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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权奸全文阅读

作者:燕歌豪气     盛唐权奸txt下载     盛唐权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1.香消玉殒

    藏金窟里是成柜成柜的金银珠宝,我成了富可敌国的人!

    从天而降的宝金银珠宝让李岩脑子一片空白,人也变得有些呆呆傻傻,猛掐了自己一下大腿,真疼,确实是真的,不是在梦里。

    “这些金银珠宝都是夫君的,跑不了,我们上榻去歇息一会儿。”梅姬眼中贮满了温柔,拉着李岩走过金银珠宝,掀开门帘,走进石室。

    里面是间四四方方的石室,也有石桌石椅,床榻屏风,不知哪来的清风阵阵徐来,李岩深深吸了口,感觉精神倍爽。

    梅姬轻轻拉过李岩,四目相对。

    青丝轻轻挽起,梅姬在发间挽上一个髻,斜插上一支镶嵌珍珠碧玉步摇,一双眼犹如养在白水银里的两丸黑水晶,清澈明亮,微微抿起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兰的气息呵在他脸上。

    梅姬素颜似水般的温柔,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令牌,非金非玉,上面刻着神秘的符篆:“夫君,这是我家传的宝贝,可避邪驱凶,作为我俩定亲的信物,你贴身收好。“

    李岩接过来,入手温润,还没时间细瞧,听见梅姬樱唇轻启:“我带你去瞧瞧这间石室里的宝贝。”

    石室里还有宝贝?李岩已有些麻木,木偶般点了点头。

    李岩心中涌起了怜惜之情,拥着梅姬走向门口。

    门边有具绿釉陶橱,梅姬打开柜门,取出一具弓弩来:“夫君请看,诸葛连弩。”

    黄桦弩臂,反曲弓身,青铜悬牙,那弩特别之处在于上面有个箭匣,没有望山,箭匣上面有个青铜扳环,岁月给它留下了斑斑锈迹,李岩心神激荡,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诸葛连弩?

    弩相对于弓,射程远,威力大。一般的弓手临敌张弓不过七次。而这诸葛连弩只需扣动扳机,可以连射十矢!如再加以改进,那连弩的威力,想想都让人激动。

    李岩把箭矢拿在手上,反复把玩,发现它后半段两边剔有凹槽,这是在利用空气动力维持平衡的原理,还很科学,此时李岩心里暗暗称奇,心神俱都沉醉在连弩灵巧的工艺上。

    “这是可装十矢的诸葛连弩,共有九具,不过年代久远,不知还用不用得?是不是已损坏?”这是个好机会,梅姬咬牙一拉扳环,扣上弦后,眼睛朝外虚瞄了一下,左手稳稳地托着连弩,手指熟练地扳动悬牙。

    “咻!”一枝箭矢呼啸着飞出。

    小蛮守在那些珠宝首饰旁边,火光摇曳中,映得珠光宝气。此时,她左手挑了一金步摇,右手选了支绿玉簪子正爱不释手,脸上满满都是贪婪的神色,浑然不觉梅姬与李岩在里面已云雨一场。

    “啊!”一片声响过后,小蛮左胸中了一箭,箭矢穿胸而过,带起一蓬血雾,她往后踉跄地退了几步,倒在那打开的绿釉陶柜上,鲜血如泉,喷溅在那些翡翠玛瑙之上,看着让人心惊肉跳。

    “诸葛连弩是好的?夫君,岩哥儿,奴家……奴家错……错杀了小蛮。”梅姬惊慌失措,手中的诸葛连弩“哐当!”一声跌落于地,转身扑进李岩的怀抱。

    “小蛮!”李岩失声喊道,推开梅姬,狠狠地瞪她一眼,急步跑了过去。

    被李岩狠厉的眼神一瞪,梅姬脸上显得又是惊恐又是害怕,看李岩奔向小蛮,她脸上慢慢浮出笑容,今后小蛮就不会和我分享夫君和财宝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都是太平道的。

    梅姬转过身去,石室门边露出一截灰色的衣服。

    背上忽然如被针扎,梅姬继而一片麻木感袭来,而且扩散得很快。

    我还是漏算了,梅姬脑海中是如潮的念头,冷霜儿是李岩的影子,她也真能忍,在最后才出手。

    兄长,我忍辱报仇,苦心图谋,想要通过李岩传道,可人算不如天算,太平道,从我这儿就要失去传承了。

    我就是死,也要你们为我陪葬,梅姬踉踉跄跄扑倒在床榻,掀开枕头,对着石榻头上一块云气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狠狠一按,那儿沉了下去,又慢慢浮了上来,梅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过枕头,翻过身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轰隆隆!”石室剧烈地抖动起来。李岩正抱着已近断了呼吸的小蛮,呆呆不知所措。

    一道灰色的影子疾如闪电,奔了出来,正是冷霜儿,一把拽住李岩:“岩哥儿,将小蛮放下,快随我走。”

    事到临头,李岩清醒过来,摇了摇头:“霜儿,走不了,断龙石一下,藏金窟就是一座坟墓。”

    “梅姬,她在哪儿?”李岩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忽然激动地嚷道。

    一提起梅姬,冷霜儿气不打一处来:“还提那个贱人干吗?她射出弩矢的时候,手不抖,眼不花,你瞧瞧一箭正中小蛮的心脏。”

    巨石落下,密集如雷的声音停止了,冷霜儿觉得李岩变得有几分陌生。

    “你将梅姬怎么了?”李岩声音冷冷地,就像行军途中冰冷的雪。

    冷霜儿心有些隐隐的痛,难道你没看见梅姬转过身就破颜为笑,暗藏祸心?

    “为了你,我杀了她。”冷霜儿一口气堵在心里,此时的话语简明扼要,也不愿多做解释。

    李岩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追悔莫及的神情,自怨自艾道:“都是我的错,不听你的吩咐,把持不住,结果害了梅姬的性命。”

    “梅姬刚射杀了小蛮。”冷霜儿的声音很理智。

    如果不是我与冷霜儿有情在先,她也不会下手这么狠辣,直接取了梅姬的性命。

    可怜的梅姬,刚刚将这个惊天的财富宝藏和她的身子交给我,就香消玉殒了,她误杀了小蛮,报应来得这样快?

    冷霜儿杀了梅姬,将我的一切都毁了,权势、财富、美色都如过眼烟云,穿越的人生就在山洞结束。

    我唯一能做的是在洞壁上画些未来科幻的画面,UFO和我的形象,让后人瞎猜中国人是不是来自外星球?

    报应来得这样快,终有一天在这石室中再找不到食物,几天过后,饿得奄奄一息的我,也会和冷霜儿一块儿下黄泉的。

    李岩默默地走到床榻边,替梅姬整理好她的头发,拢好她的衣衫,把她抱到甬道边,与小蛮并放在一起。

    鼻子嗅到清新的空气,冷霜儿已经在藏金窟四处寻找出路了。

    李岩默默不语,将一个装着瓶罐酒壶的陶柜掏空,喊道:“霜儿,来帮帮忙。”

    冷霜儿过来一看他的举动,冷冷道:“她们死都死了,就用石头将她们掩埋了。”

    幽幽叹了口气,李岩道:“人死为大,你忍心她们美丽的容颜被石头压坏么?”

    绿釉陶柜被二人抬到石门外,李岩将小蛮放进陶柜,让她坐着,回过身来,已看见冷霜儿用磁石吸出吹针,小心将它放入吹筒。

    “不许你碰她的身子。”冷霜儿赌气道,抱起梅姬放入陶柜,将柜门严严扣住。

    这会儿李岩极度讨厌冷霜儿,李岩再也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默默地向床榻上走去,他觉得累,临死前想好好休息。

    冷霜儿感受到李岩那冷漠的态度,两人同处一室,有了隔阂,彷若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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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绝处逢生

    “岩哥儿,快起来吃饭!”正在石榻上酣睡的李岩被冷霜儿摇醒。

    米饭的香味四溢,李岩饥肠辘辘,被饭菜香味勾动,便睁开双眼,神奇地看见冷霜儿端着一碗白米饭,还有一碗老腊肉。

    接过米饭,李岩将它放在石桌上,扒拉了两口,忽然停住了。

    火把全熄了,石室顶上镶着几颗夜明珠,泛出柔和的白光,石室就像浸在中秋的月色里。

    冷霜儿坐在石凳上,手托着腮,星眸一瞬也不转,正静静地看着他狼吞虎咽模样。

    “霜儿,你吃了没有?”李岩蓦地感觉有些温柔包裹着自己。

    静静的也不言语,冷霜儿只是摇了摇头。

    “我吃饱了,你不嫌弃岩哥儿的口水,接着吃。”李岩将白米饭推到她面前。

    岩哥儿有了精神和斗志,比我吃下这碗米饭还香,冷霜儿心里贮满了月光一样的温柔,何况,这一夜都未过去,我也不饿。

    肚子本就不饿,有了粮食就有活下去的希望,李岩精神好起来了,轻轻笑道:“霜儿师傅,我们在石室里练就一身绝世武艺再出去,再收几个小弟子,开宗立派。”

    “这儿只有我俩,那儿去找小弟子?”冷霜儿一脸疑惑。

    “这些弟子年龄至少得相差两岁,一个个从你的肚子里钻出来。”李岩调笑道。

    “你答应过我什么?我还等着你的六礼呢,可不能就这样随便嫁给你。”冷霜儿为了让他恢复斗志,轻轻一嗔,别有风情。

    “走,带我去瞧瞧你发现了什么?”李岩站起身来。

    石室北边,有处粮仓,李岩一看那规模,与冷霜儿吃个两三年没问题,心中大定。

    撑死了我和冷霜儿生七八个孩子再出去,教他们数理化,弄一帮子穿越者的后代。

    石室西边,有条暗河,水流甚急,石壁上挂着一付渔网,那渔网不是用来撒的。而是用来拦的。

    还可以拦捕一些鲜鱼鲜虾!

    断龙石放下,藏金窟成了死地,设计机关的应该有个绝处逢生的念头,不然不会放一张渔网在这儿,与外面应该有小路相连,守着一堆金银吃个两三年,也逃不过一个混吃等死的结局。

    暗河的水声哗哗,夜明珠的光落在河面,有点波光粼粼的感觉。李岩望着这条暗河若有所思,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莫非这条暗河就是出路,看它的走向,说不得与谷口那处深潭相连。

    “霜儿,我要下水看看。”李岩边说边开始脱衣服。

    冷霜儿一下拦住了他:“岩哥儿,别下去,看这水流湍急模样,你下去,指不定冲到哪儿去。”

    “我下去试试,万一不小心被冲入暗河,这世上也少了个讨你憎恨的小贼,也省得你看小贼不顺眼,又动手杀人。”李岩心里本就有些疙瘩,这话脱口而出,如刀子般剜人的心。

    冷霜儿一听,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岩哥儿完全毫不爱惜自己,将我对他一片良苦用心全当成了驴肝肺。

    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旋,冷霜儿惨然一笑:“岩哥儿,在国子监的集会上,你后背那一刀就是我刺的,今日就还给你。“

    说罢,眨眼间,冷霜儿一个箭步,纵身跃入湍急的暗河。

    “霜儿!”李岩伸手抓了空,暗河似一条冰冷的巨蟒,一口就吞掉冷霜儿,只留下微微泛着珠子白光的水面。

    难过地蹲了下去,李岩呆呆地,喃喃自语:“我说系根绳索下去,那样安全,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扑通!”一声,暗河边已没有李岩的身影。他也跟着冷霜儿跳进了暗河。

    河水寒冷彻骨,霜儿在暗河里一定孤孤单单,冷清寂寞,岩哥儿陪着你。

    石壁溜滑,暗河深有五尺,头伸出水面,就碰到顶了,口鼻都露不出水面,那么长的距离,怎么呼吸都成了问题,会有路通向外面么?

    水流湍急,李岩被冲下了十几步远,干脆就放弃了,随波逐流。

    在冰冷的河流下,李岩窒息得快要昏迷,脑子中最后模模糊糊有个念头,我的尸首能冲到霜儿的身边么,陪着她,再也不惹她生气了?

    暗河水流湍急,突然发现水面下黑黝黝的一块,那是霜儿么,李岩奋力摸了过去,有棱有角,不是霜儿,是冰冷的石头。

    水流变得缓慢,这是一块隆起的回水石。

    左侧水面下模模糊糊有个身影。

    肺憋得都快炸了,李岩吐出一连串的水泡,游了过去,被人抓着胳臂,一下子提出水面。

    呼吸变得畅快许多,一片青蒙蒙的光洒下来,李岩定了定神,转目四顾。

    一个少女星眸皓齿,头发湿答答的还滴着水,只是那脸色青白,被夜明珠的青光所照,透出一股子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不是冷霜儿,她是谁?

    她这么快就成暗河的神灵,这是她水下的宫殿么,岩哥儿就是变成了鱼虾鳖精,也要在她身边环绕。

    李岩小心翼翼唤道:“你是霜儿么?”

    冷霜儿一下扑入他的怀中,捏着粉拳不停地敲在他的肩上,哭泣着道:“呜呜,你就那么傻,呜……知道这暗河凶险,干嘛也不要命地跳下来?”

    “我怕你躺在暗河里一个人冷冷清清,魂灵也没个人说话,我怕你只能听见寂寞在唱歌,故意来讨你的嫌……唔……唔。”霜儿脸上冰冰冷冷,红唇却如烈焰一般炽热。

    良久,紧紧相拥的两人才分开。

    为何这儿还有光?顶上有颗夜明珠,李岩开始观察这处石穴,石壁齐整,像是人工斧凿出来的。

    “霜儿,四处摸摸石壁,看有没有机关,这就是逃生之路。”李岩声音里充满了欣喜。

    那儿有个石窝子,李岩手伸了进去,摸到冰冰凉凉的把手,感觉得到上面锈迹斑斑。

    会不会年久失修?李岩用力往下一拉。

    过了一会儿,可是水面还在慢慢往上涨,冷霜儿拔出腰间横刀,取下刀鞘递给李岩:“岩哥儿,这刀鞘下面有孔,是我水下逃生的工具,给你用。”

    冰冷的河水淹没了李岩口鼻,李岩猛吸了一口气,用拇指将那孔堵住,递给冷霜儿,眼下只有听天由命。

    “水退了!”冷霜儿惊呼道。

    水退得很急,水面下降迅速,彷佛潮水一般,不一会儿只淹过小腿,回水石也露了出来,上面刻有几个很深的字,“绝处逢生,逆水上行。”

    机关,闸门,泄洪,分流,想来就是这个道理,李岩对还有些不敢相信的冷霜儿道:“走喽,先烤干衣服,然后背着金银财宝出洞。”

    冷霜儿瞧着李岩神采飞扬的俊脸,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出去又要招蜂惹蝶,我倒是希望与他一辈子呆在这里,他是完整地属于自己……

    半个时辰后,李岩在石室内寻了个大木盆,挑了些价值连城的珠宝和三具诸葛连弩放在里面。

    冷霜儿取了几颗明亮的夜明珠带在身上,对李岩道:“夜行时用得上。”

    浪刃给了冷霜儿,折铁刀悬挂在李岩腰间,裤脚高挽,缓缓推着木盆往上走去。

    走了一程,前面隐隐有亮光,两人心里蓦地溢满了喜悦。

    洞口附近也有处石穴,不过是自然形成的,也没夜明珠,李岩心道,这儿怕是封路的机关吧,果然摸到了青铜把手。

    外面是个小潭,有挂细瀑,潭边青苔爬岸,野花似星星般散落,外围被一片青翠幽邃的松林环绕。

    四月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和和的,李岩与冷霜儿将木盆抬到岸边。转身飞快地跑到洞口,拉下青铜把手。

    水面慢慢地涨了起来,直到把洞口淹没,李岩才放下心来。

    藏金窑中,那个装着小蛮和梅姬尸首的绿釉陶柜,柜盖轻轻被顶开一个缝隙,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素手儿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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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搬运

    藏金窑内,绿釉陶柜被缓缓推开,梅姬费力地从陶柜爬出来,太平道不是炼丹画符的天师道,采药治病救人,也是道传的内容,有一次在采药的时候被毒蛇咬了,被师父救了回来,用药施治后,身体就有了一些抗毒性。

    中了冷霜儿的毒针,梅姬细想其中的原因,能够侥幸不死,全靠那次被毒蛇咬了。

    梅姬孤零零地站在藏金窑中,夜明珠青朦朦的光让她感到冷,心中感叹,满洞的金银珠宝比不上岩哥儿在身边。

    还是低估了冷霜儿,有她在岩哥儿身边,我传道的大事难酬,就是不杀我,也会将我当洪水猛兽一样防着,龙困浅滩。

    因为我动手杀了小蛮。

    我该何去何从?李岩与冷霜儿已找到出口,很快,他们就会将藏金窑富可敌国的财富搬走,在这儿无法藏身,我只有去福建找师父,向他问计,他是道中的真人,被兄长的胡做非为气走的。

    岩哥儿,某年某月某一天,我们邂逅重逢,你还能记起我的容颜,记得你的梅姬么?

