊人的发现。

    但是实际上三星堆每年在发掘季的时候,都会组织大规模田野发掘的,一批又一批从全国赶来的考古工作者,都奔赴广汉的乡村田野,进行各种田野考古工作。

    而负责组织这些田野考古工作,以及给他们兜底的,就是这位谢达飞先生。

    陈翰怀着一种要见到大神的紧张情绪,脚步飞快的走到了棚外的田野发掘工地。

    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一个憨态可掬,胖乎乎的身影,正在和这片探方的“坑长”秦湛聊天。

    “谢师兄!”

    陈翰快步走到这个胖胖的身影面前,谦逊的伸手:“我是北大16届的毕业生陈翰,现在正在社科院考古所工作,负责八号祭祀坑的发掘清理!”

    谢达飞转身笑眯眯的看向了陈翰,热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陈翰对吧,我知道你!”

    “哎呀,学校的教授们,可没少和我聊起你呢!”

    “你参与发掘的曾国贵族墓葬群,还有引发了全国轰动的海昏侯墓,都很厉害啊!”

    没想到师兄居然知道自己,陈翰有那么几分小惊喜。

    其实他这完全是对自己的名气有些不自知了。

    不说现在“爱考古的陈老师”是考古领域头部的科普账号。

    就说他参与的几个发掘项目,都是轰动华夏考古界的。

    唯一靠着考古理清楚的地下诸侯国“曾(随)国”世系勘定,以及前段时间全网热议的海昏侯墓。

    但凡只要是圈内人,那都知道这两个大考古项目,也知道陈翰这个参与者!

    他的论文,在《汉江考古》和《考古》上最近几年可发了不少呢!

    “谢师兄,您来我们考古基地是...?”陈翰有些兴奋的问道。

    谢达飞摆了摆手:“哈哈,没啥,串串门,顺便来看看你们这边的田野进展,不是说发现了个祭祀建筑嘛。”

    “对了,陈师弟,你们社科院考古来这么久,是不是还没接触三星堆这边的田野考古啊?”

    “天天都蹲在祭祀坑的发掘棚里也不行,田野考古也很重要的。”

    陈翰挠了挠头。

    谢达飞是三星堆田野考古工作的负责人。

    什么叫田野考古?

    简单的说,就是在农田里露天开一个个探方,然后蹲在探方里找遗址痕迹、找文明、文化层的工作,就是田野考古了。

    这种田野考古,一般都是要跟着发掘季走。

    也就是每年大概就春天到夏天的时候,会进行大规模的田野考古,到了秋天就回填,等到过完冬天再继续。

    像三星堆的月亮湾城墙、西城墙、青关山遗址、仁胜村墓地等区域,每年发掘季都要进行大范围的田野考古。

    而谢达飞,就是在各个工地之间转悠,属于是哪个工地遇到困难搞不定了,就会找他上门帮忙。

    平常没人找他帮忙的时候,他也会在各个工地之间来回跑,看看进度和主动参与工作。

    总之,谢达飞就是整个田野发掘工作的总负责人,是技术方面的最后保障!

    “师兄,来了三星堆之后,我们一直都忙着对八号祭祀坑内的祭祀品进行提取呢。”

    陈翰无奈的耸了耸肩:“祭祀坑里的文物实在是太多了,有编号的就有几千件,实在是没时间在去田野工地转悠了啊。”

    他不是敷衍,是真的忙。

    他们社科院考古所的队伍,是来支援做祭祀坑提取工作的。

    和田野考古确实是两个系统。

    负责田野考古工作的,基本上是四川本地,以及从全国各地赶来的考古队负责。

    并且其中有很多都是高校的老师带队,来实习的。

    毕竟田野考古这种事,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挖方方正正的探方,然后在探方里找点陶片之类的痕迹,划一划地质层的分层,找一找人类活动的痕迹,找一找古蜀国的遗址。

    总而言之,是一件很费时间,但是却又难度不是那么的高,至少学生都可以参与实习的。

    但是祭祀坑文物提取工作不同。

    这玩意是正儿八经的要和文物面对面的,而且都是三星堆文明最精华灿烂的文物,必须得专业的精英,才能玩得转。

    不然一不小心将文物搞碎了,或者掰断了之类的,那乐子可就大了。

    陈翰他们工作的时候,不得不打起150%的专注度,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确实是没时间到其他工地串门。

    不过谢达飞可不这么认为。

    他哈哈一笑,搂住陈翰的肩膀:“陈师弟,走,师兄带你去其他工地转转!”

三百三十一章 堆积层难分辨

    月亮湾,是三星堆遗址最初的发现地,1929年,农民燕道诚在此处首次意外发现了三星堆文物。

    一锄头下去,就开启了长达一百年之久的三星堆大发掘时代。

    昔人已去,故土犹存。

    近一百年的时光过去了,月亮湾还是那个月亮湾。

    每年发掘季的时候,依旧会有成片的农田,被征做考古发掘现场,进行田野考古。

    当谢达飞带着陈翰来到“考古重地,闲人免进”的月亮湾工地时,看到的就是一片大爷大妈忙碌的景象。

    说是工地。

    实际上就是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农田上,用铁丝隔离出来的一片区域。

    和外面农田郁郁葱葱的样子不同。

    被铁丝包围着的这片考古工地上,地面上一点绿色都不见,只有土黄色的泥土,以及一个个四四方方的探方。

    这些探方,都是今年发掘季新开的探方,等到冬天之前,不管挖掘的怎么样,都要重新回填回去。

    这些被编好号的十多个探方里,一共只有一位负责人,是考古专业出身的。

    其他都是当地招募的大爷大妈,帮忙进行探方的发掘工作。

    甚至其中不少大爷大妈,年轻的时候都是参加过1986年的三星堆大发掘工作呢,“资历”比这位二十多岁的工地负责人都还高。

    这位负责人,是只负责专业的内容,比如划线啊、绘图啊、测方啊,刮面啊之类的事情。

    真动手挖土方,还是需要这些工人的帮忙。

    没办法,现在华夏的考古力量真的不够用。

    不是人才培养的不足,而是华夏需要考古人的地方太多了。

    上下五千年文明不是开玩笑的。

    每年全国各地同期都有数千考古工作人员在到处挖土呢!

