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羽林长史
今天的网络世界是无色彩的,只有黑白的悲伤!
为青海遇难的玉树同胞默哀!
燕歌住在四川绵阳,亲身经历了5.12大地震,写网文的初衷就是纪念遇难的朋友,下面权当做一篇祭文,寄托我们的哀思!
生前那一刻如在眼前,楼房如同狂风中的树,剧烈地摇摆,水泥和玻璃象冰雹一样砸了下来,噼啪噼啪响个不停,稍后停了一会,人们慌乱地奔跑,呼号,哭泣。一个无助的小女孩被撞倒在地,正想过去……刚刚出差到了这儿,还未休息好,就遇到地震……大地猛烈地跳了起来,山崩了,楼房倒了……读书,工作……一幕幕生前的经历那么清晰,那么短暂。美好的人生片段真让人留恋,生命却在飞速消失。
别了,我的亲人,你们将承受丧失至亲的悲痛,我在另一个世界会祝福你们。别了,我的人生中那些明亮的晦暗的,那些激昂的消沉的。随风而逝,与光同尘,在那次大地震中。
生,不过是一段旅程的开始;死,或许是另一段旅程的起点。
让我们默哀吧!
……
李岩回到自己府中,已是烂醉如泥,还没进后院,就觉腹中一阵恶心欲呕的感觉上涌,叫奴仆取了铜盆过来,“哇哇”吐了许久,才将肠胃里的东西清理干净,小妹腾空与与张好好闻讯赶来,捏着鼻子,为他倒秽物换铜盆,随后忙着递上茶水漱口,一个整晚,把大伙儿折腾得够呛。
为了权力,为了关系,为了向上爬,场面上的应酬,躲是躲不开的,喝酒伤胃,也实属正常,自古都是一回事儿。
小妹腾空吩咐熬些白粥,弄些可口的小菜,才让腹内空空的李岩用了缓过劲来,沉沉睡去。
翌日,已是日上三杆,李岩宿醉过后,感觉四肢绵软无力,换了一身皮甲,脖系红巾,带着几名少年随从,骑着铁连钱往皇城而去。
这几个少年随从将与高墨达之子高仙虎为首的胡人少年一同加入羽林骑,手续吗,就由裴元庆去搞定,谁叫他父亲是兵部郎中裴光庭,这关系不用白不用,顺畅。
裴元庆的爷爷可不得了,那可是儒将之雄,集名臣名将于一身的裴行俭,平定突厥,安抚西域,名头震天儿响。
进了皇城的朱雀门,顺着天街笔直前行,快马加鞭,瞬间到了右威卫的军衙,验看了门籍告身,李岩一行进了军衙衙门。
右威卫的军衙连带着军营演武场,一路望过去,甲胄刀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各色旗号翻卷,震天的吼声如雷,大唐的羽林亲军士气高昂,战力不弱,正铆着劲要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军衙的节堂还在演武场后,李岩走了好一阵子才到,节堂外全是顶盔贯甲的关西大汉,挎刀携弓,看着就有股逼人的威势,尤其是醉后一脸苍白的李岩,看上去就像个到羽林骑混资历的纨绔子弟。
李岩正七品羽林骑左中侯的官职也不高,递了文书进去,还得在门房候着。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出来一位身着明光铠的魁梧军校,身后跟着羽林校尉杜希望。
杜希望抢前一步介绍:“这是右威卫羽林郭长史,待会他会陪着我们去挑选羽林骑。”
李岩抬眼一瞧,郭长史年龄在二十六、七上下,体魄高大雄健,秀杰的相貌带着几分沉稳。
羽林长史可是从六品,禁军的幕僚长,是羽林左中侯李岩的顶头上司,李岩赶忙拱手参见:“卑职见过郭长史。”
郭长史点了点头,没有客套的废话,一付军人作风,直接问道:“李中侯,杜校尉一大早就来到军营,为你挑了三百羽林骑精锐,诏令上可是说要挑选五百精锐,够不够?”
“够了,山庄的子弟还有些,他们忠诚可靠。”李岩赶紧应道。此举是给追随自己的下属子弟一个前程,今后必会对自己更加忠心耿耿。
冷眼瞧着面前着皮甲红巾的少年中侯,尤其是他脸上明显宿醉后的疲态,郭长史心里颇有几分瞧不起他,羽林亲军可都是悍将劲卒,他一个邀宠媚上的宗室少年,能统御得下来吗?
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是什么表情,郭长史拱手道:“右威卫郎将正在演武场操练军士,就由我陪李中侯挑人吧。”
李岩视线所及,演武场一角,三百羽林骑排列得整整齐齐,肃然无声,身着轻便的皮甲,挎骑弓背箭袋,一眼扫过去,一张张年轻略显青涩的面容带着几分骄傲。
这就是我日后的班底,统率大军的嫡系,他们或是家境贫寒,或是烈士遗孤,吃得苦,有勇力,多少都能认些字,昨晚我与杜希望反复探讨过挑人的标准。
站在前排的羽林骑微微有些失望,那就是杜校尉给大伙儿吹嘘的李中侯么?听说他的诗词策论名噪长安,看他一付病恹恹的样子,别耽搁了大伙儿的前程。
李岩见羽林骑目光不善,带着轻视不屑,瞬间挺胸收腹,大步走到郭长史身侧,对着列队整齐的三百羽林骑一声暴喝:“站直喽,拿出精气神来,别像刚从娘们身上爬起来似的。”
羽林骑听他说荤的,虽然感觉亲近,但大多数人藐视这个少年中侯,“哄!”地传出一片爆笑。
李岩不为所扰,“啪”地一个向后转,身姿笔挺,大声喝问:“郭长史,杜校尉,羽林骑的军纪就这付样子?军阵喧哗应如何处罚?”
杜希望还有几分不以为意,笑道:“兄弟们,这就是李中侯,大家见过。”
“见过李中侯。”声音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
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李岩再次大声喝问:“像这样的军士,答个话都稀稀拉拉,临敌如何会有胆气?羽林骑也不挑了,全都在外面招募长征健儿!”
郭长史脸色气得铁青,走上前去,厉声喝道:“从来治军之法,以军纪肃整为第一要务。你们回答得不整齐,自个儿领鞭刑去。”
几句话就收到效果,军阵鸦雀无声,一个个挺胸控背的,看得出郭长史在军中的威信还是有几分威信。
郭长史这才转身对李岩道:“李中侯,请点阅。”
“好!”李岩这会儿说话带着一股粗豪之气,大步走到阵前,大声喝问:“兄弟们,你们愿意做个混吃等死的穷军汉,还是做个封妻荫子的大丈夫。”
“大丈夫!”羽林骑的声音比刚才响亮整齐得多。
“听不见,再大声点!”李岩将手放在耳后。
“大丈夫!”三百羽林骑几乎是整齐地吼了出来,响彻天际,演武场上投过来不少好奇的视线。
李岩脸上的苍白疲倦似乎不见了,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神采飞扬。
郭长史,杜希望悚然动容,听见李岩在阵前大声赞道:“这才是我统率的羽林骑精锐,这才是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的悍将劲卒。”
郭长史轻声叹道:“临阵鼓舞军心,振奋士气,我不如李中侯!”
大步走到李岩面前,虎背熊腰的郭长史神情谦恭,拱手道:“右威卫羽林长史郭子仪,请李中侯点验羽林骑,交接文书兵符。”
郭子仪,平定了安史之乱的郭子仪?收复两京,重整大唐破碎残缺的河山,亲说回纥,大败吐蕃,高山景行,忠于大唐的一代名将郭子仪!
强行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李岩拱手微笑道:“郭长史出身显宦,好读兵书,勤习武艺,才能为李岩敬重,驻守酒城的羽林骑还要招募新军,新军就在这演武场操练,这如何带军,李岩还需向郭长史讨教。”
郭子仪谦恭的面容露出一抹微笑:“子仪有幸听闻了李中侯的抚边之策,深觉有理,不过还有些疑惑,得向你请教请教。”
这可是我的上官,日后威名素著的中书令,汾阳郡王郭子仪,我现在还是你的下属,日后兄弟能跟着你混个前程吗?李岩慌忙拱手道:“不敢,不敢!“
……
有书友问,这本书会进宫不?
燕歌上一本藩镇广受好评,有些其它原因,暂时断更,其实后面的故事极其精彩,我问了几个书友兄弟,没人猜出故事的发展,日后看能与起点签约不,将它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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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比较简约,但兄弟们也猜不到故事怎样发展。
55. 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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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南,通往终南山的驿道上,两百羽林骑如一阵狂风卷过,尘土飞扬,遮天蔽日。路边行人一瞧,好家伙,一个个俱着轻便皮甲,挎弓负箭,腰悬横刀,狼牙棒挂在得胜钩上。看样子就是游骑战法的配备,秋日的阳光泻下,这群年青的羽林骑,一个个青春的脸上神采飞扬,目光如鹰眼般锐利。
这才是羽林亲军的悍将劲卒!
色青斑驳的铁连钱有了展示自己实力的机会,扬鬃奋蹄,撒着腿儿跑在最前面,羽林校尉杜希望紧随其后,羡慕地望着铁连钱,暗赞了一声,好马名不虚传!
沿着溪岸旁的道路飞驰,临时驻守永穆山庄的监门卫远远地已迎了上来。
猛地勒马扯缰,李岩胯下的铁连钱人立而起,前蹄凌空高踢,马鬃后乱甩,怒马如龙,惹得后面减速缓行的羽林骑叫好声一片。
马鞭一扬,李岩在马上大吼道:“右威卫左中侯李岩,率羽林骑前来驻防永穆山庄。”
别看岩哥儿平时笑眯眯的,好似你的亲人一般,一入军中,宛如变了个人似的,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威势,杜希望不禁暗暗称奇。
羽林骑进了山庄,杜希望带着羽林骑在山庄总管李忠的陪同下,安排驻扎的事宜。
右监门卫将军高力士在山庄查案,一直未走,李岩跟着监门卫来到了他的面前。
见自己的弟子李岩皮甲红巾,英姿剽捷,一脸的沉稳,并不因山庄的事忧心忡忡,高力士心中欣慰,笑着道:“岩哥儿,你怎么今日才赶来,御酒坊可是你份内之事。”
脸上带着微笑,李岩毕恭毕敬道:“有高将军在这儿瞧着,李岩如吃了颗定心丸,顺利参加完殿试,没给你老人家丢脸。”
“听说你考得不错,圣人在含元殿就给你授了官——可我这儿是一头雾水,帮我理理头绪。”高力士双眼微眯,露出一丝儿狡黠。
这是在考验我的能力,光靠溜须拍马那是不行滴,李岩道:“查案都从现场的蛛丝马迹着手,进行推断想象,高将军,能否让我去现场瞧瞧。”
酒坊外,身形威武的监门卫严密地把守着,酒坊内仍然是一付热火朝天的忙碌劲,丝毫没有受到山庄杀人被掠事件的影响。
“酒坊夜晚有人值守,强徒摸进山庄,在酒坊报警的铃声响起之前,无人察觉,这说明有两个可能。”李岩抽丝剥茧分析道。
“喔,哪两个可能?”高力士饶有兴趣问道。
“一种是这伙强徒熟悉这山庄的地形,事前必定来踩过点,另一个可能是山庄有内贼,里应外合。不是抓住了两个死了的吐蕃人吗?查一查山庄之前来的吐蕃人,或者山庄有谁外出跟吐蕃人接触?”李岩眉头紧锁,默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出。
“有些道理,岩哥儿,那两个吐蕃人明显就是死士,用的是障眼法,嗯,忘了告诉你,在这个院子里的水井中发现了黑衣,强徒恐怕是换了衣衫,借山庄混乱之机,金蝉脱壳溜掉了。”高力士老而弥辣,一下子把当时发生的事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还是岩哥儿事先的预警措施安排得当,蒸馏坊的几个酒师单独住在一所大院子,关键之地上了几道门锁,每道门都有报警的讯号。岩哥儿,以你之见,如何破案?”高力士赞了几句,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现在手上的事情一大把,训练羽林骑,还得搬进军营,与他们一起早晚操练。山谷酒城的规划倒是以前自己在山庄的时候做好的,永穆公主陪着自己踏遍了山谷,就交给她与高墨达负责,自己有空来瞧瞧就行,关键是朱雀大街的改造,还得赶在泰山封禅前,时间紧任务忙!
朱雀大街的改造工程,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紧锣密鼓地进行。
破案也得有一定的机缘,现在对着两具死尸,挨个排查需要大量的人手和时间,李岩皱眉,拱手答道:“高将军,破案是金吾卫的事,我也不好插手,从你描述的情况来看,敌人来头似乎不小,他们起了贪念,既然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们不如守株待兔等着吧,他们掠走两名酒师,其实都是学徒,画下他们的形貌,让金吾卫暗中查去。”
“好个守株待兔——”高力士赞了一句,转头瞧见永穆公主娉娉婷婷过来,两只妙目粘在李岩的身上,俏脸儿溢满了喜悦。
“见过高将军,恭喜岩哥儿荣升!”永穆公主朝高力士敛衽为礼,动作娴雅。
猛然记起高力士的对自己的叮嘱,李岩客客气气,颇有礼貌地拱手道:“下官参见永穆公主。”
永穆公主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脸上也换上了淡淡的容色:“听闻岩哥儿授官,我也松了口气,御酒坊的事可都交给你了,我就管管帐薄。”
永穆公主刚才还是欢欣雀跃的模样,怎么一转眼就变了脸色,高力士满脸狐疑。
帝都长安,常乐坊紧靠繁华热闹的东市,坊内一座看上去极为普通的院宅,像是东市商人的居所,门前有棵老槐,上面还有鸟雀筑巢,隐在闹市边上,显得十分清幽。
院宅里边虽是四进,却极为紧凑,每一进都有十多间房。中间那一进前有个小较场,有几位精悍敏捷的乌衣汉子正在练横刀射弹弓,十发倒有九中,可没有人喝彩,带着凝重的杀机。
第三进院子,内堂外,散落着十几位乌衣汉子,或坐或立,不时抬头,侧耳倾听四周,脸上的神色非常警觉。
戒备森严的内堂,坐着两位绿袍官儿,从背影看过去,正在议事。其中一位呷了口姜茶,声音冷酷:“老二,用尽逼供的手段,让永穆山庄那两个酒师把酿酒的工艺说出来,就立刻让他们消失,留着早晚是个祸害。”
“嗯,大哥,吐蕃人那边也催得急,我再下些功夫,两个酒师一个用软的法子,美酒女人伺候,一个用硬的法子,酷刑慢慢给他加上去,不怕问不出的话来,他们又不是铁打铜铸的。”另一位咬着牙道,声音透出一股凶狠。
“乌衣堂行动的那组人,让他们在洛阳城外的庄园里呆上几个月,暂时不要回长安。”冷酷的声音继续吩咐道。
“嗯,这是行动之后的老规矩了,如果被人盯上了,实在不行,我下令除掉他们!”凶狠的声音变成了凶悍无情。
“暂时不必,训练一个杀手也是不容易,将他们监控起来就行。”冷酷的声音答道,显然他才是做主的,考虑得非常仔细。
“大哥,我心里老是瘆得慌,这几日觉也睡不安稳,害怕夜长梦多出事,你瞧右监门卫将军高力士亲自在那山庄呆着,彻查此案,要是他查出与我们相关的蛛丝马迹,大哥,那可……可是灭门之祸!”凶狠的声音变了形,有些恐慌起来。
“嗯,马上动手,将那两个酒师先杀一个,让另外一个瞧瞧,如果今晚再问不出酿酒的秘法,一并杀了。“那冷酷的声音非常果决,杀几条性命跟捏死几只蚂蚁似的。
“李林甫父子四处拉关系,结朋党,投靠在源侍中门下,已是源党的重要人物,长安新贵,我们得巴结他们,老二,我已派人混进了李岩的羽林骑,等待驻守酒城的机会,山中仙酿,酿酒的秘法,早晚得到我的手里。”冷酷的声音充满了自信。
两人议完事朝门外走去,一身绿袍官儿虽是文官打扮,却生得如狼似虎,一位鹰鼻酷嘴,另一位却是颊生横肉,像头凶兽。
……
兄弟们,猜猜这两位绿袍官儿是谁,有一位在先前的文中出现过,燕歌作品,不是随意胡编,这两位在历史上故事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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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助情花香
谢谢兄弟们,昨日收藏增加了六十个,这章好戏上演,继续悬赏,收藏日过一百,一日二更外,加更一章!
