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九章 神秘的古蜀国
“今年重启三星堆考古发掘工作后,三星堆新发现6个祭祀坑。”
“现在正在抽调全国精锐的考古工作者,前往三星堆进行考古发掘工作。”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重启的三星堆考古项目,利用了大量的高科技设备,是科技考古项目。”
“这玩意是你们年轻人比较在行的事情。”
“不然小陈这次就由你带队,代表我们社科院考古所,前往三星堆支援?”
孔建文笑眯眯的和陈翰说道。
三星堆遗址,南距SC省省会成都40公里,东距广汉市区7公里,是一座由众多古文化遗存分布点所组成的一个庞大的遗址群。
目前,考古学家将该遗址群的文化遗存分为四期。
其中一期为早期堆积,属于新石器时代晚期文化,二至四期则属于青铜文化。
遗址群年代上起新石器时代晚期,下至商末周初,上下延续近2000年。
拥有四个文化层,占地12平方公里的三星堆遗址群规模巨大,范围广阔。
目前已确定的古文化遗存分布点达30多个,其中以南部的“三星堆”,中部的“月亮湾”、“真武宫”,北部的“西泉坎”,东部的“狮子堰”,西部的“横梁子”,以及向西延续的“仁胜村”、“大堰村”等遗址最为重要。
经过几十年的多次考古发掘工作,出土的大量陶器、石器、玉器、铜器、金器,具有鲜明的地方文化特征,自成一个文化体系。
目前已经可以确定,三星堆应该就是四川盆地本土发源的古蜀国文化的源头。
作为一处具有区域中心地位的最大的都城遗址。
它的发现,为已消逝的古蜀国提供了独特的物证,把四川地区的文明史向前推进了2000多年!
在1986年7月至9月发掘了两座大型商代祭祀坑,出土了金、铜、玉、石、陶、贝、骨等珍贵文物近千件。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三星堆考古都是围绕着这两座大型商代祭司坑进行的。
直到去年,三星堆再次重启了新的发掘工作,再次发现了六个大型祭祀坑。
准确的说,并不是新发现,而是新发掘!
之前早就已经勘探出这些祭祀坑了。
只是因为之前两座大型商代的祭祀坑一直都处于后续研究阶段,还没研究彻底呢,就不急着开新坑。
直到今年,才准备开新坑。
现在暂时应该是要启动三、四号祭祀坑的发掘工作!
三星堆遗址的发现,对华夏文化朔源,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因为三星堆遗址的发现,与长期以来历史学界对巴蜀文化的认识大相径庭,有些地方甚至完全不同。
历史学界一向认为,与中原地区相比,古代巴蜀地区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地方,与中原文明没有关联或很少有交往。
而三星堆遗址证明,它应是华夏夏商时期前后,甚至更早的一个重要的文化中心,并与中原文化有着一定的联系。
验证了古代文献中对古蜀国记载的真实性。
以前历史学界认为,中华民族的发祥地是黄河流域,然后渐渐地传播到全中国。
一直以来,我们华夏人都认为,黄河是华夏文明的母亲河,一切华夏文明的发源地,都是从黄河流域开始的。
而长江流域,则是后来黄河流域的文化向南拓张,才征服了的地方。
在商周时期,华夏文明才差不多进入长江流域。
一直到两汉时期,长江以南的岭南地区,才进入华夏文化的控制区。
当时的史学家,认为华夏文化的发展是从北到南,逐渐扩张的。
而三星堆的发现将古蜀国的历史推前到5000年前,证明了长江流域与黄河流域一样同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证明了长江流域地区存在过不亚于黄河流域地区的古文明。
之后发现的良渚古城,更是再次证明了,华夏文化并非是从黄河流域向北逐渐扩张形成的。
而是一南一北,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都有并行的华夏文化,最终两个流域的华夏文化互相交融、融合之后,才形成了现在的华夏文明!
也就是说,不只是黄河,长江也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华夏文明是二元发展的,而非一元发展!
三星堆两个祭祀坑坑出土的青铜器,除青铜容器具有中原殷商文化和长江中游地区的青铜文化风格外,其余的器物种类和造型都具有极为强烈的本地特征。
这说明,在中原文化处于商代的时候,蜀地已经有一个成熟的本地文化了。
这个本地文化不但和商,以及长江中游有所接触和交融,并且本身也有很强盛的文明。
蜀国青铜文明不但高度发达,而且还有独具一格的面貌!
世界上最早、树株最高的青铜神树,高384厘米,三簇树枝,每簇三枝、共九枝,上有27果九鸟,树侧有一龙缘树逶迤而下,具推断可能为古神话传说中扶桑树。
世界上最早的金杖,长142厘米,直径2.3厘米,重700多克,上有刻划的人头、鱼鸟纹饰。
世界上最大、最完整的青铜大立人像,通高262厘米,重逾180千克,被称为铜像之王。
世界上最大的青铜纵目人像,高64.5厘米,两耳间相距138.5厘米。
世界上一次性出土最多的青铜人头像,面具,达50多件。
这些都是三星堆出土的世界级的重量考古文物!
并且这些文物,都是独立在古蜀国地区,自己发源出来的风格和文化,并非是受到夏商乃至长江下游的良渚文化影响而发展出来的!
在三星堆遗址发现之前,“蜀”字最早发现于商代的甲骨文中。
据记载武王伐纣时蜀人曾经相助。
但关于蜀国的历史在先秦文献中一直没有详细记载。
直到东晋常璩的《华阳国志·蜀志》中才记载了关于蜀国的历史和传说。
关于蜀国历史最着名的诗句是李白在《蜀道难》中所写:“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也就是说,在中原文化中,有记载的“蜀国”,最早也就只能追朔到商代中晚期。
而三星堆的发现,完全推翻了华夏人对“蜀国”的了解。
商代中晚期时的“蜀国”,已经是三星堆文化中的晚期文化了。
三星堆文化的灭亡时间,也就是差不多在商末周初。
先秦时期的“蜀人”,是三星堆文化灭亡之后,蜀地继承了三星堆文化的后人!
真正的“古蜀国”,被掩盖在了三星堆遗址的四期文化之下,正在等待后人揭开他们的面纱!
三百一十章 抵达三星堆
三星堆遗址,一共有四期的文化层。
第一期是早期堆积,属于新石器时代晚期文化,也就是四川盆地最早期的新石器文明,大致可以和中原的大汶口文化,仰韶文化同期。
而第二期文化,则是已经步入了早期青铜文明,差不多也就是夏朝存在的阶段。
第三期文化,则是中期青铜文明,青铜的运用已经步入了成熟阶段,对应的是中原的夏晚期到商早期阶段。
第四期文化,同样是中期青铜文明,对应的是商中晚期到周初时期!
从文化层的分布,就可以看得出来,四川盆地孕育出来的三星堆文明,应该是本土发展出来的文化。
当然,在发展的过程中,三星堆文化应该是有和外界文化交流,融合过的。
在三星堆遗址中,发现过有黄河流域文化比较典型的玉制礼器,也有长江中下游地区的陶器风格。
不过因为蜀地远离中原,又是一处四面是山的盆地。
所以蜀地发展出来的文化,独立性要比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的文化独立性更高!
最具特点的,就是三星堆遗址发掘出土的那些青铜人像。
这些青铜人像上的“脸”,基本上和中原文化中的人形形象大相径庭。
以至于一度被很多现代网友,认为三星堆遗址是外星人留下来的。
所以他们才会眼睛那么大,又外凸的厉害,看着和外星人一样...
当然,这种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
通过考古发现,完全可以确定,三星堆文化是发源于地球的本土文化。
只是因为人家并没有多和中原文化产生过多的交集,才显得和黄河流域的文物风格很是迥异。
三星堆文明本身,就是一种非常独特、很多器物具有唯一性的文明。
而这种文明特别性,主要表现在艺术上空前的高度。
特别是一些青铜器造型的独特精美,铸造技术的精湛高超等方面。
这种文明充满人性化因素。
在同时期中原地区出土的器物上,人都不是主体,而是装饰物。
三星堆就不一样了,它以人为主体、蓝本进行艺术创造,发挥了古蜀国那种浪漫的想象力。
在当时,中原地区是威权政治、王权政治。
古蜀国的政体就不太一样,占据主导地位的神权色彩比较浓郁,是以宗教来维系国家的运转,所以青铜大立人很可能就是最高等级的祭司或者是巫师的形象。
因为是祭司或者巫师,所以在形象上,多要表现出一些“非普通人”的特征。
所以这些青铜人像,在制作的时候,都融入了很多古蜀国人的浪漫,他们夸张化的制作出了这些眼睛十分大且外凸的“祭司”形象,是一种抽象的艺术。
并不是说人家古蜀国人就真的长这个样子了。
这点其实在欧洲的新石器晚期,到青铜文化早期时的一些人物凋像,壁画上也可以见到。
欧洲早期的一些文化、民族的凋塑,人像,做的也非常抽象,抽象到看起来更像是蛤蟆,而非人...
这种“抽象艺术”,一直广泛的存在于全球各地区的早期文明之中,特别是宗教文化越浓郁的文明,就越搞得抽象。
或许古蜀国人确实是一群眼睛比较大的人种,但是人家只是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而已,不至于到金鱼眼的程度。
而三星堆遗址,之所以被十分肯定的认为是华夏文化的遗址,是华夏文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就是因为,三星堆文化虽然在蜀地独立发展,但是其文化本身,是接受了非常多华夏其他文化分支融合的。
它主体的文化因素是本土的,又源源不断地吸收了大量外来文化因素。
它的青铜器铸造技术源自夏商时期的中原地区,从二里头到殷墟这些核心文明区域。
其次,还吸收了长江中游地区石家河文化里的种植水稻、修筑城墙等生产技术。
而一些玉琮和锥形器跟良渚出土的几乎大同小异,足可以判断三星堆还受到良渚文化的影响。
西北甘青地区的齐家文化对三星堆文化的最终形成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可以说,开放性、包容性是三星堆文化一个最突出的特质!
这是一个虽然发展于蜀地,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脱离华夏文明影响的本土文化!
我们不妨这样理解。
三星堆不是一种循规蹈矩的文明,它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很有个性。
虽然中原地区、殷商王朝对它影响较大,但它对这些文化并不是全盘接收,而是有选择性地吸收,拿来之后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改制和创新,从而形成了自己的文化特色。
也正是三星堆文化的“叛逆”,从而留下了如此灿烂的文明遗存!
过去百年以来,三星堆遗址的发掘工作,一直断断续续的进行着。
虽然,当地建立的三星堆博物馆里,展出的文物年代基本上为商朝时期的。
但是这不代表距今3000多年前的商朝就是三星堆文明的起源。
实际上,商朝晚期是三星堆遗址以及三星堆文明的繁荣时期,或者说是巅峰时期。
而在这巅峰之后,三星堆文化在距今大约2800年前,就突然神秘消失了。
对于三星堆文化是怎么灭亡的,目前考古学家们有各种说法,各种论调,暂时无法确定原因。
但是对于三星堆文化的过去,已经是研究的差不多了。
三星堆文化尤其是三星堆遗址又不只包含商朝的短短几百年时间,它延续的时间非常漫长。
距今4600年前后新石器时代晚期的宝墩文化是以三星堆文化为代表的早期古蜀文明的来。
从那时起一直到距今2600多年春秋战国时期的晚期蜀文化,延续了2000多年。
在这2000多年里,古蜀文明及其前身在这里孕育、诞生、发展、辉煌直到衰落,基本上是一个完整的人类发展的过程。
除了在距今2600-2800年之间,三星堆文化是怎么突然消失,然后过渡成晚蜀国文化,学界至今没有一个确切定论。
其他关于三星堆文化的脉络,基本上是已经清晰了。
而现在,陈翰带领着社科院考古所的七八位考古研究员,踏上了前往四川的飞机,将要参与发掘三星堆文明“过去”的伟大使命!
