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三章 同姓不婚 (续)
“赵蓝?”
“这应该是这位右夫人的名字吧?”
凑过来的庄云鹏,在听到陈翰的喃喃自语,也有些奇怪。
他抬头望向了李教授,大声喊道:“李教授,找到右夫人的私印了!”
“这位右夫人的名字叫赵蓝!”
“不是说同姓不婚吗?这赵胡娶赵蓝,在那个时代是不允许的吧?”
埋头清理一个铜鼎的李教授直起腰杆,走了过来,从陈翰的手上接过了这枚别具一格的象牙印,端详了一会后,澹澹一笑:
“此赵非彼赵。”
“赵佗家的“赵”,其实并非是姓,而是氏。”
“赵佗是秦朝常山郡人,常山郡在战国的时候,属于赵国,也就是赵地。”
“他的名字,真正的意思是来自赵地的佗,或者说赵氏佗,而非姓赵。”
“在史书上,并没有记载他的姓,他大概率可能只是赵地的一个小贵族后代,在秦一统六国后,就以赵为姓了。”
在姓和氏还没有合一的时候,是没有赵姓的。
现在所有的赵姓人,他们的姓都源于战国时期的赵国。
或许是赵国公室的别支,或许是祖辈生活在赵地,后来以赵为姓。
所以赵佗自己是很清楚,他自己是没有姓的,赵只是氏。
只是西汉时期已经不分姓氏了,想分其实也没得分。
从刘邦这位开国皇帝,到跟随他的沛县军功集团,一熘烟的全都是升斗小民,他们根本没有“高贵”的姓。
最多也就只有氏,比如张良就是有氏的贵族。
张良先辈在韩国任过五代韩王之国相,所以他家的“张氏”,是正儿八经的封地氏。
除了张良之外,西汉开国的军功集团里,大部分人就都没氏了,更别提姓了。
曹参、张敖、周勃、樊会、丽商、奚涓等人的姓,实际上都是代表了祖上来自哪里。
曹参祖上来自曹地,周勃祖上是在周王室领地混日子,樊会来自樊地……
只有夏侯婴,他的“夏侯”是夏后氏的一支,可以追朔到来源。
这样一来,西汉贵族们就没有分姓氏的意义了。
大家原本祖上都不是贵族,都没有“贵姓”,现在自然也就不区分姓氏了呗。
赵佗也是如此,赵佗的姓意思是他来自赵地,或许祖上还是赵国王室的某一个分支。
李教授肯定的说道:“赵胡的这位右夫人,可能是六国移民出身,来自于赵国移民的后代,所以以赵为姓。”
“她的这个赵,和赵佗家的赵,并不是一个赵,两家实际上论不到一个祖宗的。”
“这就像是战国末期,秦庄襄王子楚,后宫也有纳一位赵姬。”
“秦赵之间是不能联姻的,因为两家同出于一位祖宗,都是赵氏的一份子。”
“但是这也不妨碍子楚纳一位赵姬,因为这赵姬的“赵”,只是来源于赵地的意思,并非代表其出自赵国王室。”
庄云鹏焕然大悟的点点头。
他是跟着孔建文主攻夏商周考古的。
而在周代的历史中,同姓不婚是一个贯穿了两周八百年的习俗,根深蒂固。
再加上,现在能够发现的周代墓葬,全部都是贵族墓葬,也只有贵族埋在地下很深的位置,才能够保存几千年。
而这些贵族墓葬中,只要是能有证明身份的东西留下,就可以发现,是不会有同姓夫妻存在的。
这也让他进入了思维圈,将秦汉姓氏合流,导致百姓与贵族之间姓氏有些乱的情况忘记了。
陈翰也是如此。
他第一时间也是想到了宗周的同姓不婚,忘记了秦汉时期“姓”的定义已经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
“不过,两汉时期也同样是要遵守同姓不婚制度的。”
“只是两汉时期的同姓不婚,更像是春秋战国时的氏族内不通婚。”
“比如皇族刘氏,就不会和同样出身于皇室并且姓刘的人通婚,哪怕是非常远的远亲也不行。”
“相反,如果不姓刘,就像吕后将吕家的女性塞给了一堆诸侯王,甚至给刘盈安排了个外甥女皇后,也就是鲁元公主与宣平侯张敖之女张嫣,也是可以的。”
西汉的同姓不婚,其实就是后世各朝代同姓不婚的情况了。
父族这边的同姓之人,比如叔叔的女儿、儿子,伯伯的女儿、儿子,因为和自己是相同的姓氏,是不能结婚的。
但是如果是母系这边的后人,比如舅舅的女儿,或者母亲的亲族后人,姐姐、妹妹分出去的后人,却是可以结婚的。
也就是表亲可以通婚,堂亲不行。
相对于宗周严格的同姓不婚,西汉之后的同姓不婚无疑是宽松了很多。
这个情况在唐朝的时候,被严格控制了一次,唐朝时就连表亲也不允许通婚。
不过到了宋明,就又放宽了。
所以宋明时期的历史记载,以及文人雅士们的生平中,很常见会有青梅竹马的表哥表妹之恋。
金庸先生的《天龙八部》里,神仙姐姐不也心心念念的想嫁给表哥嘛!
当然,像刘盈这种舅舅娶外甥女的情况,还是极少数的。
也就是吕后一手遮天,才能够干出这种事情来。
不过强按牛喝水的结果并不会好,终其一生,刘盈也没有和张皇后生育子女。
刘盈之后,至少在史书中,是几乎没有见到还有这种舅舅娶外甥女的荒唐事发生。
(这是指合法的情况下,众所周知,西汉的诸侯王爱玩乱..伦的有不少,不过乱..伦是西汉的红线,毕竟以孝治天下,发现有诸侯王乱..伦,那是第一时间就要被处决的!)
(但是舅舅娶外甥女并不算犯法,也很少人会去这么做。)
大多都是表哥表妹之间结婚。
虽然说,表哥表妹结合,对后代基因确实也会有影响,有几率生出畸形儿。
但是毕竟几率还是没有直系亲属近亲结婚那么严重。
所以这事也是没有被古代王朝重视。
古人不看基因,只看姓氏的。
女性成员嫁出去了,生的孩子就不会继承姓氏了,而是跟着男方姓,那自然是没有“同姓不婚”的限制了。
“所以,这位右夫人的赵,和赵胡的赵,还真是一笔写出的两个赵字?”
“不是一家人啊?”
跳出这个思维圈后,陈翰头脑立马就灵活了起来。
他挑了挑眉,不在乎的说道:“没准这位右夫人,还是出生于百越部族的赵姓呢。”
“赵佗占领岭南地区后,为了统治治下的百越,估计没少给百越人取汉姓、汉名。”
“特别是国姓赵,更是各种大派发,十个百越部族没准有四五个都会改姓赵氏。”
“这连民族都不一样,就算都姓赵,那也没啥关系了!”
一百九十四章 一块博局引发的七国之乱
“嚯,时髦啊!”
“象牙耳钉!”
“这玩意放现在都不便宜吧!”
这边刚研究完“赵蓝”印,确定了这是赵胡右夫人的私印。
那边,林雅就在室内北部,也就是右夫人与部夫人两棺位置后方,发现了一堆腐朽难辨的漆木器,以及漆木器旁边的一根细小的象牙耳钉。
为什么林雅能认出这是耳钉呢?
因为之前其实华夏就已经出土过同款了。
可别以为耳钉这玩意是舶来品,是欧洲人传到华夏的洋人首饰。
世界各地的考古发现证明,耳环几乎是古代每一个民族都特别钟爱的饰物,而且无论男女都爱戴。
古埃及人、腓尼基人、希腊人、罗马人、印第安人都爱戴耳钉。
华夏人也亦然。
不过,在华夏古代的时候,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说法,传统的华夏人是不会戴耳钉的。
一开始,中原的华族,也就是宗周治下的华夏人,是不戴耳钉的,但是会给奴隶,以及“卑贱者”们穿耳环。
这是一种羞辱性的惩罚。
不过在华夏南方的吴楚越三国,因为自有一套自己的文化,在吴楚越这边,身上纹身、穿耳钉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倒是没有什么羞辱的意味,就是一种文化喜好。
再往后,汉族的女性也渐渐流行起了穿戴耳环,到了宋明时期,穿耳戴环便形成了风气,下到百姓,上到皇后和贵妇都穿戴耳环了。
不过这个风气,并不是“爱美”的风气。
而是宋明时期礼教盛行。
在宋明限制妇女的儒学思想中,在女子的耳上扎上一孔,并悬挂上耳珠,是提醒她们要生活检点,行动谨慎的意思。
因为耳朵上垂了耳珠,动作过大便会传出声音,有“警示”的作用。
希望女子穿戴上耳环后,成为一个淑女,行事作风都不要太过活跃,要学会安安静静“乖巧做人”。
耳环就成为了华夏女子的一道束缚,不但束缚了动作,还束缚了她们的灵魂。
真正到了近现代,耳环才真正摆脱了那些礼教束缚,成为了“爱美”“漂亮”的象征。
将时间倒推两千年,到西汉初年的南越国地区。
穿戴耳环,反倒是和现代的风气差不多,没有所谓的礼教束缚,单纯就是因为女子爱美而已。
这倒是让人非常感慨。
华夏文明进步之后,在某些事情上,反而不断倒退了。
原本只是简单的一件首饰,在礼教森严的时代,却成为了束缚女子的象征。
象牙耳钉的发现,只是一个小插曲。
除了林雅作为女性,对这个耳钉多了几分好奇之外,其他几个直男基本上都没太注意这枚耳钉。
而是在注意发现耳钉时,旁边的那堆漆木器。
“这...好像是博局吧?”
陈翰不确定的轻轻翻动这堆漆木残器,小心翼翼的从中掏出了一个带有鎏金铜边框,但是中部的漆木早已腐朽的物品。
在这个漆木器旁边,还有一个残破的漆盒,盒子的上部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点点底座,不过中间装着的十几枚象牙棋子还在。
棋子的发现,基本就确定了,这确实应该是一套博局!
博局,其实就是指象棋的棋盘,或者赌博时的赌盘。
关于博局,有一个非常着名的典故。
西汉的汉景帝,在还是太子的时候,有一次相约吴王的太子一起下棋。
但是汉景帝这人的棋品非常不好,眼见着下不赢吴太子,一生气,抄起博局就往吴太子头上砸,一棋盘将吴太子砸死了。
这,也是后来七国之乱的导火索之一,以及吴王刘鼻铁了心的要反汉景帝的原因之一。
你还是太子的时候,一生气就用棋盘将我儿子砸死了。
这事我忍了。
结果你上位后,居然还要准备削藩?
是可忍孰不可忍!
爷造反了!
然后被周亚夫花三个月时间平定了叛乱...
而陈翰面前这件残破的博局,便是引发了七国叛乱的导火索之一。
可惜,这面南越王的博局,已经残破的非常严重了。
漆木做的博局面已经全部朽没了,变成了地上的一堆黑泥,只剩下了原本镶嵌在博局面四边的曲尺型鎏金铜边框还存在。
而这,似乎也间接向大家说明了,为什么当年汉景帝能一棋盘砸死吴太子。
围棋盘大家应该都见过吧?
那种薄薄的棋盘,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砸死人的样子,最多也就是砸到脑袋上,然后棋盘破个洞,人晕乎一下,不至于会死。
但是,镶着铜边的棋盘,可就不一样了...
铜可是在华夏做了两千年的武器...
是真能砸死人的...