    负责月亮湾这块工地的邓芯,今年就才26岁,是第一次做发掘现场的负责人。

    “来来来,先把这些陶片都清理出来!”

    一进工地,陈翰就听到了一个稍微有些粗的女声,在嘹亮的招呼着工人们对一个探方内发现的散落陶片进行提取工作。

    站在陈翰旁边的谢达飞,笑着说道:“这个工地的负责人是邓芯,今年刚从四川大学植物考古系毕业。”

    “是个女博士。”

    “这是她第一次做发掘负责人,虽然只是负责一块田野考古的工地,不过对她来说任务已经很重了。”

    “而且她是学植物考古的,所以对田野考古方面的工作,有些不那么擅长。”

    “这不,探方的文化层,她就有些分辨不清楚,所以才请我来帮帮忙。”

    谢达飞对三星堆田野考古方面,就相当于是定海神针。

    属于是哪里有问题,他就赶到哪里解决问题。

    今天就是来帮忙解决问题的。

    谢达飞带着陈翰,就来到了一个编号4481的探方旁边。

    那位女博士邓芯,就在探方里,正拿着个手铲,和一块好像石器一样的东西“搏斗”。

    陈翰认真打量了一番。

    这块石器,明显是被人工打磨处理过的,虽然处理的有些粗糙,但是显然不是天然石头可以形成的形状。

    看起来有点像比较原始的石斧,用来凿开东西的。

    “小邓,怎么个情况啊?”谢达飞背手出声问道。

    低着头的邓芯连忙抬起头,看到谢达飞后,面带喜色的说道:“达飞哥,今天收获不错!”

    “在隔壁坑发现了一些陶器残片,其中有一块很明显是陶盉的一足!”

    陶盉是三星堆遗址出土数量较多的一种陶器。

    器顶有一半圆形口,一侧有一管状短流。

    器身微束,一侧有一宽鋬。

    有三个中空的袋状足与器身相通,这既可以增加容量,又方便生火加温。

    陶盉是一种温酒器,三星堆遗址出土了大量的酒器,说明当时的农业生产已相当繁荣,已有大量的剩余粮食用于酿酒。

    陶盉的三个足,看起来有点像三条“萝卜”,和电影《捉妖记》里的胡巴四肢很像。

    听说这部电影的“胡巴”在设计的时候,就有参考三星堆的陶盉。

    不过邓芯发现的陶盉,碎的有些厉害,只有一个胖乎乎的足还存在,剩下的其他全是一片片的散碎陶片了。

    想要组合拼起来,估计很难。

    邓芯用手铲用力将那个疑似石斧的石器翘起来后,就顺着旁边的梯子,从坑里走了上来。

    “小邓,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师弟,也是北大毕业的,社科院考古所的研究员陈翰。”

    谢达飞笑眯眯的拉了下陈翰的胳膊,向邓芯介绍道:“前段时间轰动全国的海昏侯,就是小陈他们和江西所一起发掘的!”

    “奥!”邓芯恍然的点点头,笑盈盈的看向了陈翰:“爱考古的陈老师嘛,认识,考古界的顶流男神!”

    邓芯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

    是真的短发,不是齐耳的那种,而是和男性发型都几乎没啥区别的短发。

    以至于之前她蹲在坑里的时候,陈翰都认不出这是一个女孩子。

    被一个女同事喊“男神”,陈翰脸皮再厚也会有些不好意思的,腼腆的笑了笑,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不过很显然,邓芯是一个性格非常开朗的“假小子”,她上前热情的拍了拍陈翰的肩膀,就不管他了,而是拉着谢达飞就往另一个探方走。

    一边走,她还一边说道:“达飞哥,你快来帮我看看。”

    “这土色都快把我搞晕了,你知道的,我一个搞植物学考古的,要做文化层的辨别,确实是有些难了。”

    “上面的现代层和近现代层,我还算是分的出来,到宋代层都勉强可以,但是再往下的三星堆时期,就有些不好分辨了。”

    “而且,之前的前辈们都认为,月亮湾这一片遗址是三星堆人的“垃圾场”,以前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土层到了三星堆时期后,也太混乱了。”

    “三星堆人在短时间内,啥都往这里倒,形成了乱七八糟的堆积,根本分辨不出来啊!”

    邓芯的脸上露着苦笑。

    这确实是把她给愁坏了。

    明明看起来是同一个层位,但是有可能是因为同一天,倒了不同的东西,全部融合在一起之后,就形成了不同的堆积层,看起来非常难分!

三百三十二章 文化层分期

    “文化层”,在考古学的学术用语中,特指遗址中人为活动所形成的土层堆积。

    在考古田野调查中,文化层是判定遗址最重要的条件之一。

    邓芯现在遇到的困难就是。

    她在地下两米多的地方,已经发现了一些三星堆文明时期的遗留物,包括陶片,石器等。

    但是吧,她有些分辨不出来,这是三星堆什么时期留下的文物。

    要知道,虽然三星堆现在出土的几个祭祀坑,都是同一个年代,也就是晚商时期的。

    但是这不代表三星堆人就只存在于晚商时期。

    之前就说过了。

    目前考古学家对三星堆文明存在的时间,已经划分出了四期。

    也就是三星堆一期,三星堆二期、三星堆三期、三星堆四期。

    整个遗址群年代上起新石器时代晚期,下至商末周初,上下延续近2000年。

    而1到八号祭祀坑,只是最上面的新石器四期的产物。

    在下面还有三期叠压着呢。

    并且就算是第四期,也会再细分。

    比如在地质年代学中,“宋朝文化层”算是一层。

    但是在这一层里,横跨了南北宋,中间这么多年的时间,也经历了不同阶段。

    而且,划分文化层这种事情,还不一定是能够按顺序的。

    不像一些外行人想象中的那样,就根据现代、近现代、清朝、明朝、两宋这样划分就行。

    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很多地方的土层,并不是每个时代都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有些地方可能在清朝是个村,但是在明朝的时候是荒郊野岭,在宋朝的时候又是个大都市。

    这样,在地质学上,清朝的文化层可能稍微明显一点,然后下面一层就直接是宋朝的土层了,中间没有明朝的土层。

    因为中间并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也就是没有人为的在地面上“倒垃圾”,就不会有文化层留下。