三百一十一章 曾经的文物
“欢迎欢迎。”
“可算是等来了社科院的支援了。”
“陈研究员,久仰大名了啊!”
“你在网络上搞的考古科普视频,做的非常好啊!”
广汉三星堆考古基地的负责人,同样也是四川考古所的所长吕奔,笑盈盈的迎接了陈翰等人的到来。
三星堆考古有社科院考古所参与,也算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过去多次三星堆考古重启工作,都是社科院考古所和四川考古所组成的联合考古队负责的。
这次三星堆的新一轮重启考古工作,因为社科院的夏商周和秦汉考古研究室的骨干,都还在海昏侯墓这边工作。
所以这次是难得的没有社科院考古所参与。
四川考古所已经独立考古了大半年了,基本上理清楚了几个新发现的祭祀坑位置。
当然,现在有社科院考古所的加入,吕奔所长也是欢迎的。
还是那句话,三星堆遗址太大了。
现在发掘的面积,也不过整体的2%而已,有的是空间给其他兄弟单位帮忙。
这不像是某些墓葬考古项目,一个墓挖完就挖完了,项目很宝贵,地方单位都巴不得自己做。
三星堆这种长期考古项目,时间单位是要以百年计的,根本不需要争抢什么。
这次社科院考古所带队的人是陈翰。
这也是他第一次带队工作。
不过,吕奔对陈翰是真的久仰大名了。
要说现在社科院考古所,乃至于全考古领域,谁的名气最高?
那绝对非陈翰莫属了。
倒不是他做出了多牛的学术成就。
在学术界,陈翰肯定还是属于一个十足的新人的。
但是名气这块吧,并不一定看学术成就。
这就像藏狐老师在动植物领域,也算不上是多顶尖的研究学者,做出了多厉害的科研成就。
但是一提起动植物学家,大众最先能想到的,绝对是藏狐老师。
现在的陈翰也一样。
一提起考古学家,那“爱考古的陈老师”绝对是最知名的。
不止在圈外。
包括在圈内,陈翰也是最出名的一位考古学者。
并且圈内的学者们,对陈翰的出名,是报以善意的。
因为陈翰在网络上做那些考古科普视频,是能够提高考古学大众吸引力和认识度的。
随着陈翰在网络上越来越出名,随着他一直坚定的科普考古工作。
现在说考古就是官方盗墓,觉得考古是对古人不尊重,是挖祖坟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
不明真相的网友,能够更加理智的去看待考古工作,去认识考古对现代科学的重要性了。
光是这一点,圈内的所有考古学者,都恨不得亲自感谢陈翰。
没办法,大家做考古这么多年,没少被不懂考古的人误解,甚至被谩骂。
而作为一位学者,又不好没脸皮的骂回去。
所以大部分时候,面对这些无知谩骂,大家也只能无视或者不去理会。
但是这不代表大家就不在意了。
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怨气的。
现在陈翰能够代表考古人,向大众揭开考古学的重要性,以及那些谣言、误解。
这是大好事啊!
当然,陈翰靠着考古出名,但是并不能靠着自媒体捞钱,也是让圈内人比较心理平衡的地方。
如果陈翰能够靠着做自媒体,赚他几百万、几千万。
那怕是圈内人就不能心平气和的看待陈翰出名了。
还好,作为社科院考古所的在职研究员,陈翰是没办法靠着自媒体大肆赚钱的。
他除了名气比大家高很多之外,日常生活上,并没有能因为名气获得更多实质上的物质增加。
这点也是圈内的考古学者,对陈翰大多都是报以“善意”的原因。
人性就是如此,没办法。
......
抵达广汉三星堆考古基地,与在这边正在进行考古工作的其他同行们交流了一番后,陈翰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加入考古工作,而是先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吕奔依旧是一大早就找上了陈翰他们几人。
倒不是来找他们参加工作的,而是邀请他们一起前往三星堆博物馆,参观一下目前三星堆已经出土了的精美文物。
三星堆博物馆,这是一所已经建立了几十年的博物馆。
并且,一直都在“上新”。
只要三星堆的发掘工作没有停止,那这座博物馆内就会一直有新文物上架。
当然,一些重要的文物,是放在地下文物存放室的,并不会拿出来展出。
或者说,展出的都是赝品。
对于这家博物馆,陈翰也是闻名已久了。
社科院考古所的考古队里,一共九位人员,其中五位都是曾经来过三星堆博物馆参观过的。
毕竟三星堆在华夏太出名了。
但凡搞考古的,有机会肯定都会来参观一下的。
不过也有四位没来过三星堆博物馆的。
其中就包括陈翰、庄云鹏、林雅这三个新人。
他们对三星堆博物馆,自然是很感兴趣的。
跟着吕奔,一行十人,很快就抵达了三星堆博物馆。
经过多次扩建,现在的三星堆博物馆已经非常大了,其展示面积近12000平方米,在国内的博物馆里,算的上是首屈一指的。
现在的三星堆博物馆,集中收藏和展示三星堆遗址及遗址内一、二号商代祭祀坑出土的青铜器、玉石器、金器以及陶器、骨器等千余件珍贵文物。
其中,一号坑出土青铜器的种类有人头像、人面像、人面具、跪坐人像、龙形饰、龙柱形器、虎形器、戈、环、戚形方孔璧、龙虎尊、羊尊、瓿、器盖、盘等。
二号坑出土的青铜器有大型青铜立人像、跪坐人像、人头像、人面具、兽面具、兽面、神坛、神树、太阳形器、眼形器、眼泡、铜铃、铜挂饰、铜戈、铜戚形方孔璧、鸟、蛇、鸡、怪兽、水牛头、鹿、鲶鱼等。
比较有特色的,比如出自一号祭器坑的金杖,它全长1.42米,直径为2.3厘米,用捶打好的金箔,包卷在一根木杆上,净重约500克。
还有二号祭祀坑出土的铜大立人像,人像高180、通高260.8厘米,它是世界上出土年代最早、体型最大的一件青铜器。
还有鼎鼎大名的青铜神树,高350厘米,树上挂有许多飞禽走兽、铃和各种果实,是古代巫师们专用的神器。
另外还出土有青铜头像40余种,面具10余件。
三星堆一、二号祭祀坑文物的出土,在世界考古学界引起了轰动。
现在陈翰抵达这里,看到这些精美的晚商时期青铜器,也同样惊艳不已!
三百一十二章 新的祭祀坑
站在那尊超级大的青铜神树下,陈翰赞叹不已。
当然,这是赝品,并不是实物。
但是赝品和实物,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差距的,几乎一模一样。
毕竟,现代工艺肯定是要比三千年前的工艺强,想要造假一个三千年前的青铜器还是没问题的。
假不假的,对陈翰来说不重要。
他又不是古董贩子。
只要这尊青铜神树,能还原出原品的样子,让他一睹三千年前的三星堆文化,就足够了。
站在他的旁边,吕奔也感叹的砸吧了下嘴。
“说起来,现在网络上有很多的三星堆粉丝,说三星堆的青铜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个说法,有些太出名了,以至于很多不明真相的网友,都以为三星堆文明要比中原文明的青铜器水平更高。”
“这可能也有这尊青铜神树的影响吧。”
“陈研究员,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尽量给大众科普解释一下我们三星堆文明吧。”
“盲目的吹捧是不可取的。”
陈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现在网络上,对于三星堆的各种说法,确实太多了。
并且十个里面九个都是假的。
那些外星人说,地外文明说之类的,还算是假的明显。
但是有一些说法,确实是有些以假乱真了。
最知名的,就是三星堆文明青铜器制造水平非常高,比同期文明更加厉害。
之所以有这么一个说法,都是因为眼前的这尊青铜神树。
中原的文明,从来没有铸造过这种三百多厘米高的青铜树。
说实话,这尊青铜树确实很精美,利用的青铜铸造工艺很优秀。
这就导致,很多不明真相的网友,在看过三星堆的青铜树,再横向对比一下商代的那些古朴的青铜鼎,比如着名的司母戊鼎,就会觉得三星堆的青铜器制作工艺更加精美。
以至于,最近十来年,越来越多的网友认为,三星堆的青铜器制作水平,非常的高,是华夏文明的骄傲。
但是吧...
这个说法,真的不知道应该说是华夏吹,还是华夏黑了。
要知道,三星堆的1、2号祭祀坑,都是晚商时期的祭祀坑。
三星堆文化历史时期比中原殷商文明高峰期更晚近,三星堆出土文物对应的中原历史阶段是晚商。
虽然从中发现了不少精美的青铜器。
但是这些青铜器的铸造水平,并没有说比同期的商人更加高。
甚至,三星堆文明的青铜器铸造技术,其实本来就是源于中原文明的。
说三星堆的青铜水平比商代高。
这话就像是说儿子比老爸年纪更大...
实际上,同期的晚商青铜技术,是远比三星堆文明更加成熟,更加厉害的。
只是人家商人的文化,和三星堆人不同,不搞这种高大的青铜神树的。
但是不制作,不代表不能制作。
这就和华夏人没有实际将核武器用于战争,但是不代表华夏人就没有核武器制造技术了。
现在有很多网友,甚至可以说是绝大部分的网友,居然都认为三星堆文明的青铜器制作技术,要比商人还高。
这绝对是一个错误的想法。
当然,还有更加离谱的说法,就是有些人还认为,三星堆文明,实际上就是“夏”文明。
或者是夏人在败于商人之后,迁入蜀地,与蜀地的原生文明融合之后,诞生了三星堆文化。
具体的说,是诞生了制造出1、2号祭祀坑的三星堆人。
前面这个说法,认为三星堆就是“夏”,那肯定是不对的。
经过地质层的考古,可以确定三星堆文明就是一个发源于蜀地本土,但是接受过中原和长江下游文化融合的本土文明,不是外来文明。
众所周知,夏是起源于黄河流域的,人家不是蜀地的本土文明。
不过第二个说法,倒是有些站得住脚的。
因为三星堆的四期文化层里,确实在第三期、第四期的时候,有可能融入了外来文化。
这点在1、2号祭祀坑里,也可以找到一些证据。
也就是说,确实有夏人迁徙到蜀地,然后和蜀地本土文化融合了的可能性。
但是缺乏证据,缺乏太多关键性的证据了。
夏肯定存在,至少在华夏人看来,这个问题不需要质疑。
毕竟商不管是文字,还是冶炼,这些都很成熟了,不可能是一夜之间出来的,青铜器过度到铁器时代中间跨学科几百年呢,从石器过渡到青铜器,不可能是一瞬间发生的。
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可以确定是“夏”遗址的考古发现而已。
但是这不代表,学界就可以为了证明夏的存在,而将三星堆硬安到夏的头上。
这是对三星堆文明的不尊重,也是对夏文明的不尊重!
这些网友们所谓的“猜测”“想法”,已经触及到文明底线了,陈翰确实是有必要去做一些科普视频,将这股风气制止住。
华夏人不能为了华夏吹而吹,这种无脑吹的做法,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无脑黑。
“放心,之后我会做一些关于三星堆的正经科普视频的!”陈翰肯定的说道。
吕奔这才欣慰的点点头,然后便和他谈起了接下来的工作。
“陈研究员,这次我们重启的三星堆考古工作,新发现了六个祭祀坑,六个啊!”