根据残存的鎏金铜边框来看,这个博局平面应该是近似正方形,长58厘米,宽52厘米,博局面的厚度在1.7厘米左右。
这样一块长58厘米,宽52厘米的铜边框砸脑袋上,并且是愤怒情况下的全力一击。
受害者立地投胎好像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除了这残存的博局之外,博局上摆放的漆盒里,发现的象牙棋子一共12枚。
数量有点少了。
12枚棋子,就算可能原本的棋子更多一些,那估计也就二三十枚。
这个数量显然是不够拿来下围棋的。
“难不成,赵胡下的是五子棋?”陈翰无厘头的在心里想到。
当然,这也就是一句戏言。
在史书上能见到的,公元前华夏人玩的棋局,也就只有围棋了,不过那个时候不叫围棋,叫“弈”。
这也是“对弈”一词的由来。
传说,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
也就是说,围棋最早在尧舜时期可能就出现了。
不过这个传说缺乏论点。
但是在春秋战国时期,华夏人对弈就已经是很常见的事情了。
《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弈者举棋不定,不胜其耦,而况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
这是史书上对围棋最早,也是最准确的记载。
而襄公二十五年,是公元前548年。
也就是说,至少在公元前548年之前,华夏已经诞生了围棋!
赵胡能够会围棋,并且将其带入地下,继续下棋,倒是也没啥奇怪的。
唯一奇怪的,就是这棋子,确实有点太少了。
而这个疑惑,注定没办法解答。
一百九十五章 去地下继续服侍这位君主
社科院考古所的一行人,在东侧室忙碌着。
对面,广州考古所的工作人员们,也在西侧室内奋战。
西侧室的大小,基本上和东侧室是一样的,不然整体墓室没办法对称。
同样长七米多,宽1.62米的墓室,显得有些过于细长了。
整个墓室,是用砂岩砌筑而成的,四面墙壁都是堆砌起来的砂岩块。
这就导致了时间久了之后,一些砂岩松动掉落到了墓室之中。
门道北侧隔墙顶部的一块砂岩,就断裂掉落到了墓室里,而且好巧不巧的砸到了墓室内其中一个人殉的头部,使得头部的骨骼碎了个稀巴烂。
为什么说是“其中一个”呢?
因为相对于埋葬了从殉夫人的东侧室,西侧室内埋葬的,全都是一些地位较低的人殉!
傅所长带着人进入东侧室后,放目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地面上的一堆白骨残渣!
而且这些人殉的规格明显是最低级的,和西耳室内那位乐伎一样,连一副棺材都没有,是直接放置在了铺地木板之上。
当然,原本铺在地面上的木板都已经腐朽了。
不过木板腐朽后,还是留下了一厘米厚度的黑色朽灰,而且均匀的在整个墓室的地面,这很显然就能看出是铺地木板的遗痕。
墓室内,位于南半部的五个人殉,是比较明显的。
他们虽然没有棺材,但是骨骼的保存情况还算不错。
5个人殉成西南一东北斜向平行排列,头脚向相反间错放置,身边还摆放有铜镜。
第一位人殉,位于室内的最南端,头向东北,脚朝西南,骨架保存很差。
仅存部分头盖骨,牙齿、椎骨、肋骨,肱骨、股骨,从足到头部残长1.25米已经无法确定身高了。
不过由于有1件铜镜覆盖在脸部,所以部分面骨及牙齿变为铜绿色,保存的较为完好。
他的随葬品并不多,只有1件铜镜和1件玉饰。
因为牙齿保存较为完好的原因,所以傅所长等人轻易就辨别了出来,死者的年龄约20岁出头,很年轻就殉葬了。
但是因为部分骨骼残缺,未能鉴定出死者的性别。
第二位人殉,位于第一位人殉的旁边,不过头向与第一位人殉是反过来的,即头向西南,脚朝东北。
第二位人殉的骨骼残存数量更少,只有残碎的几块肢骨,牙齿数枚。
不过因为肢骨还在,所以大概还能看出个人形来,相对还算好辨认。
这位人殉,同样分辨不出性别了,不过通过残存的牙齿判断,死亡时应该是已经成年了,乳牙全都换成了恒牙。
他的随葬品更加稀少,只有在头部上找到了一小条金片装饰物,应该是额头上挂着的一根头饰。
接下来紧挨着的第三位人殉,继续回归了头向东北,脚朝西南的葬位。
这位人殉的葬式是仰卧直肢的,骸骨保存较为完整。
她的部分头骨和牙齿覆盖在铜镜之下,颈椎与嵴椎骨不垂直,骶骨、盆骨基本保留,腿骨及趾骨也部分保存,右手骨大致可见。
她的残长约1,55米,不过因为部分趾骨保存不全,实际上她的身高应该比一米五五还要再高一点点。
她也是本室殉人中保存最好的一具。
因为保存的完好,所以可以通过骨骼清晰的分辨出,这位人殉是一为约40岁左右的中年女性。
并且,她的头部、背部下及部分骨骼上见有红色朱砂的痕迹,这说明她在死后,可能在身上涂抹了朱砂。
只是并不是所有涂抹了朱砂的死者,都能够像遂先生那样千年不腐的。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随葬品也非常丰富,比起上两位只有一两件随葬品,她足足有八件随葬品!
分别是铜镜、铜熏炉、铜框玉卮、陶熏炉、小玉环、小玉璜2件和一枚小玉印。
最重要的是那枚小玉印,出土于她的下肢南侧,可以肯定是其随葬品。
只是,这块玉印上却没有刻字,只是一块黄白色,质地偏软的方形覆斗纽。
不过根据印的大小,边长1.5厘米,高1.2厘米来看,这位人殉在生前,应该是一位南越国的中高级官员。
最有可能的,应该是负责管理南越王后宫侍女的。
秦汉时期,帝王后宫数量都膨胀了,侍女也是多达千人,肯定是有一个领头管理这些侍女的女官的。
类似宦官头子那样。
只是,汉代女官制度不见史书专录,只在字里行间偶然有零星信息,具体的官职名称和职责,对现代人来说都是一头雾水。
我们只能从史书上,看到一点点记载。
比如《后汉书·陈藩传》:“郑飒与赵夫人诸女尚书并乱天下。”
《汉官旧仪》:“给尚书郎伯二人,女侍史二人,皆选端正者从直。”
《汉仪》:“永平七年,阴太后崩……女侍史三百人皆着素,参以白素,引棺挽歌。”
这里的“女尚书”“女侍史”,可能就是汉代女官制度中的一些级别。
相对应的,南越国应该也有一套自己的女官制度。
而这位人殉,年纪在四十岁多一点,又是女性,而且还殉葬了。
显然应该就是协助皇后管理后宫的女官头子。
只是就算做到了女官头子,该殉葬还是得殉葬。
没准还是赵胡觉得这人不错,将后宫的侍女管理的井井有条,是个人才,所以打算带她到地下继续帮忙管理后宫侍女呢~
而且女官的出现,也为其他人殉的身份,提供了一个猜测。
或许,西侧室内的这些人殉,可能都是属于南越王赵胡的侍女。
首先,因为这些人殉都没有棺材,这说明他们的地位肯定是不高的。
对比一下,门外的车夫都有棺材用,那这些人的地位比车夫还低,和乐伎是一个地位。
那显然只有伺候人的奴仆、奴婢才有可能了。
其次,西侧室内的这些人殉,包括后面的第四位、地位为,他们的随葬品基本上都是一些小玉饰、带钩,以及用铜镜覆面。
这种用铜镜覆面的葬习,在其他地区未曾见过,是第一例。
但是假设人殉的性别为女,那用铜镜覆面就可以解释了,女性爱美,更喜欢使用铜镜,所以在死后将铜镜覆面,这是一种“圆梦”的含义。
所以,推测西侧室内的人殉都是女性的可能性较大!
是一位女官,带着手下的一组侍女,跟着殉葬了南越王赵胡,准备去地下继续服侍这位君主!
一百九十六章 八位人殉?
五具人殉的发现,给广州考古所的研究员们心中挂上了一抹阴霾。
在广州这边,从来没有发现过带人殉的墓葬。
岭南地区,确实是有发现不少新石器时期的遗址。
但是广东的新石器史前人类,并没有发展出阶级、制度、文化。
在当地发现的新石器时期遗址,大多出土的都是石器、陶器、以及少量的玉块。
应该是一些以部落为单位的新石器人类。
而新石器时期,其实还不太流行殉葬,至少不流行用人来殉葬。
人在当时可是生产力啊。
就算是两个部落之间敌对攻伐,获得的其他部落的人,通常也是被当做奴隶来使用,舍不得拿来殉葬的。
而新石器时代结束之后,再往后岭南这边的百越部落,在部分吴、越等地的越族南下后,为当地百越带来了先进的青铜文化。
这时这些百越人也没有殉葬的习俗。
所以,广州零星发现的一些百越墓葬,也少见殉葬坑。
至于之后的唐宋明墓葬,就更别提了,当时华夏人早就抛弃掉了落后的殉葬制度。
嗯,除了朱元章短暂的重新捡起过那么几十年,不过也就三代人,到大明战神朱祁镇的时候,也再次废除了殉葬。
民间更是从来没兴复过。
这座南越王的大墓,已经是广州考古所发现并参与的唯一一座带有人殉的墓葬了。
冷不丁的见到这么多侍女陪葬,还是让这些广州考古所的研究员们,心中情绪莫名的。
不过,该做的工作还是要继续做。
南半边的这五具从殉侍女的尸骨都清理好,并且将她们为数不多的随葬品也都一一收好后。
北半部的清理工作,便紧接着开始了。
在西侧室的北半部地面上,也有一堆骸骨。
不过,这些骸骨很明显并非是人骨,而是大量的牛、猪等动物遗骸。
这些动物遗骸虽然比较零乱,可能与墓室受地下水入侵后,导致的漂移有关,但大体还是可分三区。
A区,近门道处,位置靠南,大多是牛的椎骨和若干肋骨。
B区,靠东北一片,基本是猪的骨骼,骨头表面为深黑色,应该是经过烧烤后埋入的。
除此之外,在这区骨骼的四周还清理出了铁钉4枚,全粘着朽木,钉末曲尾1厘米,出土时还咬入木板中,应该是木箱中的用钉。
由此推测这些猪,原来应该是用木箱装着入葬的。
C区即最北端,多为幼猪的肋骨,还有若干下颌骨和肢骨等。
另外,在近门道处的地面上,出土少量的鸡、鱼类骨骸。
清理工作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古人用动物殉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以追朔到新石器时期了。
毕竟动物等于食物,殉葬这玩意,就是很朴实的想法,希望死后也可以吃饱。
人嘛,天大地大吃饱最大,吃饱肚子就是所有人类最朴实的愿望了。
特别是在那个绝大部分人都吃不饱肚子的古代,更是如此。
不过,随着清理工作的渐进,傅所长渐渐开始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C区靠东墙根出土的一堆猪骨,在清理之后发现,是一只无首猪的大部分骨骼。
而其余牛,猪的骨骼,在清理辨认后,发现多为肋骨、肢骨和椎骨,也同样不见头颅骨。
似乎,这些牛和猪,在殉葬的时候并非是全牛、全猪,而是去首缺尾的。
这就代表着,这些猪牛并不是墓主人的殉葬品,而是拿来供奉、祭祀他的祭牲。
因为祭祀的祭牲,在华夏文化中,就是需要去头掐尾,或者单独用头祭祀。
虽然最后的用处都一样,是给墓主人死后享用的。
但是殉葬品,是墓主人自己死后带下地的东西。
祭祀品,则是墓主人的后人,祭祀给墓主人的东西,性质发生了改变。
这对研究南越国高级贵族的墓葬,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在中原地区,追朔到新石器时代,在高级的贵族下葬后,都会专门在墓葬旁边准备一个祭祀区。
以前的祭祀简单粗暴,就是用一些祭牲,甚至商代用人祭,昭告先祖,祭祀先祖。
祭祀完成后,就会将这些祭品埋葬到专门开辟出来的祭祀坑之中。
这点,从新石器时期到春秋时期的高级贵族墓葬中,基本都能发现陪葬的祭祀坑证明。
可是,南越国的祭祀品,居然会直接放入西侧室内,一同与墓主人一起陪葬。
这肯定是在墓主人埋入墓室之前的第一次祭司。
因为按照随葬品的放入顺序,应该是先放后藏室和东西侧室的随葬品,然后在主墓室放置墓主人的棺椁和随葬品,最后再将左右耳室和钱室的随葬品放入,然后封墓。
这些祭品甚至先墓主人一步被放入墓室。
这种独特的祭祀文化,就很值得深入研究了。
这也许和当地百越部族的丧葬文化有关,对补充岭南地区先民独特丧葬文化有重要意义。
这点对广州考古所来说,很重要。
甚至可以作为将来的一个长期研究课题,继续发掘南越国,乃至百越部落的丧葬文化。
专门记下这档事之后,广州考古所继续清理。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的事情。
在清理室内中部的几头牛遗骨时,在牛骨中,广州考古所发现了几枚人牙。
这几枚人牙,根据磨损程度判断,大概是来自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同时,在本室的最北端,在几个漆器和两面铜镜的下面,又发现了一枚人牙臼齿。
同样是出自一位年纪在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也就是说,在西侧室的北部,还有两位人殉,与这些动物祭牲放在了一起。
加上这两位,西耳室内应该一共有七位人殉。
并且一共出土了八枚铜镜。
如果极端一点的猜测,按照一枚铜镜,可以覆盖一个人殉的面部来算。
也许,原本被殉葬于此的人殉,并非是七位,可能还有第八位。
只是,这第八位人殉,因为进水腐蚀等总总原因,连骨骼中最为坚固,最能保存的牙齿,都完全腐朽了。
就连死后,都要陪葬八位侍女!