    藏金窑的财富交到你手上,你会照顾太平道的道众么?

    将这些小儿女的心思收拾起来,梅姬很快拿定了主意,从绿釉陶柜中取了一些玉器金钗夜明珠,用块布包裹好,准备了一些干粮清水,来到暗河边,仔细观察着水位的变化。

    李岩与冷霜儿将木盆抬到林密蔽日的松林里,暂时舒了口气。

    朝四面望去,四周是一片密密的林子,一株株松树俱是铜盆大小,树形高大,针叶苍翠,脚下是厚厚的松针和满地的松果。

    李岩觉得不对,连株歪脖子松树,一块大石也没有,谁转进来,能出得去么?

    拔出折铁刀,李岩一刀砍下去,松树枝桠不带一声儿响,就被劈断了,折铁刀果然是神兵利器。

    将松树枝桠掩盖在木盆上,略略作了掩护,李岩随手拿起一具诸葛连弩。

    冷霜儿掏出指南针,就是李岩弄出来那玩意儿,向着卧虎城方向走去,每走几步,就在松树下摆三颗石块,三角形顶正对卧虎城。

    好几处道路都被阻断,或有一段小峭壁,或树木茂密,荆棘满途,根本无路可走,可是或左或右绕行,总能找着路下坡。

    前面草丛忽然动了动,一股野兽的腥风扑来,李岩心一颤,别来只老虎豹子什么的,没在山洞折了,倒填了兽腹。

    真是想什么别来,偏偏就来。好大一只吊睛白额猛虎,全身虎毛倒竖,血盆大口张开,利齿森森,不声不响扑了上来。

    拉扳机,扣动悬牙,李岩手上连弩矢发,一口气朝那血盆大口连射了好几箭。

    吊睛白额猛虎冲势未减,濒死一扑,如块千斤巨石砸了下来。

    “嗷!”一声虎啸,震天动地,震得松林簌簌发抖。

    这样子也射不死的猛兽,李岩心神被摄住,一下呆住了,浑身动弹不得。

    就在这惊鸿一瞥间,冷霜儿朝李岩左边屁股猛地一蹬,将他一脚踢出虎爪之下。

    李岩一个趔趄,顺势侧滚开去,身旁松针被带起,如水花般漾了开去。

    吊睛白额猛虎呜咽几声,嘴里含着七八枝利矢,双眼圆睁,虎威犹自不倒。

    李岩在地上坐了好久,才揉着屁股爬起来,叫了声:“霜儿!”

    人家才不像他那般没出息,已经在虎口拔箭了,李岩惊魂未定,轻轻在胸脯上拍了两下,走过去:“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一阵儿一阵儿心惊。”

    他心里想装怕怕,好借机抱抱冷霜儿,出了山洞她似乎有意与自己疏远。

    冷霜儿也未搭理他,拣起诸葛连弩,往箭匣装上风羽矢,四处张望。

    “霜儿,你要干什么?”李岩厚着脸皮搭讪。

    “打猎啊,我二人在林子里转悠了大半天,不弄几只野鸡野兔回去,怎么掩饰我们搬运金银珠宝的行动?”冷霜儿说话间,扣动悬牙,一矢飞出,正中一只七彩山鸡。

    松林里人迹罕至,野生的鸟兽也多,见了人傻傻地也不跑,要不是想到春天鸟兽繁殖,两人的诸葛连弩不知得射杀多少鸟兽。

    日当正午,两人才从松林里钻出,前面有汪碧绿清幽的深潭映入眼来,果然已到了谷口。

    见到李岩和冷霜儿出现,城头上的羽林骑一片欢腾,卧虎城里事务虽多,宿卫的羽林亲卫天亮见李岩和冷霜儿还没回来,着了急,一早就报了昭武副尉郭子仪。

    冷霜儿入了洞府,随手将神堂的洞门关闭,宿卫的羽林亲卫只知道李昭武有冷霜儿保护,没有叫他们跟着去,郭子仪当时气极,恨不得立刻将他们军法从事。

    “叫李重义把我那队羽林亲卫带来,长夜漫漫,月色似银,跟霜儿出去练功,一不小心射杀了一头猛虎。”李岩边走边大声嚷嚷道。

    守卫城门的羽林骑眼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整齐地“哦!”了一声,李岩脸皮厚浑然不觉,倒把冷霜儿羞得满脸通红。

    郭子仪与李重义率羽林亲卫匆匆赶来,李岩抢先吩咐:“哥几个,跟着冷侍卫,推着独轮车,带上口袋,快去把那头猛虎抬下山来,那张虎皮可是完好无损,完整地剥下来,熟好皮子,放在节堂之内看着威武。”

    李岩朝郭子仪使了个眼色,走近他悄声道:“诸葛连弩,弓弩坊去。”

    郭子仪一脸的疑惑,李昭武运气咋那么好,出去一趟,因祸得福,回来就得了早已失传的诸葛连弩。

    到了弓弩坊,召集了几个手艺好的弓弩匠过来,李岩将诸葛连弩放在桌面上:“见过这个没有?”

    大部分弓弩匠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兴奋地围着连弩,嘀嘀咕咕。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岩高声宣布道:“谁将这个诸葛连弩仿制出来,绸缎银钱女人都赏。”

    满脸疙瘩的张弩匠站了出来,摇了摇头:“这玩意,刘定高也拿来仿制过,我们将它拆开后就装不回去了,大部分构件都还好弄,就是箭匣子上箭那个老是解决不了。

    工匠们一听,都有些泄气,张弩匠可是这儿手艺最好的,他都这样说了,李游骑的赏格不是镜花水月么?

    郭子仪望了一眼李岩,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等两日我有了空,大伙儿一块将它拆开。每个步骤,每个零件都画图做好记录,针对难关,集思广益……”

    第二日,李岩和冷霜儿天天带着羽林亲卫进入松林,训练丛林战,每次都推着独轮车带着不少猎物出来。

    上午,四月的阳光温暖舒适,落在松林环绕的小谭边,李岩刚推了一大木盆金银出来,坐在潭边的石头上喘口气儿,突然,他的眼神落在对岸。

    那儿还有一滩未干的水迹,难道有动物昨晚到潭边洗澡饮水?李岩沉思良久,对冷霜儿道:“霜儿,你从卧虎城的孩童和你的弟妹中选一些骨骼小,身体机敏灵活的,将你一身的本事传给他们,就将这座松林作为训练基地,闲人靠近这里,杀无赦。”

    “对了,你们那一派叫什么?”李岩问道。

    冷霜儿犹豫了一下,答道:“我们这一派叫忍术门,我的弟妹都是忍术门的弟子,门内男女弟子都收,有三项戒律,一是不准滥用忍术,二是为生存舍弃一切自尊,三是守口如瓶,绝不能泄露身份。”

    那你怎么也没有舍弃一切自尊来色诱我,李岩缓缓道:“再加一条,绝对忠于主君,以后就叫忍卫吧。”

    李岩带与冷霜儿回头进洞,将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到了装梅姬、小蛮尸首的陶柜前,李岩一脸黯然,没有一星半点的勇气去打开陶柜,冷霜儿见状,悄悄离开了李岩身边。

    她们的面色还栩栩如生么?如果……就让她们的魂灵安静,李岩默默祈祷了一番。

    连续几日的搬运,将藏金窑的金银珠宝搬了三分之一,李岩也仔细搜索了暂时停止了这项开心的工作。

    松林外的道路,都布置了明暗双哨,松林中,冷霜儿也在林中建起了忍卫的密营。

    洛阳城中的东都留守李尚隐,右监门卫将军高力士与昭武校尉李岩联名上奏,将处理邪教太平道谋反的情况呈报上去,等待圣裁。

    四月十五,月圆星稀,几百骑衔枚裹蹄,如潮水一般卷过丘陵山脚,骑队中的火把稀稀拉拉仿若星辰,只有手臂上白色的绷带飞舞,指引着队形。

    虎蹲峰下山谷口,卧虎城,一片灯火通明。

    李岩与郭子仪催马迎了上去,老远就热情地招呼道:“杜昭武,一路辛苦。”

    为首的骑将正是武学博士,昭武副尉杜希望,他率整训月余的八百武学生星夜兼程赶来。

    这是羽林武学从全国各地投考的武学生中选拔出来的精锐。

    遵李岩之令,杜希望把武学生这次千里转移,当成一次长途奔袭演练,磨炼武学生们的意志。

    每三日野外扎营一次,偶尔也穿几次小路捷径。

    杜希望勒住马,平复了一下兄弟见面的激动心情,在月光火把下拱手贺道:“恭喜李昭武,长安的朝争又起,你远离了是非漩涡,在洛阳立了大功,不日就有升迁赏赐下来。”

    一听这个喜忧掺半的消息,李岩眉头浮起忧色,别是朱雀大街的改造工程又出了什么漏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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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兼济天下

    月色朗朗,几步之外人影可辨。火把在山风的吹拂下,摇曳不定,杜希望与李岩并驾缓驰,过了卧虎城搭建在谷口小湖的浮桥,月下人影移动,井然有序地进了城。

    军中一切都有成法,羽林骑自有教官带他们到城中军营安置。

    李岩备下了一道接风宴,与杜、郭二人一边喝酒一边聊些别后详情,并无豪气干云的鲸吞,反有些手足依恋情意。

    今儿是月圆团聚之夜,厅外月色正好。

    杜希望又提到长安朝争的事。

    长安朝争又起,看来我整日忙着在山谷练军,对朝中动向关心的少了,李岩急忙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希望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京兆尹张九龄弹劾你父亲,利用改造朱雀大街,置地购宅,*,用来牟取暴利。事情好像是由工部司主薄吉温引起的。”

    置地购宅原本就是我的主意,让吉温、赵明轩、高墨达去购些宅子,乘改造朱雀大街的东风,热炒一把商业地产,没想到还惹出事端来了,李岩一听着了急:“圣人怎么处置的?”

    “李昭武,你先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眼前正赶上泰山封禅的事,那朱雀大街的改造施工卓有成效,圣人一力把这事压了下来,所以你也不必过分担忧。”杜希望宽慰道。

    李岩还兼着工部员外郎的官职,朱雀大街出事,他也脱不了干系,杜希望不知道李岩跟这事干系深着呢。

    右监门卫将军高力士后日就要返回长安,如果在他耳边吹吹风,在皇帝面前代为转圜解释一番,是不是效果就要好得多。

    “二位哥哥,干了这一杯,早点歇息,明日练军可不许偷懒。”李岩举杯道。

    第二日,李岩四更起床,练到日上三杆,把横刀飞刀骑射练完,才率五十骑羽林亲卫快马扬鞭,溯洛水而上,赶往洛阳城。

    进了洛阳的上东门,一条坊街笔直宽阔,经过洛阳北市,瞧见金吾卫正在北市上缉拿商人百姓,好好一个北市被弄得鸡飞狗跳,呼儿唤女的,拖人捎口信的,跪地求饶的,凄凄惨惨,哭闹声连成一片。

    李岩匆忙间勒住铁连钱,扬鞭喝问街边的金吾卫校尉:“你们这是干嘛?”

    那金吾卫校尉倒也有几分眼力劲,对着李岩及身后几十骑威风凛凛的军士这么上下一打量,心里便有了计较,这些劲军悍卒怕是从长安过来的羽林骑,当下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拱手答道:“圣人有旨,凡入太平道的洛阳官吏百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全部流放岭南,连东都留守李尚隐李大人,也被贬为广州都督,兼任五府经略使,一月后就要启程。”

    倒吸一口凉气,李岩心中暗叹,怎么这么大动静,不是说具结作保后就不追究这事了吗?看来皇帝对自己常驾临的东都洛阳发生邪教谋反之事,尤为敏感,处置果决,还是要将这颗毒瘤拔得干干净净,以儆效尤。

    可这么一来,邪教太平道一案恐怕会牵连洛阳数万官吏百姓。

    心头沉甸甸的,李岩一语不发从宣仁门进了洛阳皇城,沿着城墙根,一路驰向了皇城东都留守衙门。

    才进得留守衙门,李岩迎面撞上了监门卫那帮亲卫,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哥们了,立刻有人上前热情招呼。

    李岩微笑着问:“哥几个,高将军也在里面?”

    跟着李岩跑这一趟,功劳升迁不说,查抄太平道涉案官吏,让监门卫捞足了油水。

    “是李昭武,不,应该是右威卫郎将,李游骑了吧?”一位监门卫校尉拱手贺道。

    又升迁了两级?李岩谦虚地寒暄了几句,着人通报后,便进了留守府正堂。

    正堂上光线明亮,正中青石板地上整齐码放着百匹彩色绸缎。却见李尚隐李大人坐在堂上抹着泪,一声不吭,右监门卫将军高力士在旁低声安慰:“李都督,洛阳之事,我这些日子来,每隔五日便上奏圣人,为这三万多具结作保的官吏百姓没少费心血。”

    阳春时节,莺飞燕舞,一片春意。可在李尚隐满是沟壑的脸上瞧不到半分,一片凄风苦雨,眉头紧锁在一起,擦了擦眼角浑浊的泪:“我治下发生官吏百姓与邪教勾结,犯下惊天谋逆大案,失察之罪,自是脱不了干系。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这岭南路上,万里之遥,关山重重,风餐露宿的得走上好几个月,这些流放的百姓携儿带女,旅途劳顿,再加上水土不服,恐怕……”

    两人长吁短叹了好一阵儿,竟没发觉李岩早就进了正堂,阳光从交窗洒了进来,细碎的光影落在他身上,看上去很安静,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倾听。

    高力士为他的忠直所感,抹着眼泪道:“皇帝也知道你的忠心,但是根据大唐律不得不这样做。以后有了机会李都督还会回朝的。”

    “圣人让我到岭南任职,让我有机会照顾这些一时迷途的官吏百姓,已是恩典有加,尚隐感激不尽。高将军,有机会替我转奏圣人,尚隐感念君恩,此去岭南,安抚民众,劝谕百姓,当尽全力。”李尚隐的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子瞬间挺得笔直,有些浩然之气。

    李岩听了好一会儿,瞧着李尚隐微霜的鬓发,满脸的皱纹,蓦然有些感动!

    藏金窑的那些金银财宝,我就是几辈子也用不完,花不光,难道像个乡下土财主啃着干饼子守着它?不如用出去,做一些利国利民,的善行义举,心里也安稳些。

    梅姬,你将藏金窟富可敌国的财富和你的深情交付给我,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照顾太平道的信众,你泉下有知,岩哥儿不会让你失望。

    “李都督,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唐重视农耕,可仅限于关中河洛一带,我听西市的胡商说,安南都护府占城有种水稻品种,名叫占城稻,耐旱、耐涝,自种至收仅五十余天,一年三熟。”李岩抛出个令人震惊的想法。

    现在自己在宫中的对头,皇帝的家奴宠臣王毛仲因为养马有功,被封为霍国公,儿子刚生下来就是五品官,如果能引进这稻种,四处推广种植,李岩是自己的弟子,李尚隐又是自己力保的,高力士想到此处,也来了兴趣,急急发问:“真有一年三熟的占城稻吗?”

    李岩肯定地点了点头。

    “广州虽处蛮夷之地,可温暖多雨,光热充足,夏季长,霜期短,洛阳官吏百姓流放到广州,大规模开垦农田,种植一年三熟的占城稻!”李尚隐眼里放着光,眉头舒展开来,憧憬着阡陌纵横的水稻良田。

    李岩神情也有几分激动,拱手禀道:“李都督,高将军,广州自秦汉时就是繁荣都会,汉唐以来,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就是工商海运也大有作为。”

    眯缝着眼睛,高力士轻轻笑了:“李都督,我这弟子允文允武,山中仙酿就是他酿出来的,将酿酒、种植、养殖结合在一起,发挥农庄的优势,圣人对此也是大加赞赏。”

    允文允武,年少才高,有治政理国之才,李尚隐看过来的眼神都有些炽热。

    老丈人张九龄又弹劾我,我得借机为自己辩解几句,李岩目光炯炯,朗朗有声:“李都督,高将军,但凡做事的,难免为人诟病,京兆尹张九龄弹劾我敛财,我承认,只是不知我将这财敛来为国所用,兴农桑,重工商,开海运,让大唐盛世气运长久延续下去!”