……
夕阳下的平康里,流彩叠翠,宛如一匹暗光浮动的精美蜀锦,貌美的歌伎多情,白衣士子风liu,羽林军校与游侠儿推杯换盏,慷慨豪迈。衣着普通的商贾突然一掷千金,拥美而归,引得满堂喝彩,多少郎情妾意的风liu故事,都在这夜夜笙歌的平康里上演。
桃李蹊妓家来了两位不一般的贵客,一位身着深绯官袍,白皙微胖,就是新任的工部侍郎李林甫,另外一位身着浅绯官袍,就是驸马都尉王繇。
两人宛如一对忘年之交,结伴而行,未从桃李蹊的大门进去,而是从后院侧门进去。
最近一段时间,王繇与李林甫交往较密,从他那儿得知,李岩晚上住在右威卫军衙,早晚在军营中操训,白日就在工部,与一班召集而来的工部官吏,都是有修桥筑路,建造宫室实际经验的官吏,探讨改造朱雀大道的事。
搭建班子,除了工部召集来的官吏,李岩向工部侍郎李林甫举荐济州司仓参军王维,说他山水画造诣非凡,街角游园的布景置石由他来负责最好不过。
召集王维回来,也是为了玉真公主,让有情人朝夕相伴,李岩心里也感到快乐。
大唐的六部尚书多是名誉职务,并不理政,工部侍郎李林甫就是工部最大的官儿,自然有任用工部官吏之权。
李岩接着举荐蜀州司户杨玄琰,说他名门之后,素有理财之能,李林甫也不知道两地相距千里,他是如何知道杨玄琰的理财之能?
永穆公主在山庄操心着山谷酒诚的建设,高默达负责具体筹建,可他无官无品,与官面上打交道还需永穆公主出面。
住在山庄的日子里,李岩为了增加高墨达的信心,如何扩大酒坊规模,作了详细的规划,与永穆公主一道,带着高墨达到山谷里仔细勘验了地形,解说了规划。
大事小事一把抓,李岩他忙得过来吗?择人任事,才是领导统御之道。
殿试十日后,制科金榜出来,状元为晁衡,授官从八品司经局校书郎。这是苏礼部的意思,培养日本新罗渤海归宗认祖,民族同化运动的政治势力,李岩高中第三名,为探花郎,加翰林学士,可随时入宫面圣。吉温也榜上有名,参加吏部铨选后,调工部任用。
翰林学士虽然无官无品,但职权重要,相当于皇帝的政治秘书,专掌拟定皇帝直接下达的重大诏令。
开元年间,翰林学士就侵夺了中书省中书舍人的制诏之权,翰林学士所撰诏令直接从禁中发出,称“内制”,用白麻纸写成;中书舍人所撰诏令通过宰相拟定,称“外制”,用黄麻纸写成。翰林学士因此被称为“内相”。
眼见李林甫父子飞黄腾达,王繇心里暗存侥幸,说不准李岩有了锦绣前程,也知道爱惜名声,就不会纠缠永穆公主,自己也有了机会。
知道李岩与永穆公主分开,王繇心里的疙瘩消散了些,加上李林甫待人亲善,通晓音律,也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两人志趣相投,关系愈发的亲密。
到了红萼院,两位歌伎迎了上来,盈盈道了个万福,王繇得意地介绍到:“这是我的好友,工部侍郎李林甫,今日来饮酒听曲儿。”
紫玉身着淡紫衫儿紫罗裙,温婉动人带着几分高贵神秘,另一位身着刚刚流行起来的华尔兹舞裙,细腰被舞裙杀得极狠,腰臀曼妙的曲线让李林甫呼吸瞬间停滞。
长裙曳地,有几分秀雅娉婷之态。她就是桃李蹊的红萼,李林甫之前从未见过。
小眼睛瞬间一亮,李林甫肆无忌惮盯着红萼,直到她低下头去。
那位侍郎乃是朝中大官,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是个偷香窃玉之徒,红萼趁王繇与紫玉说笑,装出一副娇羞之态,与李林甫眉来眼去对了几眼。
酒喝得急,几杯下来,王繇那个孱弱身子哪里抗得住?立刻就变得醉醺醺的。
驸马都尉王繇日日醉宿在桃李蹊的温柔乡中,年少多金,相貌生得清秀文弱,又是驸马身份,不止是红萼紫玉,桃李蹊的名歌伎变着法儿讨他的欢心,姐儿爱俏,老鸨爱金,风liu手段使尽,让王繇上了瘾一般,日日受那把刮骨色刀刮削。
就是羽林骑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更不要说王繇那孱弱的身子骨,怕是大风一吹,就要到屋顶上去找他。
眼见王繇不胜酒力,紫玉也顾不得有了身孕,欲要代他饮酒。
“紫玉你有了身孕,切切不可饮酒,你扶着他到胡床上躺会,给他煮碗醒酒汤来。”李林甫面露微笑,说话很是通情达理。
灌醉了王繇,又支开了紫玉,红萼眼神儿一荡,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李林甫。
“红萼,唱首曲儿。”李林甫深谙这风月场上欲擒故纵的道理,操起琵琶,坐下来转轴拨弦,两三下便有了声声曲调。
听这琵琶声,风雅不俗,红萼对李侍郎多生了几分爱慕之心。
红萼俏立在房中,宛转的莺声一起,当庭舞起绿腰,慢态繁姿,歌舞动人:“……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忽地停了下来,红萼莲步款款走了过来,娇声提醒道:“李侍郎,你这儿弹错了。”
“曲有误,红萼顾,你来试试。”他是故意弹错的,正等着红萼移步过来。
常在桃李蹊厮混,王繇那张脸因酒色过度而变得苍白,红萼想起来就有些幽怨,还说替我们姐妹赎身,每日看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他那病秧子的身体,床榻上弄得自己也不爽,猴急猴急,三两下就完,看天气才凉了几天,感冒咳嗽不断,如果嫁过去,没准一命呜呼。
“李侍郎,喝酒!”王繇在胡床上举起手来,唬得两人魂飞魄散。
刚才两人在苇席上干那事是不可能滴,不过是李林甫脑子中的画面,他在红萼耳边轻轻道:“明日休沐,你清晨找个借口溜出桃李蹊,我在府中相侯。”
红萼会意一笑。
第二天清晨,就有人来桃李蹊妓家送信,将新浴后红萼偷偷接到侍郎府。
……
故事精彩,李林甫口蜜腹剑,杀人不见血,初露峥嵘!兄弟们投票收藏支持,为了悬赏奋斗。
57.驸马之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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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林甫走了,红萼突然想起王繇,撑起娇弱无力的身子,慢慢穿上衣衫,重新敷铅粉、抹胭脂、涂鸦黄、贴花钿,细细打扮好后,回去拿飞钱,一眼瞧见那瓶助情花香,身下有些隐隐肿痛,刚才李侍郎的威猛的身姿让她记忆犹新,想到王驸马那孱弱的身子,不堪一击,每次都……不由自主伸手,颤抖着将它一把抓在手里。
李侍郎不会因为丢了一瓶助情花香而怪罪自己吧,红萼顺手把小瓶子揣在怀里,李侍郎肯定有法子再弄得到。
红萼被人送出了侍郎府,李林甫拖着疲累的身子进来,迫不及待走到床榻边,一手掀开红罗帐,轻轻吁了口气,随后脸上慢慢浮出一丝阴狠的冷笑。
枕头边,那瓶助情花香与飞钱一块儿不见了。
几日后,桃李蹊妓家,歌伎红萼的独院小楼里。
王繇今儿特别高兴,紫玉怀了他的骨肉,已有两月,今天才悄悄告诉他,叫了一桌子酒菜,左拥红萼,右抱紫玉饮酒作乐,快活得紧。
王繇那张苍白的脸在面前晃着,尤为刺眼。红萼心中自叹福薄,他这个病秧子,感冒咳嗽一直都未痊愈,还纵欲无度,除了我们姐妹,脑子里尽想着床榻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不是全靠从李侍郎那儿拿来的助情花香撑着。
嫁给王驸马这个短命鬼做妾,一命呜呼之后,公主会怎么对付我们,苦命啊!
管它呢,生张熟魏迎来送往本就是青楼女子的命运,眼前讨他的欢心,多讨些赏钱才是正事。
“助情花香”可是自己的秘密,连紫玉都没告诉,独宠专房也得有些手段,王繇给自己的赏钱可是紫玉的一倍。
因为紫玉怀孕,喜得王繇不由多喝了几杯,醉醺醺的,头昏眼花脚步不稳,倒在床榻上与两个歌伎玩闹嬉戏。
匆忙间,红萼浑然不觉刚才喂他吃的药中,有一粒的颜色较深。
药物带来的亢奋让王繇如马达猛烈的抖动,已停不下来,仿佛燃烧了最后一段生命,红萼和紫玉到后来只得勉强迎合,足足一个时辰,累得两人筋疲力尽,雪臂粉腿缠绕着王繇,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早,红萼院的小楼传来一声女子恐怖的长长尖叫,整个桃李蹊都被惊动了。
陆管事,老鸨,龟奴,王繇的随从,瞧热闹的客人全涌进了红萼院。
床榻上,驸马都尉王繇双目未合,眼睛失去了神采变得灰暗,呼吸停止了,最后一次的放纵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
掀开锦被,陆管事深深倒吸了口凉气,人死透了下面都还是肿胀昂立。
陆管事眼神冷冷地扫了过去,红萼和紫玉“噗通!”跪倒在地。
“把衣衫穿好随我来。”陆管事声音冷得彻骨。
“王兄,你就这么去了,前日我们兄弟都在一起喝酒。”一个满脸横肉,身着浅青杂绫九品官袍的少年冲到前面,嚎啕大哭。
仔细观察片刻,陆管事一咬牙,从怀中掏出几张飞钱,悄悄递给那少年:“这位大人看着面熟,以前大家见过面。”
“见过,工部司主事吉温。”那少年九品官儿抽抽噎噎点头答道。
“喔,想起来了,王准的兄弟,大伙儿在一起喝过酒。”陆管事把着他的肩膀,亲热地道。
陆管事使了个眼色,老鸨和龟奴笑着将客人们劝了出去。
“陆管事如此客气,要我怎么做。”吉温摸出飞钱,仔细地一张张翻阅,估摸了一下有多少银钱。
“吉主事,只要你出面,将这事帮着遮掩,定有重金酬谢,桃李蹊的东家在长安官场交游广阔,人脉深厚,日后的升迁定会顺利。”陆管事声音充满了诱惑。
吉温听得眼珠子发亮,却不敢立刻答应,上去掀开锦被,仔细验看了王繇的死状,心里已明白几分:“就是说他身子骨弱,纵欲而死?”
“多谢吉主事,东家闻知,定当厚报。”陆管事又是一叠飞钱递了上去,比刚才可厚多了。
“你的东家是朝中那一位权贵?这事闹大了,永穆公主天长节呈献御酒深得圣恩,万一她不肯罢休,你们这桃李蹊能保得住?”吉温是来者不拒,接过飞钱问道。
“何况,一眼就可看出王驸马是服壮阳药过量而亡。”吉温补了一句。
盯着两个歌伎,陆管事的眼神像是要杀人,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话来:“壮阳药可是王驸马自己带来的,你们要牢记。”
一听这话,红萼赶紧点头:“王驸马自己带来的助情花香,我们姐妹都劝过他,可他不听,是不是,紫玉妹妹,要是回答错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可就不保了,那可是王驸马的骨血。”
紫玉神情呆滞,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李校尉,就是桃李蹊害死了王驸马,天天让他吃壮阳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王驸马的随从语带悲声,领着武侯铺的金吾卫涌了进来。
“谁说的,壮阳药可是王驸马自己带来的?吉主事可以作证。”
金吾卫为首的李校尉朝陆管事一抱拳:“得罪了,兹事体大,长安县衙都不能做主,只有到京兆尹张九龄张大人那儿说理去。”
脸色蓦地一变,李校尉喝道:“金吾卫,将相关人等全部拿下,王驸马丢了性命,将桃李蹊暂时封了。”
暗叫糟糕,陆管事朝身边一个龟奴使了个眼色,要他马上去给东家报信,那龟奴会意,闪身出了人群,还没走几步,就退了回来,桃李蹊外面被好几百金吾卫团团围住,一个人都不得走脱,说是要请京兆尹张九龄来现场查案。
没奈何,陆管事只好听天由命,眼睛不时斜瞟吉温,待会儿可全靠他了。
吉温满是横肉的脸给他一个定心丸般的微笑,这事有我,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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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驸马之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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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张九龄闻报,驸马王繇昨晚死在桃李蹊妓家,以他刚直的性子,真不想亲自去管皇亲国戚这摊子脏污烂事。
正在这个时候,公主府的外宅总管李忠拿着永穆公主的名帖,气冲冲地跑来京兆府衙门,拜见张九龄,张九龄,略略问了几句就要送客,根本就不重视这个案子。
公主交待的事就这样泡汤了?李忠眼珠一转,立刻捶胸顿足,悲愤难平直嚷嚷:“王驸马昨儿都还是好好的,今日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京兆尹如果不愿管我家王驸马的事,也行,不劳张大人大驾,这事明儿自会有人上奏圣人,唉,堂堂京兆府,也会玩忽职守,告辞!”