南越国王之奢华,可见一斑!
一百九十七章 后藏室=厨房
清理人殉,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至少在心理上说,是这样的。
毕竟现在都是文明社会了,一提起人殉,想起的都是“野蛮”“愚昧”“残忍”之类的词。
为什么商朝,普遍在大众印象中,感觉和其他的华夏朝代割裂感非常强。
就是因为现代华夏文明的一切是非观、道德观、文化观等等,都是宗周塑造的。
而在宗周之前的商,行事完全是一个和周代之后的华夏文明,一点都不同的时代。
商人没事就殉葬,心情好了杀个人昭告下祖先,心情不好了杀个小贵族缓解缓解心情。
要打战了,杀一批奴隶给祖先,希望祖先能庇佑胜利。
战胜了,俘获了很多敌对部族的奴隶,要杀一批送给祖先,感谢祖先庇佑。
战败了,那更要杀一批奴隶,乞求祖先的谅解。
下雨了、干旱了、降温了、升温了、生孩子了……
反正只要遇到点事,都要杀个人告诉下祖先。
而且这种行为,是从大贵族到中小贵族,都这么干的。
甚至,一个小贵族,可能他同时也是中等贵族心中的殉葬人选,随时可能被选去见祖先。
同样,中等贵族,也是大贵族心中用来殉葬的最好人选,家里有啥事了,就找个中等贵族杀了祭祀下先祖。
总而言之,整个商代,贯穿了人殉制度。
按照现在对中商、晚商的发掘情况来看,商朝一年恐怕光是祭祀用,就要杀掉八千到一万人。
其中,来自敌对势力,也就是商人的大敌羌人以及商人自己人都有,并非是只用外人祭祀。
这里的“自己人”,包括了普通自由民,奴隶,小贵族,中级贵族。
是的,商人的贵族也需要殉葬的,只要巫师占卜,认为祖先那边缺人手了,或者商王发现某个贵族在某方面很不错,适合去侍奉祖先,那就要杀掉殉葬祭祀。
而且被杀的贵族,也甘之如饴。
因为商人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的行事就是这么个风格。
商朝遗址里,出土的最多的东西就是殉葬人骨,小孩的、大人的、侏儒的、年轻的、年老的、男性、女性,统统都有。
和商代遗址相比,长平之战古战场都算是小儿科了。
商人一个小贵族的墓葬里,都得陪葬百八十个奴隶。
而这种事情,在接受了“诸子百家”文化,并且至今任然受用的当代华夏人心里,确实是无法理解和接受的。
现在的华夏人自然对商人,充满了割裂感。
特别是亲自参观过一些商代遗迹。
亲眼看过那些数不尽的殉葬人骨、用人头做的酒器、用鼎将人煮熟后祭祀留下的“煮人鼎”,以及鼎中的“熟人”。
好家伙,现代人能和商人产生一种“这是我祖先,这是华夏文明”的感觉,那才是真的见了鬼了。
现在广州考古所的研究员们,在清理西侧室内的人殉时,自然心情也不会多美妙。
而另一边,负责后藏室清理工作的孔建文,心情却非常的好!
后藏室并不大,只是个东西宽1.8米,南北长2米的正方形藏室。
但是,此室是储藏食物和放置炊器与储容器的重要库藏!
里头放的随葬品多啊!
鼎、鍪(mo),烤炉、提筒,鉴、盆和陶瓮、陶罐等器物多叠放在后藏室内。
一般在放置随葬品的时候,同类器物都会采取层叠相套的方法,也就是套娃。
大的里头放小的,小的里头放更小的。
古人一点都不傻,清楚的知道怎么样做可以最好的利用上空间。
陶瓮、铁鼎、铜鼎等大型器物就多堆叠在后藏室的前部,也就是正对着门口的位置。
因为这些器物数量太多了,已经塞满了全室,导致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所以只能让一两个研究员,站在过道上,一点一点的往里清理。
这就导致孔建文的考古队,算是最轻松的,横竖就是在个长宽2米的空间里折腾,大家分成几班倒,一天只需要清理两三个小时就行。
就这,他们的清理速度也依旧是三个队伍里最快的。
大量的炊器,鼎、釜、甑、鉴率先被清理了出来。
其中,最让人侧目的就是几个大铁鼎,以及越式的大铜鼎。
普通的铜鼎,华夏考古出土的数量已经非常丰富了,以中原地区为主,至少能凑个千鼎。
但是用铁做的鼎,以及越式的铜鼎,那就较为少见了。
鼎,在制造出来的第一作用,是用来煮东西吃的,是一种日用器,之后才慢慢演变出礼器的作用。
但是到了汉代之后,基本上“鼎”作为随葬品,就很少再出现于贵族墓葬之中了。
两汉时期,是鼎最后的辉煌时期。
同时,两汉时期也是华夏文明从青铜时代跃进到铁器时代的关键节点。
在这个时期,铁开始被用来制作“釜甑”之器,也就是用来煮饭煮菜的工具。
铁鼎,便孕育而生了。
只是这玩意使用和存在的年代都较为短,所以存世量还是很稀少的。
而越式鼎,顾名思义也就是越国样式的鼎。
这玩意和中原诸国的鼎,最大的区别就是三只鼎足很纤细,有点像鹤腿一样,而且鼎身多为圆形的。
这是一种越国独有的鼎,只有越国人会打造和使用。
南越国不愧国名上的“南越”二字,确实是和越国沾点边的,国君居然也有用越式的鼎!
值得一提的是,后藏室内出土的这些炊器与储容器,全部都是墓主人生前使用过的。
在鼎、釜、甑的底部,都有发现长期火烧后留下的黑色印记。
实际上,大部分用来陪葬的青铜器,包括礼器,大多都是墓主人生前所用之物。
所谓“钟鸣鼎食”形容的就是这些贵族生前的生活。
“九鼎八簋”这些东西,并非是专门铸造出来只用于下葬的礼器。
这些东西代表的礼仪和制度,是墓主人生前就在享用的,他们生前就在用这些鼎和簋烹饪东西吃,是自己的专属炊器。
而他们死后,这些钟与鼎当然也要跟着陪葬。
鼎和簋,作为宗周重要的礼器文化的代表,不仅仅只是当做礼器。
严格的说,他们的主要作用,还是日常使用的炊器。
只是同时被赋予了代表礼制的作用而已,不能本末倒置。
那个时候的生产力,还没有奢侈到专门铸造出一套青铜簋和鼎,只是拿来彰显礼仪,然后陪葬。
家里得有多少吨青铜,才能这么奢侈啊?
一百九十八章 开个系列视频的坑!
当后藏室、东西侧室的清理工作,都渐渐进入到尾声后,这座南越王大墓的考古发掘工作,也基本是到了快结束的时候了。
总体而言,这座墓在岭南地区,还是首屈一指的大墓滴,并且十分的具有历史意义。
只见于史书,但是并没有实际上的贵族墓葬出土的南越国,终于成为了真正不可否认的史实。
虽然,在南越王墓发现之前,其实学术界也并没有否认南越国的想法,甚至越南那边还一直想要将赵佗拉去当自己祖宗。
但是有了出土物的证据,无疑是更符合华夏考古的两重证,即史书和出土文物相互验证的严谨性。
从十月份,一直忙碌到了快12月。
南越王墓的清理工作才算是正式告一段落。
而整座墓,足足清理发掘出了1000余件文物!
这里的1000余件,指的是不重复的物品!
像那些制式打造的箭镞、戈、戟、剑都没有重复计算到其中。
因为这些武器实在是太多了,光是箭簇就有上千件,再加上其他武器,差不多得有个将近一千五百件。
除去这些武器之外,剩下的文物,包括不同凋刻款式的玉器、石器、青铜器、陶器、象牙器、金银器,共计一千余件。
从中挑出一两百件最为精美的文物,再加上墓主人的丝缕玉衣,以及文帝之玺,已经足够支撑起一家地方博物馆的体量了。
广州政府这边,也立即上马了南越国文化基地的项目,预计将会用三年的时间,围绕着这座大墓,建立起一个庞大的文化基地。
以核心的南越国博物馆为主,原整个象岗的区域,都将会涵盖其中!
而这所南越国博物馆,就将会直接建立在这座大墓的正上方,并且将这座墓当做地下负一层的展览区域。
这座南越国大墓,真的太适合做展览了。
因为整座墓都是由石块垒成的原因,在所有的文物都清理干净之后,依旧能保存下一个完整的墓室。
光是这个超过百平方米的墓室,就足够让游客们参观参观,一度两千年前南越国君的墓葬制度了!
这可得好好利用起来!
不过这一切,和陈翰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完成了发掘工作之后,他们就暂时可以回首都了。
不过,现场发掘工作结束,不代表和这座南越国大墓有关的工作也都结束了。
实际上,等他们回到社科院后,还需要写报告。
这座墓一共有七个墓室,出土了一千多件文物,光是发掘报告,可能就要写上几个月。
再加上,这些文物按照要求,还必须一一手绘出来,一同提交到发掘报告上。
光是将这些文物都画好,估计就是一个很庞大的工程。
所以,虽然发掘工作结束了,但是要等到发掘报告出炉并且发表,估计得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相对而言,论文倒是反而更好写一些。
陈翰在上个项目,也就是曾国高级墓葬群项目,撰写的三篇论文,在投稿之后,全部都被收录了。
两篇被收录进了《汉江考古》,一篇最重要的【地下挖出来的诸侯国:曾国世系考究】,更是直接上了《考古》期刊。
《考古》期刊,是国内考古学最顶级,最重量级的学术期刊了。
这篇论文,能够发到《考古》上,实际上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陈翰的博士毕业是没啥问题了。
现在就看孔建文,打算让他什么时候毕业。
不过听孔建文的意思,他是打算再压陈翰一年。
今年是他博二,明年是博三。
孔建文打算明年再给他博士毕业,然后正好明年社科院要扩编,再让陈翰入职社科院。
庄云鹏,其实也是因此才被孔建文延毕了一年。
......