    “终有一日,我要改变张京兆的看法,让他把女儿嫁给我。”李岩这话说得连自己都有几分感动。

    张九龄数次弹劾李岩,李岩心胸却如此宽广,还一门心思想着做他的女婿。李尚隐听到这个,心里更加欣赏这个少年将军。

    “李都督,从流放的官吏百姓中挑一批管事,让我见见,洛阳城外,酿酒种植养殖的农庄已建了起来,让他们学习学习,我再从农庄里挑些人手,随你们同去广州,沿途还可以招募一些工匠,租车船骡马代步……”李岩开始筹划起来。

    “这得需要多少银钱?”李尚隐听了初步的计划瞠目结舌。

    “银钱的事你无需担心,烦请李都督将管事尽快选来,要懂耕织工商,能吃苦耐劳,实心办事的人才。”李岩微笑着道。

    “哈哈,我马上就去,顺便将今天所说之事在流放的官吏百姓中说说,以后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李尚隐朗声笑道,大步而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李都督那敏捷矫健的步子,像个少年。”高力士心里也充满了喜悦,这次来洛阳自己也收了不少邪教的财物:“李游骑,广州农庄之事也算我一份,我的老家就在那儿。”

    “师傅,你说占城稻种植推广成功,惠妃娘娘大力支持,她的贤名会不会在大唐远播?”李岩故意问道。

    “皇后之位,也少一些阻力。”曾在武家为奴的高力士自然是武惠妃一党,神情凝重,缓缓点头。

    “师傅,我们先不要打武惠妃的名头招摇,就连圣人也先瞒一瞒,等三年后大事一成,再将惠妃娘娘的贤名传诵出来,你看如何?”李岩想到藏金窑中富可敌国的财富,一下子拿出来惹人生疑,先悄悄地干,成了势,谁也无法撼动。

    王毛仲,你养马,我和惠妃娘娘一块种田,一年三熟的占城稻,推广种植,兼济天下,你能比得了么?高力士越想越开心。

    此间事了,一月后我就回帝都长安,看看朱雀大街改造的进度,陪着快要临盆生子的永穆公主,李岩望着堂外明媚的阳光,心里充满了喜悦。

    “羽林武学博士,昭武校尉李岩接旨!”高力士取出圣旨,朗声宣道。

    李岩慌忙跪倒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羽林武学博士,工部员外郎李岩,在任上多有建树……率新成军的羽林武学生,不惧大雪封路,劳师远袭,一举捣毁邪教太平道巢穴,为国建功,特迁为羽林武学司业,右威卫郎将,游骑将军,抄没邪教太平道的钱财工匠,军需物质,全部划给羽林武学,另从军器监调拨能工巧匠三百名,加入羽林武学,研制兵器。钦此!”

    为皇帝信重,跪在地上的李岩眼角泪光闪烁,已感动得一塌糊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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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锻刃

    少室山,虎蹲峰下,卧虎城。

    演武场上,正练着小阵。

    两名长枪手叱喝一声:“扎!”长枪似毒蛇如闪电,朝对面几个灰袍的少林武僧斜刺过去。

    长枪手身边还有两名身着甲胄的少林武僧,左手盾牌,右手横刀,护住小阵前面两翼,小阵后面是两名弓箭手,不时张弓搭弦,射出去了箭头的无簇箭,骚扰武艺高强的少林武僧。

    那几名散兵游勇般的少林武僧那是小阵的对手,几个回合便狼狈败下阵来。

    先练小阵,培养意识和训练配合默契的程度,再听金鼓,辨旗号合练大阵,循序渐进。

    演练小阵完毕,少林武僧和羽林武学生列阵就地坐下,听着点将台上李岩演讲。

    “你们是什么人?”李岩皮甲红巾,腰背绷得笔直,威风凛凛喝问。

    “大唐军人!”坐在演武场上的千把号羽林武学生整齐应道。

    目光缓缓扫过场中的军校,中间还坐着冷霜儿统领的二百来名少年忍卫,李岩捏着拳头,“对,无论你是投笔从戎的羽林武学生,还是少林武僧,你们加入大唐军中,就是守土开疆的大唐军人!”

    “大唐地大物博,耕牧渔猎,工商海运,哪样都可谋生养活自己。游牧民族逐水草放牧,一遇天灾人祸就眼睛饿得发绿,侵扰我们边境,抢掠大唐子民,所以我们年年都在念叨防秋。”李岩的话大伙儿听着明白,武学教官可没少讲边塞防秋的事。

    李岩的声音渐渐变得悲凉雄浑,如边声号角一般,吹在每个人心坎上:“秦有犬戎之患,汉受匈奴之苦,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争斗侵扰,世代不休。两晋南北朝时期,五胡乱华,北地苍凉,汉家衣冠南迁,胡狄遍地,汉家子弟差不多被杀光了。胡狗鲜卑,大掠中原,劫财无数,掳掠汉家十万少女,夕则*,旦则烹食,千女投江,易水为之断流……”

    这次是那群少年忍卫哭出声来,呐喊道:“杀胡儿,卫大唐!“

    紧接着是阵阵如潮的怒吼声,在这山谷回荡不绝。

    山风激荡,演武场上红旗猎猎,李岩意态豪迈,思绪飞扬。

    汉家男儿,跃马挥戈,出塞击胡,扬威草原大漠,方不负平生之志!

    就如父亲李林甫那般做到宰相,媚圣意,固皇宠,排除异己,落个千古骂名不说,最后还落个兔死狗烹的结局。

    掌控一方军政,手握十万雄师,只要不存在愚忠的念头,进可以谋朝篡位,退可以裂土封王,妈的,这才是一条真正的权奸之路!

    李岩离开了点将台,换哥舒车讲故事,大唐与吐蕃之间的战事连年不断,他讲的东西可多了。

    “大伙儿知道吗?积石军附近,每到麦熟季节,吐蕃的酋长就率领部众到积石军来抢夺麦子,他们狂妄地把积石军称做吐蕃的麦庄,他们来去如无人之境,射杀大唐的边民取乐,烧毁村庄,随心所欲地杀戮抢掠,却从没有人敢去阻挡……”哥舒车也从李岩那儿学会了这套鼓动宣传之法。

    李岩明日就要回长安,郭子仪与杜希望陪着他四处巡视卧虎城。

    羽林亲卫前后散开,暗暗将李岩等三人护住,郭子仪问:“玄黄观成了少林别院,专门招收少林俗家弟子,其实就是给我们培训武学生,李游骑可有示下,应注意些什么?”

    “少林主持无名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少林寺想扩张,必须借助羽林武学,何况我们握有军权,调武僧集训,他们不敢不从。少林武僧大多年青,都是埋头习武,思想单纯之辈,我们日日三操两讲,给武僧灌输忠义为国的思想,少林内部也会产生分歧,哼,那座少林别院必须掌控在忠于我们的武僧手中。”李岩冷冷地哼了一声,眉目间露出杀伐果断的狠厉。

    要是少林主持无名知道李岩的念头,没准会和他翻脸,有这样合伙做生意的么?连肉带骨吞了连个渣都不吐。

    “卧虎城酒坊,洛阳城外哪些农庄的种植养殖,圈养生猪,自有永穆山庄的人来管理,你们只负责警戒护卫,帮着在官面上照应一下即可,他们会提供卧虎城的军需物质。”李岩吩咐这事,郭、杜二人只有点头的份,他们的职责很单纯,习武练军,不插手民政。

    到了弓弩坊,三人到军匠们议事的地儿坐下,那个脸上疙疙瘩瘩的弩匠老张拿着一付诸葛连弩,欣喜地过来禀到:“李游骑,我们正要过来报喜,拆装诸葛连弩我们依照你的法子,每拆一样部件都绘了图,作了顺序记号,现在拆了已经重新组装了两遍。”

    “嗯,看来银钱女子的赏格离你不远了,先奖你们弓弩坊银钱一百贯,山中仙酿十坛,将昨晚的画稿给我拿过来,我与两位校尉探讨一下。”李岩心情舒畅,当即奖励军匠们银钱美酒。、

    谁叫咱现在有钱,军匠们的发明创造我看着高兴,想打赏谁就打赏谁。

    端起手里这具诸葛连弩,李岩盯着上面的箭匣,若有所思,那日自己与造弓弩的军匠将这箭匣剖开,里面有青铜弹簧片一类的东西,要是把它弄成铜丝弹簧圈,将这箭匣缩小到巴掌大小,箭匣两头露箭头箭尾,箭匣有弹簧卡口。

    连弩就像机枪换弹匣似,可节约上箭的时间,战场的威力就出来了。

    画稿从密室中取出,在羽林亲卫保护下拿了上来,李岩展开,杜希望一眼看出:“独轮车,反曲弓!旁边这个是什么?”

    画稿上,一辆手推的独轮车,上面固定着一具小型三槽床弩,弩臂是反曲弓臂,床弩旁边有一个带手柄的小滑轮组,连接扣弓弦的牙。李岩道:“这叫滑轮组,可省七八成的力,独轮车山川小路,城头河谷,军士过得的地方,它都能过,下面可装箭矢,运载方便。”

    郭子仪眼里闪烁着兴奋:“我熟知大唐军中各种弓弩的优缺点。优点是射程远,威力大。缺点也很明显,速度慢,踏张弩和臂张弩对体力的要求比弓高,更不要说需十几人才能张开的床弩。李游骑这弩是多大的力?”

    “三百斤,用了滑轮组后,估计就是四五十斤的拉力,三、四个人就可操作下来。”李岩答道。

    杜希望和郭子仪双眼如见了金银珠宝一般,透着亮光,呼吸急促,要是这连弩车研制出来,不把吐蕃蛮子揍到喜马拉雅山山顶上去,穴居,那就对不起羽林武学这个名号。

    弩匠老张今天立了功,受了赏,有些显摆:“李游骑,除了这个三槽弓弩,还可以从两弩至四弩,从小型至巨型,多弄几种——”

    宋朝弓弩种类繁多,但为何到了元朝,弓弩就销声匿迹,就像唐朝如墙推进的步卒陌刀。元朝可是重视科学技术、新式武器的应用,破城之后,除了女人外,唯一不杀的就是工匠,攻打襄阳时蒙古铁骑就集中了回回炮等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

    还未等李岩开口,杜希望就一口否决:“唐军有一种用牛牵拉的车弩,装置一张拉力一千七百斤的巨弩,有七个发射槽,最远射程超过七百步,中间槽所用的箭有一米多长。缺点太明显了,要几头牛才能拉得开,速度慢,笨重,临战只能射一次。”

    李岩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连弩车就以简单可靠,易于修复为原则,将每个零件标准化,流水线生产,弄道工序组装。而且严守秘密,这是我们羽林武学横扫塞外,建功立业的秘密武器。”

    郭子仪兴奋得颤声问道:“连弩车一事连圣人都不上奏?”

    上奏皇帝,在军器监推广,吐蕃突厥,契丹山奚难免不会知晓,或者唐军某位将帅用它建功立业,李岩率领的羽林武学战功也不那么显赫,在大唐军中还混个屁!

    “我们拥有大量的连弩车,在战场上出其不意地使用,毕其功与一役,让吐蕃吃个大亏,取得河西战场决定性的胜利,那时再将它上奏父皇。父皇也会理解我们的。”李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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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回长安

    洛阳城郊,一处农庄,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种植着果树,桃儿、杏儿都已开始挂果,微风过处,橘子花的粉香扑鼻。

    每户后院还圈养着鸡兔猪羊,这是右威卫郎将李岩在洛阳郊外建立的标准农庄,集庭院经济、规模养殖于一体。

    在农庄的养猪大棚前,围着一群管事,那是从流放的官吏商贾中挑选出来的,正听着游骑将军李岩讲述农庄经济。

    前世他天天下乡搞调研,做过不少总结,这类培训那就是轻车熟路,张口就来:“我只是抛砖引玉罢了,各地应因地制宜,像广州之地,多产水稻,又临近大海,可发展海洋捕捞业,制造鱼粉等饲料,饲养鱼虾,实施耕海牧鱼之策。”

    广州都督李尚隐捻须微笑,若有所思道:“耕海牧鱼,有些意思。”

    挑选出来的几十名管事,这几日参观农庄,耳闻目染,心里有了底,信心也就上来了,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李都督,我从永穆山庄调拨了五十名管事工匠,几万人的迁徙,也配备了医生,沿途你们多租乘车马舟船,不要心痛银钱,毕竟人是最重要的。”李岩殷殷嘱托,听得周围的管事们感激涕零,把李岩看成万家生佛一般

    “你们好好地在岭南种植水稻,发展农庄,日后推广占城稻有功,龙颜大悦,我与李都督便向圣人求情,赦免你们,重回故土也是有希望的。”李岩也有些动情,给这帮流放的管事一个承诺。

    李岩率羽林骑占了卧虎城,日日整军讲武,未出山谷一步,没有参与监门卫在洛阳破家拿人,搜刮浮财这等恶事,这些都被流放的官吏百姓暗地传诵,连李尚隐暗中都赞他军纪森严,对百姓秋毫无范。

    有生之年还能回故土,管事们当场哗啦啦跪下一大片,哽咽着道:“感谢李游骑,感谢李都督!”

    头发花白的李尚隐也连声感叹:“迁徙就如行军,李游骑,我们这两日商议,先派办事得力之人快马赶往广州,购房置地,烧窑制砖,兴建农庄,购买粮食种子农具,招募当地农夫等,沿途也派快骑筹措粮草,安排食宿舟船车马,晚上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是不是还建个后队,专门收容生病的和老弱的,可这又需银钱?”

    “还是李都督想的周到,该拿的主意你尽管拿,钱财的事,李都督毋需担心,与管着账房的张好好支会一声就成。”李岩鼻子里嗅着橘子花的粉香,心情愉悦。

    张好好等四名侍妾到了卧虎城,内宅张灯结彩,龙凤红烛,每人都送去一套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李岩将她们作为侍妾,迎娶过门,圆了房,恩爱半月,三年后才调回长安。

    冷霜儿这段时间连李岩的面都不见,忙着训练忍卫,从山洞出来后,两人各行其事,李岩又忙着纳妾,似乎隔阂越来越深。

    “过几日李都督率流放的官吏百姓远去岭南,李岩无法折柳相送,帝都长安事多,我马上就要回去,就此别过,我日后远赴河西,为国守土开疆,关山万里,静候李都督在岭南推广种植占城稻成功的佳音。”李岩拱手告别,双眼微红。

    李尚隐上前,拱手行礼:“老夫此去,绝不负李游骑之托,我代流放的官吏百姓多谢李游骑再造之恩。”

    “这全是圣人和惠妃娘娘的恩德,李岩何恩之有?”李岩赶紧谦虚道,这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又有人弹劾他对流民施恩,居心叵测,做点事就这么难。

    农庄外的道路上。

    挥泪道别,李岩率羽林亲卫翻身上马,飞驰而去,扬鞭跃马的英姿消失在李尚隐的视线中,他的身后,管事们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一个个泣不成声。

    李岩率百骑羽林亲卫离开卧虎城,冷霜儿以训练忍卫为名,没有随他回长安,他的羽林亲卫多了几名武艺高强的少林武僧。

    右监门卫将军高力士已率监门卫十日前就回了帝都长安,洛阳太平道聚众谋反一案纷纷扰扰数月,此刻终于尘埃落定。

    洛阳城南,一辆油壁车远远地跟随着流放的太平道信徒,辚辚而行,竹帘一掀,一个素颜冰肌的女子探出头来,这几日从洛阳打听的消息让她脸上有了微笑。

    岩哥儿,你果真没有负我,得了藏金窟的财富,照顾太平道道众,兼济天下,梅姬心里默默念叨,不是让人人过上幸福平等的日子么?