吕奔有些激动的搓了搓手:“新发现的坑四大两小,大的和1986年发现的一样大,小的也有一半的面积!”
“这次考古可有的忙活了!”
陈翰也有些激动和振奋。
六个祭祀坑啊!
这可真的是大活!
要知道,我们现在所熟知的三星堆文物,几乎都来自于1986年发现的两个祭祀坑!
而现在又新发现六个祭祀坑!
而且新发现的坑四大两小,大的和1986年发现的一样大,保守估计这次能有1986年两倍的文物出土!
如果说1986那是惊世发现,并且陈翰还错过了这次惊世大发现!
那现在这次,就算是他要在现场围观奇观诞生了!
这种大发现,也许一辈子就只能赶得上一次!
六个祭祀坑,双倍于之前三星堆考古发现的文物!
这该会有多少大惊喜,多少新发现?!
甚至,都有可能揭开三星堆文明的真正来源之谜!
这怎么能不激动呢!
三百一十三章
三星堆考古发掘基地,在远离城市的广汉郊区。
广汉因“广至汉水”而得名。
在距今4800年左右,古蜀国的先民们就在今广汉市南兴镇方圆6平方公里的三星堆一带辛勤劳作、生息、繁衍,创造出早期灿烂的古蜀文化。
专家认为三星堆一带很可能是早期蜀国的—个重要都邑所在地,极有可能就是“杜宇氏”或“鱼凫氏”的故都,也曾经是古蜀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杜宇和鱼凫并非人名,而是远古时期氏族部落的姓氏。
这两个氏族,最早见于记载了蜀国历代国君故事的,西汉末期的蜀人扬雄所作的《蜀王本纪》。
他在书中记载了杜宇氏是第四个统治蜀地的氏族。
在此之前,经历了蚕丛、柏灌、鱼凫三个氏族的统治。
在鱼凫氏统治之后,蜀地进入了一段混乱时期,直到若干年后,传说中的杜宇从天而降,带领蜀人大力发展农业,改变了人们之前“茹毛饮血”的生活方式。
杜宇深受百姓拥戴,因此顺理成章成为了蜀地的新首领,之后又带领蜀人富民强兵,渐渐建立了第一个封建制国家,在“武王伐纣”战争中,蜀国军队是最具战斗力的部队之一,蜀国也成为当时“牧誓八国”之一。
周朝建立后,周王室正式册封杜宇为蜀王,杜宇将都城迁到郫邑,不久后又自称望帝。杜宇一生开疆拓土无数,最终将蜀国建立成为西南地区最强大的国家。
而根据三星堆这边的文化层分布年代来判断。
如果这段西汉末期记载的历史是正确的。
那三星堆文化,应该是蚕丛、柏灌、鱼凫三个氏族统治期的文明。
而广汉这边的三星堆遗址,目前出土的祭祀坑,都是商晚期的祭祀坑。
所以大概率也可以认为,现在发掘出来的祭司坑,也许是“杜宇氏”或“鱼凫氏”的都城。
鱼凫氏处于的时间,应该就是商晚期。
而杜宇氏存在的时间,则是周早期,毕竟是跟着武王一起伐过商朝的。
当然,也有可能杜宇氏已经是三星堆文明的后继者了。
因为目前三星堆文明最晚的遗迹,也就是商晚期,似乎没有周初的痕迹。
或许“鱼凫氏”就是三星堆文明最后的部族。
而之后涌现的杜宇氏,是继承了三星堆文明的。
在杜宇氏之后,继续继承了蜀地文化的开明氏,倒是可以确定不属于三星堆文明。
因为蜀国的最后一个开明王朝,是记录明确的。
开明十二世被秦国所灭,往前推算的话,蜀国开明王朝的开创时间,应该是东周初期的事了。
也就是春秋时期,最早不超过春秋初期,最晚不超过春秋中期。
目前在学术界的主要争议点,就是杜宇氏是否和三星堆文明有关联。
而要确定这一点,就需要找到三星堆遗址的都城区、居民区,最好是找到宫殿,看看里面有没有文字留存。
是的。
三星堆遗址虽然在1929年就发现了。
但是至今,这个遗址的都城区,都还没有开挖。
一百年过去,目前三星堆遗址也只挖了两个祭祀坑而已。
祭祀坑外面的情况,目前考古学界都还不是特别了解。
祭祀坑内的那些青铜器,是怎么来的。
三星堆文明的冶炼作坊在哪里。
人住在哪里。
人死后的墓葬区又在哪里。
宫殿区在哪里。
这些情况,现在都还是一片谜团。
这也是为什么三星堆这么知名,但是大众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三星堆人的遗骨出现。
不然,也不会在网络上各种传说三星堆人是外星人,长的和人类不一样,有一双外凸金鱼眼了。
就是因为目前三星堆遗址,没有发现墓葬区。
一个埋葬的三星堆人遗骨都没找到。
不像殷墟,挖出了数千具殉葬骸骨和贵族的尸骨,有的是人骨标本。
不过,说在妇好墓里发现雅利安人头骨的说法,也是一个比较知名的谣言了。
首先,妇好墓里殉人一共16人,其中4人还是儿童。
并且这16个殉人里,根本没有检测出所谓的白人、雅利安人基因。
那这个谣言是怎么出现的呢?
从1928年开始至今,殷墟已有几千具人骨出土。
其中有安阳墓地,新安庄墓地发现的人骨最多。
科研团队通过多年测定殷墟祭祀坑的近千个头骨,得出了一个结论。
殷墟的人种成分其实十分复杂,一共有五种。
分别是属于典型的蒙古人种(东亚黄色人种),根据甲骨文记载和锶的同位素鉴定,这些头骨应该来自古羌人。
属于蒙古人种中的爱斯基摩人种。
第三种是一种黑色人种,不过他们是太平洋类黑人种,与今天大洋洲的巴布亚人十分类似,严格意义上说属于棕色人种。
值得一提的是,大洋洲黑人复原后的样貌,接近华夏新石器时代文化中,生活在长江下游的河姆渡人。
所以商人殉葬坑中的这些黑色人种,可能来源于河姆渡人的后代,在商朝时期,应该是属于夷人群体。
而第四种,是一种拥有1%高加索人基因的人种,他们属于地中海类型,和今天居住在中东和环地中海地区的白种人同源。
也是因为这第四种人种的发现,才出现了殷墟有白人奴隶俘虏殉葬的说法。
然后这个说法再被自媒体和营销号二次加工,白人被精确为“雅利安人”,补全了背景,说是妇好俘虏的战俘。
最终就变成了这么一个谣言。
实际上这种拥有高加索人种基因的人类,本来就广泛分布在当时的甘肃、青海、蒙古等地,被商人俘虏只能说是很正常。
实际上和欧美的白人,真没啥关系的。
这就像河姆渡的“黑人”,也和非洲的黑人没啥关系。
当初智人从非洲两次走向全球,所有基因都在全球留下了传承的,现在现代黄种人也有部分基因和欧洲人一样,难不成要说华夏人也是白人吗?
不过殷墟至少能发现这么多人种基因,可以确定商人的基因来源。
而与之相比,三星堆文明这边,进度就比较慢了。
到现在,还没发现墓葬区,一个三星堆人的人骨都没发现,关于三星堆人的基因到底是什么样的,至今也是一个谜团。
三百一十四章 开工!
休息了两天,又参观了三星堆博物馆后,陈翰便带着社科院考古所支援的考古队,抵达了三星堆考古基地。
他们是坐着小巴车来的。
不过,在来的路上,陈翰看到了非常多小电驴,都是与他们往同个方向去的。
果不其然,抵达三星堆考古基地后,在围墙内,停放着一排小电驴。
来迎接他们的吕奔,见到陈翰的眼神停留在那些小电驴上,便笑着解释道:“考古基地的考古人,大家都是骑小电驴来上班的。”
三星堆考古基地所在的地方,很荒凉。
为什么一线考古都被叫做“田野考古”,就是因为大家基本上都是在田野上进行考古工作的。
三星堆考古基地,就是在一片农家田的包围之下,四面全都是荒地或者农田。
只有一座被围起来的玻璃大棚,屹立在这块平原上。
所以平常往来考古的工作人员,一般都是骑着小电驴上下班,方便又惬意。
陈翰理解的点点头,跟着吕奔,大家一行人通过了保安的检查后,就走进了围墙内。
一进门,陈翰就看到了两列四五十岁的农村大妈,扛着锄头和洛阳城,正在往中央玻璃大棚旁边的一片空地上走。
只隔着一面玻璃墙的距离,这个考古基地被分成了两半。
左边这一半,是一栋高大宽广的玻璃大棚平方,在里面被保护着的,就是目前要发掘的祭祀坑,里面有很多穿着防护服的考古人员,正在忙碌。
而在外面另外半边,则是一块已经平整了的荒地,同样有一群考古工作者,指挥着当地的村民们,正在开探方、划线。
“不管是墙内还是墙外,大家都在做同一件事,那就是探寻古蜀人祭祀行为留下的痕迹。”吕奔颇为自豪的说道。
目前只发现了祭祀坑。
但是作为一个有祭祀文化的文明,不可能只有祭祀坑。
在祭祀坑旁边,肯定有配套的祭台之类的遗址。
外面的这些考古人员,要做的就是找寻祭台等遗址的位置。
只是看起来他们的工作并不顺利。
陈翰走上前打量了一下,几个探方里虽然都划出了各种线,但是只能分割出土层和地质区别,并没有任何人为建筑物之类东西的痕迹。
“现阶段暂时没有发现比较明显的东西。”
吕奔又解释道:“不过这些都是我们后期考古工作需要解决的问题。”
陈翰没有说什么。
田野考古,其实就是一个开盲盒的过程。
就算有洛阳铲帮助,但是想要在迷茫一片的荒地上,通过洛阳铲或者开探方去寻找遗址,是一件非常复杂,并且颇需想象力的事情。
不是说随随便便一铲子下去,就能找到的。
有的时候一个考古队,漫山遍野的打探洞,开探方,忙乎几个月都一无所获的情况都很常见。
陈翰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就曾经跟着大学导师参与过秋季的田野勘探工作。
他们当时还是去的考古大省河南,但是也花费了一个月的田野勘探,才找到了一处小墓葬而已。
比起确定遗址位置进行发掘,找遗址和墓葬,才是最困难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盗墓贼里,所谓会“风水勘探”,会“寻龙点穴”的才是高手的原因。
找墓葬永远比挖墓葬更能。
套用到遗址上,找祭台也永远要比挖祭台难。
稍微打量了一番外面的考古人员后,陈翰就笑着对吕奔问道:“里面就是八号祭祀坑了吧?”
“这次我们就先支援八号祭祀坑的考古工作?”
这一轮三星堆考古,一共发现了六个新的祭祀坑。
分别是3、4、5、6、7、8、号坑。
其中八号坑是一个大坑,是所有已发现的祭司坑中,青铜器最多的一个坑!