结束了南越国大墓的发掘工作,回到了社科院考古所后,陈翰要干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跟庄云鹏、林雅他们一起给出土的文物做绘图。
而是,与卫思思处理处理他的自媒体账号堆积的工作。
在广州参与考古发掘工作的这三个月里,陈翰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经历,去继续运营自媒体账号了。
这方面的工作全部都是卫思思在负责。
一般是每天晚上,卫思思将自己挑选出来的网友提问,以及收集起来的抖音热门考古视频,发给陈翰。
然后陈翰抽空对其中的一些问题进行解答,录制一些辟谣抖音考古视频的音频,然后发给卫思思。
她再将这些音频配上画面,剪辑成视频,发到网络上。
并且用陈翰的账号,去回复一些私信和艾特。
但是,光这样做是不行的。
陈翰的颜值,一直都是“爱考古的陈老师”这个账号的重要组成部分。
他已经好久没有出镜录制视频了,必须得来点出镜的拍摄了。
这次陈翰完成了南越国墓发掘工作后,卫思思立马就找上了他,准备给他拍几期露脸的考古科普视频。
要维持住自媒体热度,陈翰就得定期牺牲牺牲色相,让大众别忘记他。
而考古科普自媒体的工作,显然是社科院考古所很重要的一件任务。
所以,陈翰也能借此暂时摆脱了枯燥、麻烦且无聊的文物绘图工作。
这倒是让他挺乐呵的。
拍考古科普视频,和在办公室里对着南越国大墓发掘出来的文物照片临摹绘图。
他肯定选择前者。
于是,在卫思思的安排下。
消失在网友们面前长达三四个月之久的陈老师,再次重出江湖。
一系列的“曾国考古科普”“曾国考古五十年”“困扰考古界的曾随之谜”等与曾国考古有关的科普视频,在陈翰的自媒体账号上不断涌现。
曾国考古,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话题。
作为华夏唯一一个,单纯靠考古,理清并且掌握了整个国家世系传承的诸侯国,曾国在华夏考古学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
哪怕秦楚齐燕赵魏韩这战国七雄,在考古界中,也没有一个相对清晰的国君世系大墓出土。
大部分春秋战国的诸侯国,只有零星部分的国君墓被发现。
唯独,只有曾国,从西周初年,始就封的曾侯谏,到战国中期,临近曾国灭亡的曾侯丙,横跨了西周早期、两周交际、春秋、战国四个年代的国君大墓,全部都被发现了!
这是华夏考古的一大成就!
可有太多可以细讲的东西了。
足够陈翰开一个系列视频的坑!
.................
岭南这卷要结束了,上架后没请过假,今天请假一章,整理整理下卷的内容。
下一卷预告:【九层妖塔的原型大墓】
一百九十九章 热水墓群
2019年,就在一片平静下,轻松的度过了。
从岭南回来之后,陈翰和庄云鹏他们,就开始了漫长的写报告。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他们才整理出了足足270多页的【广州南越国君大墓发掘报告】。
其中,有将近三分之二的页面,都是他们根据文物照片手绘出来的文物图。
赵胡墓里出土的东西真的太多了,画起来也真是非常累人。
六个人齐心协力,足足画了三个月,这才画的七七八八。
就连陈翰,在头一个月暂时逃离了这个任务,配合卫思思录了一堆曾国考古科普的系列视频后,也加入了写报告的工作之中。
天可怜见,陈翰对考古各方面都很热爱,但是唯一讨厌的,就是这枯燥的画图了。
至今,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有拍摄下来的文物照片当插图了,还需要手绘呢!
他们是搞考古的,又不是学画画的!
讲道理,系统性的考古学诞生的,可比相机还要晚一点。
那些干考古的先辈们,是怎么想的,有相机不用的情况下,非要让考古工作者们手绘文物呢!
陈翰一边抱怨着,一边努力画图。
终于,在春暖花开的三月底,才将发掘报告整理完成。
“嫁人莫嫁考古郎,下工地,守空房,一去半年,唯有泪千行,回来还得整资料,出报告,天天忙。”
“我算是对这句调侃我们考古人的歪诗,有了深刻理解了。”
趴在社科院考古所的办公室书桌上,陈翰有气无力,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掏空。
那只握笔绘图的右手,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手了。
“挖坑一时爽,出报告泪千行啊。”
“挖的文物越多,要画的也就越多,果然快乐和痛苦是守恒的,获得了多少快乐,就要承受多少痛苦!”
旁边的庄云鹏,同样有气无力,但是也却不忘记吐槽。
之前的凤凰山汉墓群,喇家遗址,曾国墓葬群,出土的文物数量,单个比较的话都不如南越国墓里多。
而且,之前几个项目,参与发掘工作的考古工作者很多,平均分担到每个人手上,需要绘图的量并不大。
但是到南越国墓这个项目,参与发掘的,社科院只有孔建文和李教授带着的学生,以及广州考古所的研究员。
结果出土的文物确非常的多。
这写报告的工作量立马就上来了。
发掘时有多快乐,写报告时就有多痛苦!
“行了,别嚎了!”
“出大事了!”
孔建文拿着一副文件,小步快走的走进了办公室。
“青海那边,出了件大事!”
“热水墓群,被盗了!”
“前几天当地警方刚破获桉件,追缴回来的涉桉文物达到了646件!”
“此桉被定为“3·15热水墓群被盗桉”,情节非常恶劣!”
“经国家文物局批准,我们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和青海文物考古研究所将要组成联合考古队,对编号为血渭一号木的被盗墓葬,进行考古发掘!”
一听来活了,原本还像一具死尸的陈翰与庄云鹏,立马就充满了活力。
热水墓群,这个他们熟啊!
这个墓群,位于青海都兰,察汗乌苏镇,东南约10公里的热水乡,是一座吐谷浑墓葬群!
墓葬群时间上大致处于唐代早期,距今约有1500年历史。
吐谷浑是西晋至唐代,由西北游牧民族建立的政权。
其势力范围大约在今天的祁连山脉和青海的黄河上游谷地以及凉州地区。
这座墓群分布于察汗乌苏河南北两岸,位于山脚缓坡地带和黄土层深厚的冲积扇台地,海拔在3400~3500米之间。
这个墓葬群,1982年就已经发现了,因为发现时,墓葬群已经被盗严重,便对其开展了考古工作。
当时被挖掘的被盗墓葬中,最为出名的就是“血渭一号墓”!
血渭一号大墓,其凸起的大坟包高达33米,足足有11层楼那么高,东西长55米,南北宽37米,相当于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大墓的外形也是十分奇特,在远处眺望,整个造型俨然是一个“金”字,所以考古队的专家们又叫它“东方金字塔”。
而血渭一号大墓内部的景象更是令人感到震撼,墓中间是用数千根的木头和砂石堆成的木塔,木头还是柏木。
众所周知,柏木这种品种十分难得,因为一口碗口粗的柏木要长成,需要200多年的时间,而一颗要长成合抱之势则要上千年。
而这墓中的柏木,直径最粗的有60厘米,最细的都有15厘米。其珍贵程度可见一斑。
甚至要比汉代的黄肠题凑,用的柏木还要多,还要贵重!
这种完全异于中原风格的独特丧葬制度,引发了考古部门的严重好奇,然后就对其展开了考古发掘。
不过,这座墓一共有九层,在发掘到第三层的时候,考古工作就停止了。
因为以当年的技术,没办法再继续往下挖了,再往下挖,有可能会导致墓葬塌房,所有考古人员都被埋在下面。
为了安全起见,以及保护墓的原因,最终这座墓只发掘了最上面的三层,然后就封墓保护了。
1996年,热水墓群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只不过,虽然已经被列位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了,但是热水墓群依旧频遭盗墓贼光顾。
察汗乌苏太荒凉了,四周都是荒地,平常没什么人来这里。
虽然国家有派驻专门的保护人员,但是墓群的范围非常的大,如果想要每个墓葬都保护好,至少需要数百人常年驻扎看守。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于是,这个墓群就给了盗墓贼们可乘之机。
在过去的一千五百年里,这个墓群已经频繁遭受盗墓贼盗扰了,但是当1982年,被国家发现时,这个墓葬群还有非常丰富的文物,以及很多墓葬没被盗。
只是,从1982年到2019年,期间依旧有很多不怕死的盗墓贼,跑这里来盗墓。
三十多年来,围绕着这个墓葬群,至少抓了二三十伙盗墓贼。
平均一年都要抓到一个作桉团伙。
但是,这次被盗的情况,是最恶劣的!
居然给一口气盗走了六百多件文物!
这绝对不是小团伙能干得出来的。
还好,最终是将盗墓团伙给抓捕归桉了,文物也大部分都追缴回来了。
但是,既然热水墓群又有大墓被盗掘了,那自然得出动考古队,对被盗掘的大墓,开展抢救发掘工作了!
两百章 科技考古!
“原来的老血渭一号大墓,是很出名的。”
“听上去有些可怕,但是其实血渭是古墓所在村落的名字,即当地的血渭村,附近还有血渭山和血渭草原。”
“这座墓在当地被称为“九层妖塔”,因为这座墓一共有九层,而且历代的藏族牧民,对于吐谷浑政权的描绘有些妖魔化,在当地传说中,千年之前此地有一个魔国,也就是吐谷浑。”
“后来吐谷浑被当地藏民的祖先,也就是吐蕃给灭掉了,吐谷浑就更被妖魔化了,埋葬了吐谷浑贵族的热水墓群,也就被当做是一个不吉利的地方。”
“九层妖塔这个形容,最早在民国就已经出现了,在当地传的神乎其神。”
“也是因为这个传说,有很多不怕死的盗墓贼和探险家,在热水墓群这边到处盗墓。”
飞往青海的飞机上。
孔建文在细细的向手下的研究员们,科普热水墓葬群的情况。
热水墓葬群,是一处在当地很出名的墓葬群。
过去的一千五百年里,当地人一直都知道,这一片地方是一片墓葬群,埋葬了很多“魔国”贵族。
就像邙山一样,算是一处家喻户晓的墓葬群。
只是,在1982年之前,热水墓葬群最出名的【血渭一号大墓】,并没有被发现。
或者说,并没有被官方发现。
在民间,一直有对这座墓的传闻,民国的时候就有“九层妖塔”的说法了。
这说明至少在民国的时候,就有盗墓贼找到了【血渭一号大墓】,并且进入了墓葬盗墓。
这才有这个传闻出现。
直到1982年,这座墓才被官方考古所终于找到了位置。
血渭一号大墓的结构既不像中原,又不像吐蕃,而是有着自己独特的墓葬形制。大墓东西长150米,南北宽80米,规模十分宏大。
以当时那个年代的生产力,这样规模的墓葬,在当时需要一万名工人同时劳动1年以上,才能完成。
比起秦始皇陵和两汉皇陵的工程量,确实是不如的。
但是和两汉之后的任何一个朝代的大墓对比,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工程了。
大墓的封土结构为泥石与夯土混合而成,从上到下每隔1米左右都用柏木横穿墓葬;依照这样重复的结构,如盖楼般建造了九层。
之后,确定了墓葬位置,考古队就对其展开了抢救性发掘。
不过,抢救性考古发掘仅限于地上三层,更深处迟迟没挖,是因为目前技术手段尚不成熟。
用科技设备检测出来,整座墓有11米高,第四层已经靠近中部了,一旦发掘出什么意外,上下距离都很远,考古队员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会直接死亡。
所以考虑到安全性,这座墓就停止了继续下挖。
不过,已经被清理出来的上三层,也被开放给了游客参观。
游客可以进入大墓内部参观,通过修好的通道,可以参观到上层的主墓室、东侧室、西侧室、后室以及连接各室的廊道。
是一次颇为有趣的体验。
其实整个血渭一号大墓,是非常坚固的。
不然也不会在过去的一千五百年里,经历了无数盗墓贼关顾之后,还依旧没有被破坏,依旧坚不可摧。
而且,因为这座墓的复杂性,和特殊的建造风格,也同样大大保护了墓葬中的文物。
哪怕经过多次盗扰,这座墓内的陪葬品,依旧很丰富。
上世纪进行考古的时候,被盗最严重的上三层,依旧出土了数百件文物!