    我跟随道众们走一程,是回帝都长安寻你,还是到福建师父那儿,望着前面的山川道路,梅姬的眼神迷惘起来。

    高大雄浑的帝都长安,青色的城墙在阳光下有些森冷坚硬,让人油然而生敬意,可谁又能想到这座宏大的坚城在开元盛世过后,连连失陷在安史叛军和吐蕃手中。

    天宝十五年帝都长安被安史叛军所占。

    安史之乱后,大唐调河西、陇右、西域等地的精锐边军东援。吐蕃乘虚而入,当地守军力不能支,河陇、西域之地先后为吐蕃所占。吐蕃经常长驱直入大唐境内,帝都长安也处于吐蕃的威胁之下。

    大唐代宗广德元年(763年),吐蕃甚至一度攻占长安。

    已到五月,阳光已有几分肆无忌惮的味道,明晃晃地泼洒下来,让人感到眼花燥热。

    距离帝都长安启夏门五里的地儿,一群羽林骑如道狂风一般从驿道卷过,漫天烟尘,甲胄刀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驿道上一位年青的白衣士子,约莫二十左右,腰悬横刀,骑着一匹健马缓缓驱驰。

    一身白色的麻衣士子服还几乎成了灰色,污迹斑斑,虽说穷酸潦倒,举止间却流露出一股北地汉儿的豪迈洒脱。

    那白衣士子早听到后面轰鸣的马蹄声,驱马到了路旁,扭头回望。

    只见烟尘中一杆半卷的红旗忽地舒展开来,羽林骑已减缓马速,徐徐缓驰。

    这群羽林骑身上的皮甲战袍比白衣士子身上的更脏,一个个腰板儿挺得笔直,脸上虽带着旅途的劳顿和疲惫,可有种勇悍粗犷的气质。

    他们是一骑三马!那马也被拖得形销骨立,看着让人心疼,他们急着赶路,为的个啥?

    白衣士子好奇,策马远远跟着这群羽林骑进了启夏门,不想这群羽林骑进了城就掉转马头,向东驰了一坊之地。

    “羽林武学”皇帝亲笔题写的镏金大字挂在朱漆铜钉大门前,门口整齐站着一溜儿顶盔贯甲的武学生,宣节校尉哥舒车今日当值,一见李岩领着羽林骑这付模样,心里明白,这位小爷又在玩命似的练习长途奔袭,要是在战场上,最害怕的就是这类嗜血好战的疯子。

    “哥舒宣节,两月不见,身材发福了,常去胭脂马还是桃李蹊?”右威卫郎将李岩大声地打趣道。

    身后的羽林骑发出一阵爆笑。

    哥舒车也不恼,笑嘻嘻地上前牵马,套着近乎:“李游骑,你一出马,就立了大功,什么时候也带上我,让我也跟着沾沾光,连带着鸡犬升天。”

    “行啊,杀吐蕃蛮子啃硬骨头时就带上你。对了,我让你写信给哥舒翰,邀他来羽林武学,有回信吗?”李岩忽然想起这事。

    跟吐蕃蛮子干,要是他娘的这只左手没受伤,咱还咬牙去拼一拼前程,弄个将军耍耍威风,现在还只配呆在羽林武学调教调教武学生,认命了不是。哥舒车点头笑道:“已经有了回信,哥舒翰说今秋来帝都一游。”

    李岩率羽林亲卫进了武学大门,就开始忙乎喂马洗澡刷马这些杂事儿。仿佛不是什么右威卫郎将,游骑将军,而是一名纯粹的大唐军人。

    白衣士子快马来到羽林武学门前,勒缰扯马,那马瞬间似被人定住了一般停下,白衣士子从马背上似片落叶飘然落下。

    这小子的骑术不错,哥舒车眼睛眯缝起来。

    “请教大哥,这儿可是羽林武学,我听说武学正在招生,不知哪里报名?”那白衣士子将马系在拴马桩上,抱拳施礼,却是落落大方。

    “是呀,你一个白衣士子,不进科场,到这儿来凑什么热闹?”哥舒车对他的豪迈洒脱心生好感,问道。

    “结束浮云骏,翩翩出从戎。且凭天子怒,复倚将军雄。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那白衣士子朗声吟诵起自己的诗作。

    那诗抒发白衣士子自己的志向,直抒胸臆,自有一番气骨在里面。大唐人都崇拜诗人,哥舒车这个大老粗胸中激荡起一股沉雄激壮的情绪。良久才摇了摇头,惋惜道:“可惜了兄弟,羽林武学招生已过。”

    白衣士子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失望,脸上带着笑,仍然拱手道:“大哥眼神犀利,身躯凛凛,想必出自边军吧,有空找个酒肆喝一杯。”

    哥舒车瞧他那副潦倒模样,还豪爽相邀,心中不忍,给他指了条路:“刚才回羽林武学的是右威卫郎将李岩,他是制科的探花,翰林学士,文武双全,身兼数职,你换身干净衣衫,到平康里小李学士府去拜访一下,日后发达了,不要忘了我这个老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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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拆迁风波

    李岩在羽林武学沐浴之后,又睡了一觉,换了一套右威卫五品郎将的朱色袍衫,胸背肩袖饰豹,精气神养得足足的,才骑着铁连钱,带着一队羽林亲卫回到了平康里。

    数月不见永穆公主,书信倒是去得殷勤,却只能在上面倾诉一些家事和姐弟之情。现在近乡情怯,收拾齐整,带着从藏金窑中细心挑选的两套珍稀物件儿,一套女子的首饰,步摇簪子耳坠。一套孩子用的,古玉佩,长命金锁什么的。

    料想学士府后边的庭院应该也改造完毕,去年动身前吩咐高墨达,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就开始动工,拆去那一段院墙,用湖水相隔,与永穆公主的住春院相连。

    已是下午酉初时分,阳光明媚,李岩进了自家府第,仆从奴婢闻讯,俱来迎接。

    李岩一看,府里又多了十来名温柔俏丽的新罗婢,一问小妹李腾空,原来是新罗王室金介休送来的,推辞不掉。

    “腾空,这些日子替哥哥打理府中事务,辛苦你了,又帮我照料永穆公主。”走在回廊上,李岩悄声道。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放在她手上:“我在洛阳给你买了几样首饰,做工样式倒还精巧,你瞧瞧可喜欢。”

    哥哥还是念着我,不枉小妹替他在家操着这份心。李腾空把那锦盒捧在手心里,一阵雀跃,道:“多谢哥哥,你还是赶紧去看看永穆姐姐,她快要临盆生产了,还早晚念叨着你。对了,还要恭喜哥哥,再过几日,你就要当爹了!”说完这句,便转回到自己屋里去了,想是去瞧锦盒里的饰品,女孩子都爱那玩艺儿。

    李岩笑着摇了摇头,举步朝学士府后院走去。半年不见,围墙处已堆土筑成岗阜,几块散落的溪石或卧或立,两三组立峰石掩映在绿树灌木之中,曲折蜿蜒,石砾铺成枯山水,梳理成水波纹,仿若沟涧溪流,院中铺着大片的石砾,以砂拟水,以石代岛,布置了一组群石景,追石和逃石一追一逃,活泼生动,院景边角缀以树木、步石、石灯笼,一付平远开阔的意境。李岩走入其间,心神瞬间就入了静定,这些天日日想着征战杀伐,此刻只觉得一种安详清宁。

    学士府后院与公主府的住春院只一片湖水相隔,枯山水与池泉园相映成趣,李岩踩着步石,沿着湖岸绕行,依稀浮现出初遇公主那会儿的情景。

    那是永穆公主么?站在桃树下,树上结满了刚着红的桃儿。

    永穆公主突然发现湖边多了一个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可不是岩哥儿么?个子又蹿高了些,俊朗的脸有几分清减,他率军在冰天雪地里艰难行军,夜袭太平道巢穴……我常给肚子里的孩儿念他父亲书信中的故事,说他怎么有勇有谋,其实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永穆公主见李岩向自己走过来,心中一片喜悦,挺着肚子,行动不便,抚着小腹,轻轻自语道:“小宝贝,我们天天在湖岸边晃悠,终于盼到你父亲回家了。

    李岩缓缓走到永穆公主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军前沉稳凝练的样子不知跑哪儿去了,声音发着颤,半晌,却只憋出了一句极普通的话:“姐姐,你和孩子还好吗?”

    四目相对,含情默默凝睇,李岩和永穆公主没有什么言语,两人眼拨里凝聚着这四个多月,一百二十多个日日夜夜,朝朝暮暮的思念,牵肠挂肚的的担忧……

    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有似水一般的温柔。

    突然间,只听得永穆公主“哎哟”一声,双手捂在肚子上,脸上一片痛苦状。李岩一时慌了手脚,忙问道:“怎么啦?没什么事吧?快来人啊!”女人大肚子的事,他可一点儿不懂,急得他转头大声地叫唤起来。

    却见,永穆公主抬手掩住了他的嘴,娇羞道:“想那腹中的孩儿日日听我念叨他父亲,现在见到父亲高兴,怕是在里面高兴呢。”

    “是吗?让我瞧瞧。”李岩一脸兴奋,把耳朵凑到永穆的腹部,听到扑腾的动静,

    “你这调皮鬼,好没规矩,我一回家就不安分,就这样跟你父亲打招呼的吗?”李岩贴着永穆公主的腹部,跟里面的孩子说着话。

    夜色降临,李岩在公主府与永穆公主,卢眉儿等一起聊着家常,用过晚饭。学士府那边有人来报,吉温在书房求见。

    刚回到学士府,李岩就派人去找吉温过来,想详细了解一下拆迁风波的来龙去脉。

    “姐姐,你现在身子重,早些安歇。对了,让产婆就睡在外面,卢眉儿,将待产的一切事情准备好,我去书房见见吉温。”李岩细细叮嘱了一番,方才离开。

    学士府书房小院,吉温正在回廊上,忐忑不安地走来走去,灯光将他的影子拖得有些乱。

    到了书房小院前,李岩放缓了脚步,慢慢地走了过去,前后几名顶盔贯甲的羽林亲卫簇拥,自有一番威势。

    “卑职参见李游骑。”瞧见李岩过来,吉温赶紧上前拱手施礼。

    对于这个日后心狠手辣的酷吏吉温,李岩一直就是且疑且用,当下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点了点头,直接进了书房。

    吉温愣楞的,眼下自己因为朱雀大街拆迁的事被撤了职,前程正望着如日初升的李岩照拂,也不敢有所怨言。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此刻却像个小媳妇般委委屈屈跟着进了书房,也不敢落坐,就在李岩身边规规矩矩地杵着。

    “说说,你怎样将购宅置地的事办砸了?”李岩那杀过人的眼神盯过来,吉温打了个哆嗦。

    “我谨遵李游骑的吩咐,提前就将那几处热闹的口岸买了下来,按理说,价钱也给得不低——”

    吉温的话刚说了一半,斜眼瞥见坐在紫榆书桌后的李岩忽地笑了,那笑容在微微晃动的烛光里显得莫测高深:“既然如此,那怎么出的事?”

    “我……我想多买几处院宅,将那……银钱分期支付,合约上也写得明白。那些院宅的主人也精,看到殖业坊正在兴建的大商场,都明白过来,要求解约,有的依仗有几分权势,告到了京兆府。现在张九龄又兼了御史中丞,可以闻风上奏。”吉温这些天来东奔西跑,脸上的横肉也少了许多,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

    瞧把自己说得这样无辜,李岩心中有数,微笑着道:“吉温,恐怕不止这个吧,据说有几户不愿拆迁的,你带着昔日那帮国子监的纨绔子弟,打着羽林武学的招牌,强行将人家的家具物件装上马车,还将人殴打一顿,拆毁院宅房屋,胆儿挺肥的?”

    吉温“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李游骑,我一门心思想将你交待的事办好,行事鲁莽操切,犯下大错,现在追悔莫及!”

    看到他一脸痛责自悔模样,李岩缓缓道:“我知道你一心替我办事,我是不会亏待你的。现在你被撤了职,此事呢,现也处在风口浪尖上,急不得,我看,你就先入羽林武学,随武学生操训一段时间,以后等机会吧。”

    入了羽林武学,将你操训得不成人样,自然知道我的话就是如山倒的军令,看你还敢这般自行其是不。

    后日进大明宫,在常朝紫宸殿上,该怎样应付御史中丞张九龄的弹劾呢?这场风波还未过去,李岩在烛光里陷入了沉思。

    明日是官员休沐的日子,李岩也没闲着,去了一趟许国公苏颋府,拜见恩师。

    许国公苏颋府,书房。

    白发苍苍的苏颋看着皮甲红巾的李岩,欣慰地听他说起帮助广州都督李尚隐种植占城稻的事。

    “李都督与我乃是旧友,你的所为他已来信告知我,岩哥儿,你谋的是大唐的千秋大业,我都望尘莫及,应将这件事上奏皇帝,让朝廷上下议议。”苏颋沉思了片刻,提议道。

    不用你去上奏皇帝,这事后宫的武惠妃也有份,时机到了,她自然会说,李岩慌忙劝住了他:“恩师,朝廷一议,落到中书令张说耳中,恐怕会又起风浪,这事咱们先悄悄地干,等事情成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从怀中取出几封信件,李岩递了过去:“这是我与张京兆的女儿张若兰往来的书信,念在我俩情逾金石,烦请恩师再去一趟张京兆府第,再一次向他提亲,我已备好聘礼带过来了。”

    张九龄矫情,上次提亲,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幸亏我是燕许大手笔,才对我客气,苏颋阅信一看,还有几首李岩的诗词在书信上面,阅信良久,颇有些感动,可笑一对痴儿女,已到了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生生给张九龄这个混账老子拆散了。

    苏颋霍地站起身来,高声吩咐奴仆:“备马,我这就去张京兆府上,为岩哥儿提亲,你就静候佳音吧。”

    不用说,眼下张九龄还在想着弹劾我,去了也是碰壁而回,李岩连声道谢,告辞回府。

    回到平康里学士府,李岩挑了几样价值连城的首饰古玉,往兴庆宫武惠妃那儿去了。

    翌日,大明宫紫宸殿。

    中书令张说递了个眼色给张九龄,要他出列弹劾刚刚立功回朝的李岩。

    御史中丞张九龄手持玉笏,大声弹劾:“臣弹劾羽林武学司业,右威卫郎将,工部员外郎李岩,指使下属吉温等,*民宅,仗势行凶,聚敛财富,此风断不可涨,臣请求陛下将他贬出朝廷,让他自省……”

    张九龄言词朗朗,声若洪钟,仿佛道理都跑到他那边去了。

    李岩恭恭敬敬站在大殿前,接受这暴风骤雨一般的弹劾。

    礼部尚书,许国公苏颋实在忍不住了,站出来怒斥张九龄:“吉温等行事违法,已遭查办撤职,李郎将清剿太平道,远在洛阳千里之外,将下属违法的事扯到他身上,恐怕是挟着私愤攀诬咬人的吧!”

    大殿上,张九龄脸皮涨得通红,苏颋与他的恩师张说齐名,资格老,也是宰相,一时间不敢顶撞于他。

    苏颋得势不饶人,言词犀利,句句如刀:“老臣受圣人之托,三番两次到你府上为李郎将求亲,你就是矫情,推三阻四,生生拆散了一对好姻缘,你听听李岩的词……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你瞧瞧这相思闲愁的词做得多好,一对痴儿女两情相悦,山盟海誓,你却要生生地把他们拆散,连我的面子都不给,皇帝李隆基脸色沉了下来。昨儿晚上,武惠妃也举了好几件事,说皇义子李岩行事虽然不够沉稳老练,但心思全在国事上,不辞劳苦,日后必定为国之栋梁。

    高坐在雕龙胡床上,皇帝李隆基居高临下,沉声喝问:“张爱卿,当着满朝文武,朕亲自为皇子李岩提亲,你可应允?”

    朝廷之事如何扯到儿女亲事上来了,苏颋斥责我挟着私愤攀诬咬人,张九龄脸上挂不住,拗脾气上来了,当庭跪下:“道不同,不相为谋。恕臣不能答应着门亲事。”

    皇帝李隆基的脸色青得快要拧出水来,瞧着张九龄的眼神已带着几分厌烦憎恨。

    工部侍郎李林甫抬头瞧着对面武将班列中的儿子,眼神里有几分惊讶。

    昨晚李岩过府探望我,说起吉温之事,他让我无须担忧,已有布置。唉,岩哥儿行事越来越不可琢磨,反击的手段如此厉害,恐怕张九龄日后再也无法弹劾我们父子了吧。

    眼中闪过一丝儿落寞,李林甫心中叹道,皇帝刚才在大殿提亲,明明白白道,是皇子李岩,而不是皇义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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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高适

    大明宫紫宸殿那次常朝,御史中丞,京兆尹张九龄弹劾右威卫郎将李岩成了一桩笑谈。公卿大臣纷纷传言,李岩与张九龄的女儿相恋,那叫一个刻骨铭心,还有相思闲愁的句子为证,被张九龄生生拆散不说,还三番两次上疏弹劾他,张九龄莫不是嫉才?