只是广汉这边的考古力量严重不足,现在8号坑的考古工作,暂时都还没展开,只是由两位专业研究员,带着四川大学考古系的学生,来进行“实习”考古,急需社科院考古所的支援。
所以他们一到这,吕奔就将陈翰几人安排到了这里。
对此,陈翰倒是也没什么意见。
只要能参与考古发掘就行,至于挖哪里,他其实没啥要求的。
就算让他帮忙进行田野勘探,一直打探洞都没问题。
不过显然他们这批社科院考古所的精锐,肯定不会用到漫无目的的探勘工作之中。
吕奔领着大家,在门口穿上了一套防护服,戴上口罩后,就进入了全玻璃制作的考古大棚之中。
此时,在棚内,已经有七八位同样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的考古工作者们,正趴在一个探坑旁边了。
听着他们讨论的声音,陈翰可以判断的出来。
都是年轻人。
而且都是很年轻的那种,声音十分有少年气息,估计不超过25岁。
这群人应该就是四川大学的考古学生了。
而被他们包围着的两位老师,年纪感觉也不大,听着就三十来岁的样子。
看得出来,广汉这边的考古力量确实很稀缺了。
如果换成社科院考古所,这样重要的一个八号祭祀坑,怎么也得是孔建文这种级别的大老亲自带队,教授为骨干来参与发掘的。
说是实习考古,实际上“看”大于“动手”。
作为八个坑里,面积最大、器物最多的祭祀坑,肯定不是几个大学生能够动手发掘的。
实际上,这些穿着防护服的学生们,都围在两位研究员的旁边,听着两位讲解坑内的情况。
陈翰等人进入棚内后,并没有惊动他们,而是走到了祭祀坑的另一边角落。
九位来自社科院考古所的精英考古人,齐齐望向了坑内。
然后,便是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惊呼。
“好多青铜器啊!”
“这场面也太宏伟了。”
“三星堆人的青铜器也太多了吧!”
“这是一次祭祀的量吗?”
在他们眼前,一块十几平方米的祭祀坑里,密密麻麻堆满了青铜器,层层叠叠的,大件套小件,小件套更小件。
粗粗扫过一眼,就能看到其中有很多熟悉的鼎、尊器,以及带有三星堆文化特色的人像、面具!
这,简直是一块宝地啊!
三百一十五章 八号祭祀坑
新发现的八号祭祀坑里,有多少文物?
光是有编号的文物,就超过了五千件!
它们在坑里层层堆叠,姿态万千。
站在坑旁边,往里面俯瞰,能够看到的全是一片绿色,一片独属于青铜器的颜色!
“这么多?!”
“没个几年的功夫,恐怕清理不完啊。”
看到坑内的情况,陈翰和庄云鹏他们,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三星堆只是1、2两个祭祀坑,却能够挖几十年了。
这一个坑里几千件文物,而且层层堆叠,一天能清理出几件,都算是动作快的了。
再加上清理出来还要修复、研究等等。
一个坑清理十几年都不过分的。
当年古蜀人特殊的掩埋技巧,为考古工作人员的发掘,制造了无数的难点。
一样样文物堆叠在一起,导致有些文物想要提取出来,需要很复杂的清理,有的时候甚至手都塞不进去,还要用工具一点一点扣。
形象一点的比喻,就像是在泥巴池里放满了锅碗瓢盆,这些锅碗瓢盆还都是杂乱无序的叠放的。
想要清理出一个,可能需要同时将周围的好几个其他器物以及泥土都清理出来,才能动。
“好多鼎、尊、壶啊,都带有明显的商朝特点。”庄云鹏凝视着坑内,有些激动的说道。
林雅也有些疑惑的说道:“这祭祀坑是晚商时期的,那没有发现文字吗?”
像青铜鼎、青铜尊这种成熟青铜器的出现,基本已经代表,一个文明进入了非常成熟的社会阶段了。
事实上,三星堆文明也确实很成熟。
三星堆遗址是古蜀国的首都,势力范围极大,甚至已经扩张到了陕西汉中一带。
这样发达的文明,必然存在一套严密的组织架构。
而且三星堆青铜技术非常发达,比如铸造技术、焊接技术非常高超,黄金含金很高,青铜器上能凿出各种各样精美的孔洞等等,青铜技术比同时期中原商朝相比,也不逊色。
如此成熟的一个文明,理应是有文字出现的。
但是,三星堆遗址发掘过程中,没有发现类似甲骨文、金文和战国文字等成系统的文字。
只在出土的陶器、金器、玉器等文物上面,发现七个不规则的刻画符号,而且多为一器一符号。
众所周知,按照西方对文明的三项标准,即城市、文字、青铜(冶金术),有没有文字是进入文明社会的关键标准之一。
所以,西方人一直以来,都以三星堆没有发现文字作为理由,不将三星堆文明认为是一个文明,只认为是一个文化。
“文化”,指的是新石器时代的远古部落。
比如河姆渡文化,比如陶寺文化,比如龙山文化。
而“文明”,指的是一个拥有完整社会制度,组成了国家的文明,比如夏朝、商朝、周朝。
在华夏国内,三星堆的不断考古深入研究后,华夏学者是广泛的认为,三星堆是一个文明,而不是文化。
可以确定,三星堆就是早期的古蜀国,是一个有社会阶级,构建出了文明的一个国家。
不过西方人不承认。
西方人玩这一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反正,在华夏学者看来,无论三星堆的这些字符是不是文字,都无法否定三星堆先民已经进入了文明时代。
不过,能发现文字的话,当然是更完美的情况。
而且,华夏学者们自己,其实也不认为三星堆文明发展如此成熟的情况下,还没有出现文字。
因为,如果没有文字,三星堆先民如何统治庞大的疆域,如何实现信息准确传达,如何积累高超的青铜技术,工匠们如何协同工作?
光靠语言几乎不可能解决这些问题。
因此,从社会发展逻辑上来看,三星堆先民应该存在文字系统。
而且,古代文献上记载古蜀国存有文字。
东晋史学家常璩的《华阳国志》非常有名,是研究四川历史、地理、风俗人情等的重要文献。
常璩在上面记载:“彭祖本生蜀,为殷太史……见称在昔......有周之世,限以秦巴,虽奉王职,不得与春秋盟会,君长莫同书轨。”
意思是彭祖是蜀人,后来担任殷商太史官。
说明有蜀人精通商朝文字,周朝瞧不起蜀人,虽然要求他们服从中央命令,但不准他们参与诸侯会盟,君长之间来往,书信用不同的文字,车道的宽窄也不同。
显然,至少在周朝时,古蜀国有文字,而且与中原文字不同。
而周朝时期的古蜀国,肯定不是突然出现的,是继承了三星堆文明的后裔。
他们的文字,当然也是不可能凭空出现,也是继承了三星堆文明的文字。
一门语言、文字的演变,不是几百年就可以完成的,需要上千年时间的演化。
就像商代的甲骨文,发展的已经十分成熟了,看起来并不像是比较原始的文字。
现在学术界就广泛的认为,在商代甲骨文之前,一定已经有不成熟的文字系统在演化了。
出土了骨笛的贾湖遗址,就很有可能是华夏文字最早的发源地。
贾湖遗址位属早于仰韶文化的裴李岗文化,古代贾湖先民曾在此居住了千年之久。
而在贾湖遗址出土的部分文物上,就有一些骨刻的符号文字,这些刻下的符号,与甲骨文之间其实是有相似之处的,或许就是甲骨文的祖宗。
而仰韶文化,在目前的研究结论下,很有可能是夏文化的源头,也就是黄帝、炎帝部落的雏形。
从裴李岗文化到仰韶文化再到陶寺文化再到至今还没有发现的“夏朝”遗址,最后到商文明,实际上是有一脉相承的体系存在。
只是中间还缺乏足够多的考古证据,以及最重要的“夏”遗址没有发现,导致这一条文明链无法被证明。
但是已经可以证明,商朝的甲骨文,肯定不是商人在短短一两百年里就发展出来的。
肯定是继承了数千年的文明经验,最终才出现了成熟的甲骨文体系。
而蜀人的文明,三星堆文明,也绝对不可能没有文字,只是还没有发现!
现在八号祭祀坑里,数千件青铜器,其中不乏有隔壁商朝常用来刻录钟鼎文的鼎、尊器。
那蜀人会不会学隔壁的商人,也在青铜器上刻下自己的文字?
三百一十六章
从三星堆出土文物的逻辑、古代文献记载等来看,三星堆都应该是一个有文字的辉煌文明。
然而迄今为止,三星堆只发现了七个刻符,并未发现系统的文字,考古发现的事实与符合逻辑的推论相矛盾。
这个矛盾的解决,就只能靠着继续考古来揭开秘密了。
好在,三星堆的考古发掘工作,虽然在全球都引发了多次大轰动。
但是实际上,这个遗址的发掘,才刚刚开始而已。
12平方公里的面积里,才发掘了两个祭祀坑。
加上这次,也才八个祭祀坑。
真正重要的墓葬区、宫殿区,都还没有找到呢。
即便这些祭祀坑内的青铜器上,都没有发现成熟的文字,也不能代表三星堆人就不使用文字了。
只能说明三星堆人在祭祀的时候,不会在青铜器上刻文字而已。
这虽然和中原文明的情况刚好相反,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再说了,也不一定祭祀品就都没文字。
陈翰带着队里的成员,抵达八号祭祀坑后,就立马对这座16立方米的祭祀坑,展开了考古发掘工作。
有编号的文物就有五千件,那就算其中可能有一些文物是碎片,这个坑里也至少有一千件以上的文物了!
没准其中某个文物,就如同利簋一般,记载了古蜀国的历史呢?
万一某个文物上写着“蚕丛”或者“鱼凫”乃至“杜宇”之类的字样。
那“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的古蜀国,恐怕就要成为真正的信史,而非野史传说了!
......
“好重啊!”
“我俩抱得动吗?”
“估计悬,试一试吧!”
两块悬浮在K8号祭祀坑的木板上,陈翰与庄云鹏一左一右的趴在上面,一起将手伸向了坑内的一个大尊。
“我觉得不可能!”
“试一试。”
“一、二、三!”
“摇!”
“呀,纹丝不动啊!”
陈翰和庄云鹏脸上都涨红的和猪肝色一样,用力的摇晃着这个大青铜尊。
然而,这个青铜器却动都不动一下。
显然,两人趴在木板上,是根本没办法将这个大尊抱起来的。
“再来!”
“三、二、一!”
“摇!”
这次,他俩用上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是摇动了青铜器。
站在坑旁边的林雅几人,笑着说道:“摇动了,不过肯定是抱不起来。”
陈翰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较为“轻松”的提取方法。
他俩正在提取的这个青铜器,是一个带有明显中原风格的大口尊。
这是一种青铜时代中原地区和长江流域常见的青铜器型,在之前三星堆遗址的1、2号坑,也出土过为数不少的大口尊。
这种青铜器的出现,给三星堆与中原地区以及长江流域存在密切联系,提供了确凿的实物证据。
李白所说的“不与秦塞通人烟”,至少应该指的不是三星堆文明,而是后来的蜀国。
在三星堆文明存在的时期,三星堆人实际上是和中原人有高度交流的。
很显然,商人的酒文化,大大的影响到了三星堆文明。
这种大口尊,在商代就是用来盛放商人最爱喝的“醴(li)”,不但用于日常饮用,而且还拿来祭祀先祖。
商人有两个大特点,一个就是宗教文化很重,凡事都要祭祀,巫师或者说祭司在商文明中,是拥有很重要地位的。
这才有了甲骨文保留下来的原因。
而另一大特点,就是商人很爱饮酒,所有商人贵族的墓葬中,都有大量的酒器。
虽然周人的墓葬中,同样会有酒器,但是数量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显然,三星堆人和商人之间,是有广泛交流的。
并且两个文明之间的相似度很高。
三星堆人同样是非常崇拜祭祀文化,对“巫师、祭司”十分重视。
这点倒是附和中原人对西南地区民族的一贯印象。
或许也是因为三星堆人如此重视祭祀文化,所以才能和商人之间产生密切交流吧。
两个文明很相似,所以会惺惺相惜,互相之间产生文化、技术的交流。
三星堆人也从商人这边学会了很多高深的青铜冶炼技术,再结合了自己的青铜冶炼工艺,这才做出了这些精美的青铜器。
并且,三星堆人可能还被商人的酒文化所影响了。
所以在几个祭祀坑内,都有发现大口尊。
在三千年前,这些大口尊,也许也是盛满了美酒,被送入祭祀坑中,用来祭祀祖先的!