    “刮一下看看呗。”

    在询问了邓芯的难题后,谢达飞手上拿着一把手铲,直接就跳下了探方。

    陈翰连忙跟着他一起下去。

    说实话,他对文化层分层的事情,也不是很熟悉。

    以前跟着老师实习的时候,这种事情都是老师在做,学生们在一旁算是学习吧。

    之后跟着孔建文全国跑,又都是直接挖的墓,而不是那种遗址性质的考古。

    最起码要商周事情之前的考古,才会用得到文化层调查和判定。

    商周之前的不管是遗址还是墓葬,基本上只需要进入墓室找一找,就能找到相关年代的文物了。

    所以在文化层调查这一块,陈翰其实也不是很擅长的。

    他和邓芯,就和两个学生一样,老老实实的站在谢达飞的身后,看着他划分文化层。

    “最上面这层不用说了,肯定是表土的耕土层。”

    “第二层的话,就是近现代的。”

    谢达飞拿着手铲,熟练的就在坑壁上,开始画起了线。

    实际上,不同的年代层,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土色的差距。

    越往上的土层,一般来说颜色越呈现出澹黄色。

    越往下的土层,则颜色会越暗。

    当然,这不绝对,有的地方土层的颜色也会不一样,毕竟有红土、黑土之分。

    不过靠着颜色不同来分辨文化层,绝对是没有错的,是文化层分辨最基础的方法。

    但是,如果文化层真的有这么好分,那就好了。

    实际上,到了第三层,情况就开始复杂了。

    “这第三层,目前定下的是宋代的层位。”谢达飞沉吟道:“月亮湾这边,从宋代到近现代之间,是没有什么人类活动痕迹的。”

    “哪怕近现代之后,这片区域也是一直都作为耕田使用的。”

    什么意思呢?

    就是宋代到清末这段时间,月亮湾这一块地方,是人迹罕至的荒野。

    有的人就会觉得,这不对啊!

    四川天府之国,宋朝之后一直都是华夏中原王朝重要的粮仓,人类活动是非常密集的,怎么这边会一片空白呢?

    嘿,还真是这样。

    古代人和现代人不一样,实际上哪怕明清这种人口很爆炸的年代,除去中原和江南地区,其他的地方人口密度都还是很低的。

    四川确实是天府之国,但是并不是每一块地方,都一直有人类活动,居住的。

    实际上一直到民国时期,四川人大多也是聚集在成都、重庆周边的。

    至于其他的市县,也就只围绕着城池而居住。

    虽然说广汉这个地方很早就有城池了,当年蜀汉的时候更是蜀汉重要的大城。

    但是三星堆月亮湾遗址这边,是一块远离广汉城区的地区,以前可能还是山林呢。

    至少在宋代到明清时期,一直都没有被开发。

    反倒是宋代有一层人类活动的文化层遗留。

    这说明月亮湾这块地方,在宋代的时候是曾经有人类密集活动的痕迹,或者是村落,也有可能是有城池。

    但是宋代以后就荒废了。

    可能和元末乱战有关吧。

    “而这宋代之下的第四层,就直接到商周时期了。”

    “不过这第四层的年代可能比较偏晚,最早不会早过十二桥文化时期。”

    谢达飞一边拿着手铲划线,一边和邓芯教导道。

    所谓的十二桥文化时期,是四川地区继三星堆文化之后,古蜀文明发展史上的又一次高峰。

    因为其发现于成都蜀都大道十二桥路,所以被命名为十二桥文化。

    十二桥文化是一个以十二桥路为中心的聚落遗址,为商代至西周(公元前1700-前771年)建筑遗址,沿故郫江及支流分布面积逾5万平方米。

    十二桥遗址,出土的陶纺轮上文字,与所谓“巴蜀文字”不同,与殷墟甲骨文字系统相接近。

    巴蜀文字是指铸刻在战国时代巴蜀铜器上的一些图像和符号。

    十二桥文化的文字,与巴蜀文化不同,这说明两者之间是没有联系的。

    也就是说,十二桥文化后来毁灭后,也并没有被春秋战国时期的蜀国继承。

    而目前研究来看,十二桥文化应该是在三星堆文明之后出现的。

    并且地理位置也从三星堆的广汉,迁移到了成都。

    根据目前的持续研究,国内大部分学者都倾向于认为,十二桥文化是三星堆文明的延续。

    而三星堆文化向十二桥文化转变,是有一个过渡期的,并且遗址点众多。

    过去一般将该阶段遗存归入十二桥文化,近年来又提出将其划归或部分划归三星堆文化的意见。

    在月亮湾这边,发现有“十二桥文化”时期的文化层分布,也再次说明了三星堆文明和十二桥文化之间,应该是有所联系!

    “而在这商周文化层下面,就是三星堆的分期了!”

三百三十三章 船棺葬

    谢达飞拿着手铲,在探方的内壁上,划下了一条一条的线。

    从最上面的现代耕土层,到近现代,再到宋代,商周时期。

    很快,上层大约五六十厘米的土层,就被分成了四个文化层。

    这四个文化层,用肉眼看的话,其实土层并不明显,虽然有那么一点土色的差距,但是想要精准的分辨出来,还是很难得。

    只有谢达飞这种专注于田野考古十多年的专家,才能如此金准。

    不过,当文化层划分到下层后,哪怕是谢达飞,也有些迟疑了。

    再往下,就已经进入到三星堆的文化层了。

    而要给三星堆文化层分层,就很难了。

    从肉眼上来看,下面的土层土色几乎是一致的,光凭借土色,很难去做出区分。

    但是显然三星堆作为一个横跨两千年的文明,不可能不分文化层的。

    现在挖到的最底下,出土了陶片和石器,说明应该是新石器时期晚期左右,也就是三星堆文化最早的起源一期。

    而中间还夹杂了三期青铜文化,到最上面这层才是晚商文化层。

    “这就已经到三星堆时期了,就是三星堆时期以下的分期,就不是很明白了。”邓芯诚恳的说道。

    虽然她是学植物学考古的,但是也并非就不会文化层分层了。

    上面的几个文化层,她也是可以分出来的,只是下面进入三星堆时期后,实在是有些太复杂了。

    “先刮一刮看看嘛。”谢达飞也凝重的点了点头,不像之前那么随意了。

    他拿着手铲,在坑壁上刮了起来。

    这样做的意义很简单,就是将外面这层已经风干了的土挂掉,看看里面的土层土色。

    刚露出来的土层,是最好辨别的。

    只是,当将表面的一层土层刮掉之后,站起来看看,实际上还是不好区分这三星堆文化层。

    至少,陈翰和邓芯是真看不出来区别。

    “看不出区别啊。”

    “这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层位啊?只是倒了不同的东西,所以形成了不一样的东西,才比较难分辨。”

    邓芯和陈翰都在讨论着。

    然而谢达飞却没有这么认为。

    可能对其他人来说,这种文化层的分辨很难,工地是挖不懂的。

    但是谢达飞可以。

    整个三星堆遗址,都在流传一句话,想要分清楚地层,找谢达飞是准没错的。

    他只要摸一下,就立马能分出哪期是哪期!