    皇帝在紫宸殿上亲自给右威卫郎将,皇子李岩提亲,可见李岩受宠的程度,从这以后,平康里李侍郎的府上是门庭若市,来往说媒的络绎不绝,李府的门槛也快踏断了。

    自个儿心里添堵,张九龄回府,将女儿叫到堂上呵斥一顿,还让人把她看管起来,不准她出府与李岩私会,自己也是终日读书,闭门谢客。

    李岩心里念着改造朱雀大街的事,马不停蹄,四处巡视了一番。

    朱雀大街的改造工程已上了轨道,进展很快,看样子计划中那段大街,在今年的天长节前就能改造完工。靠近西市那边的殖业坊,半坊之地改建成了“井”字形的商业步行街,商铺分上下两层,全用的拱形石粱结构,面阔七丈,深五丈,比西市那些小商铺气派多了。计划按门面招商,统一收银,次月结账,唐朝人哪懂这些现代金融手段,御酒集团不是凭空多了一笔流转的资金。同时也准备在那个地方开个存储银钱的三鑫柜坊,洛阳也有一间,发放的飞钱两地互通。

    隔着朱雀大街,殖业坊对面的开化坊,高档酒楼“在水一方”也正在忙碌施工,一片宽阔平缓的溪水,舟横野渡,老树虬枝,在闹市隔出一片清静安宁的天地,一排檐牙高琢的两层高楼,背东朝西,全是钩心斗角的斗拱结构,高楼后全是改建而成的小院,载竹种梅,绿藤芭蕉,院院各有不同。

    现在李岩有了藏金窑富可敌国的财宝,朱雀大街两侧的游园商铺也全面开始着手营建。

    永穆山庄的酒城,羽林武学的封闭基地,李岩足足跑了半个多月才认真地巡看了一遍,身心都觉得疲累。

    学士府后院,筑山庭侧,也有一处船板木搭建的观月台,比起公主府那边,宽阔不少。

    眼看快近六月,夏蝉开始鸣唱,天气有了几分燥热,李岩懒洋洋地坐在藤椅上,欣赏着院景,悠闲地品着茶,小妹腾空和挺着大肚子的永穆公主在他身边作陪。

    “姐姐,你最近感觉怎样?每天得在院子里多走动走动,生孩子就没那么辛苦。”李岩话语平常,让永穆公主心头一阵甜蜜。

    李岩又对小妹腾空道:“你也是医生,得帮着姐姐调养,如有闪失,拿你是问。”

    李腾空站了起来,斜身敛衽:“小李将军,奴家遵命,如有闪失,军法从事好了。”

    永穆公主拉着她坐下:“别听你哥的,你跟姐姐贴心,姐姐知道。”

    卢眉儿她们结束了手上的事,也过来相聚,李岩与众美人问几句身体家常,聊几段诗词今古,其乐融融。

    卢眉儿取来一具古琴,那是李岩从洛阳带回来的,解开包琴的葛布,放在长几上,坐下来。轻拨了一下琴弦,琴声苍古圆润,如积雪消融,点滴成溪,、

    李岩欣赏着卢眉儿端庄不俗的姿容,见她右手抹挑勾剔,左手忽按忽揉,琴声时紧时缓,像初夏天空的浮云忽开忽合。

    李岩此时的心情悠闲得如浮云,似琴声。

    “李游骑,有一位名叫高适的士子来访,听说他来了好几次,这是他行卷的诗稿。”羽林亲卫高仙虎进来禀道。

    找我行卷,高适,李岩念叨着这个名字,悚然一惊:“可是从河朔来的?”

    高仙虎是高墨达之子,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有他父亲的几分:“看他言语打扮,应该是从北地来的。”

    李岩打开诗稿阅读,不觉读出声来:“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

    就是他,自己剽窃的诗词,那首《燕歌行》正主儿来了,李岩提心吊胆地把全部诗歌看完,谢天谢地,还没有那首《燕歌行》。

    “有朋自远方来,叫厨房备些酒菜,我与高兄喝几杯。”李岩来了劲,终于有个大诗人来府上拜访自己,下一个会不会是写诗杀人的李太白?

    高适少时孤贫,一直怀才不遇,晚来才显达,做到了礼部尚书。

    永穆公主善解人意,站起来道:“坐久了,也乏,腾空,眉儿,陪我到庭院里走走。”

    众女应了一声,扶着永穆公主绕着湖岸缓行。

    高仙虎领着一位白衣青年士子大步而来,到了近前,白衣青年士子不卑不亢,拱手施礼:“景州高适见过李游骑!”

    李岩见他面色微黑,五官却生得端正,眉目轩朗,一身白麻衣虽有些旧,却浆洗得干净,举手投足,自有一股豪迈洒脱。

    “高兄的诗,雄浑古朴,质朴有力,直抒胸臆,读起来让人感觉到酣畅淋漓,痛快!”李岩朗声笑道。

    “哪里,李游骑那首《燕歌行》才当得起此语,每每吟起这首诗,那些诗句就像是我自己想抒发的,高适与李游骑神交已久。哈哈……”高适也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酒菜很快就上来,李岩与高适分案而食,举杯饮酒,仰脖就干,李岩暗中叫苦,我不善饮酒,高适哪是什么温尔文雅读书士子,分明是个燕赵游侠儿。

    “高兄向我行卷?是想考进士科,我可以向恩师苏礼部举荐你,不过你的诗风与中书令张说相近,可能他会更欣赏你。”李岩想探探高适的想法,他来长安已有段时间,应该知道我被张说一党弹劾的事。

    高适一愣,这话藏着什么意思?

    李游骑自顾自地品酒夹菜,似乎没注意自己,高适认真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我还不想蹉跎半生,我曾经漫游燕赵,骑射刀法都还过得去,想报考羽林武学,为国守土开疆。”

    “羽林武学需吃得苦,耐得劳,高兄受得了吗?”李岩又问了一句。

    “实不相瞒李游骑,我虽然出身景州高氏,但少时孤贫,全赖族中救济,什么样的苦也吃过。”高适站了起来,拱手答道,眉目透出一股坚毅之色。

    “好,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你既然有此志向,我就举荐高兄入羽林武学。”李岩大声赞道,举起酒杯,又与高适干了一杯。

    “仙虎,你来陪高兄喝两杯,我去写封荐书。”李岩有些醉意,被一名俏丽温柔的新罗婢女扶着,踉跄而去,转过回廊,李岩站稳了,对那名新罗婢女道:“你去试试那位客人酒后的品德,到书房来禀报我。”

    那名新罗婢女有些不情愿,可架不住李岩逼视的目光。

    李岩快步走向书房,慢慢悠悠写了封荐书,品了会茶,等到那个新罗婢女喜孜孜来报:“李游骑,在你走后,那名客人细品浅酌,并未酒后*****,对婢子动手动脚。”

    “你要是喜欢他的话,可以随他一起离开学士府,我还送你一笔嫁妆,怎样?”李岩故意调戏她。

    “不,我不要!”却见那新罗婢女慌忙摆着手,态度坚定。

    回到筑山庭侧的观月台,李岩将荐书递给高适,高适心情激动,立刻拱手道别:“我入了羽林武学,日后就是李游骑的下属,还要赶着回去做些准备。”

    李岩从怀中掏出一张百贯飞钱:“高兄与我一见如故,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务必收下。”

    也不矫情推辞,高适爽快接过飞钱。

    “我送送高兄!”李岩亲自将高适送出学士府。

    高适拱手道别,翻身上马,极是利索,双腿轻磕,胯下马儿平平射出,眨眼就看不见踪影。

    学士府前,一辆四匹杂色马拉着的油壁车辚辚而来,到了府前,油壁车停下,车帘儿一掀,钻出来一个约莫九岁的女孩,着一身淡红衫儿榴花裙,唇红齿白,甚是俏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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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玉环姐妹

    那女孩头梳双环望仙髻,眉目如画的小脸上既无敷铅粉,抹胭脂,也没有画黛眉,涂唇脂,有一股清水芙蓉的天然韵味。

    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诱人的风情,也不认生,对着李岩绽颜一笑:“那位哥哥,这儿可是平康里小李学士府?”

    李岩左右一瞧,见大门处没旁人,点了点头:“这就是小李学士府,你们找谁?”

    女孩也不回答,自顾自扭头对油壁车里喊了一声:“娘,小妹,到了小李学士府了。”

    李岩正奇怪,见她又转过身,这次竟对他伸开手臂,“哥哥,这儿高,帮我下来!”

    那女孩的模样楚楚,目光里有一丝无助,招人心疼,似乎容不得李岩开口拒绝,他紧走几步,来到油壁车前,手一伸,想将她扶下来。

    这位哥哥一身白色暗纹团衫,清俊又带着几分英气,那女孩眼珠一转,笑着就朝他怀中跳了下来。

    李岩不备,鼻子被她一撞,酸酸地快掉眼泪,怎么一个个都跟野蛮女友似的,不知道我这鼻子长得若悬胆吗?撞坏了今后怎么泡女孩子?手上却已软玉温香抱了个结实。

    “哎哟!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女孩撞到了手臂,一边嚷着疼,一边边不忘给李岩揉着那受伤的鼻子,连声道歉,弄得他倒不好意思起来。

    “花花,不得对小郎无礼。”油壁车上出现了一位和蔼的夫人,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我也要哥哥抱。”小女孩小嘴多甜,李岩倒是愿意抱她下来。

    李岩抱起小女孩,她倒是聪明乖巧,大眼睛忽闪忽闪,一只雪白粉嫩的小手摸了摸李岩发红的鼻子,问道:“哥哥,还痛不?”

    李岩听得心头一阵暖意,多聪颖乖顺的孩子,跟个瓷娃娃似的。

    车夫递了个马扎,李岩赶紧把这位和蔼的夫人扶下。那夫人一看便知是个大家闺秀,举止落落大方,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来意:“奴家是工部司主薄杨玄琰的妻子,他来信说客居在平康里小李学士府。请教小郎的姓名。”

    怎么,这丫头就是小妹玉环同学么?

    李岩瞬间呆住了,心里大呼可惜,这对小女孩就是玉环姐妹,我刚才都抱过了吗?怎么手上没一点感觉,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个儿下去也不知啥滋味。

    “花花,这座府第大,你父亲来信说院宅重重,你别乱跑。”两个小女孩初来乍到,哪里都觉得新奇,说话间已朝府内跑去,杨夫人在后面细声细气喊道,脾气极是温柔。

    那个小一点的女孩活泼伶俐,听见这话,主动牵着李岩的手,嚷道:“哥哥,你从这府里出来,想必是这府中的人,可否领着玉环去看看,今后要住在这里,我怕迷路。”

    那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哥哥还想抱着你四处参观呢,刚才杨夫人问我姓名,李岩还未自我介绍,门子机灵,在旁边插了一句嘴:“这就是小李学士,现在已是右威卫郎将,五品的游骑将军。”

    见院宅深深,檐宇重重,杨花花也不敢四处乱跑,转了回来,正好听到门子的介绍,就兴奋地嚷道:“父亲来信说小李学士文武双全,人物清俊——”她意识到什么,脸儿有些红,掩口不说。

    高仙虎等几个身着皮甲红巾,携弓带刀出来,威风凛凛,见着李岩毕恭毕敬。

    李岩淡淡吩咐了一句:“仙虎,你们不必跟随护卫。自个儿忙去吧。”

    这位英俊的哥哥好威风!杨氏姐妹眼里都露出仰慕的神色。

    “伯母,你到了这儿就到了自个儿家里,杨主薄在隔壁置了一套院宅,紧邻着学士府,原想等你们到了,再给你们一个惊喜,这就过去?”

    这就是小李学士,杨夫人有些慌乱,一时没了主张,敛衽为礼:“但凭小李学士作主。”

    “李三你们几个,帮着把行李搬下来,送到隔壁的杨府去。”李岩吩咐奴仆。

    李岩却领着杨夫人往学士府后院走去。

    玉环两姐妹进了这座深宅大院,异常兴奋,小手指指点点,有说有笑。前院是一个可以骑马射箭的小较场,较场边、回廊处都有老槐,浓密的槐荫当庭,进了府就有一片凉意。

    “哥哥,那是什么树?好漂亮哦!”杨玉环手指着对面,好奇地问。

    较场边几棵槐树前面,种植着一株树冠开阔,姿态雄伟的大树,叶片很大,带来一片浓荫,初夏时节,繁花满树,硕大的白色花序像一盏盏华丽的银烛台。

    “七叶树,你家的院宅也植有几株。”李岩微笑着答道。

    杨夫人很想立刻就回自己的府第看看,可小李学士古道热肠,让人不忍拒绝他的盛情,一路绕廊过院,或是槐荫满庭,或是翠竹成片,青藤满墙,花树纷杂,移步换景,玉环姐妹眼花缭乱,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弯。

    到了后院,筑山庭的景色落入杨氏母女眼中,那种自然野趣让人留恋不已。

    杨夫人流连忘返,似乎忘了自己在隔壁的院宅。

    李岩领她们到了后院一角,中间只有一堵四尺高的白墙,与杨府的小花园相隔,有处宝瓶状的院门相通。

    四尺高的白墙能挡得住李岩这样的爬墙高手么?

    停下脚步,李岩微笑着道:“杨夫人,两位妹妹,这是造园的借景手法,杨府的后花园一角地势较高,上面有个凉亭,从那儿望过来,也可欣赏这处山水庭院。”

    杨花花站在李岩身边,目光落在他指的方向,夕阳洒在他们身上,宛如一对玉人儿。

    瞧着李岩,杨夫人暗地里动了心思,李岩文武双全,人物清俊,身兼数职,已做到了五品郎将,正是一位乘龙快婿!越看越喜欢。

    “从这儿过去,就是杨府,杨主薄是我长辈,两府通家之好,开个院门往来也方便。”李岩解释了两句。

    回过神来,杨夫人这才想起自家的府第,刚搬来还有许多事,杨夫人又是敛衽为礼,就要带玉环姐妹过去。

    “娘,坐车坐得乏了,我们还想在后花园走走。”杨花花望着与学士府相连的公主府后院,那边有山有水,还可荡舟玩玩。

    “不知小李学士是否有空带他们姐妹一游?”杨夫人问道。

    “有空,有空,我就领着两位妹妹,四处走走,给她们讲讲山水庭院。”李岩不迭声应道。

    杨夫人看着李岩带自己两个女儿转身离去的背影,一阵凉爽的风拂来,繁花满树,心里很是畅快。

    “花花,我牵着你的手,小心一些上船。”李岩刚将杨玉环抱到小舟上,又扶着多了几分矜持的杨花花,让她上船,两人划桨荡舟,往公主府那边划去。

    “哥哥,那边是谁的府第?”杨花花边划船边问道。

    “那是我的姐姐,永穆公主,待会你们见了她,要乖巧懂事一些,小嘴甜点,说不得她会赏给你们漂亮的首饰。”李岩仔细叮嘱她们。

    永穆公主赏给我什么样的漂亮首饰,杨花花的呼吸急促,憧憬起来。

    这一对姐妹玉人儿似的,聪明乖巧,李岩想到。她们又不像卢眉儿等诸事缠身,每日里陪着永穆公主弹琴唱曲,说说话解解闷,算算日子,还有几日就要分娩了,那才是大事。

    我与花花、玉环今后就是一墙之隔,只要常走动走动,情同兄妹,日后她们是入宫?还是娶了她们?

    平康里杨府。

    正堂上烛光明明,杨玄琰正与妻子小声商议。

    “夫人,这座三进院宅还带着花园,你给我准备购宅的银钱,怕是一半都不够,这全都是小李学士帮衬的。”杨玄琰说出实情。

    小李学士对我们一家这么好,刚才游园,看得出他也喜爱花花,杨夫人柔声问道:“杨主薄,小李进士可曾婚配?我看他与花花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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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仪仗羽林

    帝都长安,勋贵豪门齐聚的崇仁坊,某处朱门府第。

    万骑将军葛福顺兴致勃勃地下朝归来,叫人找回在外面鬼混的儿子葛宝。一见面,就气不打一出,身着羽林武学的短袖军服,还敷粉插花的。一个耳光扇过去,将葛宝耳边的鲜花扇落,一顿痛斥:“你看看李郎将,年纪与你差不多,这番又立下清剿邪教的大功,升迁得多快,你咋就不知道上进呢?现在有了机会,羽林武学今天一大早出了通告,所有预备生进入羽林武学走训,挑些精锐出来,在武学封闭单独集训,以后充任皇帝的近卫。明日一早,我派府里的亲卫将你送到羽林武学,这次不准你再偷奸耍滑,他们会每时每刻盯着你。”

    葛宝捂着脸,眼泪花花,慑于老爹的威势不敢吭声,心里却骂开了娘,该死的羽林武学,又他妈来折腾小爷了。

    “还不快退下!”葛福顺喝退了儿子,瞧着他摇着身子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知是啥滋味。

    依仗自己的权势,也可给葛宝一个前程,可哪有在羽林武学混个出身好,日后大唐帝国的将军校尉,多半从羽林武学出来,这可是皇帝的宠臣,霍国公王毛仲亲口对自己说的。但是你看看这小兔崽子,成天只知道泡在胭脂马酒肆,风花雪月地胡搞,横竖不像个做大事的料,只盼这次在羽林武学能混出个人样来,唉,真个是恨铁不成钢啊!