而这个祭祀行为,大概率并非是三星堆文明自己的文化,而是从商人身上学来的。
只是,在殷墟之中,并没有见到明显有三星堆文明特色的青铜器和祭祀文化出现。
说明商人在与三星堆文明的交流中,似乎却没有从三星堆人这边学走什么祭祀文化。
至少那些夸张的面具,青铜人像,都是只存在于三星堆遗址。
这其实也符合学者们对三星堆文明与商文明关系之间的猜测。
显然对于三星堆文明来说,商文明是比他们更加高级,更加成熟的文明。
向来只有落后的文明学习先进文明的,却没有先进文明学习落后文明。
三星堆显然就是那个比商文明要稍微落后一些的文明,所以他们的文化受到了中原文化的影响,出土了很多中原风格的青铜器。
而殷墟没有出土任何三星堆文明风格的青铜器,显然说明在商人看来,三星堆文明的青铜技术、风格,是不需要自己学习的。
商人有自己的一套完整的祭祀文化,不会被其他人影响。
从这点上,就能够看得出来。
三星堆文明虽然十分灿烂,但是要说这个身处蜀地的文明,比同期的商文明先进、高级,那绝对是一个错误的说法。
陈翰眼前的这个来自商文明的大口尊,在祭祀坑里,一醉就是三千多年,脆弱的口沿深深倒嵌入泥土里。
虽然经过三千多年岁月,但器身精美的浮凋、饰纹,依旧完好无损,在讲述着其三千多年前,跨越了时间、地域的文明交流!
三百一十七章 顶尊蛇身铜人像
“又是一口尊啊!”
庄云鹏趴在浮动木板上,啧啧惊呼。
不过16平方米的八号祭祀坑内,叠满了青铜器。
这让大家在清理发掘这些青铜器的时候,可以说处处见到惊喜。
在拿起了一个叠在祭祀坑最上面的人形戴青铜面具的凋像后,在其下方,就露出了一口形状很像商代典型觚形尊的器物。
觚形尊,也是属于酒器的一种,是尊的一种形式。
在商代大多时候都是拿来装酒的。
酒文化影响下的文明,是这样的。
不过在三星堆也发现带有商代风格的觚形尊,倒是比较稀奇了。
如果说大口尊,还可以说是“尊”这种器物的必然发展形式,那觚形尊就真的是肯定有受到商文化影响才出现的。
庄云鹏有些惊喜的呼喊着陈翰,希望他来帮忙一起清理这个觚形尊。
尊这玩意,都是很大很重的。
一个尊差不多都要有一二十斤。
有人可能会觉得,商代的贵族们造这么重的青铜器使用,那不是很费劲的事情吗?
有这个想法的人,显然是格局小了。
青铜文明时贵族的快乐,现代人想象不到。
那可是还有奴隶制存在的时代!
在那个年代,贵族们怎么可能亲自动手使用这些青铜器呢?
虽然这些青铜器都是制造给贵族使用的。
但是实际上是奴隶们在搬运这些青铜器。
盛满美酒的觚形尊,会被奴隶搬到贵族的面前,然后这些奴隶再用铜勺之类的工具,将里面的美酒一瓢一瓢的舀入贵族们的小型青铜盛酒器里。
比如爵、耳杯之类的器物。
之后,这些贵族们才会拿起爵饮酒。
喝完之后,奴隶们会继续满上。
整个宴会从始至终,这些大型的盛酒器,都不会让贵族亲自动手去使用的。
他们只需要喝酒就行。
所以这些青铜器才会铸造的这么重,殷墟那边甚至有出土高五六十厘米,重几十斤的青铜酒器。
需要两三个奴隶合力,才可以将其搬运起来。
这些青铜器越大,越能够证明其所有人的权势有多高。
毕竟青铜这玩意,到清朝都一直是等价货币,谁拥有的青铜最多,那谁就最有钱。
在夏商周时期,这玩意可比黄金还值钱,不但象征财力,还象征权利。
“利簋”的所有人利,作为一位周武王麾下的大臣,尚且需要周武王赏赐青铜,才能够铸造出这个簋。
可见青铜当时哪怕是高级贵族,都没办法享用太多的。
三星堆文明这边的社会架构,目前学者们还没有研究出来。
三星堆的贵族和平民是什么样的,是否有奴隶制,都还是一片疑云。
不过可以肯定一点,三星堆是以祭祀为中心构筑的文明,也就是说在三星堆文明里,“祭司”是拥有最大权柄的,是代表神明的。
这点有点像美洲的玛雅人文明。
也很像早期的商文化。
不过商人是有王权与神权结合的,商人的“帝”,乃是人间的统治者,与祖先、神灵共享权利。
而三星堆文明是否有类似“帝”“王”这种阶级,还是单纯的只有神权的文明,目前还不得而知。
不过从祭祀堆中,出土了大量象征神权的器物,以及那些头戴面具,疑似“祭司”群体的青铜像。
可以确定,这个文明的神权绝对是非常重要的,甚至大概率凌驾于王权之上。
不然不会在祭祀的青铜器中,大量出现“祭司”样子的青铜人像,却并没有发现类似高级贵族的人像。
倒是除了祭司之外,还发现了一些似乎是平民,或者是奴隶的人像,通常都在头顶上顶一些青铜器。
符合那个时代奴隶们的用处。
给贵族们当人形工具!
......
庄云鹏发现觚形尊后,陈翰很快就闻声赶来。
其实祭祀坑内的青铜器非常的多,每个人都在忙着提取文物呢,本来是没工夫在乎庄云鹏的。
不过觚形尊这种器物比较有特点,这才引起了陈翰的注意。
而当他控制着浮动木板,俯伏来到庄云鹏旁边后,看到的却不只是一个觚形尊,而是一个顶尊的人像!
在这个觚形尊下,还连着一个青铜脑袋!
这说明这不单单只是一个尊,而是一件组合的青铜器!
是一件三星堆人,模彷当时的人使用青铜尊时的样子,铸造出来的“人像照”!
“陈师弟,这个器物不一般啊!”
“很大!”
“我感觉在这青铜人下面,可能还有一个器物连在一起!”
庄云鹏兴奋的说道。
完全没想到,一个觚形尊下,居然是一件精美的组合器!
陈翰连忙动手帮忙,将一些覆盖在这个青铜器上的青铜面具、人像、动物和花鸟绘尊等等器物都挪开。
一件长度大概有个1.5米,由三件器物组成的精美组合器,就出现在了他们两人的眼前。
这是一件奇特的铜人像。
其人首蛇身,采用倒立姿态,双手将身体撑于带盖圆罍之上,头顶一件觚形尊。
细节上,人像似乎戴着面具,圆眼纵目,额边长角,头发呈绺状。
很典型的三星堆风格。
面具、圆眼纵目,额边长角。
“纵目”,是三星堆人像的最大一个特点。
不管是戴面具的,还是不戴面具的,只要是青铜人像,那必然是纵目的形象。
所谓的“纵目”,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三星堆遗址中的铜像没有发现之前,学界普遍认为,所谓的“纵目”就是竖着的眼睛。
毕竟“纵”就是竖的意思。
二郎神中间的那只眼睛,就被叫纵目。
但是,在三星堆文明被发现,再加上联想到《华阳国志》载:“周失纲纪,蜀先称王,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
“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死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故俗以石棺椁为纵目人冢也。”
最早有“纵目”二字的典籍,是战国时代的《楚辞·大招》:“豕首纵目,被发鬤只。”
之后,便是晋代的《华阳国志》了。
很显然,《华阳国志》中记载的“纵目”,算是比较早的关于这种“面相”的说法。
而《华阳国志》说的长纵目的人,是蜀侯蚕丛。
三星堆文明,就在蜀地,是周代蜀侯的先民。
显然,这“纵目”,指的就是三星堆面具中颇具特点的眼球明显向外凸出的这种面相!
而这具大型青铜人像组合器,同样也带有“纵目”的特点,并且人首蛇身!
“就叫这件器物顶尊蛇身铜人像吧!”陈翰若有所思的说道。
三百一十八章 三星堆文化之美
《华阳国志》载:“周失纲纪,蜀先称王,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
这段话的意思是,当周朝王室形同虚设之时,蜀侯蚕丛率先称王。此人的长相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其目纵”,即眼球明显向外凸出。
很多学者根据这段记载,认为纵目面具的原型就是蚕丛。
在扬雄的《蜀王本纪》中,蚕丛也是古蜀国的开创者和第一个称王之人。
而巴蜀一带的民众,奉蚕丛为“先蚕”,谓其始教民育蚕缫丝,称之为“青衣神”。“蚕丛”之名,有可能因此而得。
古人相信古蜀国存在过,西汉的扬雄着有《蜀王本纪》,东晋的常璩撰写《华阳国志》,对古蜀国皆有记载,虽语涉怪诞,也是难得的史料。
包金箔权杖,出土于三星堆一号祭祀坑,全长1.42米,直径2.3厘米。杖的上端凋刻着三组图桉,上面两组图桉相同,最上方为两条鱼,中间为两只鸟,还有一枝羽箭贯穿鱼和鸟。
最下一组图桉是人头像,头戴五齿形高冠。
这种形象,显然也是王者的象征。
拥有这件金仗的王者是谁?
有学者认为,权杖上的鱼和鸟,就是鱼和凫,凫指的是鱼鹰类的勐禽。
在古蜀国的传说中,有一王者名为“鱼凫”,这件权杖的拥有者很有可能就是此人。
虽然,这样的解释有些牵强。
但是这已经是能够提出的,最靠谱的解释了,能将华夏文明留下的关于古蜀国的文字记录,和三星堆遗址出土的文物联系在一起。
蚕丛、鱼凫是什么年代的人物?
古蜀国的历史有多长?
这一直是一个困扰现代学者的谜团。
一千多年前,诗仙李白曾写道:“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李白这几句诗,其“历史”依据是扬雄《蜀王本纪》中的记载:“蜀之先,称王者有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从开明以上至蚕丛,积三万四千岁。”
李白据此称“尔来四万八千岁”,是用夸张的语言极言古蜀国历史之漫长。
当然,他是不会相信蚕丛和鱼凫是几万年前的人物。
所以,一句“开国何茫然”就道出了他对古蜀国开国历史的疑惑及对真相的渴望。
《蜀王本纪》还说:“此三代(指蚕丛、柏灌、鱼凫三代蜀王)各数百岁,皆神化不死,其民亦颇随王去。”更是将古蜀国的开创者说得神乎其神。
这显然是有些过于玄幻了。
而按《华阳国志》的说法,蚕丛称王是在春秋战国时期。
蚕丛死后,柏灌和鱼凫相继为王。
后来杜宇、开明均称帝。
倒是这个说法,比较符合现实逻辑。
目前学术界也广泛认为,《华阳国志》的说法更加接近真实的古蜀国历史。
而且,在《华阳国志》中,并不认为蚕丛是古蜀国的开创者,只说他是古蜀国第一个称王之人。
在没有称王之前,就已经有古蜀国了,有蜀侯了。
古蜀国的开创者是谁?