这都得力于这座墓的复杂葬制,导致哪怕是盗墓贼,也没有任何这种类似的盗墓经验,从而很难盗取大量文物。
而这次被盗的墓葬,和【血渭一号大墓】同属于热水墓葬群,位于察汗乌苏河北岸,西距“血渭一号墓”400余米。
墓葬背山面河,地势北高南低,是一块风水宝地。
经过社科院考古所和文物局研究,决定将这座墓定名为“2020血渭一号大墓”,意思就是2020年发现的血渭一号墓。
以和上一个血渭一号墓区分。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叫血渭二号墓,这就不是陈翰能知道的事情了。
他也参与不到给墓葬定名这种高级的事情上。
墓,是3月15号被盗的。
人,是3月18号被抓的。
考古队,是3月20号出发的。
一切都很雷厉风行。
经过几个小时的航程之后,社科院考古所唐宋研究室的主任柯伟彬,带着一共20位社科院考古所的考古团队,便抵达了青海西宁机场。
然后,再进行转车,一路高铁转大巴,终于是在傍晚的时候,抵达了HXMGZCZ治州,都兰热水乡。
这是一个很小的内陆城市的一个乡镇。
发达程度,肯定是和沿海不能比的。
而且,因为这边靠近草原,基本上都是半荒漠半草原地带。
整个都兰,主要都依靠着途径的察汗乌苏河生活。
这条大河,是都兰人民的母亲河,所有的一切生活用水,以及灌既、畜牧用水,都要指望这条大河。
水是生命之源啊!
而热水墓葬群,便是分布于察汗乌苏河南北两岸。
其中,两座血渭一号墓,都位于察汗乌苏河的北岸。
运气很好的是,热水乡也在察汗乌苏河的北岸,所以考古队倒是也不用每天跨河上下班,相对方便了很多。
抵达热水乡当地后,社科院考古所的考古队员们,几乎马不停蹄的就面见了青海考古所的考古队员,立马就针对接下来的发掘工作,开起了会议。
在会议室,两个考古所的头头们,很快就一致定下了先期的工作安排。
先建立起一个统一的分级控制网和记录系统。对热水墓群进行整体区划和全面测绘!
采取全覆盖虚拟布方,完善测控网!
因为热水墓群整体是在依山靠水的山脚缓坡地带,和黄土层深厚的冲积扇台地!
这没有什么杂草丛林或者森林掩盖。
很适合用现代化的考古设备,依照大遗址考古工作规范,利用科技的力量,进行虚拟布方,用科技设备进行测控!
这样,省去了人力的频繁测绘,只需要借助设备3D成型,就可以画出一个个探方。
然后,考古队员按照设备给出的探方数据,直接照着开挖就完事了!
两个字。
方便!
两百零一章 不是九层妖塔
在科技设备的帮助下,探方敲定的非常快。
不过两天的功夫,就划好了一个5米X5米的探方,四个5米X10米的探方,3个10米X10米的探方。
这些探方组成了一个近似正方形的区域,涵盖了地面墓园建筑的西墙、北墙部分。
是的,这座新血渭一号墓,是一座整体结构包括地上和地下两部分的大墓。
地上部分为墓园,由茔墙、祭祀建筑及封土、回廊组成,地下部分暂时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也是因为有地上部分存在,这才导致被猖獗的盗墓团伙盯上了。
整个热水墓葬群,差不多能有个五六十平方公里,横跨察汗乌苏河两岸。
总是能会被贼找到机会盗掘其中的某些墓葬。
百密终有一疏,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不过,暂时划了这么多探方,不代表此次发掘工作只会发掘这么大点的地方。
这只是一阶段的发掘工作,之后大概率还是要继续进行扩方的。
具体要发掘多久,发掘多大面积,得结合实际的考古成果才能确定。
3月23号一大早,孔建文就带着社科院考古所的考古人员,汇合了青海所的队员后,出发前往了发掘区。
青海所的工作人员,和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部分是和他们一起参与过喇家遗址发掘的。
大家见面后也都很轻松随意的就聊起了天。
这次的发掘项目,又是一个大项目,完全容得下两个考古所一同介入,所以青海所对社科院考古所又来了,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
青海考古所的队长,也是陈翰他们的老熟人,副所长李春潮背着手,一边带着大家往发掘现场赶,一边说道:
“这座被盗墓葬的墓园平面近方形,由茔(yíng)墙围合,东西长33、南北宽31米。”
“茔”这个字,基本的字义就是坟地,坟墓的意思。
顾名思义,“茔墙”就是围着坟地的一道墙。
李春潮继续说道:“墓园东北隅有祭祀建筑,墓园内有封土和回廊。”
“墓园地势北高南底,南北高差约1.6米。”
“墓葬位于山前台地,地势北高南低。”
“因墓室塌陷,并已遭多次盗掘和回填的破坏,墓葬地表四周茔墙范围内,墓室位置呈锅底状下陷。”
“所以,我们首先要确认的,就是这片发掘区域的地层堆积情况。”
“明白!”所有人齐齐点头应答。
抵达发掘区后,大家一人拿着一根洛阳铲,便开始干起了熟悉的探勘工作。
陈翰与庄云鹏还是老搭档,两人一组,在墓葬群东南角,靠近封土的位置,开始打起了勘探孔。
一铲、一铲、又一铲。
随着洛阳铲不断的将挖掘区下的泥土带出来,陈翰渐渐对发掘区的地层堆积,有了清晰的认知。
第一层是近现代层,黄褐色细沙土,土质较疏松而纯净,表层呈浅灰色,草根较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到了第二层,便是黄褐色淤土,土质较细而松软,较纯净,有明显的水平淤积层,说明应该是河水常年冲刷出的泥沙,淤积形成的。
到了第三层,变成了深褐色淤土,,土质稍软,较纯净,倒是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应该是更早期被冲刷形成的台地。
直到第四层,陈翰才开始有了一些特别的发现。
第四层的泥土层不是淤土了,而是黄褐色土,土质较硬不说,还夹有少量浅灰色硬土块。
在近第四层土地步的位置,他还发现了少量碎石片及骨骼残块!
这说明,第四层土就已经很接近于墓葬所在的土层了。
不出意外的话,第五层土,应该就是墓葬的水平土层!
果然,当打到第五层深褐色土时,土质较硬而纯净,起小薄层,根据陈翰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来判断,这应该是踩踏形成的踩踏面土层。
一般这种土层多在遗迹中会出现。
比如新石器时期的部落,因为长期有人在部落区域内的广场、道路上活动,这些泥土被长期踩踏,就会形成较为坚硬,夯实的踩踏面。
神奇的是,这座墓葬居然也有踩踏面。
这说明,在建造墓葬的时候,墓葬内也是长期有很多人频繁踩踏,才会将地面踩踏的这么夯实。
果不其然。
陈翰的猜测是正确的。
虽然他和庄云鹏负责的这个区域,打下的探洞没有发现墓道。
但是有其他考古队员,就在第五层土层里,发现了墓道的位置!
发现墓道的位置,那接下来的一切勘探就有目标了。
很快,在几十位考古工作者的齐心协力下,墓道的情况就被勘探了出来。
这条墓道位于墓圹东侧,平面略呈倒置的簸箕形,方向103度,坡度为18~24度,长23米、宽1.5~10.6米。
但是因为墓道被地上的茔墙、回廊、土坯墙和封土叠压,不能直接就开挖墓道,这样地上墓园区域的完整性会被破坏。
于是,在讨论之后,两位负责人决定将墓道分两段来发掘,由两个考古所分别负责。
社科院考古所负责对东段墓道进行发掘清理工作。
东段墓道东西长8.9米、南北宽6.9~10.6米,是一个大工程!
不过,这座墓的大小,和上世纪八十年代发掘的那座“九层妖塔”,老血渭一号大墓相比,还是要小一些的。
老血渭一号大墓,高33米,东西长55米,南北宽37米,平均每层高度都有3.5米以上。
与之相比,这座新血渭一号大墓,不管是从大小还是形制上,都比不上老血渭一号大墓。
最重要的是。
这座新血渭一号大墓,在发现墓道后,就可以确定,在结构上,和老血渭一号大墓那种“九层妖塔”似的结构并不一样。
虽然具体不清楚结构如何,但是有一条这么长的墓道,那肯定就不会是从上往下一层层的塔式结构。
而是和内地的贵族墓葬一样,是一条墓道挖到底,然后在底下修建墓室。
这让陈翰他们非常遗憾。
上世纪发掘“九层妖塔”的时候,他们连蝌蚪都还不是呢,错过了这个大场面。
好不容易热水墓群这边又有大墓要发掘了。
原本还以为会发掘一个形制类似“九层妖塔”的大墓。
结果没想到,没有第二座九层妖塔了。
这可把陈翰弄的十分不解。
这吐谷浑,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墓葬形制啊?
九层妖塔,是明显区别于中原墓葬形制的一种特殊文化。
如果九层妖塔是吐谷浑自己民族的墓葬文化,那为什么其他墓,又没有使用这种特殊的墓葬形制了?
九层妖塔,到底是为什么会如此修建?而且如此独特、唯一?
两百零二章 吐谷浑与吐蕃
清理墓道,其实就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
不断的将土挖出来,然后运走,主要就是个花时间的工作。
不只是社科院考古所的工作人员,还有很多从热水乡请来的乡民,也在帮忙进行一些运送挖出来的泥土的工作。
在清理墓道的过程中,陈翰实在是忍不住疑惑,向李教授和孔建文询问起了。
为什么这座墓葬和之前那座“九层妖塔”不同。
如果九层妖塔是吐谷浑王族使用的葬制,为什么只有这一位是这样埋葬的。
这和其他国家、民族的情况都不一样啊。
打个比方。
汉代的天子陵寝制度,从太祖刘邦开始,就形成了统一的制度,大家都是这样埋。
民间,从新石器开始就是竖穴土坑墓,上千年来都未曾改变。
现代都是火葬后埋入墓园,所以人都这样做。
葬制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一旦有制度产生,就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被新的制度替代。
因为对人类来说,死亡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是一件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
不只是华夏,外国也是这样。
埃及法老搞金字塔,不是只有一座,而是历代法老都会耗费人力物力去为自己打造金字塔,作为陵寝。
吐谷浑作为统治了青海三百多年的一个国家,王族怎么会没有个统一的墓葬文化呢?
面对陈翰的不解和疑问。
李教授和孔建文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回答。
他们并不是研究唐代墓葬的,对吐谷浑也没多少了解。
不过,这次带队的负责人,柯伟彬柯教授,给出了回答。
“作为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青海道的开拓与繁盛,与西迁青海的慕容鲜卑族的一支——吐谷浑有关。”
“从公元5世纪初建吐谷浑国至公元663年被吐蕃灭国,吐谷浑国历时三百五十多年。”
“吐谷浑国强盛时,是一个拥有东西四千里、南北两千里国土面积的强大区域政权,完全控制了青海地区,为丝绸之路青海道的开拓和经营,以及东西方贸易和文化交流做出了卓越贡献。”
“在其所连接的东西交通道路的沿线上,遗留下了大量重要遗迹。”
“其中,热水墓群是最重要的一个墓葬群。”
“从1982年8月开始,一直到1985年11月连续四年,发掘了着名的“血渭一号墓”和其周边50座小墓。”
“也就是你口中的“九层妖塔”墓葬,虽然这座墓只发掘了上三层,但是对整座墓特殊的九层柏木搭建的形制,考古所是有深刻了解的。”
“越是了解,其实对这座墓不但没有清晰,反而迷雾越来越多。”
“现已发现的都兰及其周围的吐蕃墓达上千座,墓群延伸至黄河及长江上游。”
“部分大墓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遭到马步芳工兵有组织的盗掘和破坏。”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青海文物考古研究所,就长期指挥和参与了都兰吐蕃墓葬的发掘工作。”
“截至目前,都兰吐蕃墓群已经发现的墓葬,总数达到了两千座以上!”