    在大家眼里都差不多的泥土,在谢达飞的手上,却有粗糙和细腻之分。

    哪怕颜色一样,但是上手一摸,却也能摸出不同年代的土层差异。

    这是一手绝活!

    现在,谢达飞就在使用这门绝活了。

    他伸手抚摸上了刚刮出来的土层,上下那么一摸,心里就有数了,拿着手铲就在土层上开始划线。

    一期,二期,三期,以及目前坑底正在发掘的四期。

    土层全都被他给分了出来。

    “厉害啊,谢师兄!”

    “还得是达飞哥。”

    陈翰与邓芯都竖起了大拇指。

    先不谈这文化层有没有分对。

    至少能分得出来,就已经很牛逼了。

    让陈翰和邓芯两人来,拿着手铲都只会束手无策,根本没办法去划线。

    “行了,文化层就先这么分吧,工地上还有啥其他困难不?”谢达飞颇有些自得的嘿嘿一笑。

    邓芯连忙拉着他,上了探方,往旁边一片堆积了很多陶器残片的地方走。

    “哥,再帮我看看,这些陶片是不是同一个器物,我一干植物考古的,对陶器也不太懂啊。”

    陈翰连忙跟在后头。

    帮助年轻考古人们,解决工地上的各种疑难杂症,本就是谢达飞的主要工作之一。

    搬着几个小马扎,坐在一堆刚挖出来,还带着泥土的陶片面前,谢达飞随意拨弄着这些陶片。

    “哎,垃圾分类,从古蜀人做起啊。”

    “小邓你之前说,你负责的这几个探方可能是古蜀人的垃圾场,我觉得这个猜测没准是对的。”

    “用碎了,坏了的陶器,估计在三星堆一期、二期的时候,都是集中丢在这里的。”

    只是一扫而过,谢达飞就看得出来,这些陶片明显不是属于一个陶器的,而是多个陶器的残片。

    这点陈翰也很专业,他大致辨认一下,就能看出有罐、瓮、盆的残片。

    而且都不是完全的,互相之间似乎没办法组成一个完整的陶器。

    也许是碎片还没完全清理出来,也有可能本来埋在这的就是一堆不完全的碎片。

    也难怪邓芯之前吐槽,感觉自己就是在挖垃圾场。

    只是这些东西在古蜀人生活的时代,是垃圾,在现在却是珍贵的文化遗物了。

    整理了一番这些陶片后,谢达飞满意的说道:“这个方差不多也可以结方了,你把图和数据都采完,就可以让工人们都回填了。”

    挖探方这门活,并不是真的无止境的一直往下挖。

    一般是一个文化层清理完,就可以绘图采集数据结方了,来年发掘季的时候可以再重新挖另一个探方。

    讲究的就是一个覆盖性发掘,一年挖他几十平方米,早晚能把所有三星堆遗址区域的同时期文化层都挖完,弄清楚三星堆文化的来源和构成。

    当然,邓芯的工地也不止这么一个探方。

    而且每个探方的深度也不一样。

    背着手,谢达飞继续带着两人在工地上转悠。

    很快,一个深度较浅的探方,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这个探方的深度,不过才二三十厘米。

    但是在方低的土层上,却有数个用手铲划出来的长条形遗址。

    “你接下来可以重点挖这个坑啊!”

    站在坑前,谢达飞惊讶的说道:“这是船棺葬啊!”

    “不过木头已经完全朽坏了,和泥土都融合成一起了,只留下这么一个个长条形的痕迹了。”

    邓芯认同的点点头。

    所谓船棺葬,顾名思义,就是用一些比较粗的木头,中间挖出个长条形的空缺,当做“船”来埋葬去世的人。

    这是一种华夏南方古代部落的葬俗。

    因以船形棺为葬具,故名船棺葬。

    这种葬俗分露天葬和土葬两种,曾流行于商周至西汉年间。

    显然,月亮湾这边发现的是土葬的类型。

三百三十四章 从三星堆遗址到金沙遗址

    船棺葬是分布于我国南方地区的一种古老的葬俗。

    其基本特征就是把死者遗体放进形状似船的棺材里,再行安葬。

    安葬船棺的方式,又有悬挂岩洞、架在树上和埋入土中之分。

    陈翰的老家闽省,就有很多悬挂岩洞的船棺葬。

    在他印象中,小时候在比较偏僻又靠山的公路上路过时,他在四周的山壁上,都有看到过一个个人工开凿出来的洞穴,里面放着一些木棺。

    后来,这些悬挂葬,渐渐都被当地考古部门给妥善转移,重新土葬了。

    而迄今所发现年代最早的船棺,就是从武夷山观音岩和白岩上取下的两具棺木,均用完整的楠木刳成,与闽南等地使用的渔船形制基本相同。

    经碳素测定,两具棺材的制作时间距今3500年以上,约夏商时代,也有人估计是商周时代。

    不过闽地这边大多都是悬空葬,在悬崖或者山壁上开凿洞穴入葬。

    这种用为土葬葬具的船棺,大多以四川地区出土。

    一船也是呈独木舟形状,但是年代最早者不超过战国中期,距今约2500年左右。

    不过,古人为何以船做棺?这种习俗究竟是怎样形成的呢?寓于这种习俗中的观念是什么?古人究竟为何以船为棺?