《华阳国志·蜀志》又说:
“蜀之为国,肇于人皇,与巴同囿。至黄帝,为其子昌意娶蜀山氏之女,生子高阳,是为帝喾。封其支庶于蜀,世为侯伯。历夏、商、周,武王伐纣,蜀与焉。”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蜀国最早成为一个国家,是人皇最早封出来的。
而这里的人皇,联系下文的“至黄帝”,说明应该是比黄帝更早的神农氏。
如此一来,按《华阳国志》“蜀之为国,肇于人皇”的说法,古蜀国起码有5000年左右的历史。
后来黄帝为其子昌意娶了蜀山氏之女,生下高阳,即“五帝”之一的颛顼。
颛顼将其支庶分封于蜀地,世世为侯伯,经历了夏、商、周几个朝代。
武王伐纣时,蜀国也派兵参加了。
古蜀国派兵参与武王伐纣,在《尚书·牧誓》中有记载。
而“蜀”字最早是出现在甲骨文中。
因甲骨文中有商伐蜀等记录,有学者据此认为古蜀国最迟在商代已存在。
三星堆出土的文物也证实了这一点。
现已发掘的三星堆祭祀坑,其年代距今约3300年~3000年间,相当于商朝的中晚期。
关于黄帝、颛顼和蜀地关系的记载,与三星堆文明的实际考古发现,其实是可以互相印证的。
首先,通过对三星堆文明的四期文化分层,可以确定三星堆文明最早期确实始于公元前3000年。
甚至能再早到新石器时代晚期!
这无疑是和神农氏存在的时间相对应的。
之后,黄帝娶了蜀山氏之女,生下高阳氏,也就是说五帝之一的颛顼,母系祖先来源于蜀地。
并且之后还将支庶分封于蜀地了。
这也恰恰又和三星堆遗址的考古发现左证了。
三星堆一直都有受到中原和长江下游文化的影响,并且从中原和长江下游引进了先进技术,吸收了这些文化的先进器物。
三星堆文明从来都不是一直闭关锁国独立发展的,反而和中原文化一直都有交流。
显然,之所以会有这么频繁的交流,就是因为三星堆文明乃是颛顼的母族,属于中原文化圈的一员,当然会交流密切了!
而在甲骨文中,也确实有记载“蜀”这个地方,甚至还记载了商伐蜀的相关事情。
这也说明,蜀文化在商朝的时候,也依旧存在着。
到之后的武王伐纣时期,就更不用说了。
三星堆目前发掘的几个祭祀坑,都是晚商时期的,这证明了三星堆文明在晚商时期,已经是一个高度发达,青铜工艺不逊色于商人的文明了。
那他们当然有这个实力参与这场三千年前席卷了整个东亚地区的大型战役片:武王伐纣!
如果根据《华阳国志》和甲骨文以及《尚书·牧誓》的互相验证。
似乎可以将三星堆文明的来源和传承理清楚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
如果三星堆文明就是后来的古蜀国。
这些纵目面具的原型是蚕丛,蚕丛作为受祭者,就是“三星堆人”的祖先。
那他所在的年代要比三星堆祭祀坑更早,而不是《华阳国志》所说的春秋时期!
这一下子,时间线就又对不上了!
三星堆至少在晚商时期,就已经有祭祀“纵目之王”的习惯了。
是蚕丛早于纵目,还是纵目早于蚕丛?
当学者们自以为解开了三星堆之谜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更大的谜团!
而这,正是三星堆文化留下的魅力!
三百一十九章 跨越三千年的团聚
顶尊蛇身铜人像的发现,是一件惊喜。
如此复杂精美的组合器,不但代表了古蜀人那超高的青铜制作工艺,同时也能够带着现代考古学家,一探古蜀人的“神话”传说。
“蛇身人面”
一提起这个,相信大部分华夏人,脑海里最先浮现出来的,就是女娲和伏羲这两位华夏传说中的创世神!
在华夏人的固有印象里,女娲和伏羲的样子,就是人首蛇身的。
华夏最早有文字记载的人首蛇身是战国的《列子·黄帝》:“庖牺氏、女嫡氏、神农氏、夏后氏、蛇身人面、牛首虎鼻,此有非人之状,而有大圣之德。”
庖牺氏就是伏羲,女嫡氏被认为是女娲,神农氏就是神农,夏后氏是大禹一脉,可能是大禹的祖先。
这句话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这几位先人,都是蛇身人面、牛首虎鼻的非人之状,而这种形状,乃是大圣之德。
而到了东汉的时候,伏羲鳞身,女娲蛇躯的形象基本已经固定下来了。
很多东汉时期的出土文物都将女娲和伏羲刻画是蛇身,手里拿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一些营销号和自媒体还大肆鼓吹,说什么女娲和伏羲缠绕的壁画,其实是在表达“DNA双螺旋”的意思,是外星人给华夏人的启示之类的。
这些当然是不靠谱的说法。
实际上,女娲和伏羲的形象以及神话故事,是经过多次演变的。
关于女娲造人的传说,诞生的比较早,应该在春秋之前就出现了。
但是这个传说的完善比较晚。
在西汉的《淮南子》里才最早记录了女娲造人的经过。
女娲不是自己造人的,而是大家帮忙一起造的,黄帝决定性别,上骈安装耳朵和眼睛,桑林装手臂,女娲一天能创造七十个人!
然后到了东汉时期,传说再次演变,才出现了女娲捏土造人的传说。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在春秋左右,关于“女娲造人”的传说就已经成型了。
因为在《楚辞·天问》中有这么一个疑问:“女娲有体,孰能匠之?”
意思就是,女娲有身体的话,又是谁创造出来的呢?
说明在当时,女娲造人的传说已经是广泛共识了。
那么,最早的和女娲相关的出土文物,能追朔到什么时候呢?
距今约六七千年!
最早在中原的马家窑文化,距今六七千年前,就在陶器上发现过人首蛇身的绘画,被认为是最早的女娲、伏羲崇拜!
现在,三星堆文明的祭祀坑中,也发现了带有明显女娲崇拜,人首蛇身的人像,这显然是再次证明了,三星堆文明与中原华夏文明的联系。
很显然,在三星堆文明也是有关于女娲的神话传播的,所以三星堆人才会铸造出这样一个顶尊蛇身铜人像,或许是用于祭司女娲的礼器!
这是中原文明对三星堆文明产生深远影响的又一力证!
如果按照史书上的记载,古蜀人确实是颛顼后人所建立的国家,那作为黄帝的孙子辈,同样受到过神农氏的影响。
那么三星堆人有女娲崇拜,那就是一件很符合逻辑的事情了!
这件顶尊蛇身铜人像,全件高有1.5米,在坑内是横倒下来的。
陈翰与庄云鹏,花费了两天多的时间,才完整的将这个大型青铜器给清理提取了出来,甚至借助了现代科技设备的帮助,才将其从坑内运走,运至三星堆文保修复中心。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经过三星堆文保修复中心的比对,1986年出土于2号坑的鸟脚人像竟能与其拼合!
而且拼合的位置,正好就是陈翰认为的“蛇尾”的位置。
在“蛇尾”的位置,实际上是只有半截的,下半截能够与2号坑里的一支鸟脚拼合在一起!
也就是说,这个人像实际上不是人首蛇身,而是人首鸟脚!
这一下子,让陈翰原本对其“女娲崇拜”的猜想,全都落空了。
在文物保护修复中心“合体”后的器物,通高超1.5米,头顶觚形尊,双手撑罍倒立,身体卷曲向上,脚呈鸟爪状,让人再次为古蜀人的想象力惊叹。
不过可喜的是,这一发现也印证了2号坑和8号坑在同一时间形成。
又是一天之后,三星堆文保修复中心宣布,他们已经将8号祭祀坑新发现的顶尊蛇身铜人像与1986年2号祭祀坑出土的青铜鸟脚人像残部拼对成功。
这两件分处于两个祭祀坑的文物,在“分离”3000年后终于重新合体!
这是一场跨越了三千年的团聚!
之后,三星堆文保修复中心,就将这件文物重新命名为鸟足曲身顶尊神像,认为这件充满想象力的珍贵文物堪称华夏青铜文明的“巅峰之作”!
虽然比不过高度足足380厘米的青铜神树。
但是150厘米高度,由尊、人像、罍组合在一起的这件青铜器,也是华夏青铜文明史上,难得一见的珍宝了!
就算是放到国际上去比较,也同样是世界级别的珍宝。
在青铜文明领域,华夏文明是母庸置疑的,最灿烂的文明!
不管是重量要以千斤计的大型青铜鼎,还是高达三米多的青铜神树,或者是眼前这个鸟足曲身顶尊神像,都是其他同期青铜文明,所无法做到的工艺!
在同期的其他欧洲青铜文明,还停留在原始的刀、剑、小型盾牌、粗糙的动物像、人像的时候。
远在东方的华夏文明,已经可以运用青铜铸造各种大型的工艺品了。
光是三星堆文明目前发现的八个祭祀坑内的青铜器加起来,其璀璨程度,工艺精美程度,以及数量,就远超过欧洲任何一个单独青铜文明出土的青铜文物量了!
而拥有如此璀璨、成熟、发达青铜文明的华夏,居然在欧洲人眼里,商代之前没有产生文明。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个结论?
如果商代之前华夏没有文明,那商人,还有眼前的三星堆晚商时期,是如何发展出这么成熟和发达的青铜工艺的?
难不成真的是外星人突然出现,然后将如此高级的青铜工艺教给还处于新石器时期的华夏人?
然后他们就一下子成为了全球青铜文明之巅?
这个说法,难不成比华夏人在商代之前,就已经发展出循序渐进的青铜文明,来的更加可信?
三百二十章 文字的重要
八号祭祀坑的玻璃大坑旁边,并没有穿着防护服的陈翰,正插着腰,眺望着附近正围绕祭祀区进行野外勘探的考古工作人员们。
比起在坑内进行文物清理的陈翰他们,这些找寻三星堆遗址的具体位置,找寻古早遗迹的考古人员,无疑是更加辛苦,并且面临的问题更加复杂的。
陈翰感叹的摇了摇头,为这些考古人员在心里点了个赞。
这种工作,可能五年,十年都不一定做出什么大成果,但是又必须要有人来做。
每一个愿意投身这个工作的人,都是默默无闻的背后英雄!
就在陈翰感叹的时候,远处庄云鹏拿着一叠A4纸,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陈师弟,研究院那边的报告出来了。”
“研究院对近200个样品进行了碳14测年,测年数据集中在公元前1131年至1012年,除五号坑和六号坑年代稍晚之外,3号坑、4号坑、7号坑、8号坑的埋藏年代一致,为商代晚期,距今约3200年至3000年。”
“这一片祭祀坑,都是处于商代晚期的。”
“不过,在祭祀区之下,还叠压了更早期的居住区!”
陈翰有些惊喜的从他手中,接过了报告,便立马认真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对最近2年三星堆重启发掘后的阶段性研究成果报告。
2020年至2022年,三星堆祭祀区共计开展发掘面积1834平方米。
基本确认了祭祀区大致呈西北—东南走向的长方形分布范围,与北侧紧邻的三星堆城墙平行,面积将近13000平方米。
研究认为,祭祀区内分布的商代遗存均与祭祀活动有关,包括1986年发掘的一号坑、二号坑以及本次新发现的6座坑,在这8座坑的周边分布着矩形沟槽、小型圆形或矩形祭祀坑,以及南侧的灰沟、西北部的建筑。
西北部的建筑平面呈长方形,面积仅80余平方米,建造程序复杂,因紧邻分布着相似建筑,故该建筑很有可能属于大型建筑群的一部分。
在这些灰沟、建筑基础以及小型祭祀坑出土有金器、领铜瑗、跪坐石虎、跪坐石人、石琮、石璧、玉凿、绿松石和象牙等珍贵文物。
不过,最重要的是,对3、4、5号祭祀坑的后续研究。
这几个祭祀坑内的文物,都已经提取完成了。
但是文物提取完成,不代表对这几个祭祀坑的研究就结束了。
考古人员们,还在这几个祭祀坑下,继续往下挖!