言罢拱手离去,不再回头。
想那李忠不过是公主府的一名管家,可这话却占着几分道理,噎得张九龄一时说不出话来,没准驸马王繇之死别有隐情,俊脸一沉:“叫齐仵作,即可现场查勘。”
张九龄行色匆匆带着仵作赶到了平康里,远远望见顶盔贯甲的金吾卫警戒森严,将桃李蹊围了个严严实实,铁桶似的,连一只鸟雀都飞不出来。
金吾卫动作好快,张九龄暗暗吃惊,看来永穆公主的权势不小,自己一个不慎,闹到皇帝那儿,弄不好就是个贬官出京的结局。
往日门庭若市的桃李蹊此刻仿佛被阴云笼罩着,死一般寂静,歌伎和留宿的客人一律被勒令呆在房里,老鸨管事龟奴和那两个歌伎被拘在一块,面色惨白,因害怕而身体不住瑟瑟发抖。
闺房里,床榻上绣着交颈鸳鸯的红罗帐,暗绿漆饰雕花胡床,红色漆饰衣架,陈设华丽,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的气味,令张九龄皱起眉头。
走到床榻边,张九龄取出块锦帕掩住口鼻,轻轻掀开锦被,映入眼帘的是驸马王繇那骷髅一般的骨头架子,暗觉诧异,不动声色让与一旁,吩咐了仵作一句:“验尸。”
仵作用银针试毒,舌头,耳朵,眼皮,鼻子一一插过,仔细验看,并无变黑的迹象,周身也检查过,并无利器伤痕,只有下面那活儿昂立不倒,怕是服用壮阳药过了量,仵作将验尸结果记录下来,交给张九龄过目。
“金吾卫,昨晚到今儿早上,凡是接触过死者的人全都提到这儿来,我就在此当堂审问。”张九龄俊脸含威,沉声喝道。
陆管事一见是京兆尹张九龄,暗道糟糕,这人清廉刚直,素有才能,怕是过不了这一关,眼光偷偷扫过两位歌伎,又与吉温的视线一碰,心里存了侥幸的念头,才稍微安稳了一些。
“两位歌伎报上名来,昨晚是谁陪王驸马过夜?”张九龄突地喝问,让人有些始料不及。
两位歌伎立刻被吓得花容失色,竟不知如何应答。
“她们两人这个叫紫玉,那个叫红萼。”只见,见过世面的陆管事上前一步,不慌不忙替她俩回答说。
“快给张京兆将前后情况说说。”陆管事鹰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红萼和紫玉。
被那道噬人的目光扫过,如触电一般,红萼浑身哆嗦了一下,敛衽为礼:“禀……禀大人,王驸马……是桃李蹊的常客,我与紫玉都被他养着……”
看来那王驸马贪恋美色,自作孽,不可恕!死在妓家也是活该,张九龄听了一会,脸上柔和了些。
“我们姐妹劝过他多次,满院群芳艳艳,可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骨,他就是不听,他的身体一天一天瘦下去……”红萼说到此处,语带悲伤,也有几分真情流露。
跪在她身旁的紫玉容色黯黯,如霜打过的花朵一般。
王繇那张酒色过度苍白的脸,瘦排骨似的身体,浮现在张九龄脑海里,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微微点头。
“王驸马床事不举,就寻了些壮阳药来,一粒顶不了多少事,就两粒,三粒……”红萼见张九龄脸色柔和,大着胆子撒谎。
“还不将那壮阳药取来,交给大人验看。”陆管事心中稳了几分,这一番说辞真真假假,王繇贪花好色就是自找,以张九龄刚直的性格,最多将红萼,紫玉拿入大狱,桃李蹊或许可以逃过一劫。
那位吉主事可是个关键人物,他是王繇的好友,这个身份作证,此事就有了转圜的余地,东家也可四处奔走……陆管事趁着张九龄验看那瓶助情花香,眼神频频向满脸横肉的吉温示意。
吉温迎着他的目光微笑点头,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陆管事却喜欢这笑容,觉得它比冬天的太阳还温暖。
张九龄从白瓷瓶儿倒出所有的壮阳药,只剩下几粒,米粒大小,颜色发红都是一个色儿,凑到鼻子前嗅了嗅,有一股草木的清香味儿。
“昨晚王驸马服了几粒壮阳药?”张九龄突然喝问了一句。
“三……三、四粒吧。”红萼战战兢兢答道。
“究竟是多少粒?”张九龄追问如挥刀,又一刀指向要害。
“奴家也没……没看清楚,他倒出来,一口含在嘴里,过了片刻就……龙精虎猛,比平日服用两粒还要……还要威猛,我俩都受不了他。”红萼回答得结结巴巴,可话语中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漏洞。
“紫玉,实情可是这样?”张九龄转头问道。
哀莫大于心死,紫玉对王驸马情真意切,神情呆滞,张九龄连问几声,才含泪点了点头。
瞅准这个机会,陆管事上前禀道:“禀告张京兆,红萼和紫玉贪恋床第之欢,没有规劝王驸马节制,王驸马之死,她们的罪责甚大,桃李蹊也难逃监管失察之责,可罪魁祸首都在壮阳药上,王驸马常常服用,他的好友工部司主事吉温最是清楚。”
吉温从从容容站了出来,张九龄一见他那模样,宛如吞了只苍蝇,脸色不豫。又是个贪花好色之徒。
差不多张九龄在桃李蹊问案的同时,永穆山庄,清和堂,
永穆公主正与工部官吏、高墨达商讨酒谷的建设。
“工部负责谷口的瓮城,山谷里几道关卡,至于开山劈石,拓宽酒谷,修建工坊,都由山庄自己营造。”永穆公主按李岩的吩咐,转述出来。
工部官吏也知道山庄出了命案,这御酒牵涉到太多的秘密,慌忙起身拱手,连声称是。
直了直身子,永穆公主淡淡地吩咐了一句:“高总管,酒谷的事你与工部几位大人好好配合,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及时与我说。”
工部官吏和高墨达躬身低头退了出去。
轻轻抚mo着小腹,永穆公主脸上浮出甜甜的笑容:“眉儿,给我削个苹果,岩哥儿说过,眼下正是孩子长脑子的时候,多吃水果,孩子将来聪明。”
“呃!”侍女卢眉儿应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羡慕。
清和堂外,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响起,公主府的奴仆小跑着进来报信:“禀公主,驸马王繇日日留宿在桃李蹊妓家,身子骨弱,还不节制,昨晚连御数女,壮阳药服用过量,一命呜呼了。”
报信的奴仆受了李忠的吩咐,故意夸大其辞。
“表哥!”永穆低低地唤了一声,鼻子发酸,泪珠儿簌簌下落,脚步有些不稳。
卢眉儿上前扶着她,吩咐报信的奴仆:“你先下去吧。”
“公主,驸马放浪形骸,日日留恋在秦楼楚馆,不值得你为他流泪,可得多想想岩哥儿和腹中的孩子,节哀顺变!”卢眉儿低声劝慰道。
桃李蹊妓家,红萼院。
也是心思灵巧的人物,吉温抬头,瞧见京兆尹张九龄对自己露出厌憎的表情,也不介意,上前拱手道:“大人查案,明察秋毫,禀大人,我是驸马都尉王繇的好友,常结伴在桃李蹊喝酒听曲儿”
还是银钱顶事啊,陆管事心头一片轻松,神色越发的笃定。
“奇怪,可从未听他说起服用壮阳药的事。”吉温眉头微皱,摸了摸脑门,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
短短一句话,让陆管事顷刻间如掉进了三九寒天的冰窟,心中直发虚,急忙辩解:“男人谁会承认自己在床榻上不行,吉主事不知道王驸马服用壮阳药,也是有可能的。”
“没问你,着什么急?”京兆尹张九龄官威显露出来,大声呵斥道。
“我听闻红萼院出了事,关心好友,三步并作两步赶来,看见王驸马死状凄惨,正在慌乱之际,被陆管事拉到一旁,塞给我一大叠飞钱。”吉温从怀里掏出飞钱,双手捧着呈递上去。
陆管事见吉温突然把他供了出来,一口咬在要害处,桃李蹊无辜你塞银钱干什么,陆管事脸色刷地变白,手足无措,两片嘴唇不断上下哆嗦着,却恐慌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脸上那厌憎表情一丝儿未减,张九龄冷笑道:“吉主事,这飞钱说不得是你自己的。”
“也有可能,我本想到桃李蹊,一掷千金,想娶个貌美的歌伎回府……可王驸马死得凄惨,我是他的好友,不得不站出来讲个公道,桃李蹊上下把王驸马当成一棵摇钱树,变着法儿讨他的欢心,张京兆瞧瞧驸马那身子骨就明白了。”吉温说话是有理有据,倒有几分断案的吏才。
“依吉主事所言,如何查出真相?”张九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儿赞赏之色。
“张京兆,他们说了半天壮阳药,就没个名称?既然桃李蹊的歌伎一半都与王驸马有染,床弟之事还不熟悉,你将她们抓起来,一问壮阳药,就可断出个子卯寅丑来。”吉温心思细腻,一下就抓住漏洞,他这言下之意是,王驸马自己携带的壮阳药,他与其它歌伎能不用吗?
听到此处,红萼不觉身子一软,跌坐于地上,脑中浮出一棵救命稻草来,助情花香从工部侍郎李林甫那儿偷来的,如果说是他的,会不会有活命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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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各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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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温转过身来,用狼一样凶残的目光,狠狠盯在红萼紫玉的身上:“你们拿银钱贿赂我,同谋串供,张京兆心里跟明镜似的,老老实实有问必答,不要胡乱攀诬乱咬别人,还可少受些皮肉之苦。”
与吉温的视线一对,红萼觉得那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李侍郎可说过只需口含一粒,而且这也是从他府中不告而取,顺手拿出来的,我把他扯出来,不是攀诬乱咬是什么?
斜着瞥了紫玉一眼,助情花香的事她一概不知,自己把它当着闺房专宠的手段,每次都是自己悄悄喂到驸马嘴里的。
桃李蹊陆管事折磨歌伎的手段让人毛骨悚然,那可是让人生不如死!
可怜的紫玉,腹中还有王驸马的骨肉,罢罢罢,左右是个死,也少受些皮肉之苦,与其大家一块儿获罪,不如我就一个人把这事扛下来吧。
捋了捋鬓角的头发,红萼苍白的脸渐渐恢复了平静,上前敛衽为礼:“张京兆,王驸马之死,全是因为我为贪专宠,在外购了助情花香,悄悄给王驸马服用,陆管事和桃李蹊的姐妹一概不知,唉,不想为贪闺房zhile,竟然断送了他的性命,真是悔不当初,要杀要剐,都是我罪有应得。”说着说着,红萼垂下泪来。
小娘子真懂事,不枉我平日里花心思勤调教她们,关键时刻出来顶罪,陆管事心中又泛起开脱罪责的希望。
也未马上表态定罪,张九龄换了一个房间,逐个询问了老鸨歌伎龟奴,将案情弄了个七八分明白,立刻下令金吾卫,将桃李蹊封了,一干人犯拿入京兆府的监狱问罪。
陆管事被押出去时,回头大着胆子问了一声:“张京兆,我等无辜,俱是红萼一人所为,为何将我们通通拿入大狱?”
“你无辜?也不会贿赂吉温,同谋串供。”张九龄袍袖一摔,脸上厌恶之色更重。站在他身旁的吉温装出一付大义凛然的样子,夷然不惧地瞪着陆管事。
妈的,如果有机会,我要亲手剐了这个张网设套的九品芝麻官儿,工部司主事吉温,你等着,陆管事被金吾卫五花大绑,推出红萼院,心里暗暗骂了一路,一连串恶毒的字眼在腹内翻滚着,恨不得立即把吉温碎尸万段才甘心。
桃李蹊外,平康里的坊街上,全身甲胄的金吾卫耀武扬威押着一干人犯往京兆府而去,桃李蹊的客人被放了出去,老鸨龟奴歌伎等暂住桃李蹊,由一队金吾卫监押看管起来,等待京兆府的最终裁决。
桃李蹊自此关门歇业,周围的妓家闻讯,少了这棵大树遮住雨露阳光,个个喜笑颜开。
一名颊生横肉的青衣官儿策马飞驰而来,瞧着被封了的桃李蹊,心神大震,眼前一黑,在马上摇摇欲坠,狠咬了一下舌尖才清醒过来,那一瞬间的表情似头狰狞的凶兽,金丝马鞭狠狠挥下,快马赶往皇城报信。
在京兆府衙门录完口供,签字画押后,吉温瞧了瞧天色,已近巳正时分,暗道糟糕,策马匆匆离开了京兆府衙,往右威卫军衙赶去。
到了军衙前,吉温亮出了羽林骑的腰牌,这也是李岩为了他进出跑腿方便,特地给他弄了个羽林骑身份。
较场上今儿静悄悄的,右威卫的羽林骑今日休沐,吉温远远地瞧见几排站得笔直的羽林骑,正顶着十月初还有几分毒辣的日头暴晒,看着让人感觉傻乎乎的。
队列前还有十几个人,正趴在地上一下一下做俯卧撑,吉温走近了细瞧,那趴在地上累得只会喘气的,不是王准是谁?
右威卫左中侯李岩一身皮甲红巾,腰背笔挺,站在军阵前大声地训斥:“军中诸事,军纪第一,战场上,行军途中,安营扎寨,军士莫不遵循主帅号令,别看这军姿队列枯燥,练久了,你们就知道它的妙处,你们日后成了材,做了校尉将军,按这法子统御军士,就像使唤自家胳臂手指一样方便。”
吉温走到近前,“啪!”地立正行礼:“羽林骑吉温请求入列。”
“入列!”李岩作了标准的左转,沉声下令。
“待会解散回营,请羽林长史郭子仪给你们讲授兵法对地理的应用。”李岩大声吼道。
李岩练兵就是在练将!
队列中走出雄健高大的郭子仪,朝李岩一拱手道:“有了李中侯的军事沙盘,讲解兵法简单易懂,兄弟们学得也快,李中侯的才智,郭子仪是望尘莫及。”
“你我军中兄弟,何须客气,众军听令,解散!”李岩暴喝一声,中气十足,无人敢小瞧他年少力弱。
这哪像个小李探花,翰林学士,活脱脱就是个军中汉子,天生一股豪气,竟让郭子仪不敢以他的上官自居,反而心甘情愿帮他训练新军。
众军散去,王准一骨碌儿从地上爬起,凑到李岩跟前:“岩哥儿!”
李岩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有些发怵,王准支支吾吾道:“不……不,李中侯,这训练又苦又累,简单枯燥,兄弟们像拉磨的驴子一样,几天下来,我都被阳光晒成黑炭了,你操练军士那叫一个狠……”
“是呀,是呀,岩哥儿,兄弟们哪受得了这个苦累!”裴元庆也过来嚷道,他底子好,习武不缀,觉得还好。可岩哥儿似乎将这帮权贵子弟与新招的羽林骑一视同仁,尤其对王准这帮权贵子弟更为严厉,裴元庆一时看不过眼,跟着叫起屈来。
李岩摇了摇头,连声叹息,装出一付良苦用心不被人理解的样子:“唉,哥几个,我之前就劝你们别来军营受累,偏就不听,觉得呆在羽林军里神气。你们难道不知,这支羽林骑日后要上战场的,丢胳臂断腿,搂着肠子喊爹妈那是常有的事。当然,谁命大活下来,开疆拓土,建节封王也是有可能的。”
“开疆拓土,建节封王?想我祖父裴行俭,少时跟随大将军苏定方学习兵法,后来领兵出征东,西突厥,败吐蕃,远抚安西四镇,为大唐的儒将之雄,岩哥儿既有远志,操训中你以身作则,练得比大伙儿都累,元庆服你,愿意追随你出塞击胡。”裴元庆听罢,神色激动,大声嚷嚷,表下决心。
跟随大将军苏定方学习兵法,又是儒将之雄,他家收藏的兵书一定多,得找个机会去瞧瞧。李岩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赞道:“兄弟,好样的,少年立志,日后定会成为一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
李岩转过身来,目光缓缓扫过权贵子弟:“还有谁不怕缺胳臂断腿,愿意与我一道出塞击胡的?”
妈呀,那是傻子么?就是不入羽林骑,还可凭门荫入仕,众子弟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好人做到家,李岩也耐得住性子,连问了二遍,正欲问第三遍,却见王准上前一步,装出一付愁眉苦脸的模样,凑近悄声道:“岩哥儿,兄弟们不是不想追随你,开疆拓土,出塞击胡,你也得关照一下我们,天天顶着日头傻不愣登地站军姿走队列,跟杀胡有什么关系?建节封王可不一定是靠战场的胜利得来的,关键在于迎合上意,像我就会斗鸡……”
听到这儿,李岩心中暗叹,一摊烂泥湖不上墙啊!但人各有志,何必强求呢?想到此处,他脸上泛起了微笑道:“那你想怎么办?”
“兄弟们都傻傻地练了近一月了,也该轮调到永穆山庄去品尝一下新酒吧。”王准说到喝酒,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这主意不错!你们呢?”李岩不动声色,随口夸道,山庄就是因为御酒出了命案,你们这帮纨绔子弟去了,不定给我惹出什么祸端。
“其实像吉温那样最好,挂个名头,初一十五来点个卯,日后有了军功,也算兄弟们一份。”一个权贵子弟羡慕地望着吉温。
“行,挂个名还不容易!”李岩立即就答应了下来,嘴上这样说,却是另外一付心思,我得想个法儿将这帮子整日影响军纪的歪瓜裂枣清理出羽林骑,看他们平日在队伍里蹲着像猩猩,站着像猴子的家伙清理出羽林骑,心眼这么一转,当下就有了主意,朝他们招了招手,神神秘秘地凑上前说道:“哥几个聚过来,我交给你们一个特别的任务。”
“唉——,山庄御酒坊出了命案,偏偏还有两名酒师被掳去,我正愁没处去找,你们人头熟,交游广阔,又都不愿在此挨苦受训,就替我在长安城里四处查访查访,随你们用什么法子,如果能寻到个蛛丝马迹,也算是大功一件,也省却了队列枯燥乏味,这两名酒师对山庄很重要,这件事就全全拜托众兄弟了。”李岩神色郑重,末了,还对着王准他们拱了拱手,施了一礼。
一帮子权贵子弟听得眉眼带笑,还是岩哥儿仗义,吃苦受累的是他,却让兄弟们在胡姬酒肆去跳舞享乐,好兄弟啊!
听着似乎有理,可混进永穆山庄御酒坊的事就没了希望,怎么向父亲交待,王准没奈何拱手为礼,点头称是。
瞧着王准似有不甘心,李岩徐徐沉声道:“这段时间,永穆山庄谁都别去了,那儿现在乱成了一锅粥,去了容易被当做探子抓起来,右监门卫高将军管这事,谁也救不了你。”
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王准掩饰道:“岩哥儿……你不说,我还真想到永穆山庄去住上几日,那儿山水清幽,还可打猎,到时美酒加上烤野味啥的,那滋味……”
“好呀,等酒城建好,我邀大伙儿一块去。”李岩暗自生了几分警惕,王准之父,侍御史王鉷来谈过联合开设酒坊的事,被婉言谢拒,山庄的事会不会跟他们有关?