    到现在这依旧是一个见仁见智的谜。

    蜀地的船棺葬,最着名的就是巴人船棺葬。

    1954年,重庆第一机制砖瓦厂建厂房挖地基时发现许多铜器。于是,西南博物馆来此进行了大规模的考古发掘,出土了大批战国时期墓葬群。

    在这形形色色的墓葬中,唯有巴人船棺葬独具特色。

    十七座排列相当整齐而密集的墓葬,头部均正对长江。

    墓坑均为仅容一船大小的土坑竖穴,葬具长约5米,直径约一米以上的楠木刳成舟形棺材。

    上部约成半圆型,底部稍削平,两端底部斜削,使其翘起成船形,首尾两端各凿一大孔,以便系绳下葬之用。

    船形可分两种,一种是较简单的独木舟,另一种则在内置一小棺,似内棺外椁,另一端形成脚厢。

    巴人船棺的使用,说明巴族是一个生活在水边,熟悉水性的部族,他们造船航行,驾舟捕鱼,或进行水战,死后用类似的船棺下葬。

    这对研究当时成都乃至四川地区的生活、丧葬等习俗具有重要意义。

    巴人,其实就是三星堆文明之后,涌现于蜀地的少数民族政权。

    当时有一个巴人,也有一个蜀人,两者并称巴蜀。

    后来蜀国和巴国,陆续被秦国给兼并了,富饶的四川盆地,成为了秦国的大粮仓,这才给了秦国一统六国的资本。

    根据现在的考古发现左证,船棺葬最早存在西周。

    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三峡和四川东部屡有船棺出土,这里是先秦时期巴国的疆域,船棺也一度被认为是巴人独有的安葬方式。

    但是,随着考古的渐渐深入,2000年成都商业街船棺的出土,说明蜀人也曾经使用船棺下葬。

    当时专家普遍认为蜀人使用船棺下葬的具体时间在战国时期,不会早于战国时期。

    也就是说,船葬文化,应该是在西周之后才出现的。

    然后,这个猜测又被推翻了。

    沉睡了3000多年的金沙遗址“一醒惊天下”,最震惊的不是出土的那些数以万计的象牙,精美绝伦的金器、玉器、铜器。

    而是在金沙遗址的墓葬区,再次发现了船棺葬。

    船棺在金沙遗址墓葬区出现,证明早在西周中期成都地区就使用船棺葬。

    这将蜀人船棺的“出生时间”整整提前了500年!

    甚至超过了巴人,说明船棺葬最早其实是起源于蜀人的!

    三星堆、金沙遗址的发现与发掘,让古蜀国的发展脉络逐渐清晰起来。

    两个遗址到底有多像呢?

    金沙遗址与三星堆遗址,在祭祀文化上一脉相承,并有所发展。

    两处遗址出土器物的样式和艺术风格极为相似,从出土器物体现出三星堆的古蜀人与金沙的古蜀人有着共同的信仰和崇拜,比如对于大树的崇拜,又比如对太阳的崇拜。

    金沙遗址出土了大量与三星堆高度相似的器物!

    两处遗址相距不远,在宗教信仰、城址布局及时间延续上都可以看出金沙遗址就是对三星堆文化的继承与发扬,是继三星堆之后古蜀国的又一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是成都城市的开端!

    它将成都的建城史从此往前推进到距今3000年左右!

    金沙遗址发展到后期时,其文化中心向今天成都城市中心的转移即积淀和开创了成都的城市史。

    可以说,以三星堆、金沙遗址为代表的古蜀文明孕育了成都的城市文化。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认,四川地区是经过最早的成都平原的史前古城址群,然后再到三星堆遗址,到金沙遗址,再到最后的战国船棺墓葬!

    这四个文化,共同构建了古蜀文明发展演进的四个不同阶段!

    从早期的史前部落,到最早的与夏商同期的三星堆文明,继而再到先秦时期,横跨商末到东周的金沙遗址,最终再到战国时期的巴国、蜀国,然后被秦国吞并。

    靠着这毫不起眼的“船棺葬”,却将蜀地文化的一脉相承给捋顺了!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年代久远的原因,实际上金沙遗址墓葬区内并没有遗留下船棺的实物,但通过船形的木质遗迹,他们依然可以断定,船棺在当时是普遍使用的丧葬器具。

    所谓的“船形木质遗迹”,就是一段颜色较深,呈现出“长条形”痕迹的泥土。

    形状和样子,与现在月亮湾三星堆遗址这边发现的这个探方内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说是“木船”,但是实际上早就只剩下一堆泥土了,只是木头腐烂后变成的泥土,颜色要比周围土层的颜色更加深一些而已。

    月亮湾这边能发行疑似船棺葬的墓葬形式,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大发现。

    当然,根据这个探方的深度来看,这些船棺葬大概率不是三星堆文明时期的,而是比较靠后时期的,也许是西周,也有可能是战国。

    但是,在三星堆文明的范围区里,发现船棺葬,意义还是很重大的。

    接下来只要弄清楚这些船棺葬的年代,对研究古蜀文明发展演进不同阶段,十分有意义!

三百三十五章 祭祀坑是祭祀坑吗?

    三星堆至今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古蜀国高等级墓葬的线索。

    这些疑似船棺葬的发现,能够为研究三星堆人墓葬文化,提供新的研究方向。

    虽然月亮湾工地这边的船棺葬,和金沙遗址发现的一样,都已经完全腐朽干净了,看起来就是一片颜色比其他土深一点的样子。

    但是外头的船棺腐朽了,不代表里面的骸骨,以及陪葬品会跟着腐朽。

    像三星堆文化,主要使用的还是陶器、石器、青铜器。

    恰好这三种器物,都是最耐得住时间消磨的。

    这个编号4824的探方,十分具有研究价值!

    “这种墓葬发掘最好是怎么弄呢?”

    “以前那发掘一下子就全掏完了,填土状况就看不清楚。”

    “咱们这次玩点新花样。”

    谢达飞背着手,闲聊般的和邓芯说道。

    邓芯有些懵:“不就是二分之一发掘嘛,慢慢往下清,还能有啥新花样?”