而这一挖,就发现了很多的考古惊喜!
可以确定,在现有祭祀区表面堆积之下,还分布着埋藏整根象牙或相对完整玉石器的祭祀坑!
也就是说,祭祀坑下面,还叠着祭祀坑!
这表明该祭祀区延续使用时间较长,目前发掘的6座新坑为代表的祭祀遗存,为该祭祀区偏晚阶段遗存,是最上面的祭祀坑。
保守的估计,这片祭祀区,三星堆人已经用了700年了!
700年以来,一直都是在这片祭祀区进行祭祀,每次挖了坑填上之后,会再挖新坑,再填,层层叠压!
研究人员们,在祭祀区之外的区域以及祭祀区叠压的早期堆积,均发现居住遗存,夹杂较多灰尽、烧土颗粒和破碎陶器。
经过测年,可以确定被祭祀区叠压的居住遗存年代最晚距今约3800-3700年。
而祭祀区之外且叠压祭祀区的居住遗存,年代最早距今约3000年。
也就是说,这块祭祀区,在大约距今3800年前,从居住区,变成了一块专门用于祭祀的区域。
而在祭祀区外围,叠压到了祭祀区的地方,可以发现的居住遗存,年代最早也就是距今3000年,说明最早在三千年前,祭祀区外的这块范围,才成为了居住区。
这些测年数字摆在一起,一个关于这片区域三千年前的演变史,就清晰了起来。
最早在3800年前,这块祭祀区,还是三星堆人居住的地方。
之后,这块区域就一直被三星堆文明用于专门祭祀用。
到了3000年前,这块祭祀区就不再被三星堆人用来祭祀了,又重新成为了居住区!
这说明,三星堆文化灭绝的时间段,应该就是在3000年前左右!
三星堆灭亡之后,这块祭祀区不再被用于祭祀了,重新被古蜀人的后裔,当做了居住的地方!
为什么可以确定是因为三星堆文明灭亡了,所以祭祀区才成为了生活区?
因为,如果三星堆文明没有灭亡,就算是他们不打算继续使用这块祭祀区了,那也不会直接在这块祭祀区上居住。
要知道,发现的距今3000年的居住区遗存,部分是叠压在祭祀区上的!
也就是说,房屋是直接盖在了祭祀区上!
“祭祀”对这种神权气氛浓郁的文明来说,是十分庄重,神圣的场合!
试问,三星堆的先民,会住在自己祭祀给祖宗、神灵的祭品上面吗?
这是什么胆大妄为的行为啊?
堪比坟头蹦迪!
只有可能是原本在这片区域进行大规模祭祀行为的族群、文明因为什么原因灭亡了,至少是主体的贵族以及神职人员都死了,被新的政权所取代。
并且大概率还是非三星堆文明的政权,是外来的族群!
这才有可能丝毫不看重三星堆文明的祭祀区。
打个比方,周人就算是灭亡了商人,但是也没有让商人绝祀,不但封武庚管理商朝旧地,而且还让武庚继续祭祀商人的先帝们。
就算后来武庚叛乱被杀,周人也还给商人留下了一个“宋国”,继续继承商人的祭祀。
因为周和商是属于统一文化圈的,周代商的鼎革行为,实际上是一场内部以下克上。
而三星堆文明的灭亡,显然不是内部的政权交替,而是被外来的势力所灭亡了。
这也正好印证了,为什么三星堆文明的这些青铜器风格如此独特,却只存在于三星堆时期,之后就再也没有类似风格的青铜器出现了。
因为这个文明被彻底的灭亡了,虽然可能三星堆人没有完全死掉,但是至少文明是已经没有了。
所以这些传承了几千年的三星堆文化,也再没有存世的了。
原本璀璨的三星堆文化,突然的就在历史上消失了。
因为他们的文化彻底灭绝了。
后来建立在蜀地的蜀国,也许继承了很多三星堆人的血脉,但是没有继承到多少三星堆文明的文化!
这才使得“纵目”的人像,青铜面具,黄金面具等等事物,只存在于这个时期,没有被流传到后世。
不像商人的各种青铜器风格,到了周代一样有继承和延续。
“话说,找到了居住区,接下来如果深入对居住区发掘,不知道能不能发现文字啊!”陈翰砸吧砸吧嘴,有些期待的说道。
有没有文字,对一个文明来说,真的非常重要啊!
三百二十一章 华夏一定有更早的文字体系!
华夏的文字,到底起源于什么时候?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首先想到的肯定是甲骨文。
甚至不少专家学者们在宣传的时候,也都说甲骨文是华夏迄今为止能够找到的最早的文字。
这个说法不能算错,但是要有足够多的前置词。
甲骨文是目前可以找到的,最早的成体系的成熟华夏文字。
重点是“成体系”和“成熟”。
如果没有这两个前置词的话,其实华夏远有更早的文字出现。
认同度最高,最被考古界认为是华夏文字起源的,是贾湖遗址出土的贾湖刻符。
贾湖遗址,更为大众所知道的,是出土的那华夏最早的乐器,一根骨笛。
但是在学术界,实际上贾湖遗址更让人震撼的,是在遗址中发行的疑似文字的“贾湖刻符”!
贾湖遗址距今约有9000到7500年,是新石器时期晚期的遗址。
要说这里是个文明,那肯定是算不上的,根据贾湖遗址的考古发现,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处上古先民的聚集部落。
贾湖遗址的先民,应该是还没有发展到“国家”的形态,还没有建立完整的社会阶级制度。
但是,他们已经有原始的“字符”体系了。
1987年,HEN省文物研究所在贾湖遗址中发掘出了甲骨契刻符号。
当时还不能确认为文字,因为专家不知道这是不是有意识刻画的符号。
贾湖刻符的发现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学术界对此也很关注,声称这是中国最早的文字锥形。
贾湖刻符至少有17个,有些认为是21个字,具有多笔组成的结构。
经过碳14检测,贾湖刻符距今年代有7762(±128),是我国出土的,也是发现的最早的文字符号。
一开始,其实对于这些刻符到底是不是文字,学术界还是很有争议的。
但是,随着对这些刻符的深入了解,发现刻符的结构和汉字的基本结构相同,与4000年后的商代甲骨文也有很多的相似之处。
比如说“目”字,基本就和甲骨文中的“目”是一样的。
在贾湖刻符出现之前,世界上最早的文字普遍被认为是古埃及纸草文书,它的发现一下子推翻了这个认知。
而且,贾湖刻符也是被发现在远古时期人类的占卜工具上的,一般是佩戴在身上的事物,它为我国学者探究中国文字的起源提供了参考证据。
或许,华夏文字最早诞生的原因,就是拿来与神灵沟通的。
这一点,不只是华夏,实际上全球的最早文字诞生,多地学者,都认为应该和祭祀神灵有关。
也就是说,文字最早出现的意义,其实不是用作于部落之间的交流。
毕竟人与人的交流有语言可以用。
也不是用于计数,如果只是用于计数的话,完全可以创造出类似“数学符号”的东西来使用。
也就是华夏最早的结绳计数法。
文字真正诞生的意义,实际上是用来和神灵、祖先沟通的。
要和神灵、祖先沟通,那就必须要将想要告知神灵、祖先的事情用“文字”的方法记载下来,然后“祭祀”给祖先看。
不管是古埃及还是两河文明,最早文字的诞生,都是和祭祀有关。
无独有偶,华夏的甲骨文,其实际的作用,也是用于祭祀,刻在龟甲上,然后通过特殊的祭祀仪式,也就是“燃烧”的方法,获得祖先的回应,也就是“龟甲裂开的痕迹”,来进行占卜。
而在贾湖遗址发现的贾湖刻符,实际上也是在远古人类的占卜工具上的。
这说明,贾湖刻符出现的意义,实际上也是用于祭祀。
也就是说,这些符号大概率是文字,而非无意义的符号。
在祭祀的时候,怎么可能会祭祀一些无意义的符号呢?
远古时期的人类祭祀祖先也好,神灵也罢,都是要乞求神灵帮忙的。
比如乞求神灵降雨,乞求来年风调雨顺,乞求部落后代更多之类的。
而这些乞求,是需要“文字”作为载体沟通的。
在贾湖刻符上发现的疑似最早的华夏文字,和商人的甲骨文,不但是一脉相承,而且运用的方法也是一样的。
这不得不让学者们,对这种符号是“文字”更加认可。
只是可惜,贾湖符刻的字数太少了,只有最多21个符号,远远不够支撑其作为一种“文字”的证据。
毕竟,一种文字至少也要能组成句子,要有足够的字符,才能够算是一种成熟的文字。
比如甲骨文,其记载在数以万计的龟壳上,有足够多的范本来收集、统计、翻译成成体系的文字。
贾湖刻符却不满足这个条件,只有一个孤立,说他是文字吧,范本不够多。
但是要说它不是文字吧,国内的学者们又不认可这个结论。
以至于过去几十年了,关于华夏最早的文字到底是不是诞生于贾湖遗址,学术界还是一直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结论。
实际上,关于甲骨文是不是华夏最早的文字,你问十个考古学家,有九个都不认同这个说法。
华夏人在甲骨文之前,一定还有更早的文字体系。
不然甲骨文不可能一诞生,经过一两百年的发展就这么成熟。
别说甲骨文了,就连后来的钟鼎文、大篆、小篆,在已有成熟文字系统借鉴演变的情况下,也需要上百年时间的演变,才能成熟。
战国七雄的大篆文字互相之间有很大的不同之处,也是经过数百年的演变才这样的。
商人不可能凭空就演化出如此成熟的,有体系的甲骨文。
在他们之前,华夏肯定有不成系统,或者已经成系统,但是传播还不够广泛的文字在流通。
只是因为不是记录在“甲骨”这种特殊的载体上,这才没能保存下来。
而贾湖遗址的贾湖刻符,无疑就是一大证明!
只是,除非能够在贾湖遗址发现更多的刻符,这才能真正将华夏文字的诞生从商代,提高到公元前七千年。
贾湖遗址的文字,目前陷入研究困境。
但是,三星堆文明不一样。
三星堆作为一个与商代同期的蜀地璀璨文化,要管理这么大范围的地域,不可能没有文字这种载体的。
而且三星堆人的祭祀文化也非常浓郁,那与神灵、先祖之间“沟通”,也是需要“文字”作为载体的。
只是,他们沟通上天的“表文”,并没有与祭祀品放在一起,不放在祭祀坑里,而是单独使用。
后世的人,用纸来写表文,然后烧给上天、祖先看,那自然是没办法保存下来了。
而蜀人,或许是用类似竹片、木牍之类的东西来写表文,然后烧给上天看,那不就同样无法保存下来了?
但是,祭祀坑没发现,不代表居民区也发现不了文字!
随着前几号祭祀坑启动了更深层次的叠压居民区发掘,也许能够在三星堆人的居民区,宫殿区,或者作坊区发现文字!
陈翰对此,报以很高的期望!
三百二十二章 贝币的出现
“哟,这还是一件方罍啊!”
“这玩意即使是在中原地区都不太常见啊,没想到三星堆居然会有!”
“而且这间做的还是比较精细的那种,是高等级贵族才会拥有的罍啊!”