得妥善安置他们,免得他们日后生出怨言,就不好控制了,李岩再一次提醒权贵子弟:“西市的胭脂马胡姬酒肆,你们就以那儿为聚会之地,我也不定期要去,臭话得说在前头,在胭脂马玩乐,花销都得自己掏腰包,你们手上现在都有羽林骑的俸禄。还有规矩点,替我看着场子。”
王准为首的这伙权贵子弟平时娇生惯养地惯了,这些日子被李岩操训,整得半死不活,听说就此能脱离苦海保留了军籍,还能白领俸禄,无不欢呼雀跃,一群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当即散去,一眨眼工夫就消失在右威卫的演武场的大门外,往胭脂马胡姬酒肆去了。
李岩心头微感轻松,有他们在这儿,羽林骑的操训多少都要受影响,以后权贵子弟要来我的羽林骑,都用这个法子对付,让他们打着我的招牌出去鬼混,谁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练的什么军,想到这儿,他不觉暗自得意起来。
待他们走得远了,吉温上前悄声禀道:“我在桃李蹊住了十日,终于等到驸马王繇一命呜呼的消息了。”
“王繇死了?还死在桃李蹊妓家,怎么死的?到我的签押房,细细给我讲来。”李岩脸上满满都是好奇……
难道李岩对此事毫不知情?吉温满脑子都是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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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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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温凑到李岩近前,悄声禀道:“岩哥儿,你不是让我去桃李蹊妓家,找几个官员、富商套近乎,购买院宅吗?先放的风声,那地方要拆迁,为官府无偿征用,进展很顺利,沿朱雀大街好几处,都在规划街角游园的地方,价钱也压得低,你有空看看去。”
不只是你,高墨达也在办这事,还有永穆公主的姨父赵明轩,早就在暗中进行,就是要拆迁,也得赔偿不是,李岩没事偷着乐,朱雀大街的商业地产就这样收入囊中。
处于东市和西市间,这一段朱雀大街上的行人、车马如潮,前世不是有句话么,人潮即钱潮,李岩提前动手,做的第一件事,将紧靠朱雀大街的殖业、开化两坊,各买下半坊之地。
要说银钱,由高墨达出面,凭着山中仙酿御酒的名头,胭脂马胡姬酒肆也是日进斗金,到富可敌国的西市胡商那儿去融资,还不是水到渠成吗?
永穆公主的姨父赵明轩,是专为宫中生产纺织品的豪商,也是有钱的主,加入了这个武惠妃、永穆公主、李岩组建的宫廷御酒集团。
提前买地,事情也进行得顺利,紧靠朱雀大街的院宅主人大多没有什么权势,权贵们谁愿意居住在繁嚣吵闹的地方?那儿尘土飞扬,府中清洗除尘,一天就得好几次。
但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大唐对居民生活实行的是严格宵禁制度,每晚各坊、市门随着城门的同时关闭,禁止行人上街,拂晓开门,才能上街活动。
所以,大唐长安,一到夜里就被如潮的黑暗淹没,哪像后来的两宋入夜城市一片灯火辉煌。
就算在开元盛世里,大唐还是重农抑商,对长安里坊商业的管理虽然秩序井然,但太过严苛,换句话说就是太死板了。
“嗯,吉温,这事你办得不错,你年轻,人家还以为你少不更事,胡乱买院宅,其实你心思细腻,行动果决。”李岩开口赞道。
说完此事,吉温忍不住压低了嗓子,讲述几日前的事。
在李林甫父子之间跑腿办事,吉温虽是个从九品主事,但也经常能见到工部侍郎李林甫。这天,吉温汇报完公事,李侍郎微笑着随意吩咐了几句:“驸马王繇日日流连在秦楼楚馆,你见了他帮我劝几句,美色当前,得爱惜自个儿的身子骨。”
“唉,两府因为御酒同气连枝,他是我的好友!你多关心一下王驸马。”李林甫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与惋惜。
吉温接着又把今日的桃李蹊的事从头到尾完整地细述了一遍,李岩脸上的神情非常专注,不时还问起细节之处。
吉温讲完后,李岩脸上满满都是惊愕之色。
今日在桃李蹊,王驸马出了事,吉温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他才会扮猪吃老虎,阴桃李蹊一把,岩哥儿以前在永穆公主府住过一段时间……见李岩先是好奇,继而吃惊,那表情也不是装出来的,吉温糊涂起来,难道自己猜错了,拍错了马屁?
得罪了桃李蹊背后的势力,今后日子该怎么办?吉温背上沁出汗来。绸衣不知不觉湿了一大片。
“吉温,中书舍人张九龄新兼的京兆尹,他为人刚直,以他对这个案子的重视程度,必定上奏圣人,桃李蹊妓家无论多深厚的背景,恐怕也难逃这一劫。”李岩似乎瞧出了吉温的心中的担忧,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黄瓦红墙的大明宫,殿宇重重,常朝紫宸殿。
匆匆进宫的张九龄在大殿上奏报了驸马王繇之死,皇帝李隆基看见奏折上写着死因,竟然是壮阳药服用过量,纵欲过度而亡,不禁又气又恨,这桩指派的婚姻害了永穆,想那王繇贪花好色之徒,夜夜宿在妓家,借助于壮阳药,连御数女,哼,死有余辜……可怜的皇长女永穆公主,委曲求全,还为天长节奔波辛劳,心中蓦地起了感动:“高将军,你先去替朕吊唁,劝慰永穆公主,多赐金银丝帛,朕明日就去吊唁。”
这一刻真情流露,李隆基眼角隐隐有泪,幽幽叹了一声:“可怜的永穆公主,是朕给你挑的驸马挑错了,日后你的婚姻自己做主好了。”
“张京兆,将桃李蹊没入官产,转赐给永穆公主,所有歌伎人等,给永穆公主为奴。去查查桃李蹊是什么人开的,哼,让我的皇长女受这奇耻大辱……”李隆基恨得咬牙切齿,一心想为永穆公主出口恶气。
“臣遵旨。”张九龄躬身退下。
能借桃李蹊事件威慑一下长安的权贵豪门,重新树立朝风纲纪……张九龄思索着出了紫宸殿,秋天的阳光无遮无挡地泻下,黄色的琉璃瓦耀眼灿烂,殿宇的重檐衬在深邃的碧空下,更显雄阔壮美。
中书舍人,京兆尹张九龄踌躇满志,大步迈向了宫门。
长安皇城,工部院内,工部侍郎李林甫的签押房中,父子俩门窗紧闭,小声交谈。
想要套几句话,李岩故意低低叹道:“王驸马自甘堕落,当真是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李林甫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根本不接李岩的话。
“父亲,待漏院还有半月就完工了,里面的陈设布置我都已设计好了,按你的吩咐,还附带一个厨房,为百官们准备早点茶水,你说我们父子为百官待漏上朝考虑得这么周到,会不会有人说我们讨好百官,市恩?”李岩眉头微皱,轻声问道。
李林甫虽然书读得少,也明白这个道理,一件事站在不同角度,不同立场看问题,就会有不同的结论,万一御史听见赞誉我们父子的话,上奏说我们结党市恩,可是大大的不妙。
“这都是皇恩浩荡,圣人对百官的关心,岩哥儿,你是翰林学士,可以随侍圣人,不如你奏请圣人,要他题块牌匾挂上去。”李林甫心思细腻,转瞬就想出了法子。
“父亲,这样还不够,我们得奏请……”李岩接着父亲的话头,又说了自己的想法,听得李林甫小眼放光,捻须点头。
末了,李岩期期艾艾问道:“父亲,永穆公主……视驸马王繇为兄,心情悲伤,我上门去……去吊唁行吗?”
重情既是岩哥儿的长处,也是他致命的弱点。李林甫缓缓点了点头:“按理我们两府共同掌管御酒之事,理该前去吊唁,岩哥儿,为父要提醒你,发乎情,止乎礼,人言可畏啊!”
平康里,永穆公主府,
红漆铜钉朱门前挂着一对白底黑字的灯笼,披上一条白色的素帛,白色的铭旌在暮色中,随着瑟瑟秋风中飘扬,阵阵沉重的哀乐如泣如诉,声声传来。
心情沉重,李岩面色肃然,跨进了一草一木无不熟悉的公主府,身后是八个仆从抬的吊唁礼物。
暮色愈来愈浓重,走入公主府正堂,光线有些幽暗,一道黑色的棺停放在正堂中央,旁边还有些词章挽联。
白色的孝帷和高桌上的长明灯火轻轻地晃动,益发烘托出哀伤的气氛。
大唐盛行厚葬之风,丧制仍遵古礼,永穆公主与卢眉儿等侍女身着最粗的麻布制成孝服,没有修剪边沿,使断处外露,这是五服中的斩衰孝服,妻为夫服孝三年。
一身白衣的李岩只觉看着有些别扭,心里发起酸来,可转念又一想,何必去跟一个死人计较,公主为夫守孝,是名义上的,穿成这样也是没法子的事。
难道让她穿熟麻布做成的大功之服,那是表兄妹的五服,不引人怀疑么?
李岩与永穆公主同宗,披上了细熟麻布的小功之服,走上前去,朝黑棺深深一拜。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李岩唱起薤露这首挽歌,声音清朗,白色孝帷和长明灯火轻轻摇动。
一曲挽歌还没唱完,听歌的永穆公主和侍女们已经悲伤掩面,低低哭泣了。
走到永穆公主面前,李岩含情凝望着她,劝慰道:“人生一世,不过是草木一秋,生老病死都是常情,姐姐节哀顺变,今晚我就在灵堂陪你一夜,为表兄守灵。”
听了岩哥儿的话,永穆公主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注目凝视。
虽然王繇不是死在自己手中,李岩心中仍有几分慌乱,仿佛为了赎罪,靠近了永穆公主,窃窃私语道:“我已打探过了,桃李蹊的歌伎紫玉怀有表兄留下的孩子。”
“真的?”永穆公主心情宽慰了一些。
李岩就快要贴着永穆公主的俏脸了:“紫玉现在是谋害驸马的重犯,我想法子把她救出来,你先不要声张——”
正堂外的司仪厚亮的嗓子喊道:“右监门卫将军高力士前来吊唁驸马……”
悚然一惊,李岩慌忙退后,转头已看见高力士走了过来,他看见了我与永穆公主亲呢吗?
……
李岩与永穆公主会有怎样的一个结局呢?燕歌作品,铁血柔情,机智权谋,情节曲折离奇,出人意料又合乎情理,不看完全书,猜不出故事会怎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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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待漏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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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康里,永穆公主府。
“恭迎高将军。”李岩反应还算快,口中高呼,脚下不慢,快步迎了出去。
“岩哥儿也在?”高力士脚步停了下来,并未称呼他翰林学士,羽林中侯的官衔,而是直呼其名,话语中明显透出慈爱,李岩做了再大的官儿,在他眼中,也是他的弟子。
李岩随侍在高力士身边,歉意道:“这些日子忙得很,在右威卫和工部两头跑,到将军的府上也去得少了。”
轻轻地笑了起来,高力士赞道:“你没来,可送来的礼物很得师母的欢心,岩哥儿,听闻你在右威卫练兵,一直住在军营,这才是我的好弟子。”
顺着他的话头,李岩掩饰刚才与永穆公主亲昵的举止:“刚刚在右威卫军营听闻王驸马去世,匆匆赶来吊唁,见永穆公主甚为悲伤,我不禁安慰她几句,唉,府里也没个人能拿主意,我这个族弟有空就替她打理一下杂事,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永穆公主也帮你不少,岩哥儿姐弟情深,理当如此。”高力士赞道。
“高将军,待漏院还有半月就可使用,那时侯秋冷霜寒,正好派上用场,这全是圣人对百官的殷切关怀,我想请他题块匾,还有……你看是否可行?”李岩悄声询问道。
好个聪明伶俐的哥儿,皇帝得知,心里一准高兴。高力士呵呵笑道:“你们姐弟情深,我就代为转奏圣人,让你帮着永穆公主料理丧事。”
正合李岩的心意,有了高将军的这句话,即日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自由进出永穆公主府,再不用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翻墙头,来见公主了。
第二日下午,得知皇帝和武惠妃要亲来永穆公主府吊唁,李岩早早地换了小功之服,恭恭敬敬站在府门前,迎接皇帝惠妃入府。
虽说死者为大,皇帝却并未进灵堂祭拜,而是移驾住春院,欣赏庭院秋天的景致,倒是武惠妃祭拜之后,拉着永穆公主说了些劝慰的话。
眼见秋风萧瑟,桃梨枝头发黄的叶片纷纷扬扬,宛如只只枯叶蝶,旋转飞舞而下,住春院东南角,一树红枫浓烈似火,下面是一片洁白的细沙,这一院的秋景都似乎聚焦在这儿,视线穿过竹篱的缝隙处,茶庭那边隐约还有一株红枫遥相呼应。
穿行在庭院之中,皇帝李隆基脚下的步石交揉错杂,一路行来,在一瀑三叠处留恋赏玩了会儿,又在深山古刹般石灯笼的地方驻足良久,心头泛起林野森森,空山寂寂的空灵感,翰林学士李岩随侍身侧,亦步亦趋,言语亲切,为皇帝讲述着园林茶庭的种种妙处。
在院中游览了一圈,李隆基来到茶庭的望月台,藤椅小几,茶水糕点早已备好,先由中官逐一尝试过。
见皇帝心情不错,李岩抬眼瞧了一下高力士,见他对自己微笑点头,当下心领神会,朗声禀道:“陛下下旨修建待漏院,它惠及百官,对哪些年老体弱的官员更是照顾,秋末冬初时便可竣工投入使用。想来今岁寒冬腊月,百官上朝待漏,再也不用风吹雨淋站立苦等,还能打个盹享受热气腾腾的朝食,百官莫不因待漏院感念陛下的恩德……”
茶庭树木掩映处,永穆公主陪着武惠妃姗姗而来,听见李岩的奏对,武惠妃脚步停了下来,芙蓉颜面露出思索的神色。
“高力士回宫向朕禀报过这事,就从宫中的御膳坊调几名厨子厨娘到待漏院,朕也题快牌匾,小李学士办的好差使,至于其它的,到时候再说吧。”李隆基轻声赞道,却对李岩另一个提议未置可否。
帝王心术,岂是你小小翰林能猜度的吗?
此番对话落入武惠妃的耳中,心里不由暗赞,李林甫父子果然有些手段,竟想出修建待漏院这么个主意,既讨好了百官,又让皇帝得了名声,皇帝向百官遍施雨露,关怀备至,父子俩不居功自傲,得意忘形,乃可造之才!
天长节前李岩进宫,教授华尔兹,抱着自己在耳边说的那句话,突然又一次响起,要成为后宫之主,欲速则不达!皇后被废,我正该一步一步缓着来,如同这待漏院这般高明的策略,在后宫遍洒些恩泽雨露。
又瞧了一眼李岩那张笑脸,心里啄磨着,有了李林甫父子这样精明的朝中外援出谋划策,摇旗呐喊,我才能登上皇后之位,儿子成为东宫太子。
不自觉地呆站了半晌,武惠妃才轻移莲步,走到皇帝近前,轻启朱唇赞道:“圣人,哀家远远地瞧见你们君臣相谈甚欢,亲情浓浓,好似一对父子。”
这话触动了皇帝李隆基的心事,高力士昨日还在耳边夸奖这个孩子,说他仿效古之名将,住进右威卫的军营,与羽林骑食同锅,寝同帐,身先士卒地操训。
从刚才对庭院的一番妙论李隆基就看出李岩惊才艳艳,之前的几篇策论甚有见地,诗词才名早已名动长安,心潮涌动,不愧是我的……
想到此处,心里顿是一惊,偷眼向他瞧去,白衣年少,人物清俊,允文允武,毫无骄矜之色,好个少年俊才,他既有开疆拓土之志,日后我就亲授兵法,如待王忠嗣一般。
“蕙妃,岩哥儿乃是大唐宗室里的千里驹,既然你也赏识岩哥儿,不如认他做个义子,让永穆公主也多个弟弟,李岩也好名正言顺地过府来帮忙。”皇帝脸上的神色淡淡,竟未露半点心迹,随意地说出这几句话来。
武惠妃笑得如春风中的花枝,连连点头。
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李岩心神激荡,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过了片刻,高力士拉了拉他,才如梦初醒,慌忙跪下来行叩拜之礼:“儿臣参见父皇母妃。”
瞧着这一幕感人的场景,高力士眼眶湿热,皇帝还真是没有忘记麒麟头绿翡翠呀,自己可是趁教习李岩骑射的时候,仔细验看过。
永穆公主容色黯黯的脸儿露出笑容,如秋夜皎洁的明月破云而出。
表兄哪及的上岩哥儿的一丝半毫,他才是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情郎,自己心中的夫君。
永穆公主此时眼中满满俱是岩哥儿的身影,心中叹道,可惜不能结为名义上的夫妻,能借姐弟的名分长相厮守,亦是不错了,唉!世间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
几场秋雨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半月后的一个清晨,大明宫前建福门。
四更天下了霜,冷得让人直跺脚,瑟瑟秋风直往官员袍衫里钻,随从们赶紧给主人裹上皮裘,手中的火把也靠得更近,好增加些暖意。
太常少卿贺知章从怀中取出个扁扁的银酒壶,偷偷抿了一口,上品的山中仙酿呀,口中道:“用不着,马上就要进待漏院休息,只等张相公前来剪彩。”
话音未落,只听见贺六儿催促周围几名随从:“张相公来了,快灭掉火把。”
这是规矩,宰相过来,其余的官员要灭掉火把,表示尊敬,中书令张说权势熏天,还压源侍中一头,百官哪敢怠慢。
另一边,百官人群中悄悄进来了一帮子人,环拥着一名英姿雄伟,器宇轩昂的紫袍中年人,此时,远处马蹄声轰鸣,一队如龙的火把由远及近。
百官中有人带头呼道:“恭迎张相公!”