    “你好好想想。”谢达飞笑着说道:“你好好考虑下,这个发掘墓葬要怎么解决。”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邓芯在考古领域,还算是一位新人,毕业也没多久,正处于一个需要“调教”的时候,就应该多动动脑子。

    陈翰站在一旁,很明智的没有出声提意见。

    他也看出来了,这是谢师兄给邓芯的课题呢。

    “整齐排列的船棺葬有四五个,还是很珍贵的。”

    邓芯拿着笔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记录着,同时也不断思考应该怎么挖这个探方。

    好的遗迹可以出很多东西,而且连一块泥土都有研究的意义。

    如何最大化的“榨干”眼前这些船棺葬的价值,是邓芯需要认真考虑的事情。

    “注意一下里面有没有人骨的痕迹奥,有情况再报告。”

    谢达飞撂下这么一段话,背着手就准备带陈翰离开这个工地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邓芯要去苦恼的了,他只看结果。

    “齐活,走了。”

    招呼着陈翰,两人离开了这个工地,往八号祭祀坑的工地回赶。

    谢达飞今天的串坑之旅,就算是暂时结束了。

    陈翰也要回去继续工作。

    刚回到八号坑,还没进棚呢,他俩首先就在外围的工地上,听说了个消息。

    在祭祀区的工地上,考古人员们发现了几座宋代的墓葬...

    嗯,在挖掘遗址的时候,在上面发现一些更晚年代的墓葬,是挺正常的事情。

    毕竟一个地方不可能几千年里只有那么一两百人生活。

    不然就不会有文化层这东西了。

    很不巧,八号祭祀坑的祭祀区,就发现了宋代的墓葬。

    墓葬规格不是很高,估计也就是平民的墓葬。

    只是位置叠压在祭祀区上面。

    既然挖出来了,就肯定是要清理了。

    这个巧合,倒是意外的印证了谢达飞之前的文化层分辨。

    月亮湾工地和八号坑,距离并不算远,差不多算是一个地方。

    之前划分文化层的时候就有说过,近现代那层再往下,直接就到宋代文化层了,并没有元明时期的文化层。

    现在几座墓的发现,倒是刚好说明了,这文化层没分错。

    宋代之后,八号祭祀坑和月亮湾这一片,应该就不再有人类活动了。

    当然,没有人类活动,不代表这片地区就荒废了。

    也许是用来当耕田的可能。

    耕田相对来说是不太有改变的,因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在种粮食,翻垦,再种,土层并没有往上堆积,相对来说比较“纯天然”一些。

    实际上现代的月亮湾到八号祭祀坑这块区域,就是一大片连绵的农田。

    而这些农田听说至少都开垦出几百年了。

    “发现宋代的墓葬了?”

    “清理挖掘一下吧。”

    谢达飞并不意外的吩咐了几句。

    ......

    “陈师弟,之前坑里发现的那个神兽,已经清理出来了。”

    “有点特别!”

    一回八号祭祀坑的棚内,陈翰还没穿上防护服呢,庄云鹏就凑上来说道。

    他出去转悠的这半天,大家也干了件大事。

    成功提取出一件大型立人神兽!

    并且是截至目前三星堆出土众多动物造型青铜器中最大的一件!

    大口、立耳、卷发、细腰、长尾、小粗腿……这只神兽可以说“壮”得一枝独秀。

    从1986年三星堆第一次发掘至今,出土的神兽都是娇小型的,大约长20至30厘米。

    而八号坑这件“大型立人神兽”长度与高度都是1米左右,体型非常庞大,目前仅此一件!

    最为特别的是,这间庞大的青铜神兽,头顶上有犄角,犄角上还站了一个人!

    这人身穿长袍,身形较瘦,据庄云鹏推测,这位“领导”或许正在驾驭或者控制这只大神兽。

    人站于兽顶,在人类的世界观里,就是象征征服、控制了这个动物的意思。

    想必三星堆人的世界观应该也是如此。

    更特别的是,在神兽胸口一个比较宽的面上还刻有一棵神树。

    这棵树是直接铸造在上面的,能看出来三星堆人的神树崇拜,或者已把神树当作一种神灵的存在。

    这是三星堆遗址从未出现过的新器型。

    但是,这件出土器物,却又为三星堆与金沙遗址之间是一脉相承的关系,提供了证据。

    这件出土器,物体现出三星堆的古蜀人与金沙的古蜀人有着共同的信仰和崇拜。

    因为金沙遗址的古蜀人,器物上也同样都有很多神树,代表了对于大树的崇拜!

    说起来,三星堆与金沙出土器物的样式和艺术风格真的极为相似。

    金沙遗址出土的肩扛象牙纹玉章,刻画了两组头戴高冠、方耳方颐、身着长袍、肩扛象牙的人像。

    该图桉与三星堆“祭山图”玉边章上的图桉类似,清楚地向人们展示了古蜀人用象牙进行祭祀活动的场景。

    尤其是人像头部与三星堆遗址的青铜人头像极为相似,他们可能是祭师或巫师。

    其实现在学术界就有一种说法,认为目前出土的这些祭祀坑,可能不是祭祀坑。

    而是埋葬坑。

    根据其年代,以及其中有不少器物都是有被毁坏的痕迹,并且同一个器物,还被分成了好几分放到了不同的祭祀坑里。

    比如那个顶尊蛇身铜人像,就是与1986年2号“祭祀坑”出土的青铜鸟脚人像残部拼对出来的。

    这是否说明,也许三星堆人在晚商的时候,遭遇了什么重大的变故,逼得他们不得不将王都内重要的青铜器,全都埋葬起来,然后带着主要的百姓,迁徙到了金沙地区,又创造了后来的金沙文化?