    第二日,四更天,长安的这些权贵子弟络绎不绝地在侍卫奴仆的护送下,到了羽林武学,验身唱籍入门,到演武场上列好军阵。

    军姿队列,这些预备生之前训练过几次,军阵看起来也颇为整齐。

    站在军阵中,高适学着预备生挺胸收腹,精神抖擞地站在军阵前面,却看见一骑飞驰而来

    那不是右威卫郎将李岩么,一身皮甲红巾,骑着铁连钱飞马来到军阵前,猛地勒马扯缰,人是英武剽捷,那马在晨曦里人立而起,前蹄乱踢,甩鬃嘶鸣,一股子迫人的声威压来,让高适呼吸一滞,

    千人整齐的军阵已是鸦雀无声。

    “今秋圣人泰山封禅,右威卫羽林骑随从护驾,你们受得了操训的苦,表现最好的挑出来入仪仗羽林,你们愿意吗?”李岩在马上举鞭喝问。

    “愿意!”就连预备生都知道回答要整齐响亮,不然李游骑会一遍遍喝问下去。

    在晨曦里跟着吼了一嗓子,高适只感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流动加速,有些滚烫。

    “开始操训!”李岩凛然大喝,朝着武学大门飞马扬鞭而去,身后跟着百骑羽林亲卫,龙卷而出,让人看得心旌动摇!

    大唐帝国天子禁军十六卫由隋代的十二卫和十六府演变而来,以左右卫为核心,总领五府、折冲府或万骑。

    十六卫各设大将军一人,正三品,将军二人,从三品,这都是虚职,不直接领军的,领军的都是郎将,就像六部侍郎与尚书的关系。

    右威卫共有一万羽林骑,右威卫郎将李岩现在统率五千羽林骑,掌控右威卫一半的兵力。

    紧邻皇城,东西走向这一段坊街,已经改造完毕,左边护城河波光粼粼,护城河两岸种植着带刺的怪柳,老枝红紫,嫩枝新绿,枝条细柔,还有星星点点粉红小花点缀在绿色的嫩枝末端,在晨风中摇曳生姿,姿态婆娑,看着极美。

    右边则是树冠阔大,浓荫如盖的七叶树,初夏时节已是繁花满树。

    进了皇城,李岩率百骑羽林到了右威卫军衙,今日是他回帝都长安后第一次到任,没法子,贵人事多,诸事缠身。

    李岩统领的那部羽林骑,不轮值的全在演武场列阵等待校阅,足有三千军士。

    右威卫的演武场可不是羽林武学,李岩可以纵马驰骋,他率百骑羽林亲卫排成整齐的骑阵缓驰过来。

    高仙虎策马跟随在李岩身后,半年多的集训,从长安到洛阳,冒着风雪千里奔袭邪教太平道的巢穴,让这个波斯少年脱去一脸的青涩,变得沉稳凝练。

    没人知道他们从洛阳返回长安的艰辛,那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一骑三马,还带了十几匹母马,只在途中住过两三次驿站,补充炒米肉干等干粮,其余全是露宿野外。有几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只好全用马奶酒解饥乏渴。不知是谁献的法子,用新鲜马奶,灌进马皮缝制的囊中,不停地摇动一段时间后,放入酒酵母,几日后酒香四溢,羽林亲卫一打开皮囊,马奶酒如果呈半透明状,即可饮用。李游骑常常大口大口地喝,还夸道:马奶酒营养丰富,解渴抗饥,怎么都比喝腥燥的马血强。

    李游骑转过身来,眉头紧皱,龇牙咧嘴。高仙虎自己也喝不惯那马奶酒,味道又酸又辣,直冲鼻子。

    羽林亲卫就像一块烧红了的生铁,在千锤百炼的锻打下,杂质尽出,精炼成钢。

    此刻在右威卫军阵面前,李岩在马上沉声喝道:“向左——转!”百骑羽林亲卫齐刷刷地扭头左转,杀过人见过血的眼神凌厉,如刀般横扫过去。

    右威卫军阵前排的羽林骑被那目光一扫,有些胆寒。

    李岩策马到了军阵前,突地暴喝:“大唐屡有边患,我辈正应出塞击胡,而不是老死床榻!”

    “斗阵,骑射,我身后的百骑羽林亲卫向你们挑战,有没有人敢出来应战的?”李岩刚上任就嚣张,他拿定了主意,跟这帮羽林骑没什么道理可讲,先打服了再说,要斗阵,羽林武学的小阵可是在剿灭邪教中杀过人见过血的,也算是实战演练过,骑射,我们刚千里操练回来,就是单挑,有少林武僧在,谁也不惧。

    不然这帮羽林亲军的劲兵悍将谁听你这个少年游骑将军的,多半以为你是个宗室子弟,狗屎运来了,一不留神剿灭邪教立的功。

    军阵中一员顶盔贯甲的校尉越众而出,不卑不亢拱手道:“卑职羽林校尉辛云京,愿率百骑讨教李游骑的亲卫。”

    李岩定睛一瞧,辛云京生就一张粗砺微黑的脸,站在那儿不急不躁地,性子倒是沉毅,

    羽林骑中的辛氏三虎!辛云京,辛云长,辛云安。

    辛云京出自河西大族,有胆识有谋略,志气刚决,不畏强敌,性子沉毅,这倒是个劲敌。

    别尽想着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睛,树威不成,到头来自己落个灰头土脸。

    李岩眼睛眯缝起来,语气极为轻蔑:“就凭你们兄弟的身手?你那旅羽林骑输了,能代表整个羽林骑吗?这样吧,演武场地方太小,三日后,不如我们另外选个地儿,终南山!”

    李岩早已思量过了,皇帝那时正好在那儿消夏,让他检阅一下羽林武学的实力,训导几句,羽林武学胜了,正好让那帮正在操训的武学生做皇帝泰山封禅的随从亲军,仪仗羽林,这样对帝都的权贵豪门谁也不得罪,以后出塞击胡也少一些背后耍阴招下绊子的人。

    羽林武学一系未出山时,能得帝心,前途必定阳光满途!

    辛云长,辛云安两个年轻勇武的悍将也站在他兄长身边,一脸的桀骜。

    六月明晃晃的阳光泼洒在李岩身上,他突地大声喝问:“辛云京,你敢应战么?”

    辛云京目光似鹰隼,狠狠瞪着李岩,上前一步拱手施礼,声如洪钟:“战便战,有何不敢!”

111.百骑对阵(上)

    临战之前一天,李岩去了一趟青龙坊的道观,与武幼娘幽会,将让自己牵挂的演练暂时抛开,让自己心神沉着虚静。

    现在身边随时都有亲卫跟着,也是件麻烦事儿,要想私下里会会武幼娘,也得提前找些无聊的借口,像我在房中睡觉,你们去练练骑射之类的。对了,今日就让他们先议议,明日怎么对付那辛氏三虎,不就摔掉这帮跟班了。当下便借口在房中睡觉,安排他们讨论,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提着个包裹,悄悄从窗户翻出,从后院溜出了羽林武学。

    轻车熟路,李岩依旧从道观后门进去,几月不见,武幼娘模样儿清减了几分,见着他,却未像以前那样急不可耐,反而像小妻子一样挽着李岩在道观后院散步。

    院中绿树荫浓,阳光透过树叶间洒下来,风儿轻摇,光影斑驳陆离。

    “岩哥儿,这几个月你受了不少苦累,让姐姐看着心痛。”武幼娘凑了上来,一个吻轻轻印在李岩脸上。

    “长安洛阳相距千里,我俩书信往来也不方便,我给你挑了一匣子首饰,你喜欢的话就留下。”李岩取出个精美雕花的红木盒子,打开让武幼娘看。

    一盒子翡翠玛瑙,金饰珍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武幼娘将红木盒子轻轻掩了起来,幽幽叹道:“唉,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前番姐姐贪恋那些请托走门子的财物,给岩哥儿惹来一身的麻烦,这次羽林武学招进预备生集训,谁的礼我都没收。”

    “这就好,幼娘,你现在也明白过来,岩哥儿有山中仙酿,有朱雀大街的商铺,那商铺也给你留了几间,你一辈子还愁吃喝?给你说一件事儿,我在广州筹建农庄,开垦良田,种植一年三熟的占城稻,给你名下留了五百亩,以后会有人给你禀报每年的收成,将稻米送到长安府上,你没事多进宫,去跟惠妃娘娘聊聊。”李岩意思再明白不过,想让武幼娘在惠妃娘娘和高力士之间为他奔走。

    “不帮你我还帮谁,岩哥儿,裴侍郎年老体弱,日夜操劳建造羽林武学的事,也没几年活头,这匣子金银珠宝,你就拿去开垦良田吧,姐姐……姐姐现在只想与你生个孩子,家里总一个人,也挺寂寞的。”说到后面,武幼娘标致的脸儿红了,垂下头去。

    难得你明白事理,李岩搂着她的弱柳腰儿亲热道:“只要你明白这个理就好,家有贤妻,我也轻松些,这匣子里有几样首饰是我亲手挑的,你把匣子收下,日后我出塞击胡,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留下也做个念想。”

    听他这样说,武幼娘心里一酸,两只杏眼顿时泪眼模糊,仿佛看到马蹄轰鸣,岩哥儿身披铁甲,刀影错乱,鲜血四溅如雨纷落,苍茫的暮色中,一身的沧桑疲惫……

    那时月明人倚楼,我还在春闺中懒梳妆,思念远方的良人,不知他征战何时能归?

    “幼娘,走吧,你不是想要个孩儿吗?”李岩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动。

    终南山某处山谷,羽林武学的密训基地,山谷彷似一个纺锤,两头狭窄,中腹宽大,里面方圆约有十几里。

    在山谷中段一处高岗上,林木森森,藏着一群顶盔贯甲的千牛卫,他们提刀携弩,如众星拱月般护住草庐,那草庐视野开阔,正好将山谷的情状一览无余。

    已升迁为右监门卫大将军的高力士,毕恭毕敬呈献给皇帝李隆基一个物件:“启奏圣人,这是羽林武学研制的千里镜,可以将远处的树木人物放大,就像在眼前一样。圣人可以将战场情况一览无疑。”

    这又是什么新鲜物件,岩哥儿就是会鼓捣这些玩意。皇帝李隆基接过来仔细一瞧,才巴掌般大小,灰不溜秋不怎么起眼,前端有两个筒状物,上面盖着两块透明的玻璃片,用草青色的棉布套包住,里面也不知是什么结构。

    这玩意有这么大能耐?皇帝李隆基万分不解地举起手中的千里镜朝山谷望去,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还真奇怪,几百丈开外的景物仿佛一下被抓到眼前,纤毫毕现,近在咫尺。

    你看,高岗对面,建造了一座多角军堡,一面紧靠山壁,三面呈多角状。城内是羽林武学的军衙、军营、粮仓、军械库等正在修建。多角堡城门箭楼弩台齐备,城门外还修有护门墙,绕城而走的溪流被当做了护城河,城墙下,护城河边还建造有羊马墙。

    城墙上密密麻麻站着右威卫观战的羽林骑军校。

    这是用来训练攻城战守城战的,皇帝李隆基也是知兵之人,一眼就看出它的妙处,除了训练城防攻守战外,平时还可以当军营使用。

    山谷里有平坦开阔的草地,有丛生的芦苇,有草木茂盛的密林,谷前谷后有险要的关隘,一条溪流从多角堡前流过。

    皇帝李隆基用千里镜把整个山谷扫了一遍,把眼中所看到的与兵法所说的地形上下这么一验证,心中不由大乐,这可是个宝贝,罩在眼睛上就能看遍四方,不愧为千里镜。有此物件,在战场上就是如虎添翼啊!

    皇帝李隆基如获至宝,在手中反复把玩,头一偏,对这身旁的高力士说道:“你说,这么个神奇的东西,真不知岩哥儿是怎么想出来的,回头我得好好问问他。”

    “是啊,圣人,臣也有同感。有了千里镜,斥候可在远处侦察侯望敌情,将军们有了它,能及时探查敌情,临战可提前做出迎敌的策略!而且李郎将说它与指南针一道,还可以用于航海!”高力士从洛阳一回长安,就将指南针献给皇帝,才有调拨三百工匠给羽林武学的事,这会儿说起千里镜的妙处来头头是道。

    皇帝李隆基也出声赞同:“羽林武学能制造出如此千里镜和指南针军,可以让他们在军器监再选五百工匠,赐给杂彩三百段,黄金百两,作为奖励。”

    “圣人,千里镜制作不容易,李郎将说这个千里镜只制作了几个,也属于高度军事机密,不能轻易泄露出去。”高力士提醒皇帝。

    “嗯,刀藏鞘中,谁也看不到它的锋利——高将军,快看,岩哥儿率十几骑从密林中钻了出来,终于出现了。”李隆基的声音带着一丝儿兴奋。

    靠近谷口那边,溪岸边的草地上。

    李岩率羽林亲卫慢腾腾打马缓行,军容也不齐整,哪像在行军,倒像是牧民放牧归来。

    不过他们是一骑双马。

    多角堡悄悄地打开城门,在护门墙的掩护下,分成左右两枝,像两个拳头一般,左一个勾拳,右一个直拳包抄过来。

    李岩双腿一磕铁连钱,沉身喝道:“走!”率众掉头向密林逃去。辛云长率领那旅羽林骑,正做着左勾拳运动,立刻变了方向,紧追不舍。

    李岩一边打马急逃,一边扭身回射,他的骑射不俗,去了箭簇的箭矢不时射中追敌。

    追敌离密林还有两箭之地,辛云长与辛云京合兵一处,勒住战马,不再追了。

    高岗处,皇帝李隆基手持千里镜,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战场上的变化:“高将军,你看看,这辛氏兄弟临战也沉得住气,饵兵不食的道理明白着呢。“

    “见事不可为,他们已率军后撤——李岩率军又咬上去了。”高力士赶紧将千里镜递给皇帝李隆基,脸上洋溢着自豪感,岩哥儿的骑射,可是自己手把手地教出来的。

    李岩率羽林亲卫像狼一般颇具耐心,反复骚扰着辛氏兄弟,这边三兄弟最年轻的辛云安按捺不住,纵马上前,拱手请令:“辛校尉,卑职愿率二十骑擒敌。”

    老是受李岩率军骚扰。一会儿急冲杀来,斜掠而过,一会鼓噪叫骂,却岿然不动,有见过卑鄙的,却没见过这样无赖的。

    就让辛云安率二十骑去与他们缠斗,拼死也要射掉几名羽林亲卫,瞧瞧他们在密林究竟布置了的什么杀着?

    用兵一味地老成持重,军心士气就会落下许多,是胜是负,先拿这狼群一般十几骑练练。

    “云安,率二十骑去摸摸深浅,小心那处密林。”辛云京沉声喝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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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百骑对阵(下)

    “兄弟们,跟我来!”辛云安狠狠一踢马腹,胯下战马吃痛,嘶鸣一声冲出阵去。

    身后二十骑散开,如鹤翼般包抄过来。

    背对着明晃晃的阳光,李岩嘴里嚼着根青草,一直盯着对面的动静,冷静地等待战机。突然见正前方杀出一队人马,看那架势,想围起来把自己吃掉。

    “呸!”地一声,一滩碎草末吐在了地上,只听得李岩急喝:“前面几骑掩护,锋矢阵准备!对冲过去!”话音未落,似只鹞子般翻身上马。

    眯缝着眼睛,辛云安见前面几骑羽林刚刚上马,慌乱地策马逃向两翼,大喜:“两翼合拢,将他们包成角儿(饺子)。”

    借助前面几骑的掩护,李岩整队完毕,猛踢铁连钱马腹,似枝离弦的箭一般射出。

    那“箭头”正是右威卫郎将李岩,早先冲出的几骑慌乱的羽林散在两翼,此时已快速地张弓搭箭,无簇羽箭水连珠般射向正在合拢的辛云安部。

    无簇羽箭,箭头用布包着石灰,射在要害部位留有白点,那就算是阵亡了。双方的队伍中都有几名监门卫做仲裁,实战演练极为公正。

    他们不逃向密林,竟然冲上来贴身斗狠,后面两箭之地可是有辛云京的七十多骑?