那中年人鼻中冷哼一声:“中书令好大的派头。”
他身边的少年官员暗叫糟糕,待漏院开张剪彩,皇帝有可能要来抚慰百官,少年官员告诉了父亲,眼下看这情势,被源党当做了朝争的工具,今天紫宸殿常朝商议朱雀大街的事,虽然会少些阻力,但日后难保他们不会使绊子出阴招?
少年官员低声禀道:“父皇,该过去剪彩了。”
那紫袍中年人就是皇帝李隆基,火把半映着他的脸,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轻轻道:“暂且不忙,先瞧瞧,岩哥儿提议得好,微服私访,才知道朝中百官的疾苦。”
中书令张说大喇喇地策马来到待漏院前,一帮子逢迎献媚的官儿迎了上去,侍御史王鉷这些日子有求于张说,迎上去点头哈腰道:“张相公,就等着你这位燕许大手笔,题匾,剪彩。”
“剪彩?”张说没听说过这事,甚是好奇。
王鉷朝待漏院一指,张说一眼扫了过去,几个侍女手捧彩带站在朱漆铜钉大门前,托盘上放着剪刀等物。
为百官上朝待漏的地方剪彩,题匾,岂不显出我的权势?源侍中苏礼部老朽,哪及自己年富力强,也不推辞,立即应道:“好!”
也未招呼站在前面的源侍中苏礼部,中书令张说直接就往剪彩的地儿走过去。
……
张说为人不识检点,被源党利用,他岂不衔狠报复?故事精彩,兄们,砸票!有悬赏奖励!
62.待漏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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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霜寒地冻的待漏院外,当朝权相,中书令张说朝里面望去,烛光明明,侍女嫣然俏立,一股子如春的暖意直入心间。
走到剪彩的地儿,张说转身面对在朝为官的同僚们,左顾右盼,眉目间有了得意之色,朗声笑道:“本相在任期间,为百官总算做了一件好事,有了待漏院,百官上朝,也有个歇息落脚的地儿,君恩浩荡,让人如沐春风。”
他倒不笨,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修建待漏院有他的份吗?隐约的灯光映在源侍中脸上,是一付谦和的笑容。
侍御史王鉷接过侍女手中的托盘,端到张说面前,奉承道:“张相公高才,如沐春风,这四个字题得妙。”
左手举起彩缎,张说右手操起剪刀,正要一刀剪下,听得一声喊:“圣人驾到!”唬得他仓皇松开彩缎,急忙退了下来。
张说一身冷汗,随一众官员躬身相迎,因事发突然,已然不觉手中还捏着一把剪刀。
皇帝李隆基在一群身形魁梧,气势逼人的千牛卫簇拥下,大步走向待漏院,往门口一站,顾盼自雄,慑人的目光缓缓扫过百官,百官莫不诚惶诚恐,躬身施礼,那腰就弯得更低了。
李隆基向百官高朗声喝道:“众爱卿免礼平身!”
右监门卫将军高力士站了出来:“圣人知道百官上朝待漏辛苦,特意下旨,让工部侍郎李林甫负责兴建待漏院,从宫中御膳坊调来数位名厨为百官准备朝食,里面一应陈设,圣人无一不亲自过问。”
高力士声音清朗,饱含感情,听着就让人感动。
一片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中夹杂着些许感激涕零的哭声。
“朕倒是做好了准备,换了袍衫想微服私访,深入了解百官上朝待漏的辛苦,呵呵。”李隆基和颜悦色,朗声道。
又是整齐的“万岁!”,高呼声中,哭泣声是更加响亮。
“张相公,你在君前,手拿利器作甚?”高力士瞥见呆若木鸡般的中书令张说,冷冷喝道。
张说像抓了个烧红的炭球似的,忙不迭将手中的剪刀丢下。
“哼,中书令张说君前失仪,回府闭门反省半月。”皇帝李隆基目光森寒,盯着张说。
张说颤抖着跪伏在地,口中高呼:“谢主隆恩!”
当朝权相中书令张说就这样灰溜溜地打道回府,闭门思过去了,如果皇帝还不爽,就会免去他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甚至被金吾卫拿入大理寺监狱,李岩随侍在皇帝身边,一阵儿霜冷冰凉的晨风刮过,李岩缩了缩脖子,一股子寒意直钻心底。
皇帝拿起剪刀剪开彩锻,率先跨入待漏院前厅。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让人不觉春意盎然,屋顶是一挂枝形蜡烛吊灯,前厅被照得亮如白昼,角落里布置了十来张单人藤椅圆几,是未入品的官儿临时休息的地儿,皇帝亲自手书的蓝底泥金牌匾挂上了前厅,“君恩浩荡”四个泥金字闪闪发亮。
一旁俏立侍女迎上来,盈盈道了个万福,引领百官一一就座,前厅右边是五品以下的官员休息待漏的地方,称作右暖厅,李岩陪着皇帝巡视,一路讲解:“右暖厅分别按三省六部御史台、九寺五监划分区域,领人过来的侍女和送朝食的侍女都不会乱。”
一边是单人藤椅圆桌,四人一组,墙边是每个区域都有壁炉,炉火熊熊,一室温暖如春。另一边是可坐可卧的长藤椅长条几,备有软垫薄毯,用四尺五高木栅屏风隔断,李隆基赞道:“数九寒天,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中等待上朝,连朕都有了几分羡慕。”
今天是常朝,五品以下的官员不多,这会儿都躬身道:“感谢圣人,君恩浩荡。我等莫不感激涕零。”
皇帝李隆基转目四顾,微笑寒暄了几句,步出右暖厅,往左而去,左边暖厅俱是长藤椅长条几,备有软垫薄毯,山水屏风隔断,看着雅致,李隆基朝重臣们一一微笑点头,到了挂着中书令木牌的格子间,坐了下来,自有温婉俏丽的侍女上前,端上各色糕点蒸饼,清粥汤饼,李岩饥肠辘辘吞着唾液,眼睁睁瞧着皇帝美美地用了一顿丰富的朝食,恭恭敬敬不敢僭越半分。
大唐宫中的御厨,那手艺,就是普通的汤饼,葱绿碎肉的浇头,色香味俱全。
待皇帝用完朝食,李岩才叫侍女端来两大碗汤饼,与高力士躲到一旁狼吞虎咽,因为皇帝就要上朝,时间已是不够。
用完朝食后,自有侍女奉上温水布巾,皇帝忙着更衣洗脸,刚好两人囫囵用完朝食,才吩咐千牛卫起驾回宫。
不从前厅出门,而是从待漏的暖厅后门转出,一道遮风挡雨的回廊直达宫门。此时,天光渐亮,回廊边植有四季常青的松柏,在花草灌木掩映下,无论酷夏寒冬,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目及所处,就会感到一阵神情气爽。
“陛下,监门卫增设一组唱籍勘验的,五品以下的官员先进宫监搜。待他们完后,再通知五品以上的官员,他们年老体衰的居多,让他们多打会盹,好养足精神,这全是秉承圣人关怀百官的旨意。”右监门卫将军高力士解释道。
岩哥儿说的,待漏院服务百官从细节做起,深得中官侍候皇帝后妃其中的三味啊,高力士赞道,以后得叫那帮子小中官过来学学,这才叫侍候人呢。
大明宫的重檐高楼在淡青的天色显露出来,愈加雄浑壮美,李岩目送着千牛卫排成整齐的阵型,护送皇帝御临常朝紫宸殿。
今日是李岩第一次正式上朝,他的官职不过七品,老老实实站在殿外候旨,心情有几分激动,他现在贵为皇子,转目四顾,却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迫来,。
大明宫外的广场上,顶盔贯甲,身材长大的左右卫军士分别身着白色、黑色和青色的甲胄,手执斧钺金瓜,腰悬横刀,肃然列队分别站在左右两阶之下,兵器甲胄在晨光中闪烁着金属的寒光,各色旗帜在秋风中翻卷枭张。
紫宸殿东西廊下,也是密密麻麻的左右卫军士,让人呼吸紧张,不由让人生出对皇权的敬畏。
李岩反问自己,我算是第一次正式迈入大唐的权力政治中心?
凌晨四更,李岩发现他父亲,工部侍郎李林甫却没有出现在待漏院的剪彩仪式上,这是他在皇帝面前谦抑,不以劳苦功高自居?还是暂时不想介入中书令张说与源侍中之间的朝争?
五更十五点,差不多百官已纷纷入朝,他才急急忙忙赶来,身后是一片整齐的脚步声,十六名监门卫抬着一张长六尺,宽四尺的长方形木桌,抬上了的紫宸殿台阶。
木桌上面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李林甫看见宫外候旨的李岩,父子俩视线相碰,会心一笑,笑容都充满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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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改造朱雀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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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宫,常朝紫宸殿,是皇帝每日接受朝拜、处理政事的地方。
大殿内,靠墙站着一圈甲胄铮亮的千牛卫,身躯高大,腰悬横刀,身上透着勇武逼人的气势。
殿内平台上,宫娥手举素扇,中官随侍,皇帝李隆基雄姿英发,高坐在雕龙胡床上。
盛世英主,李隆基并不过多干涉具体政务,注重择人授官任事,各司其职,他处理起政事来明快果断,效率极高。
三拜九叩后,白皙微胖的工部侍郎李林甫,出列奏道:“臣有事启奏。”
“准奏!”李隆基手一抬,礼贤下士可是皇帝常念叨的这个。
“想我大唐,在陛下励精图治下,已进入了开元盛世,四夷臣服,万邦来朝,可帝都长安之朱雀大街,晴天一过车马,晴日尘土飞扬,雨天道路则泥泞湿滑,苦不堪言,与开元盛世的形象极不相符,臣自任工部侍郎以来,在犬子翰林学士李岩的协助下,召集能吏巧匠,共同探讨出一条治理改造朱雀大街的法子……”李林甫口若悬河,面带微笑,绘声绘色奏道。
“众位爱卿有何高见?”高坐于雕龙胡床上的皇帝也不马上加以褒贬,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这皮球抛向了大臣们。
话音刚落,中书舍人,京兆尹张九龄立刻就站了出来,张党今日吃了大亏,他潜心听了一会,找出了问题的关键,郎声道:“道路的扬尘与泥泞的问题,确如李侍郎所言,只是臣希望,改造朱雀大街不要成为扰民之举,轻徭薄赋,蓄养民力,方是治国之本!”
张九龄的话语刚直,也投皇帝脾性,李隆基崇道,治国推崇黄老之术,一番话说得皇帝不住颔首微笑,想是极其认同他的观点。
吏部侍郎宇文融在一旁察颜观色,心中暗自琢磨起来,李林甫现在是自己人,瞧他如今政绩斐然,能力出众,也算是个人才。再斜眼看向张九龄处,见他一脸才子得意之色,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想起自己前段时日为清理田地流民,就得罪了不少豪门世家,按张九龄的说法,可不就是扰民之举,出列大声奏道:“臣有异议!”
见吏部侍郎宇文融又有不同意见,皇帝李隆基心里明镜似的,笑容更深:“宇文爱卿但言无妨。”
“凡做事之人,容易被人污垢,李侍郎自任工部侍郎以来,秉承圣意,修建待漏院,兢兢业业,百官上朝待漏,再不受风霜雨雪之苦。可仍有人私下嘀咕,说里面的陈设过于豪奢,竟然用侍女服侍百官,不成体统。”宇文融言词朗朗,如张弓拉弦般,目光锐利如箭,直视张九龄。
何人这么不知好歹?竟然把朕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李隆基面上隐隐显了怒气。
这是岩哥儿对老臣们的心意,事先也请教过我,礼部尚书,许国公苏颋一时气得浑身抖索,颤颤巍巍地从月牙凳上站了起来,拱手奏道:“陛下圣明,关怀老臣上朝之苦,让我们还能为国多效几年力,要不然风霜雨雪,老骨头哪能熬得住,就是年轻的朝官,也不易伤风感冒啥的,有了健壮的身体,为陛下办事来也利索。”
我说的是“度”的问题,没有说待漏院修建错了,张九龄正欲辩解,却听皇帝李隆基袍袖一甩,冷冷喝道:“张爱卿还不退下!”
张九龄满脸涨得通红,退下时发现朝中大部分官员,投过来的目光不善,今日中书令张说君前失仪,已回家闭门反省,自己刚才上奏,难怪无人出来帮衬自己。
李林甫微笑着在那儿站了半天,待几位重臣都不争论了,才微笑上前,奏道:“翰林学士李岩,会同工部一干能吏巧匠,以绿色的胶泥作山,白沙为河,房屋宫殿俱用细木搭建粘合,将改造后的朱雀大街做成了一个实物模型。”
“哦!快传翰林学士李岩和那模型上殿。”李隆基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心中忍不住猜想着,实物模型到底是何物。
李林甫此时站在殿内,发现百官看自己的眼神儿不大对头,羡慕,嫉妒,友善,阴险,巴结……各种各样的眼光,有意无意间扫在身上,如一把把无形之剑,可他却不在乎,照例是笑容可掬,一派祥和之色。
远远望见,李岩衣袂飘飘走进殿内,几个监门卫抬了一张被遮得严严实实的木桌,紧随其后。李岩向李隆基见过礼后,转身吩咐监门卫揭开油布,取下铜丝架子,棋盘菜畦似的长安风貌呈现眼前。
除了皇宫、城墙和朱雀大街用细木搭建,其它的里坊街道俱用木块表示,城外用绿色的胶泥模拟了龙首原,凤栖原,细沙为河,东边的渭水,龙首渠等一一标示清楚。
连张九龄脸上也露出惊奇来,更不要提百官,都是乡巴佬进了长安城,那种瞠目结舌的表情。皇帝李隆基在御座胡床上瞧得不真切,急忙道:“监门卫,将这实物模型抬到平台上,朕要就近看个仔细。”
十六名监门卫将它“吭哧吭哧”抬到皇帝脚下的平台上后,李隆基竟然离开御座,走到模型边,细细观赏起来。
看了一会儿,还有几分不明白,李隆基手一招:“翰林学士李岩上前,为朕解说解说。”
李岩在百官羡慕眼光的聚焦中缓步登上台阶,咱这叫气度,宠辱不惊。
先是朝皇帝躬身施礼,李岩接着朝百官团团作揖,礼数周全,然后从桌下像变魔术似的取出一根直直的细竹竿儿,指向模型中的一条大道,解说道:“陛下,朱雀大街的改造,不仅是路面的改造,还有对道路行人的一些规定。”
“百来步宽的朱雀大街一分为二,中间设为灌木繁花绿化带,两边依次是车马道,步行道,车马行人俱朝一个方向行进,在坊街相对之处设立人行横道。路上的车马行人都有规矩约束,朱雀大街虽然繁华热闹,但照此般做法,可保街上忙而不乱,都讲秩序规矩……”李岩手举竹竿,娓娓道来。
户部侍郎宇文融站在台阶下提出疑问:“要想约束行人车马,得由金吾卫执法,规矩才能立起来。”
这都是为同党摇旗造势的,李林甫笑赞:“宇文侍郎真是目光如炬,洞察秋毫,如能试行可行,摸索出一条道路法规,写进唐律疏议,可推及天下。”
皇帝蹙眉深思片刻,不一会儿,眉头舒展,点了点头。
“大唐帝都雄浑壮美,如棋盘般规矩严整,李岩愚见,帝都风物,除了建筑雄浑阳刚之美,也需增添一些园林阴柔之美。所以,李岩设想在朱雀大街两旁遍植梧桐、七叶树、椴树、榆树,青槐等行道树,两坊之地就换一种树种,等距离种植。朱雀大街每隔两坊之地,就布置一个转角游园,园中载植繁华茂树,配备茶铺酒肆客栈,无论是帝都臣民,还是远来朝拜的异族,歇脚纳凉,解饥去饿歇息,他们离开帝都之后,必然四处传诵盛唐的风物人情,传诵陛下的恩德……”李岩言词清朗,腰板儿停得笔直,眼眸亮晶晶地极有神采、
李岩脑子里转着,朱雀大街两侧,解除里坊夜禁,入夜之后,再也不是黑漆漆的沉闷夜色,而是一条灿烂辉煌的朱雀大街。
工商富国的理念,就从改造朱雀大街开始。
想到昨日为是否解除朱雀大街两侧的里坊夜禁,源党一干人物曾密议,担心朝野阻力过大,不宜和盘托出,待朱雀大街修建工程结束后,再提不迟。
四方传诵着朱雀大街的风物人情,万里之外有人念着皇帝缔造开元盛世的恩德,李隆基心中大乐,已经把皇帝虚静无为的面具抛之脑后,瞧着沙盘,突然兴奋问道:“帝都西南,那座椭圆形的广场是干什么用的?”