“其中我们所在的热水古墓群,就是最重要的一处,是青藏高原北部吐蕃墓葬最为集中的地区。”
“北岸有160余座,以血渭一号大墓为中心,沿山麓向两翼呈长条状分布,自西到东延伸约3公里。”
“南岸墓地,则与北岸的血渭一号大墓隔河相对,有墓葬三十余座。”
“从上世纪开始,北大考古文博学院、青海考古研究所对热水墓群曾经多次发掘,出土了大量碑铭、陶器、古藏文帛书、木牍。”
“通过这些文物,还有出土丝织品的技法及纹样等方面鉴定,古墓年代约为8世纪中期。”
“也就是说,虽然热水墓葬群最知名的大墓,1982年发掘的那座“九层妖塔”,是吐谷浑王族的大墓。”
“但是!热水墓群这边的两百多座墓葬中,大部分其实并非是吐谷浑鼎盛时期的王族墓,而是后来的吐蕃时期的墓葬。”
“血渭一号大墓的年代,是在公元6世纪左右,而热水墓葬群这边的墓葬,很多都是8世纪中期的墓葬。”
“这中间是有两百年断代的。”
“吐谷浑国,是在公元5世纪兴盛,然后7世纪政权就被从青藏高原下来的吐蕃人覆灭了。”
“不过,吐谷浑国政权灭亡了,但是吐谷浑人,吐谷浑部却还在,他们依附吐蕃生活,属于吐蕃国下属的部落之一。”
“并且在文化上,迅速的向吐蕃国靠拢了。”
“热水墓葬群里,有不少墓葬中都发现了用木牍书写的古藏文。”
“吐谷浑在历史记载上,曾经是有自己的文字的。”
“但是在这些热水墓葬群的高级墓葬中,发现的都是吐蕃国使用的藏文。”
“这也说明,在吐谷浑灭亡之后,吐谷浑人就迅速的吐蕃化了,融入到了吐蕃国之中。”
“虽然他们还是一个独立的部落,但是文化上却和吐蕃人迅速靠拢。”
“就拿我们现在正在发掘的这座墓葬来说吧。”
“这座墓葬从地面上的封土,可以看得出来,是梯形双复斗形封土,叠压在下层自然山体形成的梯形平台之上。”
“而从地面上的建筑,就可以看得出这座墓由混凝夯筑墙、石砌圈墙、墙外房基、动物陪葬墓、十字形陪葬墓等组成。”
“墓葬南平地上还有由马沟、牛坑、沟坑组成的组合陪葬献祭遗迹。”
“这些形制结构、附属遗迹以及空间分布,都与古藏文文献及汉文史料记载的吐蕃丧葬仪轨相吻合。”
“所以,虽然说热水墓葬群,是一处吐谷浑时期就存在,并且主墓葬乃是一位六世纪的吐谷浑过君主大墓。”
“但是,实际上埋在这边的附属墓葬,大部分都是吐谷浑灭国之后,残留下来的吐谷浑部落的贵族墓葬。”
“这些吐谷浑部族的贵族,在吐蕃国的统治下,早已经全面吐蕃化了,包括墓葬制度也全面学习吐蕃的墓葬制度。”
“只有那唯一的一座“九层妖塔”大墓,才是吐谷浑人自己的墓葬制度下的造物。”
“可惜,这种特殊的九层柏木搭建的墓葬,也许是吐谷浑国君才能使用的葬制,并且还没来得及形成制度,吐谷浑国政权就被吐蕃覆灭了!”
“这才留下了,这唯一一座九层柏木搭成的,深不见底的特殊墓葬!”
两百零三章 殉马坑
“也就是说,从墓葬的形式来看,就可以确定,这座墓应该是一座吐蕃国的墓葬,而不是吐谷浑国时期的?”
陈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主要学习和研究的方向是夏商周考古,最多再自己钻研了秦汉方面的考古。
再往前,或者再往后时期的考古,他就是门外汉了。
没办法,华夏的历史真的太漫长了,而且每个朝代的墓葬都很丰富,形制也不一样。
明清时期是一个风格,唐宋是一个风格,秦汉又是一个风格。
并且中间还夹杂着五代十国、南北朝这种民族交融时期的复杂丧葬文化。
想要一个人将华夏上下五千年的墓葬制度和风格都研究清楚,那是真的有些强人所难了。
在今天之前,陈翰还以为,这座新发现的血渭一号墓,是吐谷浑王族的墓呢。
毕竟,之前1982年发现的老血渭一号墓,也就是“九层妖塔”,就确认为吐谷浑国时期的王族大墓。
而这座新墓,距离老墓只有四百米的直线距离。
站在台地上,都可以直接看到那个酷似金字塔形状的“九层妖塔”!
任谁都会认为,这座墓也是吐谷浑王族的墓。
不对,严格来说,这座墓也确实是吐谷浑王族的墓。
不然不会埋在先祖旁边。
只是,这座墓并不是光荣的“吐谷浑国”时期的墓葬,而是吐谷浑政权灭亡后,残留的吐谷浑部首领的墓葬。
用汉人来打比方。
就是这座墓是清朝统治时期的汉人大墓。
虽然统治的政权已经改变了,但是人还是那些人。
只是这些在吐蕃国治下生活的吐谷浑部,已经没办法重现吐谷浑国的荣光了。
更没办法去继续使用吐谷浑国的君主葬制,只能用吐蕃国的丧葬制度。
移风易俗,这种事情不只是汉族政权会干,实际上其他民族的政权同样明白其中的道理。
没准在吐蕃国治下的吐谷浑部,都已经不会自己本国的语言和文字了,只会使用吐蕃话和早期的藏文。
毕竟吐谷浑人不像汉人,有长达数千年的文化底蕴,并且人口众多。
就算有外来部族将汉族征服,也只能放弃本国的文化,主动融入汉文明。
鲜卑人建立的北魏是如此,蒙古人建立的元朝也是如此,华夏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清朝亦然。
“可惜,没有九层妖塔可以挖了。”陈翰叹了一口气,兴致立马大减。
柯教授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陈翰。
对于这位所里夏商周研究室的新锐成员,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也不一定。”
柯教授笑着说道:“老血渭一号大墓,当年受限于技术问题,只清理了最上面的三层。”
“但是那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科技进步了,下面几层也并非是不能继续发掘了。”
“只是现在业内主流的看法,还是能不挖的就尽量不去挖,都保护起来,等到以后技术更先进了,再挖也不迟。”
“不然,以现在的水平,真要说挖秦始皇陵,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只是没这个必要而已。”
“我们这一代考古人,应该是看不到重启老血渭一号大墓的发掘项目了。”
“但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等你到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没准血渭一号大墓的发掘就会重启了。”
“到时候,你就能参与其中了。”
面对柯教授的安慰和鼓舞,陈翰是根本无动于衷的。
这种话,就和“核聚变还有五十年就能研发成功”一样,都是世纪骗局。
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技术水平够了,可以开挖一些保护的墓葬了?
这是一个无期的答桉。
至少在陈翰看来,未来五十年都不太可能会出现这种事。
除非哪天外星人来了,还送给了人类一堆天顶星技术,能够百分百无损坏的将地底墓葬的所有文物和遗迹都提取出来。
不然,以现在业内缓慢的考古科技研究速度,这真的是一件“有生之年”的事情。
“行了行了,这座墓的情况大家也都了解了。”
“继续开工吧!”
“这墓道还有一大片没清理呢!”
孔建文挥了挥手,打断了大家的谈话气氛,招呼着大家赶紧继续工作。
这座墓的墓道,和中原墓葬的墓道有一些区别。
中原墓葬的墓道,一般往下挖后,只有到接近甬道,也就是墓底墓门外的通道时,才会有台阶。
但是这座墓的墓道,从最上端开始,就是由一层一层的阶梯型组成的。
一边往下清理,陈翰一边在数。
光是东段墓道,就一共清理出九级台阶。
每级台阶都不甚平整,两端弯曲呈弧状。
台阶东西宽0.4~0.6、高0.2~0.26米。
台阶的表面中部踩踏较严重,较为光滑,可以看得出来,当年在建造这座墓的时候,是有很多工人频繁上下墓道,才会将每一阶台阶的中部,都踩的这么瓷实光滑。
而且,在清理墓道的过程中,陈翰他们在台阶面上,不止清理出了填土,还清理出绿松石、黑白圆石片、金片及铁块等。
部分台阶上还有红烧土及炭灰粒!
这说明,在墓道回填的时候,建造墓室的工匠,是真的有啥填啥,将周围能充当填充物的东西,全都塞进墓道里了。
“卧槽!有殉马坑!”
正弯着腰清理第九级台阶西侧的庄云鹏,突然发现了个明显不是台阶,反而像是一个大坑的痕迹。
在坑里,他看到了一个马头!
是真的马头,没有任何皮肤和肌肉,就只剩下头骨的马头!
他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高呼众人。
大家也迅速的就围了上来。
第九级台阶的位置,大概在墓道的中部偏上,离着甬道还远着呢。
在第九级台阶的西侧,居然会有个殉马坑,这还真挺特别的。
一般中原的葬制,殉马坑要嘛和墓室在一个水平面,要嘛就单独在墓室旁边再挖个坑,或者在甬道旁边,充当守门的作用。
很少见这种,在墓道中上段的旁边,挖个坑殉马。
“先把这个殉马坑清理出来!”柯教授当下立马吩咐道。
二百零四章 有些原始的丧葬文化
在一个奇怪的位置发现了殉马坑后,大家立马就围着这个殉马坑,开始清理了起来。
这个殉马坑还挺大的,南北长六米多,宽度也有一米多,应该殉葬了不止一匹马。
而且,在坑里还不只有殉马,还在坑内北部一角,凌乱堆放了一些青石块和树枝,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很快,坑内的殉葬情况就清晰了起来。
一共殉葬有六匹马,马的摆放很不规整,上下交错叠压,从南向北编号为1~6号。
其中1号马侧卧,颈旁有一块三角形红砂土砖残块,颈上系带,应该是战马。
2号马颈部严重弯屈变形。
3号马紧靠西壁,马头朝下,马头前有一块长木板,木板北端压着4号马头。
5号马头朝北,保存相对完整,其东侧有大量碎石块和树枝。6号马压在5号马下面。
至于这些马的性别,还有年龄,这得送去让专业人士鉴别,才能弄清楚。
不过陈翰猜测,这些马应该都是公马。
一般拿来殉葬的马匹,都是公马,是战马或者战车马。
至于年龄,应该也会在4到6岁之间,这个年龄的马相当于人精力最旺盛的25-35岁阶段,是最适合作战的年龄。
而就在他们忙着清理这个殉马坑的时候,负责靠近甬道那一段墓道发掘清理工作的青海考古所,也传来的消息。
他们在距离墓圹开口1.4米处,在墓圹中部填土内发现一具殉人骨骼。
墓圹,其实就是墓穴口的意思,相当于是在墓门旁边的填土里,发现的殉人。
殉人被盗洞扰乱,仅存下半身的骸骨了,现存人骨总长0.7米。
据推测,他应该是原本葬在甬道口,给墓主人守墓的,类似于南越国君大墓里的那个车夫。
只是这座墓已经被盗扰过了,盗墓贼在挖通墓道后,将其粗暴对待,并且在后续回填的时候,直接混着填土一起填进了墓道里。
根据仅存的下半身骸骨,以及部分从填土中又发现的其他散落骨骼,特别是牙齿,推断这位人殉的年纪,应该不超过16岁。
这么年轻,甚至还算是个孩子,就被殉葬了。
可见吐谷浑,或者说吐蕃国,依旧还保留着十分残忍的墓葬文化。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吐蕃国,实际上就是现代藏族的祖先。
在二十世纪初期的时候,藏族都还是奴隶制,而且还有用奴隶的腿骨、头骨制作法器、酒器的习惯呢。
在藏省博物馆里,能够看到一堆上世纪初期遗存下来的藏法师的法器,都是用人骨做的。
二十世纪都尚且如此。
公元八世纪的吐蕃人,能有多文明?