    事起仓猝,辛云安还在发愣,二十骑还在侧向合拢,就是有心,变阵也不及。

    马速越来越快,山谷里灼热的风扑面而来,李岩临战胆雄气壮,一竹刀劈向还未会过神来的辛云安,人借马势,那把竹刀的力量让他在马上摇了两摇。

    十几骑羽林亲卫紧跟着李岩,竹刀起落,也不吭声,往前硬冲,如一把锋利的锥子,从布口袋中透出。

    高岗上,观战的草庐。

    皇帝李隆基一拍大腿,兴奋赞道:“好个岩哥儿,临阵握机,勇武好战,深得斗将之法,高将军,你调教得好啊!”

    高力士笑得合不拢嘴,口中连连谦虚道:“哪里,哪里,圣人也没少费心血啊!”

    山谷,溪岸边的战场。

    辛云京正瞧着自己这边包抄得带劲,怎么一下子被人凿穿了,幸亏自己有准备,也不慌乱,令旗挥舞,一马当先率众迎了上去。

    马蹄震天,烟尘腾起,红旗漫卷,辛云京部甲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声势赫然。

    高岗上,皇帝李隆基放下千里镜,叹了一声:“倒底年少气盛,岩哥儿勇武好战,敢死轻生,容易失陷在敌骑手中,兵法云,小敌之坚,大敌之擒。”

    这就败了?主将陷于敌手,不败才怪,高力士不甘心,接过千里镜紧盯着战场。

    “圣人,快看,岩哥儿率部在高速飞驰中转向!”高力士失声喊了出来。

    战场是一片宽阔的草地,李岩向右轻勒马缰,口中铜哨响起,铁连钱此刻展露了它名马的风采,四蹄撒欢,在两军阵前划着弧线侧掠而过。

    从洛阳回长安,李岩跟玩命似的练奔袭,吃饭睡觉也在战马上,亏得跟随他的都是心腹,许诺回长安后大伙儿去胭脂马他请客,才没人跟他翻脸。

    铜哨声跟着呼应,响成一片,感觉十几骑飞了起来,似只雄鹰在天空与草地之间飞掠而过。

    高速,转向?高岗上的皇帝李隆基一时也没闹明白,忙拿起千里镜,也看得目瞪口呆。

    骑在高速奔驰的铁连钱上,李岩已经张弓搭箭,侧身疾射,那弓只拉到一半,箭矢便已飞出,将辛云京部骑阵扰得大乱。

    李岩率羽林亲卫如车削一般,绕向辛云京部的后面。

    敌骑首尾不能相顾,李游骑所说的战机乍现,密林里哥舒车放下望远镜,眼神恢复了昔日在沙场上的锐利与冷静,令旗一挥,八十骑羽林亲卫拔出竹刀,悄悄策马出了林子。

    “转起来,车悬!”正在大声呼喝的辛云京这会儿还没慌乱,沉着下令,率先带着辛云长追向李岩部,想要咬上它的尾巴,蓦地听到侧面马蹄声响如骤雨一般。

    果然在密林藏有羽林亲卫,战机拿捏得如此之好,辛云京面色黯淡,败了,还是完败!

    身边的辛云长脸上露出悍勇本色:“大哥,我们已败了,不如死咬李岩,临死也拉个垫背的。”

    羽林骑中辛氏三虎的名头也不弱,辛云京牙一咬,挥刀向前:“拼了!”

    高岗上,皇帝李隆基这会儿心情大慰,一瞧辛氏三虎这不服输撒横的战法,也乐了:“战场上还需要这等亡命的战法,擒杀了对方主帅,可以一举扭转战局。”

    战场上大局已定,哥舒车率羽林亲卫风卷残云般将辛云京部扫了个干净。

    “杀李岩!”后面的喊杀声如惊雷响起,信马由缰的李岩回头一瞧,辛云京朝着自己来了,他们是一批,后面还有一批,十几骑羽林亲卫正撵着他们的屁股狠揍。

    这不是跟自己在国子监打群架用的招一样吗?

    “高仙虎,我诱敌,你们散开,减缓马速,用弓箭。”李岩话语未落,双腿猛磕铁连钱,似道青烟般向前飘出。

    前面忽地散开,辛云京眼里只盯着那匹青色的铁连钱,其它的已无暇顾及,因为身边只有四骑残兵败将。

    那匹青色的铁连钱的脚力这么好?我胯下的青海骢也是良驹,竟然追不上他,辛云京牙一咬,竹刀狠狠给了马屁股一下,青海骢吃痛,骤然加速。

    两旁的箭矢似长了眼睛,“砰!砰!砰!”辛云长等纷纷中箭,只得退出了演练。

    两马齐驱,辛云京手中的竹刀从左边呼啸着扫向李岩。

    真是让人手心捏把汗,李岩手中还拿着弓,硬弓挡竹刀,也会视为违规认输的,战场上弓是挡不住横刀的。

    就在竹刀劈向他的一霎那,辛云京只觉眼前一花,马上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一下晃得不见了?他手提竹刀正在四下张望的那刻,李岩右脚挂在马镫上,左脚在草地上一点,又翻身上了马背,此时,辛云京的青海骢已超了半个马身。

    弃弓拔刀,李岩伏下身子,一摸铁连钱的耳朵,指向前面的马腿,低语了句:“踢它!”铁连钱聪明得紧,立刻扬起前蹄,踢向青海骢。

    李岩手中的竹刀也乘势电闪雷鸣般劈下。

    辛云京手忙脚乱,控不住战马,身形乱晃,被李岩一刀劈个结实,砰地折断了。

    这一刀换成横刀,辛云京的小命也算玩完,后背连带后脑勺一般火辣辣的疼。

    “服了么?”李岩俊朗的脸被阳光从侧面照过来,明暗变化仿若一付油画。

    羽林军中的虎将,勇毅刚决的辛云京脸色沮丧,点了点头:“服了。”

    高岗上,皇帝李隆基对身边的高力士叹道:“右威卫郎将李岩临阵用兵,勇武好战,喜欢轻身犯险,对稍纵即逝的战机把握精准,胜就是大胜!”

    高力士眉宇间泛起忧色,轻轻道:“主将冒刃陷坚,万一失手,败也是大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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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如臂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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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右威卫郎将李岩胯下的铁连钱颇通人性,知道主人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它也跟着高兴,撒开蹄子跑得欢,霎时便到了多角堡前。马上李岩皮甲红巾,往人前这儿一亮相,英武剽捷,精气神反倒更足了。见他手臂一扬,马鞭往前一指,喝令道:“右威卫军校听令,背堡整队成阵,接受圣人的检阅!”

    羽林校尉辛云京一听,心里发颤,皇帝在观战?自己事先竟然一点儿也不知晓。话说回来,如果知道了,心里有了顾忌,行军打仗反倒缩手缩脚。

    辛云京抬起头,细细琢磨,看右威卫郎将李岩的架势,他必定事先知道皇帝躲在一旁观战,刚才与我作战时,却丝毫不受影响,用兵还如此轻松,战机把握得如此之准,令人佩服。

    辛云京心底下正这么来来回回反复思忖着,一阵马蹄声由远接近,一大片明光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晃得人眼睛生痛。李岩并未下马,一骑轻驰而出,远远地大声相迎:“儿臣甲胄在身,不能行跪礼,望圣人见谅。”

    汉文帝霸上劳军,细柳营前无人相迎,军纪严明,到了营前将军周亚夫还让皇帝下马入营,而汉文帝却不以为然,反而赞道,大汉有真将军!

    皇帝李隆基纵马飞驰,脸上显出大喜之色,我大唐也有李岩这样的真将军!

    血液在火辣的阳光下快速流淌,变得滚烫,皇帝李隆基被羽林骑男儿的豪气所感染,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二十岁,牵黄擘苍,在秋天的原野上纵马游猎。

    真是许久没有如此畅快过了,拥有一颗年轻勇武的心,岩哥儿,有我年轻时候的影子,想当年,我驰骋疆场,跃马横刀之时,也是这般年纪。

    马速未减,远远已传来皇帝李隆基洪亮的笑声:“哈哈……汉之细柳营,朕有羽林骑,免跪礼!”

    到军阵前仅二十步之遥,皇帝李隆基猛勒马缰,一个急刹车,生生地控住战马!乘此良机卖弄了回精绝的骑术,半晌过后,随行的千牛卫才策马缓缓跟来。

    “好!”李岩率先大声喝彩。

    军阵中的羽林骑跟着齐吼了一声“好!”

    驻马阵前,面对几百号训练有素的兵将,皇帝李隆基颇有几分骄傲,赞赏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年轻朝气的脸,无声地褒奖着他们。片刻后,皇帝李隆基双手一张,说道:“今日演练,令朕感到羽林骑个个都是我大唐的好儿郎!尤其是右威卫郎将李岩所率的百骑,身手敏捷,表现出众,所有军校散衔升一级,军士就升为陪戎校尉。辛氏三虎表现勇猛,此番折在李郎将手中,虽败犹荣,哈哈,大唐有将士如此,朕欣慰之至,欣慰之至啊!”

    军阵响起整齐的山呼声:“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渐止,李岩纵马出列,在马上拱手禀道:“右威卫羽林骑,愿意护卫圣人泰山封禅,请圣人检阅羽林仪仗。”

    羽林仪仗?皇帝李隆基一愣。

    李岩手往上一举,身后的百骑羽林亲卫齐刷刷地下马。

    “齐步——走,立定!”李岩的声音洪亮有力。

    百名羽林亲卫整齐地走出军阵,在皇帝李隆基和军阵之间,迅速变成了一个方阵。

    李岩站在阵首,身后是三面斜执的红旗,后面的方阵,每排八人,共十二排。

    李岩喝道:“向前走!”那个长方阵移动过来了,他们个头相差无几,“哗!”在阳光下每一次甩腿,每一次挥臂,都整齐得跟刀切似的。

    皇帝李隆基微微有些失神,右威卫郎将李岩把羽林骑操训得跟胳臂使唤手指似的。

    你能想象他们是刚才那帮对冲,轮射,强突的劲军悍卒么?哪支军队中没几个爱撂挑子的兵油,李岩这小子真是好手段,收得服服帖帖!

    “向右看齐,请圣人检阅羽林仪仗!”李岩大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响了几遍。

    “羽林精骑,劲军悍卒!”皇帝李隆基吼了这一嗓子,感觉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痛快。

    “愿为圣人开疆拓土,出塞击胡!”百名羽林亲卫怒吼声声,如潮涌来。

    军阵中的辛云京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震撼!这群羽林已被李岩训练成了一群狼,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如果战场上,面对这百名羽林亲卫,手持陌刀,列阵如墙而进,如钱塘巨潮般向你卷来,该当如何?应该是十之八九,被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吧。

    阅阵完毕,皇帝李隆基与高力士率千牛卫登上了多角堡,李岩随侍在侧。

    城墙上,皇帝李隆基对圆形的弩台颇感好奇,那弩台突出于角点,直径约有两丈五尺,竟然比城墙还高两丈。

    多角堡大异中原所筑的四方之城,以圆形弩台为角点,实质就是一个大圆,没有城防死角,防御纵深也增加许多,敌兵蚁附攻城,将受到正面两侧的三方攻击,皇帝李隆基渐渐看出它的妙处,若有所思。

    李岩察言观色,解释道:“圆形弩台,下用条石为基,可储存粮食军器饮用水,城墙即使陷落,也可支撑一段时间。父皇,高将军,下城墙的阶梯正好在弩台的弓弩控制范围内,城墙可夺,弩台不可夺。军镇城堡内还留有后手,到时退入巷战,断不会让敌军轻易地长驱直入……”

    李岩大才,当是国之柱石,比起雄毅寡言的左威卫郎将王忠嗣,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能次次都轻身犯险,冒刃陷坚,我不需要这样的斗将,而是边塞大将!皇帝李隆基脸上浮出了微笑,有儒将之姿的杜希望在脑海中浮了出来,由他来辅佐李岩,在战场时时规劝他不要冒刃陷坚,应该不错。

    “父皇,地处边塞,在战略要地筑堡,先营建圆形弩台当做戍所,继而几座弩台相连,建成军镇,如此在草原大漠步步推进,利用军镇威慑游牧民族,开疆拓土再也不是一句空话……”李岩进一步解说道。

    “高耸的弩台易受投石机打击,敌军挖掘地道也可使它陷塌?李游骑,你想到了对策吗?”高力士故意诘难。

    一时也未考虑得那么仔细,这也是个藏拙的机会,李岩老老实实拱手道:“儿臣愚钝,请父皇和高将军指点。”

    皇帝李隆基看了一眼高力士,忍不住轻轻笑道:“在城墙内挖一条很深的护城河,如敌军挖掘地道,河水可以倒灌。防投石机之法,木头达成架子,外直里斜,外密里稀,外面用大麻绳横编,可以减缓炮石的冲击力!”

    “儿臣受教!”李岩后退一步,叉手为礼,神情极是谦恭。

    “岩哥儿,仪仗羽林,护驾泰山封禅的事也交给你来办。不过你为大将,在战场身系一军之安危,不可轻身犯险,武学博士杜希望,儒雅沉稳,你要好好向他学习。高将军,回去拟旨,迁杜希望为右威卫郎将,武学博士郭子仪为右威卫郎将同正员,俱为从五品下游击将军。”皇帝李隆基一番殷殷叮嘱,慈祥关爱之情溢于言表,让李岩心里蓦地涌起一股暖流,眼眶湿热,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高力士也是感动,提醒李岩道。“李游骑,还不谢恩,圣人可是把右威卫万骑羽林交给你了,让你牢记大将之责。”

    “谢父皇信重儿臣,儿臣年少,能时时聆听父皇和高将军的教诲,儿臣才能少犯些错。”李岩这会儿是诚心诚意听着教诲。

    一片浮云从山谷上空飘了过来,遮住毒辣的日头,山谷里的凉风吹过,城头上众人遍体生出微凉,极是惬意,高力士奏道:“圣人,该起驾回终南山行宫。”

    忽然想起一事,李岩上前奏道:“父皇,听闻宫中藏有卫公兵法,儿臣想抄录下来,作为羽林武学的秘传兵法,可否?”

    “卫公兵法?朕未曾见过,朕下道口谕,让武惠妃在宫中帮着你找找,她现在还在长安兴庆宫中。”皇帝李隆基一时也来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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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还是等来生吧!

    高踞龙首原上的大明宫,遥对终南山,俯瞰长安城,殿宇规模宏大,黄色的琉璃瓦在六月的阳光下一片金光灿烂,气势壮阔。

    按照前朝后寝的布局,围绕着太液池的建筑,属于内廷,内廷宫殿是供皇帝读书起居所用。皇后嫔妃居住的寝殿区,在紫宸殿北,主殿为蓬莱殿,被一大片浓密的树荫遮掩,此时,从太液池吹过来的凉爽湖风,带着莲的清香弥漫开来,蓬莱殿角生起一片微凉。

    李岩身着朱色袍衫,胸背肩袖饰豹,头戴武弁冠,颔首弓背,毕恭毕敬站在蓬莱殿上。

    武惠妃坐在龙凤胡床上,身边乖巧地坐着个七八岁的小孩,一身紫衫,生得清俊文弱,一双清澈的眸子好奇地瞧着李岩,正是刚封寿王的李瑁。

    “瑁儿,这是你兄长李岩,未及弱冠,便已是执掌右威卫的五品郎将,游骑将军,将来就是你父皇的大将,还不上前给兄长施个礼。”武惠妃手搭在爱子嫩嫩的肩头上,轻声吩咐道,慈母在与儿子说教,要见贤思齐,却见她媚眼儿一飘,落在了李岩的身上……

    寿王李瑁年幼,还不太明白这些道理,听母亲这么一说,便起身走下台阶,躬身施礼,样子谦恭,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孩子。

    李岩不等他弯下腰,赶紧上前扶住,脸上诚惶诚恐:“寿王万万不可,折杀微臣了,即使惠妃娘娘抬爱,李岩如何敢受寿王之礼?”