李岩拱手恭谨答道:“陛下,四夷酋长入朝,安置在这附近的几座里坊居住,他们习惯了骑射生活,有一处骑射馆让可以他们练习骑射,日后他们的子弟成长,就是陛下开疆拓土的鹰犬。”
“好,不错!小李学士计深谋远,像这样的骑射馆可以在长安多开几家,良家子弟俱可进去练习骑射!”皇帝瞧着李岩,对此设想赞赏不已。
“陛下错赞,其实这都是朝中重臣在苏礼部府上品茶清谈出来的,李岩不过拾人牙慧,今日在紫宸殿讲述出来。”李岩赶紧谦虚几句。
打热趁铁,李岩举起细竹竿,指着一个精美的马车模型:“陛下,请看这四轮马车,还有这边的港湾式泊车之地……”
难道李岩还要开发出大唐帝都长安的城市公交系统,难不成还有英姿飒爽的金吾卫女越骑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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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羽林武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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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宫,常朝紫宸殿上,百官鸦雀无声,只有翰林学士李岩清朗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响不绝。
只听得皇帝李隆基心神荡漾,沉浸在盛唐风物之中,遥想那繁华的朱雀大街上,英姿飒爽的女金吾卫骑着神骏的白马,指挥着川流不息的行人车马,大街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酒肆,一派繁忙喧闹,井然有序的盛世模样。
“启奏陛下,这都城模型如运用于军事上,亦可唤作沙盘,儿臣在训练羽林骑时,按孙子兵法几种地形做成沙盘,给军士讲解时通俗易懂,如果行军打仗,将军们只需带上几名工匠,斥候勘察出地形——”李岩的话锋一转,从繁华的帝都一下子扯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
开元年间,大唐帝国的财政与军事,是朝政的重点。雄才大略的皇帝李隆基瞿然一惊,不由语速加快:“模型,沙盘,朕都是闻所未闻,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小李学士,你是如何训练羽林骑的?快与我说说!”
“儿臣愚昧,觉得羽林军校,除了骑射不俗,有膀子力气外,在战场上,须有勇有谋,才能百战不殆。因此,我觉得更应培养他们的指挥能力,进行系统的军事学习,请那些百战余生的边军老卒担任教官,传授战场经验,由陛下亲自掌管羽林军校的培训,不过三年时间,一批接着一批由陛下亲自培训过的羽林军校,深受皇恩,远赴边塞,为大唐帝国,为陛下开疆拓土——”李岩越说越兴奋,心情激荡,从沙盘谈到了武学,这些东西都在他心头萦绕好久,逮住个机会,在大殿上畅所欲言。
李隆基还未等他说完,转身问道:“源侍中,设立羽林武学,以你之见呢?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小李学士的提议甚好,有了人才,大唐的国力才能长盛不衰。”侍中源乾曜老成谋国,一眼就看出此举的利弊。
户部侍郎宇文融,兵部郎中裴光庭也出纷纷上奏附和,言道选育人才为国之根本,大唐气运长盛不衰。
有了皇帝亲自培训的羽林军校,他们受皇帝恩宠,羽林一系掌控边军,安史那两个胡儿还能兴风作浪么?
居安思危,防微杜渐,或许我能为盛世大唐的辉煌效一点绵薄之力,哪管它出头的椽子先烂。
当李隆基回到殿上,坐在雕龙胡床上道:“工部侍郎李林甫,翰林学士李岩筹建待漏院有功,赏赐金银锦缎,改造朱雀大街一事准奏,即日动工,所需人员物资,由源侍中、宇文侍郎调配。”
中书舍人,京兆尹张九龄此时才醒悟过来,今日朝堂上去了中书令张说,源党力捧李林甫父子,对改造朱雀大街一事,众**赞,竟然一锤定音,如此顺利。
自己的恩师,中书令张说为人豪迈不羁,不拘小节,在待漏院前中了源党的阴招,被勒令回府闭门思过半月。
源党分明是有备而来,改造朱雀大街,设立羽林武学,风头不逊于张相公的泰山封禅之议,
翰林学士李岩在紫宸殿上一番奏对,平心而论,极有见地,但李林甫李岩父子,不过是有才无德,心术不正,诡计多端,投机钻营的小人,他们事先必定知道皇帝今日要去待漏院微服私访,故意陷害恩师张说。
我张九龄正直磊落,胸怀坦荡,就是瞧不起李林甫李岩父子的人品,脸上老是一付笑眯眯的表情,其实口是心非,不过是蝇营狗苟之徒,李岩进献美酒佳肴,园艺歌舞,竟然还被皇帝认作义子!
张九龄鄙夷的眼光望着李林甫父子,李岩这小子,以前我还爱惜其才,有意将小女儿若兰许配给他,哼,门都没有。
大殿之上,李隆基微笑道:“翰林学士李岩,资兼文武,献上沙盘有功,对朝廷屡有建策,文职迁为从六品工部员外郎,武职迁为右武卫羽林长史。”
满殿肃然,众人心里明白,翰林学士,身兼文武之职,皇义子李岩就是帝都长安的新贵,大明宫的宠儿。
散朝之后,李岩被中官叫住,让他将羽林骑的军事沙盘一个时辰后送到兴庆宫,为皇帝演说沙盘的应用。
皇帝既然兴趣浓厚,不如将郭子仪,杜希望一道叫来,让他们在皇帝面前露露脸,刚好杜希望今日回城操练军士,李岩心中盘算,在皇帝面前进行沙盘推演,趁机举荐二人。
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独木也难成林!
打定主意后,李岩快步出了大明宫,翻身上了铁连钱,朝右威卫军衙飞驰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兴庆宫外,一队羽林骑抬着七八个沙盘到了兴庆门,为首的两员将领一身青色绢布甲,分别是郭子仪,杜希望二人,李岩一拱手:“两位兄长稍等,我进宫后向圣人引荐你们,你们再进来在圣人面前演武论兵。”
郭子仪年轻,任羽林长史不久,神情有些激动,杜希望算是羽林骑老将,倒是常见着皇帝,可也没有在他面前展示过自己的才能,重大的际遇来临,还能保持几分静气。
两人的目光落在李岩笔挺的背影上,已没有感激,而是一种可托生死的兄弟之情。
经过监门卫唱籍搜身,李岩进了宫,被中官引到勤政务本楼。
“小李学士来了,给他赐个座。”坐在雕龙胡床上李隆基吩咐道。
“陛下,儿臣在右威卫军衙,常跟羽林长史郭子仪,羽林校尉杜希望进行沙盘战术推演,他们见识远在儿臣之上,请陛下传旨将他们召进来,与儿臣一同为陛下讲解。”李岩没有坐下,赶紧引荐。
“嗯,宣旨,让他们与沙盘一道进宫。”李隆基此时好奇心切,想尽快看到沙盘上的战术推演,一时没有识破李岩引荐人才的小心思。
杜希望,郭子仪到了勤政务本楼底楼大殿,躬身拱手,大声禀告自己官职姓名。
皇帝李隆基仔细一瞧,羽林校尉杜希望瞧着斯文沉稳,有儒将之姿,羽林长史郭子仪相貌秀杰,器宇轩昂,有大将之态。
这估摸着就是李岩的左膀右臂,小李学士倒有些识人之能,难怪身兼数职,他都能从容应对。
沙盘被一字排开,李隆基也是文武双全的人物,看那沙盘上的山川地理,视线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这会儿谦虚,李岩拱手道:“羽林校尉杜希望,畅晓军机,先由他为父皇讲述沙盘的设定。
杜希望上前奏道:“陛下,沙盘演兵,先得明白各种设定,红色小旗代表步卒,黄色小旗代表越骑,白色小旗代表水军,敌军也是相同,不过镶了一道黑边……”
李隆基也是知兵之人,连他身边的高力士也是一名骁勇善射的将军,指点道:“你们那小旗还可进一步细化,将兵种兵力标示出来。”
“高将军,你看小旗如何标示兵力兵种呢?”李岩这是在装拙,他们在小旗上写上弩、弓、枪字样,一面小旗表示一千兵力,这会儿故意留这么个漏洞让皇帝指点。
“陛下,你瞧小李学士那模样,脸上黏上毛就是猴了,他们会没想到这个。”高力士轻声笑骂李岩。
李隆基明白过来,丝毫也不恼,笑道:“好个胆大的小李学士,竟然对我也用这小计。”
李岩一本正经地奏道:“陛下,你不是叫我们来论兵吗,孙子曰能而示之不能……”
杜希望与郭子仪对视了一眼,暗暗吃惊,李岩在皇帝面前已受宠到了这个地步!
他俩要是知道,李岩升了羽林长史,工部员外郎,还兼着掌管御酒的少府监主薄,身兼文武数职,恐怕要在勤政务本楼大殿上跳起来。
倒底宿卫过皇帝,杜希望平静下来,接着讲道:“陛下,你看这处山谷可伏兵,以逸待劳;那处为险要之地,必须派人坚守,山川地理一目了然,小李学士所创沙盘之法,让人简单易懂,胸中自有百万兵。”
“如果边境发生战事,陛下根据战报进行沙盘推演,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李岩赶紧转移视线,皇帝今天的赞赏不少了。
脸上有几分得意之情,皇帝口中谦虚道:“战场态势瞬息万变,岂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不是兵家的笑话吗?”
“短兵相接,战场态势瞬息万变,仗怎么打,得由前线的将军们说了算,但落子布局,蔚然成势,就在运筹帷幄之中,项羽与刘邦的楚汉之争,战场上刘邦起初是每站必败,节节败退,但他有张良萧何韩信运筹帷幄,掌控全局,最终决胜千里。”李岩一脸正色,坚持道。
“好!好!我说不过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做个纸上谈兵的赵括。”皇帝李隆基眼里满满都是赞赏,轻声笑道。
“只待羽林骑练成,儿臣就率军出塞击胡,为陛下开疆拓土,先从小校做起,流了血,侥幸不死,回到帝都才有资格在陛下面前论兵。”李岩说这番话,言词豪迈,腰背笔挺,脸上满满都是一股冲天的豪情。
郭子仪被李岩引荐给皇帝,开始讲述如何攻取被吐蕃占据的积石堡。
皇帝的眼睛瞬间明亮了,呼吸有些急促,河西积石堡一直是他心头大患。
“积石堡处于大唐与吐蕃之间的战略要地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吐蕃驻守重兵,微臣与小李学士,杜校尉反复商讨过,要想取下积石堡,唯有出其不意,长途奔袭……”郭子仪将三人共同商讨的奇袭战术讲了出来。
“小李学士,除了这个法子呢?”皇帝问道
愁眉苦脸的,李岩想了好一阵子才道:“除此之外,就只有用围点打援的法子,长期困住积石堡,让里面的暗谍活动,促其投降或发生内乱。这要在军力占优的情况下。”
还有一个法子,大家心照不宣,没人将它说出口,就是用将士的性命血肉来填。
沙盘的战术推演,经三人解说,皇帝也认识到它的妙处,低头思索后才道:“兴办羽林武学,乃是国策,越早越好,地点设置在什么地方为好?翰林学士李岩兼职太多,眼下忙着改造朱雀大街,具体的事务就落在郭长史、杜校尉身上。”
郭子仪,杜希望俱各大吃一惊,以他们的官职履历,恐怕难以担当重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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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羽林武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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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大殿,黄绿间杂的秋色从殿外随着秋风溢了进来,皇帝频频微笑点头,心情甚好。
微笑拱手,李岩奏道:“陛下,儿臣以为,羽林武学生应思想单纯,唯一效忠父皇,故羽林武学不应设在帝都长安,而应选在有山有水,地形复杂的山谷内,既可模拟战场,又可实行封闭式教学,结合实战演练,假以时日,到了战场,才能是支战无不克的奇兵。否则,帝都长安繁华,酒肆胡姬貌美,难保不消磨掉武学生开疆扩土的英雄志。”
“嗯,此言有理。”皇帝李隆基也知道军队应远离城市驻扎,才能维持军纪和战斗力,他偏头想了一下,又道,“羽林武学应按照国子监设立司业、监丞、博士、助教等职。”
“陛下圣明,国之重器,岂可轻授于人?武学监应由陛下亲领,在操训演练中,武学生能获得陛下的恩赏。在毕业典礼上,优异者能亲自聆听陛下的教诲,在沙场上他们必然是敢死轻生,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李岩慷慨激昂,对皇帝一片忠心天日可表。
让朝中大臣来掌管羽林武学,无论是谁,他的桃李遍及天下,日后成势,我李岩岂不为人作嫁,让皇帝掌管,他又忙不过来……
李岩与郭子仪、杜希望高大的身躯相比,矮了一头,可他俯仰之间,迸发出义无反顾的万丈豪情。
谁也不敢小瞧他是个翰林学士,刚刚投笔从戎的清俊少年。
国士无双,皇帝也被他的豪情感染,大声赞道:“好个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就以这句诗词为武学校训。”
“陛下,羽林武学除了招收良家子弟,胡人青年外,还应留出一部分名额给熟识弓马,勤奋上进的贫家子弟,毕竟战场上需要的是敢死轻生之士。”李岩顺势提出了羽林武学的招生范围,寒门出将相,这个道理古今都是。
李岩一心为国,见识不凡,皇帝一高兴,当即应下。
郭子仪,杜希望心中震骇,不仅为年少的李岩设想得如此周到暗暗吃惊,皇帝竟然对他到了言听计从地步。
看来是父子的天性使然,高力士陷入了沉思,岩哥儿提议让皇帝亲掌武学监,日后军中将校俱是皇帝的学生,这是掌控大唐军队多好的一个法子,岩哥儿对皇帝是忠心耿耿,无人能及。
“圣人,岩哥儿等人微言轻,莫若在兵部挑一位官员负责武学的筹建。”高力士上前奏道。
这会儿李岩的嘴巴闭得紧紧的,择人任事,那是皇帝的权力,自己也没这个能力举荐官位比自己高的人。
“兵部何人可以办得此事?”皇帝李隆基倾身垂问。
高力士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举荐道:“兵部郎中裴光庭,是儒将之雄裴行俭的幼子,为人沉默寡言,不善交游,而且他在兵部勤于职守,成绩显著,陛下你看呢?”