用不到16岁的少年来殉葬什么的,都是洒洒水拉!
“这个人殉,至少右下肢还保存完整的股骨、胫骨和足骨,左下肢残存胫骨和足骨。”
“这说明,至少他没有被拿来做啥吐蕃法器。”
一般来说,藏人比较爱用颅骨和胫骨、股骨制作法器,不太常用手臂上的骨骼来做法器。
主要是因为腿上的骨骼更长,更粗,更适合制作法器。
这位人殉的下肢健全,至少可以说明他生前还是没经历过这种残忍的事情。
这可能也和这座墓是吐谷浑部落的墓,而非吐蕃人的墓有关吧。
吐谷浑虽然也非汉人,是鲜卑族的一支。
但是至少鲜卑族是有过汉化经验的,当年南北朝时的北魏国,就是鲜卑族的拓跋部落建立的国家。
当时鲜卑人就接受了汉文化的熏陶,算是从游牧民族,变成了半游牧半耕种的民族。
到北魏后期,进入中原的鲜卑人,基本已经全面汉化了。
而吐谷浑人,虽然和拓跋部落不是同一支,但是在过去的几百年里,或多或少也是受到了汉文化影响的。
至少不会再玩游牧民族和高原民族那种血腥的人骨法器、酒器了。
当然,除了这一处人殉和殉马坑之外,在地面上其他祭祀建筑附近勘查的考古队员,也很快就发现了两处祭祀用的殉牲坑。
一处是K4,位于墓园外北侧,其西南角南距祭祀建筑F2的西北角5.69米,显然是用于祭祀的一个祭祀坑。
这个坑开口距离地表深处只有2.5米,平面呈现长方形,东西长1.2米、南北宽1米、深1米,坑壁为生土。
显然就是就地挖,然后就地埋的一个祭祀坑。
这应该是墓主人下葬后,后来的吐谷浑人为其进行祭祀时,新挖的殉葬坑。
坑内发现大量动物骨骼,多为肢解后分层放入坑内,经初步辨认,主要有骆驼、马、狗、山羊、鹿、鸡等。
这说明,此时的吐谷浑人,或者说吐蕃国,在祭祀文化上,和中原较原始的商周时期的祭司文化是很相似的。
当时中原已经是唐代了,唐朝倡导薄葬薄祭,一般祭司的时候已经很现代很像,就是摆供桌,送上三牲,在祠堂之类的场所祭祀。
祭祀完成后,这些贡品都还会拿回去吃,不浪费。
但是吐谷浑和吐蕃,却还保留着较为原始的祭司文化,和华夏先民们一样,进行大祭祀,直接挖个祭司坑,将祭祀用的牲畜埋进去,供地底的先祖享用。
除此之外,在墓圹东南隅的填土内,还发现了另一个通道连接着的殉牲坑。
这个殉牲坑因为经挨着墓圹,所以很难避免盗墓贼的盗扰。
在这个殉牲坑的附近,足足有四个盗洞,最近的一个盗洞,直接打到了殉牲坑上方。
可能是盗墓的人判断错误了位置,将殉葬坑当成了墓室,直接垂直打下来。
因为这个殉牲坑就在墓圹外,大抵应该是墓主人送入墓室封墓后,进行的第一次祭祀所留下的殉牲坑。
在这场祭祀结束后,才会将墓道封填上。
殉牲坑顶部南北向并排铺有棚木,这也是举行过一场祭祀的重要左证。
不过,由于盗扰破坏,只残存长短不一的10根棚木了,大致可以看出,原来应该是架在殉牲坑上方,用作是支撑上方泥土,防止塌陷。
而这座殉牲坑再往下,便是墓门所在的位置了。
找到了墓门,这代表着这座屡遭盗扰的大墓,对现场的考古工作者们,敞开了胸怀。
二百零五章 盗墓贼的痕迹
“找到墓门了?”
一听说找到墓门了,正在清理东侧墓道的社科院考古所等人,全都精神起来了。
这还清理啥墓门啊!
赶紧去凑凑热闹啊!
在柯教授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墓园内赶。
顺着青海考古所下挖出来的通道,大家很快就来到了一面照墙之前。
“照墙”是为介于墓道与墓圹间的多曲墙。
这面墙东高西低,是从墓道两侧的封土围墙向西围合墓道、甬道的一道围墙。
简单的说,就是一面从墓门左右两端,衍生出来的墙,紧挨着墓道,作用就是做支撑固定的,估计也有几分美观的作用。
而在照墙中间,便是甬道与墓门了。
甬道与墓道相接,是进入主墓室的通道,同样东高西低。
甬道南北两壁均为石块垒砌,与照墙共用,石层间夹有穿木,两壁有二层台、三层台,总高2.26米。
甬道顶部为木石结构,即两层棚木中间铺一层碎石层,非常的坚固,不容易塌方。
“这座墓用了很多棚木来做顶啊,这方面其实还是和九层妖塔有些相似的。”陈翰好奇的说道。
所谓棚木,其实就是一根根圆木排成一排搭建起来的“圆木板”,这玩意在中原墓葬中,是较为少见的。
中原的墓葬,要嘛像那种竖坑土穴木,不用木头来搭棚顶,墓室内的墙壁或许用石头砌,或许干脆就保持原本泥土的样子。
只是在封顶的时候,用一排顶盖板,将墓室盖上,然后回填。
要嘛,就是后来更加高级的墓,用石头或者砖头搭建,搞得和个地下宫殿一样。
只有主墓室内,会用柏木来做“黄肠题凑”。
但是黄肠题凑和这种直接用木头搭棚,做支撑结构的形制是不一样的。
黄肠题凑更多是起装饰作用,是在主墓室里塞满柏木,将主棺包裹在中央,是一种“显贵”的葬制,而非搭建墓葬的材料。
而这座墓里的棚木,大部分都是用来搭建墓穴的。
那些殉牲坑的坑顶,是用棚木搭建的。
这甬道的顶部,也是一层棚木做顶,然后铺一层碎石,再铺一层棚木。
这就有“九层妖塔”的感觉了。
九层妖塔,就是用柏木,一层一层搭出来的一个塔,也是用木头做主要的建造墓葬材料。
只是建在出来的墓葬,有些特别而已。
“看来,吐谷浑人虽然放弃了九层妖塔那种葬制,但是也没有完全抛弃传统,在建造墓葬的时候,也会大量使用木头来做原料。”
柯教授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来啦?”青海考古所的副所长李春潮热情的招呼着他们,往墓门那边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介绍道:“墓门位于甬道中部,由紧贴甬道两壁的门框和板门组成。”
“门框则由南北侧两组东西并列的方木立柱组合而成。”
“简单的说,这个墓门就是个木板加圆木组成的。”
“而且墓门不大,高度只有一米多,宽度更是只有七八十厘米吧。”
“就算是一个成年人通行,都很不方便,需要弯腰才能进入。”
“我估计,这个墓门应该是里面墓室啥的都建好了,棺木都放进去之后,才最后修的。”
“这样做有一个好处,能防止盗墓贼将墓主人的棺椁啥的盗出来。”
“不过,盗墓贼向来对墓主人的棺椁也不会感兴趣,只对里头的随葬品感兴趣。”
“而且他们一般都不走正门,直接一个盗洞打到主墓室里。”
“这个防盗手法,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墓门面前,李春潮指着墓门上的一个洞说道:“不过也是有盗墓贼走正门的。”
“因遭盗扰,板门上部木板有的被损毁,中部木板局部已糟朽。”
“板门上原有泡钉装饰,甬道底部曾发现锈蚀严重的铁泡钉帽。”
“应该是曾经有过一伙盗墓贼,从甬道进入,将墓门上部破坏了,但是为什么要破坏墓门的上部,有些不好理解。”
“你说要进入里面吧,破坏底部显然更方便。”
“而且这个墓门是木板制作的,用铁钉铆合固定,只要将铁钉铆拔了,就能卸下木板。”
“没必要这样去破坏啊,将上部破坏了,难不成盗墓贼通过这个洞,跳进去?”
“可是这个洞这么小,好像也没办法容纳成年人进出吧。”
李春潮摸着下巴,十分的无语。
这座墓已经发现了很多盗洞了,从墓道一直到主墓室上方,有七八个盗洞。
以盗墓贼的水平,何必走正门呢,就算走正门,又为什么只是在门的左上方打个洞?
“或许,这个洞是用来运送随葬品的?”
孔建文比划了一下洞口的大小,不确定的说道:“一个盗墓贼通过盗洞进入墓室,另一个盗墓贼则从甬道进入,在墓门外等待。”
“等进入的盗墓贼搜刮完随葬品了,就通过墓门上的这个洞,将贵重的金银器递出来?”
“然后里面的盗墓贼从盗洞原路返回,外面的盗墓贼则从甬道上的盗洞原路返回?”
“何必要搞得这么麻烦?”李春潮不解的说道。
“因为盗墓贼之间,也怕黑吃黑啊!”孔建文摊了摊手:“你看,古代搞盗墓的,要嘛是同乡,或者干脆就是父子。”
“就算这样,黑吃黑的事情还屡见不鲜,我们在不少被盗墓穴里,都发现了盗墓贼的骸骨。”
“为了防止这种黑吃黑的行为,不管是下墓葬的,还是在上面留守的,肯定都要防一手。”
“如此一来,两个人为团体的盗墓贼,利用这种分头行动的方法,就最为保险了。”
“两个人都下墓葬,但是一个在墓室里,一个在墓室外。”
“里面的人搜刮完财宝后,递出来给外面的人确认。”
“然后两人都要从不同的盗洞返回地面,耗时也几乎都差不多。”
“这样就避免了任何一个人想要将对方弄死在墓室里,独享财宝的可能!”
李春潮还是不解:“那没有人在上面拉绳接应,这两人怎么从盗洞爬上去?”
所谓的黑吃黑,通常就是下墓的盗墓贼,在将随葬品从盗洞送上来后,上头接应的盗墓贼直接将绳子松掉,然后回填土,迅速将下面还没上来那个埋地下。
“你傻啊,这座墓又不深,从地面建筑下到墓室,也就两三米的深度!”
“这个深度,以唐宋之后的水平,做个梯子不就行了!”
“那有梯子的话,一个人不就可以干了,用不着两个人啊?”李春潮继续追问。
这回,孔建文哑口无言了。
“...也许有什么事,必须要两个人合力才能做呢,或者两个人关系非常好,是兄弟俩呢。”
“总之,我就是提出个可能而已!”
二百零六章 那个小盒子才是永远的家
关于为什么墓门上会有这样一个被盗墓贼破坏的洞,考古人员们显然是没办法找到答桉了。
除非当初弄出这个洞的盗墓贼复生。
这个话题被略过后,大家谈起了一个更重要的话题。
“怎么进入墓室?”
“要从墓门进吗?”