    说也奇怪,李岩与李瑁站在一起,细看来,两人眉目脸型竟有几分相似,一般的清俊。武惠妃瞧得高兴,招呼寿王回到自己身边,吩咐道:“瑁儿记住了,这是你的兄长,在人前以官职称呼,人后就以兄弟相称。”

    李瑁小孩心思,听说自己有了个哥哥,心里一高兴,到嘴的话便脱口而出:“哥哥,听说你府第的园子布置得极好,什么时候请我过去玩儿,好不好?”

    心里一惊,李岩想到几年后寿王与杨玉环可是一对儿,他这么一去,两口子不得碰上了,那还有我什么事?自己还想着吃口天鹅肉尝尝鲜,费那么大的劲,才与杨家成了通家之好,青梅竹马,怎么能去做月老扯红线,这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是什么,不行,得想个法子先敷衍过去。这些弯弯绕在李岩的脑袋里就这么转了一圈,笑嘻嘻地回应道:“好啊,平康里学士府随时恭候寿王光临,不过,我看寿王应该多到羽林武学,允文允武,得父皇看重,才能有望承继大统。”

    这句话直接说到了武惠妃的心坎上,她连连点头:“瑁儿,听见没有,你兄长的话可都是金玉良言。明儿我就奏明圣人,让岩哥儿任寿王友,多领一份俸禄。”

    寿王友就是五品文官,相当于寿王的半师半友。李岩赶紧拱手谢恩:“谢过母后,以寿王的天纵英姿,日后必定文可入相,武可出将,即皇帝位。”

    武惠妃转过俏脸,微嗔道:“少油嘴滑舌了,当我听不出来吗?寿王要想成才,承继大统,还少不得你这个兄长帮村着。”

    “母后!”李岩故意一顿,现在武惠妃还未封后,他私下就开始这样称呼,脸皮还真够厚的,“岭南推广种植一年三熟的占城稻,大事一成,湖广熟,天下足,这都是打着您的名,才成的事,天下人不饿肚子,都会感念你的恩德,到时万民拥戴,皇后之位,你就是再三推让,百官都会上表劝进。”

    太液池带来的湖风吹了进来,轻轻摇动殿角粉红的沙幔。

    “嘴上涂了蜜怎么着,尽拣好听的说。”武惠妃眼里闪烁着熠熠神采,皇后之位,儿子承继大统……这些都是自己朝思暮想要得到的。

    “眼下寿王年幼,还需多**王之术,母后如果心急,想登后位,必然有大臣上奏,拿则天皇帝窃国说事……”李岩趋前几步,压低了声音奏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是出身武氏,如果操切……李岩谋深计远,果是大才,我要万分小心才是,可不能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儿臣今日入宫,除了给母后请安之外,还奉圣人口谕,在宫中为羽林武学寻访卫公兵法,请母后下道懿旨,帮儿臣找一找。”李岩及时转移了话题,彷佛来宫寻找卫公兵法,是顺带着说出来小事一般。

    “兄长,我这儿有许多藏书,不如你去看看,有没有你要的书。”李瑁刚才一直听着,隐隐约约有些明白,母妃是为我将来即皇帝位筹划,兄长就是我的臂膀。可他插不上嘴,这会儿有了效力的机会,高兴地道。

    “岩哥儿,看你弟弟,待人多实心眼儿,瑁儿,你兄长一本书一本书翻得过来吗?来人,传圣人的口谕,要内廷及太子东宫,搜寻各类兵书战策,送到蓬莱殿。”武惠妃容色端肃,恢复了威严,她现在代行皇后之权,在宫中威权日重,一声吩咐下去,中官宫女齐声遵令,纷纷出去行事。

    李岩正欲告退出宫,回府里候着,永穆公主的产期就在这两日。却听武惠妃道:“岩哥儿,我们去寿王所住的院子瞧瞧,他那儿有兵书战策么?顺便你也看看寿王的学业。”

    寿王年幼,还未搬去十王宅,住在大明宫中。

    几步路就到了寿王所住的院宅,紧靠蓬莱殿,在他的书房内,李岩认认真真地瞧了瞧寿王的学业,把他夸了一番。

    见李岩走向书架子,武惠妃使了个眼色,一个心腹宫女会意,带着寿王沐浴去了。手一挥,宫女们静悄悄地退出院外。

    李岩浑然不觉,正在两排书架中间翻看兵书战策呢。

    “岩哥儿,你找到了吗,本宫来帮帮你。”武惠妃走到李岩跟前,俯过身去,关切问道。

    一张明媚动人的脸儿,领口开得太低了,外披纱罗衫,欺霜赛雪的肌肤在透进来的光影中若隐若现。

    敢情武家的人都是这手段,李岩再傻,也不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立刻将书放回原处,退后一步,叉手为礼,毕恭毕敬道:“母后,李岩现在也明白事理了,宫里的规矩多,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半步。”

    摇了摇头,武惠妃幽幽叹道:“岩哥儿,你不知我从小就在深宫长大,见惯了后宫的争宠所用的阴狠手段,皇帝喜新厌旧,被打入冷宫的嫔妃结局如何的悲惨凄凉。”

    武惠妃仿似风中的弱柳那样无助,上前一步,含着眼泪,又道:“岩哥儿,所以我要登上皇后之位,让我的儿子成皇帝,你能帮姐姐吗?”左右不过二十出头,风华正茂的美人儿,要不是权力之心作祟,谁想当母后,才说了两句话,就变成了姐姐。

    惠妃娘娘都放下身段相求,他李岩敢一把推开吗,更何况还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儿?他伸出手去,抚在她弹指可破的脸蛋上:“姐姐,我打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你,怎奈地位悬殊,又是宫禁之地,只能将一份爱慕之心深藏。”

    武惠妃抓住李岩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到底是贵妃娘娘,儿子都这么大了,肌肤还是那么白皙嫩滑,李岩心猿意马,胆儿肥了起来,就将武惠妃拥入怀中……

    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低低在耳边道:“姐姐的容颜是冰山上的雪莲,高洁出尘,永远印在岩哥儿的心上。”

    骤然松开手,李岩俊朗的脸微微颤抖,似乎在控制自己强烈的情绪,声音发着颤,带着凄楚:“姐姐,还是等来生吧!”

    说罢,李岩转身跑出了书房,白色透光的团衫融入了院子里的强烈的阳光中。

    宛如心爱的东西被人一下拿走,武惠妃怅然若失,望着院外,初夏的阳光强烈得让人炫目。

    武惠妃一个心腹中官匆匆走进书房:“禀报惠妃娘娘,卫公兵法有下落了,就在太子李瑛所住的东宫内。”

    武惠妃先是喜出望外,瞬间就冷静下来,眼珠一转,对那中官道:“快去告诉右威卫郎将李岩,让他等一等,与我一起去太子东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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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太子党

    太极宫东侧,有一座狭窄的宫城,是皇太子居住和办公之地,东宫。

    李岩骑马陪着武惠妃的车驾,出了大明宫,过建福门,顺着一条坊街来到东宫。

    东宫下设六率府统管军府,所以东宫大门外,大热天也是警卫森严,顶着烈日,武惠妃的车驾到了东宫,通传后半天无人迎接,宫门外热浪滚滚,阳光晒得皮肤生疼,连李岩都有些忿忿不平,武惠妃却一脸平静地等着,她倒沉得住气。

    终于等到太子出迎,只见他身着赭黄龙袍,面孔白净,模样生得倒还端正,紧随其后的是两个身着紫色大团花绫罗官袍的亲王,来到大门前。

    “儿臣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参见母妃娘娘。”几人看着有几分不情愿,上来参见。

    “免礼平身!”武惠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只感觉到一种威势迫来。

    李岩早就滚鞍下马,跟着上前参见太子:“右威卫郎将,游骑将军李岩参见太子殿下。”

    “哼!免礼。”太子李瑛冷冷地哼了一声,鼻孔朝天,极为鄙视李岩,好像根本不认他的皇义子的身份。

    妈的,李瑛你嚣张个啥,现在武惠妃得宠,眼睛正盯着你的太子之位,你这般托大,到时大祸临头,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李岩心头一把无名火起,转头瞧见武惠妃那端庄淑雅的仪态,恍然若悟。

    武惠妃好心计,大热天的陪着我一起来东宫,寻访卫公兵法,显示出我与她的关系不同寻常。

    李岩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继续拱手施礼:“李岩参见鄂王殿下、光王殿下。”

    这两位亲王更没有礼貌,礼也不回,摔袖转身离去了,李岩脸上的笑意更浓,就这号主,大白天没事就跑到东宫来,跟太子斗地主?说错了,纸牌我还没发明,要是发明了,得让他们连裤子都输掉。他们在掷骰子,玩双陆?

    这伙*是茅厕里面摔跟斗,离(屎)死不远了。

    进了东宫,武惠妃坐在上首,淡淡道:“本宫受圣人之托,为右威卫郎将李岩求取卫公兵法,作为羽林武学的秘传教材,请太子取出来给我。”

    也不能尽得罪人,李岩微笑着拱手道:“太子殿下,羽林武学将卫公兵法抄录一份,立刻原物奉还。”

    太子李瑛一愣,也没立刻接茬,过了一会儿,好奇反问:“李游骑,你是听见谁说,卫公兵法藏在东宫?”

    这分明是借口推脱,武惠妃站了起来,笑吟吟道:“圣人口谕,各宫都在查找兵书,太子可不能藏私。本宫到太子的书房瞧瞧,没有自然就走!中官,带路。”

    武惠妃轻移莲步,径自往太子书房而去。

    太子李瑛一时阻拦不得,脸孔气得铁青,转身一瞪李岩,眼里火星四溅,嘴里嘣出一句:“好个李岩李游骑,恃宠生骄,竟然欺负到东宫头上来了。”

    武惠妃明摆着把我架在火上烤,日后我就是惠妃党,再无转圜的余地,和太子就是针尖对麦芒,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刚才真该在寿王书房把惠妃推dao,蹂躏……出出这口腌攒气。

    脑海中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情色场景,李岩脸上却不卑不亢,微笑道:“太子殿下,此乃圣人的口谕,我不过是奉旨行事,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太子殿下大人大量,多多包涵。你不配合,难道要圣人下道旨意才行?”

    听到这话,太子李瑛打了一哆嗦,身边的两个亲王脸上已露出一丝惊慌失措的神色,频频向太子丢眼色。

    难道找套兵书让他们这么害怕?先让武惠妃久等,这会儿又推三阻四,书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李岩朝前一伸手:“太子殿下,鄂王殿下,光王殿下,我们一块儿到书房瞧瞧。”

    太子东宫,书房。

    也不需要什么通传,武惠妃一跨进宽阔明亮的书房,停下脚步,立刻呆住了。

    书房里坐着两位她认识的将军,正在品茶静候着太子,看见武惠妃,神色也有几分慌乱。

    身躯魁梧,面如重枣的将军正是掌管左右骁卫,左右威卫等北门四军的万骑将军葛福顺。

    身边那员将领生得更是凶恶,阔口狮鼻,胡子拉渣,左骁卫郎将马崇正,这厮倒是不怕事,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了武惠妃一眼。

    皇帝提拔李岩,要他统管右威卫羽林骑,就是制衡葛福顺的吧,葛福顺名义上是李岩的上司,身兼数职的皇义子会听他的么?武惠妃瞬间就明白过来,这几位怕是在商议怎么对付李岩吧?

    李岩也跟着脚步匆匆的太子殿下跨进书房,瞧见葛,马二人在这儿,心里跟明镜似的,赶紧的上前见礼。

    “呵呵,大热天,李游骑也赶到东宫来,正好咱们一块聊聊河西战事。”葛福顺面色不惊,笑着与李岩打招呼。

    “正要向葛将军讨教河西战事。”李岩躬身施礼,模样恭敬。

    太子李瑛也缓过神来,解释道:“李游骑是为羽林武学来寻访卫公兵法的,可惜那套兵书被王忠嗣带到了河西。”

    面相凶恶的马崇正故意嚷嚷道:“李游骑,你也太不地道了,我的儿子就不说了,葛将军的儿子葛宝在羽林武学隔三差五的受训挨打——”

    摇了摇头,李岩叹了口气:“唉,马游骑,你这就不明白了,葛世兄本可凭官荫入仕,有葛将军的照看,还不是一路青云,可葛将军却让他到羽林武学来吃些苦头,李岩明白这片父母心,故此严加操训,眼下为圣人挑选仪仗羽林,就是给世兄们一个前程。”

    葛福顺大笑道:“哈哈,李游骑用心良苦,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

    我可不想在这儿跟你们闲扯下去,李岩转身对武惠妃禀道:“惠妃娘娘,既然卫公兵法有了下落,我们再看看宫里收集的其它兵书战策。”

    武惠妃多聪慧的一个人儿,眼下这态势,皇帝去了行宫,太子竟然跟王毛仲,葛福顺勾结在一起,要出点事,想想都有些害怕。

    “葛将军,你们探讨国事,就不打扰你们了。李游骑,咱们走吧。”武惠妃招呼李岩,往书房外走了。

    “恭送惠妃娘娘!”书房里几人拱手送别。

    武惠妃远远走在前面,李岩走了几步,快近门口时,回头微微一笑,拱手道:“今儿都是一个误会,各位,我送你们几坛山中仙酿到府上,作为赔罪,告辞!”

    葛福顺笑吟吟拱手接道:“那感情好。”待李岩走得远了,慢慢收起笑容,脸色阴沉下来,回头对太子李瑛道:“以前还以为李岩不过是个弄臣,昨儿终南山的山谷演练,辛氏三虎输得心服口服,凭李岩整军的手段,右威卫很快就会针插不进,水泼不入,李岩这人智勇双全,是个大敌。”

    马崇正狰狞着笑道:“那就派人除了他!”

    太子李瑛脸色有些发白,犹犹豫豫道:“马游骑,除了他?你们说得倒是轻巧,连乌衣堂都被他连根拔起,是说除就能除的对手么?”

    坊街上,坐在辇车上武惠妃惊魂未定,向李岩问计:“岩哥儿,本宫是不是得马上赶到终南山去?”

    “惠妃娘娘,你不能立刻去终南山,要装得跟没事人似的,稳住他们,右威卫还在我们手中,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过几日没事了,日后再慢慢图谋。”阳光正烈,似烧红的铁水一般,映在李岩身上,晒得他脸皮发烫。

    仿佛有了主心骨,武惠妃容色恢复了宁静,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李岩快马回到平康里,一身大汗淋漓,也顾不上沐浴更衣,急急从庭院过去。

    公主府,住春堂正忙碌得不可开交,卢眉儿迎了上来,脸上抑制不住兴奋,凑到李岩耳边,悄声道:“恭喜李游骑,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我有儿子啦!”李岩乐得手舞足蹈,一下冲进了房间,见永穆公主靠着床头,额上系着条红头巾,眼睛眨也不眨,瞧着她身边的宁馨儿。

    那就是我刚生的孩子么,有着一张小老头般皱纹的脸。

    “眉儿,让岩哥儿抱抱孩子。”永穆公主见李岩走进来,对他温柔地笑了笑,吩咐道。

    李岩刚迈步上去,马上又退了回来,摆着手道:“我才从外面赶回来,身子脏,等沐浴后才来抱他,永穆姐姐,我给孩子准备了不少玩具,木马,滑梯什么的一大堆,转角都是圆形,包着皮革软垫……”

    听着李岩絮絮叨叨,永穆公主心里一片温馨:“岩哥儿,你明日就迎娶卢眉儿她们,多生几个弟弟妹妹,好让孩子多个伴儿。”

    点了点头,孩子的百日酒跟纳妾一块办了,李岩高兴道:“对,百日后迎娶她们,在学士府大开酒宴,多发一些红蛋出去。”

    门口站着一对粉雕玉琢的小姐妹,杨玉环牵着姐姐的手,天真地问道:“岩哥哥,百日后,是不是把我三姐也迎娶过府,她可是喜欢你得紧。我还小,等长大了再说。”

    杨花花小脸腾地红了,伸出手来,想要堵住妹妹的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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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权奸介绍:
宁向曲中取,不向直中求!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奸臣也有人前欢笑,人后一捧辛酸血泪,豁出去了,为了权势,为了生存就是奸,拉关系,结朋党,媚圣意,固皇宠,玩死政敌,李林甫李岩父子一步步攀登上大唐权力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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