“迁兵部郎中裴光庭为兵部侍郎,兼职武学监司业;李岩为正六品武学博士,昭武校尉,统筹武学事宜,郭子仪,杜希望俱为正六品武学博士,昭武副尉。”皇帝当下传了口谕。
我这是一日三迁,身兼数职,恩宠无比,幸好李岩见惯不惊,听到皇帝又授自己官职,立刻叩首谢恩,与杜希望,郭子仪退出了勤政务本楼。
还未出得宫门,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原来是高力士匆匆追来,将李岩唤到一边,低声叮嘱道:“岩哥儿,皇帝适才传下口谕,要你们尽快将大唐的西北、东北边境制成沙盘,送入宫中。”
“一定尽快,谢过高将军。日后羽林武学势必要请将军任职,传授弓马。”李岩毕恭毕敬,叉手为礼。
“又来拍为师的马屁,你今天一日三迁,风头甚劲,容易招人妒忌,要注意谦虚谨慎,出了宫,你一人立刻去裴光庭府上拜访,将升职的消息提前告诉他,这样处理好武学中上下级的关系,裴光庭既不是张党,也不是源党,但其父裴仁俭所率领、提拔、推荐的副将偏将不少,像程务挺、王方翼、李多祚、黑齿常之都是为世人公认的名将,经其父鉴识推荐而做到刺史、将军的人也多达数十个,在大唐军中有极广的人脉……”高力士殷殷关切之意,溢于言表,竟像对待自家的子侄一般,反复叮咛。
“李岩谢过恩师提点!”李岩眼圈儿红红,第一次称呼高力士为恩师,真心实意地叉手为礼,心里却已把高力士的一番话默念了一遍,牢牢记在心里,此中的关节可是千金也换不来的。
高力士欣慰地笑了:“去吧,岩哥儿,切记,在人前还是叫我高将军。”
李岩抬起头来时,眼角隐隐有泪光闪动,点了点头,告辞转身而去。
看着李岩的背影消失在宫门,高力士擦了擦眼角的泪,喟叹了一声:“岩哥儿,这孩子总是这样重情!待师待父,都是一样的纯孝。”
出了兴庆门,郭子仪,杜希望迎了上来,郭子仪兴高采烈拱手道:“李昭武,不如我们寻个酒肆,兄弟几个喝杯酒,庆贺庆贺。”
杜希望眼中也是殷切感激之意,望着李岩。
抬头看看天色,李岩估摸着也就是申正时分,离兵部下值还有半个时辰:“也别去什么酒肆,那儿人多口杂,我府中的美酒佳肴齐备,我们兄弟边喝酒边聊聊武学的事。”
“几乎忘了你家的山中仙酿,走!”杜希望和郭子仪同时叫了起来,随即跟在李岩身后,翻身上马,直往平康里李学士府第而去。
进了府,李岩就听见隔壁公主府的哀乐传进耳里,脑海中泛起永穆公主哀哀的面容,得让姐姐开心些,小妹腾空刚回府里,将她拉到一旁,低声地吩咐了几句,李腾空面露惊喜之色,点了点头,雀跃一般往隔壁公主府报喜讯去了。
三人在中院的花厅坐下,奴仆奉上茶点,李岩吩咐他们:“赶紧的准备几个下酒菜,开坛山中仙酿。”
李岩端起茶杯:“兄弟以茶代酒,先敬二位哥哥一杯!”
头一偏,郭子仪挥手,不满意嚷道:“那不行,我等兄弟,要喝就喝山中仙酿那样的烈酒,清茶还是免了吧。”
淡淡地笑了笑,李岩望着偏厅外色彩丰富的庭院秋色,缓缓道:“庭院中春荣秋枯,一场繁华过后就是一片凄凉。郭大哥,杜大哥,你们别看我今日三迁,恩宠无比,就如花团锦簇的春景儿,难保没有秋冬的萧索枯寂,今日朝堂之上,权倾一时的中书令张说就因为不检点,抢了圣人的风头,被勒令回府闭门思过。”
伴君如伴虎,今夕不知明朝事,两人也是粗中有细的人物,听得李岩坦诚真切,心中瞿然一惊,端起茶杯,异口同声道:“谨受教!”
一杯热茶下肚,有了几分君子之交的味道。李岩站起身来,眸子明亮,透过打开的交窗,望着一碧如洗的蓝天,有只雄鹰在天际翱翔。
“李岩之志,不在日日勾心斗角,为权位在朝堂争宠,咱们兄弟也不玩虚的,出塞击胡,如那只雄鹰一般展翅翱翔,长空万里。”
想那皇帝李隆基在开元后期,年老怠政,不惜国力,开疆扩土,边将贪功,胡乱杀胡邀功,逐步升迁上来,大唐的军权由边塞的胡将掌握,才酿成了安史之乱。
历史上,把持相位十九年的父亲李林甫,仍然没脱了兔死狗烹的下场。
或许,我能通过改造这朱雀大街,转变朝中当权者理政安民的思路!或许,我能通过这羽林武学,压制边塞胡将,延续大唐辉煌的盛世。
也给自己这个穿越者找一条自保之路。
一个月来,李岩在军营中与羽林骑摸爬滚打,身先士卒,从不叫苦喊累,已赢得了郭、李二人的尊敬,更何况他提议的军姿队列,三操两讲的训练方式。
李岩亲率的五百羽林骑已有几分脱胎换骨的味道。
即是皇义子,李岩又身兼文武要职,识见更是远超杜,郭二人,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拱手道:“愿随李昭武骥尾,出塞击胡,开疆扩土。”
瞧着日后这两位中唐名将,李岩虚荣心作祟,他们说的话自个儿爱听。
酒菜上来,三人却没有多少闹酒的兴致,细细筹划起武学的事宜。
“我们办这武学,以实战演练为主,不能像圣人所说,成为一群纸上谈兵的赵括。”杜希望善于思索总结,道出羽林武学办学方向。
“武学可以请百战余生的老将作博士,也可奏请圣人,将立有战功的伤残边军,作为教官给武学生传授战场厮杀的经验。”郭子仪浅浅抿了一口酒,提议道。
三个臭皮匠,还顶不了一个诸葛亮,何况那两位是中唐名将,李岩又多了一千多年的见识。
“武学设在山谷中,不止是训练武学生的智略勇力,还应从军器监调来工匠,研制改良兵器,训练新的战法。”李岩夹了片玻璃般的猪耳,细细嚼道。
说到这个,郭子仪和杜希望只有听的份儿。
“今晚我还得去跟兵部侍郎裴光庭府上,与他商议一番,明日常朝,由他提出设立羽林武学一事比较好,干了这杯酒,哥几个该忙啥忙啥,日后把武学生一个个练成了军校,哥几个封王拜节那还不是件平常事。”李岩豪气四溢,与郭杜二人碰杯后,仰脖一口而尽。
浅饮慢酌,不知不觉间,李岩量浅,有了七八分的醉意,待会可还要去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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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艳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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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岩听见裴元庆的喊声,唬得心惊肉跳,这是他姐姐,现在胡天胡地这副模样,撞破了,面子上可过不去,正伸手欲将她推开,却听得紫衣女子咬着他耳垂道:“外面上了锁,有人望风。”
果然,裴元庆喊了几嗓子,就离开了这处小院,隐约听见他与侍女的调笑声,渐渐远去。
这这可是在裴府!
一想到这个酒也醒了,慌忙起身,提裤披衫。
“岩哥儿,别急,书架边上还有一盆清水。”胡床上的女子不知何时已坐起了身子,扯过一旁的紫衣,向他走了过来。
“紫衣姐姐,你是裴元庆的第几个姐姐,今儿回府探亲?”李岩赶紧地整理着衣衫,待套上长靴,才不禁暗暗舒了口气,转目瞧着正在整束妆容的紫衣女子,询问道。
“奴家名唤武幼娘,是这兵部郎中府的女主人。”紫衣女子偏着头,妩媚答道。
我这是哪跟哪,李岩一听,惊得嘴巴大张,可以丢个鸡蛋进去,女主人,就是裴光庭的夫人,她是一代权奸,梁王武三思的小女儿,武三思厉害,曾数次派人劝说武则天:“自占天子未有以异姓为嗣者”,谋求当皇帝,后来在唐中宗时候,武三思仍然大权独揽,将拥立中宗复位的敬晖等五王贬官、流放,直至残酷地杀害,顺昌逆亡,党同伐异,心狠手辣乃是一代奸雄。
有其父必有其女!
遇到了这个美艳的女魔头,还和她上了榻有了肌肤之亲,李岩这时脸上的神情看起来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只得硬着头皮拱手道:“裴夫人,我特地来贵府拜见裴郎中,是将升职的消息告诉他,顺便说说羽林武学的事。”
“羽林武学?”武幼娘好奇地问道,神情还带着一丝儿少女的天真,他是裴元庆的娘么?
“嗯,我向圣人提议,设立羽林武学,为大唐开疆扩土储备人才,你的儿子裴元庆也跟我一起,裴夫人,我可没少照顾他……”李岩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裴元庆的娘跟我上了床,瞧瞧这事我干得多恶心。
“岩哥儿,其实姐姐我大不了你几岁,裴元庆我还生不出来,嫁到裴府我还未生养过。唉,还不是因为父兄被前太子李重俊率羽林骑杀害,想借重裴行俭的名望,保护家族,被他续了弦……”说着说着,武幼娘眼圈儿一红,几乎要垂下泪来。
再怎么说,这是兵部侍郎裴光庭的夫人,我的上官,搞好关系难不成连人家老婆也搞……万一泄露出去,李岩还有个屁的前程。
心里越想越是害怕,李岩胡乱用言语应付几句,转身就要离开。
“岩哥儿,来,把这支金步摇帮我带戴上,你也甭着急去告诉裴侍郎,升迁的事,他心里有谱,右监门卫将军高力士,以前不过是武府的一个家奴罢了。”武幼娘容色淡淡,爆出这个料,一下子打懵了李岩。
高力士还是我宫中的靠山呢!
如木偶一般,李岩走过来给她戴上金步摇,武幼娘一把抓住他的手,贴着自己标致的脸儿,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岩哥儿,武家在曲江池附近的青龙坊有处道观,每月我都要去上两次,岩哥儿,你必定会来的吧。你要是不来,我就到你府上找你,你与兵部侍郎夫人过从甚密的名声要是传出去——”
武幼娘的俏脸上露出一丝诡谲的神色,听裴元庆说,李岩不是逼得桃李蹊陆管事赔礼道歉吗?智勇双全的少年到底还是阅世不深,能逃出我的石榴裙吗?
“岩哥儿,裴光庭的父亲裴行俭去世得早,府中传自大唐军神李靖、大将苏定方的兵法,还有裴公自己的兵法心得,就是关于营阵、部伍、料胜负、别器能等四十六诀撰写的书,被则天皇帝从裴府拿走,藏在深宫中,从此再也没见到,唉!”武幼娘靠在李岩怀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李岩悚然一惊,原来是武幼娘故意用找书之名将我骗到书房,取书跌倒,*,色诱于我,步步恐怕全都是她预先设计好的,连门也上了锁,好狡黠的心机,我被她牵着鼻子走,还浑然不觉!
以后不是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上?李岩回想方才的情景,阵阵后怕,转目环顾,这才醒悟到,这书房布置得精巧艳丽,恐怕是她的书房吧?
李岩拾起地上那本书,定睛一瞧,原来是裴行俭手书的一部诗稿,抬起头来,武幼娘正对着自己粲然一笑,神态极美。
武幼娘出了书房,自有外面的侍女上前悄声禀告,刚才裴元庆跟着一个侍女进了房间,这会儿都还未出来,武幼娘听后,微微点了点头,招呼李岩道:“岩哥儿,你不是精于园艺吗?你瞧我这府中庭院的布置怎样,给我指点一二,边走边等着裴侍郎回来,如何?”
想到她刚才在自己身下宛转承欢的模样,要是两人在正堂对坐,一定不自然,谈谈庭院布置,平复一下心情也好。
在几位侍女相伴下,两人在庭院中走走停停,谈论何处该置石,何处该植树,李岩口才便捷,话语妙趣横生,深入浅出,不禁将武幼娘深深地吸引住,秋波流转,一颗芳心全系在情郎身上,连旁边的侍女们都听得有滋有味,忘却了时光。
直到日头偏西,暮色渐起,裴元庆终于神清气爽地出来,早有侍女通报,立刻过来拉着李岩,不住地嚷着惭愧,说话间,把着李岩的肩进了偏厅。
偏厅酒宴已备好,武幼娘陪侍在座,掌灯时分,老态龙钟的裴光庭佝偻着背,颤巍巍地回来了,瞧着他那为公事日夜操劳的模样,满脸如树皮般的皱纹,李岩心中低叹,难怪武幼娘要红杏出墙,这不是潘金莲与武大郎么?
偷着瞥了一眼武幼娘,明明的烛光下,见她容色端庄,言谈举止跟没事人似的。
“恭喜裴侍郎,圣人采纳我等的意见,决定兴办武学,由裴侍郎上奏,并负责实施。”李岩端起一杯酒,贺道。
“侍郎?老夫年近五十,不过是个兵部郎中。”裴光庭咳了几声,自我解嘲道。
“还不是高力士举荐的,要是靠你自己,又不善交游,每天处理公事,累得要死,忙到天黑才回府,何年何月才能做到宰相?”武幼娘眉头皱起,责怪道。
现在后宫武惠妃当权,又有高力士随侍皇帝左右,武幼娘在裴府的地位尊崇。
李岩忽然觉得,裴光庭与武幼娘极像是前世所说的政治夫妻。
裴光庭老脸都笑成了***,乐呵呵地敬了武幼娘一杯。
“羽林武学,事涉国家机密,宜在终南山选处幽僻的大谷,修建教舍,室内训练场,军营,布置各种野外地形,攻城战、巷战的模拟战场,山谷前后筑城,实行封闭教学,圣人到终南山避暑,正好给武学生耳提面命。”李岩将与郭、杜二人商议的结果禀报上来。
瞧着裴光庭停著不食,思索斟酌模样,李岩知道羽林武学交给他来筹办,一百个放心。
“山谷中的羽林武学要想建好,快则一年,慢则二年,还请裴侍郎在城中寻处独立军营,安顿武学生。”李岩拱手禀道,礼数周全。
“父亲,岩哥儿练军的法子与十六卫大不相同,是需要一个单独的军营。”裴元庆也在一旁敲着边鼓
在脑中搜索了一遍,裴光庭道:“嗯,芙蓉池附近曲池坊有座十六卫的水军军衙,也没人训练水军,就拨给羽林武学当军营吧。”
“还有武学招生的问题,诏令各州县有才能者皆来选拔应试,限定男子年龄十五至二十,如有特殊才能的可放宽,不仅考弓马武艺臂力,还要考智略应对……”李岩设想周到,侃侃而言,听得裴家父子目放异彩,连武幼娘这样的女流之辈也听得津津有味,看着李岩的眼神又有些炽热。
“你们先用着酒菜,我这就去写奏折,元庆,帮父亲磨墨,顺便提醒一下我刚才议的。”裴氏父子兴冲冲地离席而去。
这就走了,连顿饭也未吃好,怪不得裴光庭几年以后就去了,原来是累死的。
烛光映着武幼娘的俏脸,她心里这会儿盘算,帝都的权贵豪门子弟,纨绔甚多,想入羽林武学,为子弟谋个前程,少不得来求我,哼,主事的一个是我丈夫。另外一个吗,就是我心爱的情郎!
坐在对面的青瓷食案后,武幼娘偏头想了一会,秋波在烛光里流盼过来,面露浅笑,含着深意,看得李岩胆战心惊,赶紧告辞。
……
李岩自己不检点,受了武幼娘的色诱,唉,兄弟们,也该他倒霉,下面的故事更精彩,推荐收藏猛砸,就如羊羊书友所言,将好书顶起来!
68. 朱雀大街开工喽
工部足足筹备了两个多月,朱雀大街的改造工程总算是开工喽!
朱雀大街人流如织,这天,车水马龙的大街被一拆为二,靠近东市这边的四坊之地,路口处张贴了一张告示,好事者凑近一瞧,上面简单地写了一句,倒也清楚明白:此处只准朝皇城方向行,往返则须绕道而行。落款是金吾卫。
一条大道,只准单行?小爷扬鞭跑马的朱雀大街,今儿还走不了,一个绸衫肥马的纨绔子驻马路口,心里着实有些不满,正欲前闯,看到街边两排顶盔贯甲的金吾卫腰板儿挺得笔直,腰悬横刀,手拿棉套木棒,吓得一哆嗦,那架势,谁敢造次?
估算着自己绕行得多走许多路,那纨绔子正想对把守路口的金吾卫请求通融一下,身边却窜出几骑,想是时间紧巴了,领头的官吏是个急性子,见今儿这路上突然定了规矩,开口便问:“这路是怎么啦?让不让人走不,我这公事可等不及啊!”