一般来说,在类似地宫一般的墓葬。
比如两汉时期的部分诸侯王陵,唐代到明清时期的部分保存完好的石砖墓,在墓门还在的情况下,考古工作者们,也会以不破坏墓葬为首要目的,从墓门直接进入墓室进行发掘清理工作。
最出名的,就要数郭沫若的定陵发掘了。
当初要发掘定陵的时候,一开始郭沫若和吴晗是决定先找墓道,然后从墓道进入,打开墓门进入主墓室。
计划是计划的挺好。
但是在第一步的时候,就受到了挫折。
虽然定陵有成片的地面祭祀建筑,但是这墓道在哪,还真不好找。
郭沫若带人找了几个月,挖掘了多个疑似“定陵口”的地方,都没找到墓道。
差一点,郭沫若就决定,干脆不找墓道了,直接从上往下暴力挖掘,直接把地面全强拆得了。
还好,就在要下这个决定之前,墓道口找到了。
不然,现在定陵别说还有地面建筑了,恐怕就连地宫都没得参观了,全得夷为下陷十来米的平地。
不过找到墓道后,郭沫若和吴晗带领的发掘团队,进入定陵就没有造成多少破坏了。
虽然,很多珍贵的文物,在遇到空气后,就迅速氧化消失了,导致文物损失惨重。
但是整个地宫,是完好的保存了下来,可以让后人进入参观,看看明清时期的皇帝陵寝是如何建造的。
上次陈翰他们参与发掘的南越王陵墓,也是如此。
主要以进入地宫进行发掘为主,不破坏地宫的整体建筑,这样可以在发掘完成后,将地宫做成博物馆供游客参观。
但是,这次这个新血渭一号墓的情况不一样啊。
这个新血渭一号墓的墓门,太小了。
只能容纳一个人弯腰来回进出。
如果要搬运转移里面的随葬品,都通过这么墓门来进行的话,会非常麻烦,甚至很多随葬品也许都带不出去。
说起这个话题。
李春潮胸有成竹。
“之前我们已经考察过了。”
“墓室由主室和北1、北2、南1、南2四个侧室构成的。”
“从上面的勘查情况来看,墓室均为木石结构,平面呈长方形。”
“墓室顶部铺南北向的棚木,四壁均为石砌,石层间夹有方木。”
“墓室的北、南、西三面与墓圹间为土坯与碎石混合砌筑。”
“主室与侧室、相邻侧室间均以土坯与碎石砌壁相隔,主室与侧室间有通道相连。”
“简单地说,就是每一间墓室都与主墓室相连,并且墓室的上方,用来封顶的全部都是棚木。”
“我们没必要走墓门,只需要将各个墓室上方封顶的棚木都取掉,然后像发掘土坑竖穴墓一样,直接作业就行!”
理解!
孔建文点点头。
这操作他熟啊!
就和发掘大部分先秦时期的墓葬一样,直接从上往下挖,然后挖到顶盖板后,掀开盖板,就直接进入墓室,可以开工了!
这方面,社科院考古所绝对够专业。
“行,那就这么办吧!”
这座墓并不深,从地表到墓室棚木顶,大概也就只有两三米而已。
而墓室的深度,根据甬道和照墙的高度来判断,大概也就在2米到2.26米左右。
这算是一座比较好挖的墓了。
得力于这是一座吐谷浑部落的墓,而非汉墓。
所以哪怕是吐谷浑部落的贵族,乃至王族,他们也没有像中原贵族那样的习惯,动辄就是往地下挖十几米深。
嗯,可能也有没那个技术有关系吧。
想要在地底十几米深的地方,开凿出一片一两百平方米的中空墓室,这可是个技术活。
怎么保证上面十几米厚的土层,能够不塌陷?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选址水平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古人看重“风水宝地”,一方面是真的有玄学的加成。
一方面也是要注意地形。
有的地形,你下挖十几米,绝对会塌方的。
但是有的地形因为中间有岩石层承重,却可以做到相安无事。
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随随便便往下挖个十几二十米,就能建个墓的。
像赵胡的南越国君墓,之所以能挖那么深,就是因为他的墓一半都是建在岩石层里。
是挖到了地下近二十米深的岩石层后,依靠着岩石层,往里凿出了个墓室,并且用了大量的石块。
据统计,整个南越国君墓,用了七百多块两米长的巨石来做墙壁、承重、顶盖,这才避免塌陷的危险,才能保存两千年还那么坚固。
即便如此,南越国墓的一半范围,也是直接用的岩石层当承重。
对华夏人来说,这就是以千年为单位积累下来的施工经验。
全世界,只有华夏古代贵族的墓穴,能够埋的这么深。
帝王级别的陵寝,都是在15-20米的土层,甚至有的时候会深入到20多米!
这,都是历代专门挖陵寝的人,一代代总结出来的经验!
就是,这些会建帝陵的人才,到现在基本已经绝迹了,技术也早就全失传了。
不过就算有技术,在现代也没啥用了。
现在都是火化。
不管生前地位多显赫,多牛逼。
死后只有那个小盒子才是永远的家。
最多,也就只能选选死后葬在哪个公墓。
顶天了,算你是牛逼到不行,能葬进八宝山公墓,那墓地也就几个平方。
而且下挖一米都不到。
这种在地下十几米的地方建地宫的技术,在现代已经失去意义了。
“怎么说,先清理主墓室吗?”
“那必须的啊!”
柯教授与李春潮相似一笑。
一座墓室,肯定是主墓室最重要了!
李春潮干咳了一声,故作严肃的说道:“考虑到这座墓遭受到了严重盗掘,被盗了七百多件文物,主墓室绝对是重灾区。”
“所以我们先发掘主墓室吧!”
“大家都动起来!”
二百零七章 我棺椁呢?
发掘主墓室,首先要做的就是将主墓室上面的棚木全部揭掉。
实际上,因为墓室遭遇过多次盗扰的原因,墓室上用作封顶的棚木,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现在顶部棚木的保存情况较差,一部分腐朽塌陷,一部分已经消失了。
根据残存状况,可以推断出,原来应有19根棚木,粗细交错并排平铺。
每根棚木的直径在0.2~0.4米左右。
不管是粗细还是长度,都不能和九层妖塔的柏木比。
至于木材就更别提了。
虽然具体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来这些棚木是啥木材。
但是可以肯定,不是贵重的柏木。
考古工作人员,对其他的木头可能分不出来,但是柏木绝对是一认一个准。
因为柏木在很长时间里,都是古代帝王必选的墓葬用木。
黄肠题凑的标准用木!
将基本没剩下多少的主墓室棚木都拿开之后,从上往下看,主墓室内的情况,就映入了大家眼帘。
主墓室里是用石砌的四壁,在石层中间,还夹铺了方木。
感觉用石层+木层搭建墓葬,是吐谷浑部族的一种传统习俗。
东西两壁各有四层方木,南北两壁各有五层方木。壁面相对平整,局部略有塌陷。
主墓室的东壁,便是与甬道和墓门相连的位置,墓门就在东壁上。
从这点也可以看得出来,这座墓不是中原汉族的大墓。
因为没有汉人文明那种坐北朝南的特点,主墓室的朝向是坐西朝南,在南北两侧各有过道与侧室联通。
这和南越王墓那种主墓室坐北朝南,在东西两侧建造侧室的样子不一样。
不过在墓室内,又有一些明显是受到中原文化影响的样子。
例如,在主墓室四壁,陈翰就发现,原来应该皆有斗栱类木结构。
斗栱,这是华夏木构架建筑结构的关键性部件。
一般只有华夏文化中的建筑,才会打造斗拱。
哦,还有小子日过得不错的那个国家,将唐式风格的建筑学去了。
奥,还有隔壁朝鲜,同样将明朝的建筑风格学去了。
那应该这么说,只有在华夏文化影响下的民族,才会这种中式建筑独有的斗栱。
而这座吐谷浑王族墓葬的主墓室内,居然在四壁有斗栱类木结构。
这说明他们的文化,肯定是受到当时的唐朝文化影响了。
想想也正常。
吐谷浑部族的位置,当时和大唐是邻居。
而且经常还要挨揍,被大唐打,不少领土在唐和吐蕃之间来回被争夺。
唐朝鼎盛时期,吐蕃都被赶回青藏高原了。
不过吐蕃鼎盛时期,唐朝的安西都护府,整个西域加河西走廊,也被吐蕃拿下了。
两国之间,爱恨交织了上百年,互相之间的文化其实都有影响到对方。
大唐也接收了不少吐蕃国的文化,在金银器的制作方面,很有“胡”风。
不过很可惜,主墓室内的斗栱类木结构,因盗扰损毁的非常严重。
只有东、西壁的木结构保存相对完整。
由下部的立柱、中部的托木和上部的出跳横梁三部分构成。
也正是这三部分结构的发现,才让考古队笃定了,这玩意就是斗栱,不是啥吐谷浑自己弄出来的木结构。
仅存的两根立柱,充当起了支撑棚木的作用,估计原来建造主墓室的时候,是真的将这个墓室当成人活着的时候住的“房子”来建造的。
这才有横梁、立柱、斗拱等结构。
这些出跳横木、托木、立柱等残存的木结构,虽然保存的情况较差,但是因为年代距离现在相对汉代还是比较近的。
所以木结构表面的红彩漆,都还保存了下来。
“嘿,有壁画欸!”
跳进主墓室里,正围着主墓室墙壁四周观察的柯教授,刚惊喜没几秒,表情就又平静了下来,叹了口气:“主墓室四壁均绘有壁画。”
“可是大多都脱落了,只有局部残存在北壁和东壁上。”
“壁画的内容已无法辨识,仅见一些黑彩和红色线条。”
伸手在这些残留的壁画上轻轻抚摸,甚至还凑近鼻子闻了闻后,柯教授又肯定的说道:“这些壁画的地仗层,应该是白灰层与草拌泥层两层。”
所谓的地仗层,就是基础层,简单地说,就是在壁画绘画之前,往墙壁上涂的打底层。
类似于房子装修的时候,要先上一层腻子和水泥,将裸露的砖头覆盖上。
然后,再用画笔和颜料在抹平抹白后的墙壁上作画,留下颜料层。
可惜,颜料层已经脱落了,地仗层直接展露在了四壁上。
柯教授很是认真的打量了一番墙壁上残存的壁画后,确定道:“壁画的施工技法与中原地区的唐墓壁画相似。”
“这说明吐谷浑,或者吐蕃国在绘画方面,也是和唐朝有广泛密切交流的,并没有自成一派。”
想想也正常。
吐谷浑也好,吐蕃也罢,之前都是游牧民族。
只是一个在青藏高原上游牧,一个在青海这一块游牧。
指望游牧民族有啥代代相传的壁画技艺,那不是闹呢嘛?
实际上整个东亚的文化圈里,只要有壁画的,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华夏中原文化的影响。
北边的朝鲜、日本,南边的越南、泰国,在宫廷绘画和壁画方面,都是从中原文明这边学来的。
当然,唐朝的时候,汉人的壁画技巧,也融入了很多从西域传来的风格和技艺。
莫高窟的壁画,很多就是华夏与西域技巧互相交融之下,诞生的独特壁画。
唐朝之后,这种壁画技艺也渐渐不再兴盛了,取而代之的是宋明时期高度发达的写意水墨画。
可以这么说。
汉代,是华夏壁画发展的一个新起点,而唐代,则是华夏壁画发展的最巅峰。
唐代之后,壁画这种艺术形式就渐渐开始衰弱,到明清时期远没有水墨画重要了。
很多唐代墓葬中,壁画精美的都让人叹为观止。
可惜,这座同样使用了唐代壁画施工技法的吐谷浑墓,却没有将精美的壁画留下。
不过,大部分考古队员,此时已经没有功夫去关心这些残破到都看不出来画了啥的壁画了。
他们更关注另一件事。
“我棺椁呢?”
“那么大个棺椁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