三百三十六章 金叶子、丝织品、乐器

    “埋葬坑的说法已经不太可能是真的了。”

    陈翰摇了摇头。

    随着外面祭祀区的发现,埋葬坑的说法其实已经很难站得住脚了。

    目前祭祀坑外围的祭祀区发掘工作,已经越来越渐入佳境了。

    在祭司建筑那,现在已经发现,在地面全部都铺了一层黄土。

    在现代人眼里,这似乎没有什么。

    但是在古代,只有十分重视的地方,才会专门铺一层黄土。

    旧时有“黄土垫道,净水泼街”的习俗。

    即在皇帝出巡前,百姓都会拿黄土铺垫车道,拿净水泼洒路面。

    这不仅仅是为了显示皇家威严而定的规矩,还是因为原本京城街道过于肮脏,皇家出行前需要保持干净整洁,以免坑洼和扬尘打扰到皇家出行。

    而这个习俗,其实是从千百年前就传下来的。

    因为古代没有水泥路,普通的泥路走在上面很容易扬尘,会显得人狼狈不堪。

    “风尘仆仆”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

    而铺黄土洒水,就能够避免这种狼狈的情况。

    一般只有在重要场合,以及迎接贵重人物,古人才会这么做。

    而在祭祀区这边,地面上发现了很厚的一层黄土,而且位置就在建筑门前。

    很显然,这是常年进行祭祀活动时,遗留下来的痕迹。

    石制礼器,占地十分大的建筑,门前的黄土和沙砾层,无一不在彰显着这与八号祭祀坑直线距离也就二十米的建筑,非同寻常。

    肯定不是普通的民居。

    那是什么建筑,已经不言而喻了。

    原本在学术界大有争论的“埋葬坑”说,实际上在这次考古发现之后,就站不住脚了。

    “对了,陈师弟,三星堆文物修复所那边派人传来了消息。”

    庄云鹏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兴奋的说道:“之前我们在坑里发现的那几块石板,送去修复所后,研究人员确定了,那些石板拼凑起来,居然是一件乐器!”

    “好像是石磬!”

    “哦?!”陈翰惊讶的看向了庄云鹏。

    在以往考古发现中,乐器是一类很常见的文物。

    像之前陈翰参与的历次考古项目,除了最早的喇家遗址,他没有亲手发掘出乐器。

    之后发掘的曾国贵族墓葬群,南越王墓,海昏侯墓,都亲手发掘出了乐器。

    可以说华夏文化中,乐器是十分重要的一环,并且在丧葬中也占据重要部分。

    毕竟在古代,乐器也是礼器的一种,只有高级贵族才能享受“音乐”这种高级的东西。

    在春秋战国的时候,可能平民一辈子都没机会听到一次音乐,只有贵族能听。

    自然这种高级的东西,也会成为丧葬文化中重要的一环。

    但是,在三星堆的祭祀坑中,几十年来却从未出土过乐器!

    因此有的专家甚至认为,古蜀国人根本就没有礼乐!

    毕竟礼乐这玩意是中原王朝发展出来的,古蜀人没有礼乐也很正常。

    没想到这次八号祭祀坑居然发现乐器了!

    “石板?!”陈翰思索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是上次发现金叶子的时候,顺带清理出来的那七块?”

    “对!”庄云鹏狠狠的点了点头。

    上周,八号祭祀坑挖出来了一批重量级的文物。

    是了60多片大小不一的金叶子,最长的约16厘米,最短的约5厘米,它们薄如蝉翼,表面还有几何线条的纹路,展现了古蜀人高超的凋刻技艺。

    虽然说金子本身延展性就非常好,想要做出薄如蝉翼的效果不算很难。

    但是考虑到这是三千年前古蜀人制作出来的,而且在金叶子上还凋刻了非常多精美的纹饰。

    这就十分了不得了。

    在金属工艺这块,三星堆文明确实是可以自傲的。

    除此之外,当时还发现了带有丝织品的青铜器残片,这在三星堆的考古发现中也是首次,对于研究古蜀人的纺织技术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

    丝织品,这玩意是十足的独属于华夏文明特有的产物。

    全世界除了华夏文明,其他文明都没有玩丝织品的。

    毕竟想要制作丝织品,需要先学会养蚕,然后提取蚕茧,再将蚕茧做成丝线,最后才能织成丝绸。

    在华夏传说中,最早发现蚕可以用来做丝绸的人,是黄帝的老婆嫘祖。

    这一下子就把丝绸的诞生时间,干到五千年前了!

    这可不是瞎说的!

    结合考古发现,是可以证实,华夏人至少在五千年前,就已经养蚕了!

    考古学家在距今5500到6000年的仰韶文化中,发现半个蚕茧,可知在距今五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时期中期,华夏便开始养蚕、取丝、织绸!

    这个证据是十分确凿的。

    因为蚕这玩意,除了养来取丝以外,没有丝毫其他作用,既不能吃,也不能治病。

    对于史前新石器时期的人来说,更不可能养蚕来当宠物,当时的人朝不保夕的,还没这么闲。

    在仰韶文化中发现蚕茧,只可能说明当时仰韶文化已经掌握了蚕茧的用处了。

    而仰韶文化,现在一致被认为,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是夏朝的前身,也就是三皇五帝时期。

    很显然,华夏的历史传说,在不涉及到鬼神方面的东西,还是蛮靠谱的。

    而在三星堆发现了丝织品的残片,倒是也很合理。

    根据一些历史文献的记载,古蜀国的先祖是黄帝孙子帝喾的分支,掌握了养蚕技术很合理啊!

    而且,根据《华阳国志》的记载,古蜀国第一个称王的蚕丛,其始教民育蚕缫丝,称之为“青衣神”。“蚕丛”之名,有可能因此而得。

    也就是说,蚕丛教会了蜀人如何缫丝,如何制作丝绸。

    后来秦国兼并巴蜀之地的时候,蜀锦也确实是华夏数一数二的丝绸,是最高级的,最漂亮的丝绸。

    一直到唐朝,蜀地产的丝绸,都是最顶尖的,宋代之前,丝绸这玩意和江南这种蛮荒之地都搭不上关系的。

    只是,蚕丛根据记载,应该是东周初期的蜀国君主,似乎又和三星堆文明扯不上关系了。

    只能说关于古蜀国的零星记载,实在是太乱了,屡不清楚。

    不过在三星堆祭祀坑发现丝织品,这种实际发现,绝对是有重大意义的,刷新了蜀地丝绸文化的绝对年代,而且一下子拉到了三千年前!