就是个穿青着绿屁大的芝麻官,这么不懂规矩,金吾卫李校尉怒目圆睁,大声喝道:“从今儿开始,朱雀大街按规定行走,任何人不得违反。”说着便抡起手中的棉套木棒,朝纨绔子砸来。
哎呀,我的娘,他敢真砸,还没等木棒落下,纨绔子吓得掉转马头就逃。那几骑官吏看在眼里,知道商量不得,转身之际嘴里嘟囔了几句,按照规定绕行而去。
更多的是出来闲晃的人,见着这道路规划的稀罕事,好奇地围在一边,指指点点,看着新鲜,好不热闹……
靠近西市这边,天不亮就摆出了一溜刷着一道儿红漆一道儿白漆的石墩儿,连着棕绳,隔出了施工场地,此时,里面正破土动工,人影交错,忙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皇城脚下,从朱雀大街到兴庆宫由西到东一段,也在施工,明年十月,泰山封禅需要经过的道路,都在赶紧施工。
几处工地同时开工,李岩早已有所安排,把召集来服徭役的帝都百姓化整为零,按里坊分成组,每组选出一正两副的组长,指定相关的路段,责任到组,每十日在朱雀大街工程部,汇报一次。
每日还有工部官吏不停地巡查工地,现场解决问题。
已近午时,白晃晃的太阳有了几分暖意,李岩带着几名工部官吏过来巡察工地。瞧见夯筑的木板围合成一块一块施工工地,民工们正像蚂蚁般忙忙碌碌,将粘土、熟石灰、砂等掺拌在一起,反复搅合,用蒙铁皮的独轮车送到工地,倾翻下来,工地边放着几组滑轮组,几个民工拉动铁链,吊起一块铁板,然后手一松,五尺见方的铁板带着呼啸砸下,结结实实地将地面夯实平整。
这个可是唐朝的高科技,远比辘轳组先进,上面有一块油布罩着,一是遮雨,二是保密,晚上还有人专门看管。
滑轮组要是用于投石机,那是一个恐怖的存在!李岩为了抢工期,也不顾了。
在永穆山庄附近的山谷里,李岩开了一个石灰窑,悄悄地研究开发水泥,就是把石灰石捣成细粉,配合一定量的黏土,掺水后以人工搅和均匀成泥浆。置泥浆于盘上,加热干燥。将干料打击成块,然后装入石灰窑煅烧,烧至石灰石内碳酸气完全逸出。再将煅烧后的烧块冷却打碎磨细,制成水泥。
工艺是这个,脑海中有记忆,可原料比例,煅烧温度,具体的工艺流程没有反复的摸索实验,能弄出来?世上的事不可能一蹴而就。
瞧着正在卖力地施工的劳工,李岩知道,让他们吃饱,才有力气干这体力活。
这会儿是工部员外郎,李岩边走边大声赞道:“父老乡亲活干得好啊,每十日按工程质量,工程进度选出前三,用山中仙酿和红烧肉奖励,徭役服完后,每组里挑一些好手,留下来作为技术骨干,发工钱。”
周围的民工听见了,一片欢腾,士气大振,甩膀子干活的势头来得更猛。
“一个月多少工钱?”一个愣头青怯怯地问。
“一个月两贯起,手艺高超,有带组能力的更高!”李岩大声回答道,转过头来,吩咐工部司主事吉温:“将我说的这个呈报工部,晓谕所有的劳工。”
那愣头青耳朵尖,听了后也不吭声,待工部一群官吏走了后,才将这个消息传给身边的中年同伴。
“那个少年官儿是谁呀,年纪青青就做到了六品官?”中年同伴问道。
“连他你都不认识,皇义子,少年探花郎,身兼数职,他说的话跟工部侍郎差不多。”愣头青神神秘秘地咬着他耳朵道。
中年劳工朝掌心吐了口唾沫,搅拌起三合土更加卖力,心中默念,咱啥也没有,就有一身憨力气,长安有那么多坊街大道,雨天泥晴天灰的,这个活计恐怕是长久的。
在朱雀大街东边的开化坊,一座三进的宅院内,朱雀大街工程部就设在这儿,与朱雀大街改造工程有关的工部官吏都在这儿现场办公。
李岩进了院内,点头招呼的官吏不少,可就没人上来攀谈几句,大伙儿都明白,现在忙,都卯着劲办事,工部排在六部最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个长脸面的事,工部员外郎李岩说了,朱雀大街改造工程,干好了,就等着升迁转任吧。他年满十五,就备受恩宠,身兼数职,还是皇义子,能没有两把刷子,跟着他前程似锦。
工部侍郎李林甫私下里还说过,大伙儿把心思用在工程上,就是对他们父子最好的支持,有几个送礼走门子的官吏都被调出了朱雀大街工程部,这一点,善于拉关系的李林甫倒是有干实事的能力,跟李岩想法一致。
对朱雀大街工程,李林甫也没少操心,整天团团转,不是到吏部去调人,就是到户部去拨钱,还要到京兆府调服徭役的民工,办起事来明快果断,思虑慎密,李岩见了,自是咂舌不已。史书上说他在开元后期任宰相时,每日处理公事到很晚,大唐开元盛世,想想一个庞大的帝国能运转顺畅,他的能力有多强!
杨国忠上台,几年就逼反了安禄山,把一个大唐帝国弄得千疮百孔,他能跟李林甫比么?两人高下立判。
忠还是奸,身临开元盛世的李岩从来就没弄清楚过,眼里看见的只有结党,踩人,打击异己,不择手段……
李岩端着茶,出了会儿神。一个风姿秀美的青年官员拿着一卷画稿过来,拱手为礼道:“李学士,这是我的街角游园画稿,你看看。”
“摩诘兄客气,到签押房去,泡上一壶茶,好好拜阅兄长的大作。”李岩会过神来,忙起身拱手为礼,全无上官的架子。
那青年官员着一身八品深青官袍,他就是赫赫有名有诗佛之称的王维王摩诘,这次,李岩为了玉真公主,特地将他从济州司仓参军调回到京城任工部任主薄。
不过好像他与玉真公主并未复合,疏远得跟路人似的,有空我得去问问玉真公主,一番心意不能白废。
以王维中国山水画大家的造诣来设计这游园,哪还不是小菜一碟!
到了签押房,李岩迫不及待地展开画稿,但见林木掩映,断岸坂堤,小桥小置,景色清幽,几处主景是临岩古木,根断而缠藤,临流石岸,欹奇而水痕……
这是耐践踏的公共绿地,他把它布置成山水园林,唉,李岩暗叹,只有自个儿动手,天生的劳碌命。
“小李学士意下如何?”王维见李岩不置褒贬,心中有些惴惴,又有几分自傲,自己可是进士及第,难道水平还不如一个制科出生的?
偷眼瞥见王维神色中带着一丝儿清高孤傲,李岩心里明白:“好!摩诘兄的山水画当开一代画风,这付水景图画得极有神韵!”
这话听起来不大对劲,李学士要我画的是街角游园图,这画稿设计到底能不能用?王维心里着急,小李学士,你倒是回个话,免得我一番心思白费!
“这个画稿设计就用在开化坊,开化坊这半坊之地将建帝都长安最为豪华的高档酒楼。门前有龙首渠绕过,有摩诘兄这幅水景环绕,酒楼更增清幽。就叫‘在水一方’,好设计,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苦求的画稿就在眼前不远处。”李岩高声夸赞。
一拍额头,李岩自责道:“摩诘兄大才,我怎么将你用在公共绿地上,那些事工匠都可做得来,七颗树木布置成一片林子,随意置几组山石,配上几组洗手盅,石灯笼,石椅,下面铺上卵石,青石……”
先前的夸赞让王维受用非常,丝毫不觉李岩并不认同他的设计图,反而认真地探讨起公共绿地了。
两人正说得有劲,签押房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同样着八品深青官袍的中年官员气呼呼地走了进来,毫不留情面的嚷道:“李学士,改造朱雀大街的资金眼下是捉襟见肘,你又是奖励民工,又是许诺给他们工钱,我这主薄可没法当了!”
……
朱雀大街的状况,雨天泥晴天灰的,天宝四年才铺沙,历史有记载,欢迎兄弟们探讨,投票收藏可不能少,帮助本书冲三江,谢谢!
69.募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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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大街工程部,工部员外郎李岩的签押房内。
那位掌管财务的中年官员,对工程款缺口之事,劈头盖脸,对着李岩埋怨了半天。
“杨主薄,户部拨下的钱粮不够吗?”李岩态度恭敬,笑着问道。
这是李岩调来的蜀州司户参军杨玄琰,任工部司主薄。
“哪里够,户部拨下的钱粮原本就紧,你又将民工们的伙食标准提高了一倍,还发工钱……”杨玄琰今天终于逮着李岩,向他大倒苦水。
“杨主薄先别急,这钱粮的事就由我来解决好了,你先坐下喝杯茶。”李岩安先抚住杨玄琰,低头思索了一阵子,抬起头来。
杨玄琰看他眉头忽地一松,嘴角处泛起一阵浅笑,猜想他定是有了主意。
杨玄琰卸下了肩上钱粮的担子,交到李岩手上,自己却谈笑风生地与王维闲聊了起来。杨玄琰祖父杨汪是隋朝的上柱国、吏部尚书,世家子弟,言谈风仪俱佳,颇得年少才高的王维好感。
少顷,李岩亲切问道:“杨主薄,你来京城来得急,家眷到了吗?”
“还没呢,眼下这天寒地冻的,我的那些孩子们年龄尚小,所以得等到明年春暖花开,院宅等各方面安排妥当,才过来。”杨玄琰拱手答道,不知为何?小李学士一直就对自己挺照顾。
“这样吧,杨主薄,平康里的学士府离这儿也不远,房屋也多,府中清静,只有我与小妹腾空居住,你就搬过来,日后你的家眷来了,在旁边置上一套宅子。”这事奇怪,李岩关心起杨玄琰的饮食起居来。
王维看见李岩如此关怀下属,有几分感动,在旁打趣道:“杨主薄,你住进学士府,可有的是美酒佳肴,而且住在一座院宅里,缺钱缺粮也可盯着李学士要,这就叫做公私兼顾。”
杨玄琰一想,也对,自己在长安还暂时住在客栈里,正寻思买套院宅,小李学士府也清静,这是上官李岩的一番好意,难得他器重我,只得缓缓点了点头。
李岩后退一步,叉手为礼:“杨主薄住进学士府,今后就是李岩的长辈,我在府中称呼您为叔父。”
“这不折杀我了吗,小李学士乃是上官,尊卑有序,此事万万不可。”杨玄琰慌忙扶起李岩。
直起身子,李岩笑道:“我说的在学士府,有杨叔父这样的长辈看护李岩,心情有些激动。”
对下属如此殷勤相待,李岩在心中早打好了算盘,杨玄琰可是有一大群如花似玉的女儿,特别是有一个叫杨玉环的,现在才六岁,另外一个日后的虢国夫人杨花花,现在也只有九岁。如果能与她们一家子住在一起,从小培养与杨氏姐妹青梅竹马的感情。待她们长大成人,是固皇宠将她们姐妹送入宫中,还是收为私房专宠?现在还不急,先把杨玄琰稳住,让他们一家子明春住进府第再说。
无论怎么着,这事都看起来没错,一年之计在于春呢!
几日后,西市的胭脂马胡姬酒肆。
一到下午,这儿就人满为患。所以高墨达特意一大早,就召集了西市大大小小一帮胡商,聚在胭脂马议事。
如今的高墨达,可是神气活现,不仅手上有玻璃工坊,园艺施工队伍,而且连胭脂马胡姬酒肆也有他的份子,最要命的是,他手上可以批出御酒山中仙酿。
自从高墨达有了大唐皇室的背景,西市的胡商心知肚明,都把他看成西市胡商的头儿。
可不,不多一会儿,胭脂马酒肆已座无虚席,凭高墨达与官府的关系,胡商们觉得官府一定又有了什么大动作,否则把他们全都找来干什么?一个波斯胡商神神秘秘道:“大伙儿知道吗?改造朱雀大街,在大街两边转角游园处,设立茶馆、酒肆、客栈、商行。”
另一个胖胡商道:“我还听说,下一步要将朱雀大街解除宵禁,变成一个不夜城。”
好几个胡商围了上来,脸上露出惊疑的表情:“听谁说的?”
胖胡商转头过去,抿了一口三勒浆,悠悠道:“小道消息,不值得大伙儿当真。”
小道消息,嗅觉灵敏的波斯胡商如在沸水里撒了一瓢油,胭脂马酒肆顿时沸腾起来。
就在这时,高墨达缓缓走了进来,微笑着向大伙点头示意,径直走到跳胡旋舞的圆台上,居高临下双手一压,西市胡商马上都安静下来,等着高墨达传递消息。
只听高墨达笑眯眯地道:“今儿召集大伙来胭脂马,有个事告诉大家,你们不是羡慕我族中的子弟被招入羽林骑了吗?现在有个机会,朝廷兴办羽林武学,准备从工商子弟中招募一批,你们有没有兴趣?”
“我们的子弟都是弓马娴熟之辈,精于算计,有了建功立业的前程,谁不想啊?”一个粟特胡商神情激动起来。
“对,我们胡商在大唐地位低下,攒再多的钱,哪及子弟们的前程重要,怎么做,高大哥快说说,大伙儿都听你的。”胖胡商大声道,他这话很有煽动力,赢得胭脂马大堂一片赞同与叫好声。
“大伙儿要想做更大的生意,让自家的子弟有个前程,就得按我说的办,翰林学士李岩身兼数职,他可是具体筹办羽林武学的博士,皇上身边的宠臣。他提出工商富国的主张,就从改造朱雀大街开始,现在工程进展顺利,可户部拨下的钱粮不够,想从西市胡商这儿募捐。也不是让大家白捐,捐了款的胡商名字要报给李学士,朱雀大街修好后,要把名字按捐款多少刻在石碑上。除此之外,朱雀大街两边新建的茶馆酒肆客栈,捐过款的胡商可获得优先经营权。”高墨达将募捐与利益捆在一起,这也是李岩的主意。
胖胡商激动得满眼泪光:“士、农、工、商,商人为最末等的阶层,改造朱雀大街,惠及整个帝都官吏百姓,我们西市胡商捐出一笔巨款改造道路,也让圣人知道我们西市胡商是大唐的子民,热爱大唐不逊于汉人。我捐三千贯!”
“我捐五千贯。”西市胡商仿佛在斗富一般,争着捐款,场面热烈啊,后面有人的动作慢了,挤都挤不进去。
高墨达将每人的姓名一一登录下来,还大声地唱名报数,捐了款的胡商俱是一脸的幸福。
帝都长安,靠近曲江池的青龙坊,人烟稀少,阡陌纵横交错,一块块绿油油的田头洼地随处可见。
树木掩映中,隐约可见一座由三进院宅改成的道观,观中广植花木,虽说此时已是晚秋,却依旧色彩斑斓,一树红叶醉人,情浓似火,两株银杏树形挺拔,叶儿泛黄,红叶黄叶落了一地,清静得无人打扫,似在等待知音来赏。
那道观后面,是条小巷,李岩闪身进去,回头瞧了瞧,确定没人后,朝一道侧门轻轻扣了扣,三长两短,侧门立刻就开了条缝,门后探出武幼娘那标致的脸蛋儿,露出裁云剪月式的一角白色道袍,未施丹朱,带着几分清丽出尘的味道,李岩闪身进去,顺手将门掩上,还没上门闩。
小巷转角,慢慢露出一个婀娜小蛮的青影。
“岩哥儿等等,嗯……啊!”武幼娘好不容易将侧门闩上,两人相拥着走过安宁静谧的庭院,进了一间的禅房,里面茶香袅袅,案上备了些几样精致的糕点。
武幼娘鬓云散乱,俏脸儿香汗细细,枕着李岩手臂,娇声道:“岩哥儿,听说你那羽林武学已开始招生,有几个世交子弟,你看能不能帮帮忙招进去?”
“你不去求裴侍郎?”李岩带着几分醋意,酸溜溜道。
武幼娘揪了李岩腰间一把,见情郎吃醋,欣喜地道:“他一个老头子,天天忙着在终南山的山谷勘验地形,我连面都见不上,怎么找他?”
见李岩迟疑,武幼娘竟一下翻到他的身上,两条粉臂紧紧勾着他脖子,咬着他的耳垂:“你那日到府上拜访,也看见了,他就是整日忙着公事,想着升迁,想要重振裴家,我们也有几年没同房了。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帮个忙就你一句话的事,到底行还是不行啊?”
武幼娘在李岩身上撒着娇,晃得他直晕,只得举手投降,叹了口气,道:“那些权贵子弟关系网也深,我们也不能全得罪,好吧,听你的,都收!”
“这才是我的好情郎。”武幼娘的香唇凑了上来。
李岩头一偏,躲开了,忙提醒道:“幼娘,你我情投意合,我实话给你说,人可以收,人情也可以给,但你一定不要收取贿赂,出了事,我可吃罪不起!”
圈钱的把戏被他一眼看穿,武幼娘脸上有些讪讪,辩解道:“替人办事哪能不收点辛苦费。”
“辛苦费收也得讲求个法子,掩人耳目。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叫那些想送子弟进武学的权贵豪门,将银钱捐到朱雀大街的改造工程,我再将捐来的银钱高价购置名贵花木,从帐中抽出,这一来一去,这钱不就干干净净回到你的手上来了吗?”李岩前世在官场混过,类似的手段也有耳闻。
李岩偏头想到,将那些娇生惯养,飞鹰走犬的权贵子弟统统收进武学,不知皇帝会怎么想,这事究竟该怎么办好呢?红颜祸水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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