拿着把刷子趴在浮动木板上,陈翰惊喜连连。
方罍是一种商周时期的盛酒器、盛水器,多位铜制或者陶制的,形制为小口、斜肩、深腹,小平底或者圆足。
并且铜的方罍一般都会有复杂的纹饰。
民国时期,曾经在湖南出土过一件商皿方罍,为商代晚期青铜器,因器口铭文为“皿天全作父己尊彝”而得名。
这件方罍是晚商青铜器巅峰工艺的作品,制作非常精美!
器高84.8厘米、器身高63.6厘米。罍盖呈庑殿顶形,罍身作长方口,直颈,高圈足。全器以云雷纹为底,上饰兽面纹、夔龙纹、凤鸟纹。
肩部两侧装饰双耳衔环,正面腹部下方置一兽首鋬。四面边角及各面中心均装饰突起的长条钩戟形扉棱。
商皿方罍器型硕大,雄浑庄重,凋刻精美,富丽堂皇,是晚商青铜器鼎盛时期的代表之作。
反映了华夏青铜器铸造鼎盛时期的高超技艺和摄人心魄的气势,被誉为“外形与内涵”兼具的“神品”,被誉为“方罍之王”。
其器身上充满了各种浮凋、纹饰,精美程度哪怕是现代人看到了,都要拍桉叫绝。
现在存于湖南博物馆中,陈翰曾经去参观过。
眼前这件三星堆的方罍,论精美程度,和那件方罍之王,肯定是没得比的。
陈翰正在清理的这件方罍,形制较为古朴,简约,器身虽然也有纹饰,但是并没有夸张的浮凋,整体看着很“平平无奇”。
不过,这件方罍内部盛放的东西,却一点都不平平无奇。
罍,是一种华夏文化特有的盛酒、水器,除了华夏人,世界其他地方的人,都不会制作这种特别的青铜器。
三星堆能出土方罍,这再次说明了三星堆文化是华夏文化的一部分。
不过这种已经母庸置疑的事情,并不能让陈翰感到丝毫惊喜。
让他惊喜的是,这件方罍并不是用来装水的。
似乎,“罍”这种青铜器在传播到蜀地的过程中,发生了用法的改变。
在商周人那边,罍是用来装酒水的器物,毕竟商人爱喝酒嘛,大多数精美青铜器都是装酒而创造的。
周人继承了商人的青铜器文化,所以罍这种器物也保留下来了,不过在周代就没有那么的常用了,变成一种小众青铜器。
但是在蜀地,可能是三星堆人对酒的喜爱,没有商人那么的夸张,所以这件商人用来装酒的方罍,在三星堆却是用来当做储存器的。
类似存钱罐的作用。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陈翰在清理的时候,在这件方罍的泥土旁边,发现了一些贝壳、珍珠散落。
方罍的器身内,现在已经塞满了泥土。
但是,通过散落在罍口的部分贝壳和珍珠,陈翰已经可以判定,这个方罍在埋入土里的时候,应该是装满了贝壳和珍珠的。
这个发现,让陈翰十分惊喜。
这说明,在古蜀人原始的贸易体系中,也许贝壳和珍珠,便是他们的一般等价物!
什么是一般等价物?
简单的说,就是从商品世界中分离出来,作为其他一切商品价值的统一表现的特殊商品。
在信用钞票还没有出现之前,全世界的人类社会都是有用一些商品当做一般等价物的。
以华夏中原文明来说,最早肯定是以物换物的阶段。
到后来,渐渐的出现了用贝壳、珍珠作为一般等价物,也就是发挥“钱”的作用。
原因是因为当时的中原文明,都是在黄河流域生活,并不靠海。
相对来说,只有海边才能出产的贝壳和珍珠,就变成了很稀少珍贵的东西。
物以稀为贵嘛。
东西越珍贵,就越具有价值,就能成为一般等价物。
像靠海的齐国,一直到春秋时期,都还有在用贝币作为货币使用!
当然,贝币这种一般等价物,到了青铜时代,就渐渐被青铜取代了作用。
春秋时期,刀币、斧币、布币等用青铜熔铸出来的货币,已经开始流通并且取代了贝币。
到更后面的铁器时代,铜钱基本上就贯穿了华夏文明的历史,一直到清朝都是最普世的一般等价物。
当然,在民间也一直都有将布匹丝绸作为一般等价物使用的,最盛行的是唐朝。
在唐朝的时候“绢”甚至比铜钱好使,民间在交易的时候更多是用“绢”来进行交易,而非铜钱。
主要原因是当时缺铜,并且晚唐时期军阀割据,中央也没办法大肆发行铜钱,发行的铜钱不够市面流通,也就只能用“绢”来当一般等价物用了。
晚唐人出门买东西,稍微大额一点的买卖,那都是用“绢”来折钱支付的,没办法,没铜钱用。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后面的五代十国。
直到宋朝大力开发岭南,而岭南地区的铜矿很多,又开海贸易,宋人才不缺铜钱了,布匹又渐渐从等价物跌落到了一般交易物的地位。
话归正题。
在三星堆文明能够发现用方罍盛放的贝壳和珍珠,并且是明显带有“储存”含义的。
这说明贝壳和珍珠,也许在三星堆社会里,就是发挥着“金钱”的作用。
这点在中原文化中都是有先例的,在中原华夏文明圈里,出土过很多的贝币。
这些贝币都是沿海的部落和方国采集的,然后流通到各地区。
像蜀地,地处四川盆地,四面靠山。
虽然说有澹水贝类提供贝壳和珍珠,但是量绝对非常的小,算的上是十分珍贵的物品。
并且三星堆人还和中原文明有广泛交流与贸易。
那么既然有贸易,并且是有“跨国”级别的贸易,那贸易双方有一种同价值体系下的一般等价物,就很重要了。
比如明代和西班牙人贸易,就是用的白银,因为在大明人和西班牙人眼里,白银都是贵重金属,都是能铸造银两和银币的东西。
而对于西元前的三星堆人和商人来说,两者之间除了“青铜”之外,似乎也只有贝币和珍珠,能够作为交易时的结算物品了!
三百二十三章 红色斑点
“又要到锻炼腰腹力量的时候了。”
趴在悬浮的木板上,陈翰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放满了泥土和贝币、珍珠的方罍,是斜倒在坑内的,不然贝币也不会散落出来。
而作为一个长度大约有四五十厘米,口径在十几二十厘米的大型青铜器,这个方罍的重量可不轻。
想要将其拿起来,以陈翰趴在悬浮木板上的姿势,是非常考验腰腹部力量的。
好在,在八号坑清理发掘的这段时间,基本上一直都在锻炼腰腹力量。
比起以前,陈翰现在的腰腹部力量确实强了很多,八块肌都快出来了。
将方罍四周陷入泥土的部分,挖掘了一下,特别是口沿处,挖出了一个可以让手伸进去捧起口沿的距离后,陈翰深吸一口气,便双手一边握着口沿,一边握着底座,用力抬了起来。
“嗯……”
用力一拉,纹丝不动。
这个青铜器和泥土的接触面积太大了,下半部都黏在了泥土里,想要光靠人力将其拉起来,难度有些高。
而动不了的结果,那就是得慢慢掏。
将整个方罍底下与泥土接触的位置全部都掏空,才能将其拉起来。
这又是一个大工程,需要耗时耗力。
趴在浮动板上操作,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腰腹部承受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只要稍加分析就能发现,趴在悬浮态上俯卧操作时的受力,确实是一般情况下受力的很多倍。
实际上正常人哪怕悬浮的趴在半空中,因为姿势的问题,头部难免都会倒流充血,哪怕什么事都不干,也会感觉有一点眩晕。
再加上腹部还需要承担整个身体以及发掘文物时的受力,哪怕作为一个年轻人,陈翰都有些吃不消。
他每趴在悬浮板上半个小时左右,都需要下来伸伸腰,缓解缓解压力,才能继续工作。
他难以想象,发掘排号更前的那几个祭祀坑时,那些四五十岁的考古工作者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陈翰与庄云鹏,以及在其他坑忙碌的同事们,就是靠着这反复在悬浮板上趴伏,一点一点的将这些坑内数以千计的文物,一点一点的清理提取出来的。
其中的辛苦程度,不足外人道也。
......
“之前我们想的还是太过乐观了。”插着腰在旁边休息了一会,陈翰苦笑的对庄云鹏说道。
之前在出发来三星堆考古基地的时候,大家的想法都很乐观。
觉得这样一个放满了文物,面积不过16平方的祭祀坑,是很好处理的。
毕竟物品都很集中,动作快一点的话,甚至几分钟就可以提取一个青铜器。
原本他们以为,花费两三个月的功夫,应该就能够将这个祭祀坑里的青铜器全都清理提取出来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完全是过于乐观了,简直就是在做梦。
实际上的提取难度,是他们想象中的十倍。
估计全提取出来,花个一年时间,都算是动作快了。
现在回头看,陈翰觉得自己不但低估了这个项目的难度,还低估了这个祭祀坑的深度!
随着考古工作的深入,一件件带有三星堆特色的青铜器被发掘出来。
就在大家都以为,发掘工作已经快进入尾声了的时候,大片大片象牙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一个新的噩梦开始了。
在八号坑内,发现了大量的完整象牙,从未经过加工的那种。
而且数量惊人,多到可能前七个祭祀坑加起来,发现的象牙都没这一个坑多。
“一..二..三..四..五..六..”
“这至少有六层的象牙堆积啊。”
“这要挖到哪年哪月才是头啊?!”
......
抱怨归抱怨,实际上大家的心中对发掘工作还是充满热情的。
陈翰在进行器物层的清理之余,也在认真找寻着深坑中,一切和古蜀国文明有关系的,古蜀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他也确实找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随着清理工作的深入,陈翰在一些黄金器,大多是黄金面具上,发现了一些斑点。
这些斑点都是红色的,而且在陈翰仔细观察下,发现这些斑点很像是某种液体干枯后留下的痕迹。
这点,他是不会判断错的。
在发现这一奇怪之处后,陈翰立马就通过微信,将其上报给了三星堆文保中心,希望从文保中心这边查证,是只有八号坑有这种情况,还是其他坑都有。
很快,文保中心那边就发来了答复。
实际上文保中心专门负责金器清理工作的团队,也有这个疑问。
原来,陈翰发现的红斑,并不是孤例。
在其他祭祀坑,甚至是1986年首次大规模发掘三星堆时出土的文物中,也都有发现这种红斑的痕迹。
文保中心那边也认为,这些红斑是某种液体干枯后留下的痕迹。
但是具体这种液体是什么,目前还没有研究结果出来。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想要在这点红斑上提取一些可供研究的成分,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实际上文保中心已经有猜测了。
这些斑点是怎么形成的?
有可能是某种液体颜料,浇到了这些器物上?
毕竟远古先民,确实有用一些有色颜料在脸上涂抹的习俗。
而且全球都有这种风俗,甚至到现在非洲一些部落,以及亚马逊丛林里,也有一些原始部落这样做。
华夏先民们,特别是靠近南方的先民,也有这种习惯。
最早,这种习惯其实是源于驱蚊虫,上古先民将一些能够驱虫的草药,涂抹在身上。
因为一些草药的汁水是带颜色的,绿色红色都有,渐渐的就形成了在脸上涂抹颜料的习俗。
后来这种习俗又带上了宗教色彩,所以世界各地的远古宗教人士,都喜欢在脸上涂各种颜色的涂料。
三星堆人在这些黄金面具上涂颜料,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这个解释不够能站得住脚。
如果是颜料,那为什么只是一些红色斑点,而不是具体的涂绘,哪怕只是简单的线条或者几何图桉!
而红色斑点,似乎更容易让人想起另外一样东西。
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