    在这些大发现的衬托下,与其一起被清理出来的,毫不起眼的几块石板,自然是没有获得包括陈翰在内任何人的注意力了。

    结果,没想到这几块毫不起眼的石板,居然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三百三十七章 三千年前的石磬

    相比于金叶,陈翰他们当时更关注那些丝织品。

    因为还没有测年代,所以这些丝织品的具体年代还不得而知。

    但根据三星堆的年代,肯定是要晚于仰韶文化的。

    四川盆地有两个产品是闻名遐迩的,一个是蜀锦,另外一个是交子。

    交子这玩意是宋代的事情了,和三星堆没啥关系。

    但是蜀锦的诞生年代,就很久远了。

    甚至于,到现在考古学家们都不知道,到底蜀锦最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根据史书来看,至少在春秋战国的时候,蜀锦就已经闻名遐迩了。

    到了战国后期,秦国吞并巴蜀后,蜀锦就是秦国上层王公贵族们才能享用的高级丝绸。

    其精美程度,不逊色于当时广受山东六国好评的齐国丝绸。

    是的,在春秋战国,准确的说是在宋代之前,山东地区一直以来都是华夏最大的丝织品产地。

    鲁缟在春秋时期,就广销诸夏了。

    缟,是一种白色的薄绢,以古时鲁国所产为最薄最细,故称鲁缟。

    后来齐地的丝绸迅速赶上,成为了战国时期最出名的丝织品供应地区。

    而当时,蜀锦却能够和齐国的丝绸齐名,可见蜀地的丝绸文化有多深。

    只是,到底蜀锦什么时候发展出来的,在学术界还是个谜团。

    在战国时期,蜀锦已经成为享誉诸夏的丝绸了。

    那蜀地丝绸文化的发展,肯定是有一个完整过程的,不可能一下子突然就这么厉害。

    但是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发展的,史书没写,考古实物没有出现。

    而在三星堆的出土青铜器中,很多都是身穿织物的。

    三星堆的青铜立人像背部很明显穿着衣物,并配有绶带。

    所以至少之前就确定了,三星堆人肯定是掌握了丝织技术的。

    这倒是为蜀地丝绸文化的诞生,拉到了三千年之前。

    而这次发现更确定了这一事实。

    之前说过,华夏考古之父李济,1926年时在仰韶文化遗址被发现半个蚕茧,推测距今五六千年。

    这个发现,其实本应成为我国丝绸史上最有分量的实物证据。

    但是因为当时华夏国弱的原因,在世界考古学界没有什么话语权,所以一直存在着种种的争论。

    不过,随后仰韶文化的遗址,再次发现了距今5000年的丝制品。

    能够保存到现在的原因是在瓮棺之中。

    瓮棺,这是一种葬式。

    在瓮棺中发现的碳化纺织品,数量不少,而且并非是原始的蚕茧,彻底证明了,华夏的丝织品至少可以追朔到仰韶文化时期!

    至少文献传说中黄帝的老婆嫘祖教会华夏人养蚕的说法,就算不正确,那在时间上绝对是没错的。

    三星堆中发现丝织品无疑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这不是在和仰韶文化来争夺谁是华夏丝绸的发源地,而是我们离蜀锦的源头又更近一步。

    而更让人振奋的是。

    之前在1、2、4号坑中发现了朱砂。

    而这次8号坑发现的丝织品残留物,又是依附在一个青铜片上的。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

    三星堆人,是用朱砂作为书写材料,将文字写在坑中丝织品上的?

    很有可能,三星堆人的文字或符号或许附着、书写在漆器、木器、丝绸等上。

    也就是说,丝绸或是古文字的物质载体。

    这不是胡说,华夏人自古以来就有拿丝织品作为文字载体的习惯。

    帛书很早就出现了。

    甚至于可以肯定,至少在商周时期,除了竹简之外,当时的人也会用价格昂贵的丝绸来当书写材料,纪录文字传达的。

    只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这种帛书很难保存下来。

    也是因为这些发现过于震惊了。

    所以一同出土的那7片碎石块,出土时几乎无人问津。

    后来陈翰他们也就是草草送去了三星堆文物修复所。

    但是没想到,这些没人在意的石板,居然很不简单。

    这些石板送到文物修复所后,专家们并没有因为只是一些石器,就忽视或者不在意,而是认真检查了起来。

    他们仔细观察之后发现,这7片碎石块的裂缝基本上吻合,于是就尝试将它们拼接在一起。

    经过一番琢磨,专家们成功拼接了7片碎石块。

    不过发现还有几块残缺,拼出来也并不完整。

    而经过测量,其残长约98.6厘米,宽约52.4厘米,厚度约4.1厘米,并且表面被打磨光滑。

    一开始,面对这个奇怪的石器,专家们也都纳闷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看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器物,也不像礼器。

    直到,有人发现石板左侧有个残缺的圆孔,直径约2厘米。

    另外,有专家用手轻轻拍打石块,还能听见清脆的声音,完全不同于其他的石块。

    因此,有专家推测这是一件巨大的乐器,石磬!

    磬,是一种华夏很早就开始使用的乐器,而且一直都是用石头做的。

    在以往其他地方的考古发现中,各式各样的石磬也时有出土。

    所谓的石磬,就是一种系绳悬挂的石制打击乐器和礼器。

    后来的其他乐器,包括编钟之类的东西,都延续了石磬的使用方法,悬挂在木架子上,然后用工具敲击发出音乐。

    可以说石磬是华夏传统礼器的鼻祖。

    一般都是在十分庄严的场合使用。

    比如天子登基,册封继承人,列土封疆之类的重要场合上,都会有石磬配合编钟来奏乐。

    能发现乐器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要知道,在以往学术界看来,古蜀人是没有礼仪和礼乐的,也就是说,他们是没有礼仪制度的愚昧民族。

    西汉扬雄在《蜀王本纪》中写道:“蜀王之先名蚕丛……不晓文字,未有礼乐……”,意思就是说古蜀先民没有文字,也没有礼乐。

    而根据三星堆和金沙遗址的发掘成果来看,这《蜀王本纪》似乎也没有说错。

    这两个距今三千年到两千六百年的遗址里,都没有发现文字和任何类似编钟、石磬的礼乐器。

    然而,如今出土了一件残缺的石磬,所以也就不能再说古蜀先民没有礼乐了。

    可见不光我们对古蜀先民不了解,汉代人也不清楚。

    也有可能,古蜀国文化,在商末周初到战国末年期间,是经历过一次断层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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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4230/ 第一时间欣赏满级考古大师最新章节! 作者:顾屈所写的《满级考古大师》为转载作品,满级考古大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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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级考古大师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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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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