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撺掇
千夫长一马当先冲出阵去,千名吐蕃军紧随其后,曲然可嘉,可在诸葛连弩面前,匹夫之勇是无用的,还没跑上几步,就受到密如骤雨的攻击,上千支箭矢从陌刀阵左右射出,直奔吐蕃军而去,一阵箭雨过后,又倒下了一批。
人说吃一堑长一智,骄傲愚蠢的吐蕃军仍然前赴后继地冲出自己的军阵,展示吐蕃勇士的悍不畏死的气概,吐蕃大论莽布支没有阻止,也无力阻止,热泪从他眼里流了出来。
跟着,陌刀阵缓缓启动了,一排沉重的斧头下去,吐蕃军凝聚起来的勇气便被这冰凉沉重的斧头一下子吞噬了,羽林骑接着提起重斧陌刀,像巨大的风车一般转了过去。
砍在血肉骨骼那种沉闷的钝响,在湖畔冰面上回荡,让人心惊;满眼血肉翻飞,给吐谷浑的秦马军视觉上强烈的冲击,望着羽林骑,又望着小李节帅,他们从未想过能杀吐蕃军如杀猪宰羊一般。目光中带着敬畏,心中不自觉涌起趴伏在地的冲动。
战场上一边到的屠杀已接近尾声,羽林骑的陌刀阵好似洗了一场血浴,满身鲜血淋漓,面容狰狞,让人望而生怖。
吐蕃大论莽布支带着几名万夫长千夫长,反手自缚,颓丧地一步一步走到大唐河西节帅李岩马前,跪伏乞降:“大唐西海郡王麾下,大论莽布支乞降,望小李节帅开恩,饶了吐蕃战俘的性命。
吐蕃是彻底败了,在这历史时玄,周围的秦马军在慕容兆的带领下,出一片山崩海啸般的呼声:小李节帅小李节帅!”
雄健高大的莽布支,推金山倒玉柱般地跪在冰面上,往日高傲的头颅低垂。冬阳暖暖,照在英武勇剁的小李节帅身上,胯下是剪了马鬃的紫粹马,恍然若神直把慕容兮兮看呆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今年纪轻轻的少年将军真的把草原上的霸主给击败了。问罪于马前,昔日驰骋在青海湖畔的吐蕃虎狼,趴伏在冰面上瑟瑟抖。
小李节帅,他是我的情郎,高原漠北,丝绸之路的霸主!慕容兮兮脸上绽放出春花一般的笑颜。
受降之后,羽林骑押着吐蕃战俘,徐徐回撤,前方斥候回报,信安王李祎率朔方精骑,左威卫郎将王忠嗣率威成军赶来助阵。
河西军借了两军的势,独自占了大功,这两位来晚了,分不了多少好处。可是再往下一想,李岩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我这不是木秀于林吗?难道要将缴获的战马辐重物资分配出去,战功也写上大伙的名字,落个皆大欢喜?
就在湖畔扎下营来,信安王李祎自然认得,在他身后,与勇猛的哥舒翰并马齐驱的那员剩悍骑将,雄毅寡言,莫不是左威卫郎将王忠嗣?
日后的四镇节度使,大唐新一代的军神!
有了歼灭数十万吐蕃大军的小李节帅,他就没有那么璀璨夺目了,终生都将淹没在小李节帅的光彩里。
大唐新一代的军神变成了河西节度使李岩,少年探花,文治武功,谁人可比?
心湖微起波澜,很快就平复下去了。李岩催马上前,拱手朗声道:“多谢信安王,王郎将率军邀击吐蕃军,在我们三方同心协力下,将吐蕃大论莽布支一举成擒。”
擒了胡酋,大伙儿心里都高兴,信安王李祎知道李岩是长安的五陵年少。口甜舌滑,让人一见就亲近,也不揭破他,只是微笑不语。
全歼吐蕃大军,河西军功劳就冉了八成,朔方精骑远道而来,没捞多少好处啊。
王忠嗣一张脸如石头般的沉默,蹦出几句话来:“陇右军实在没脸领功,就连大非岭之战,也靠哥舒郎将从西岭突袭,刺杀了大非岭的吐蕃万夫长,才能一举击溃大非岭的吐蕃军。”
王郎将,你这般谦虚就不好了嘛,不但伤了手下兄弟们的心,也破坏了河西、朔方、陇右三军携手,大破吐蕃的和谐安定的局面。
小李节帅也谦虚得很:“帐中已备好酒食,如何安抚青海湖,对付吐蕃的反击,李岩年少,还要向二位讨教。”
在顶若苍穹的中军大帐里,围了一圈围席,并无主次尊卑之别,朔方军,陇右军,河西军混坐在一起,呼兄唤弟,好不热闹。
红烧羊肉,烧烤野味,裹泥做出来的叫花鸡,清炖的羊杂汤,竟然还弄了几十尾谨鱼上来,用泡菜烹制,肉质滑嫩,鲜美可口,全是冷霜儿和慕容兮兮张罗的。
信安王李祎率先端起酒杯,贺道:“为我大唐不世出的名将,河西节帅李岩干一杯。”
众将喝起彩来,望过来的眼神灼热明亮,李岩暗暗高兴,我在大唐西北的劲军悍将前树起了威名,日后有个啥想
端起酒碗,李岩的笑容如春风一般,拂进了每个军将的心田:“李岩何德何能?没有陇右军突破大非岭,没有朔方军强袭吐蕃大营。吐蕃军就不会慌不择路,去翻日月山,自个儿找虐。总而言之,没有在座众将的辅助,没有三军将士的敢死效命,李岩能将胡酋赤祖德如,莽布支之流,问罪于马前吗?来来来,为了此役大胜,大家一起干了这碗
一碗酒下肚,众将开始活跃,各自与导旁的兄弟推杯问盏,闹起酒来。
清了清嗓子,李岩话到嘴边吐半句:“适才王郎将自谦,其实现成的功劳还在面前,就看兄弟们敢不敢去取?”
还有功劳?洪济城也被河西军取了,难道要打到吐蕃的邑逻些去,不辨道路不说,高原天寒地冻的,也没粮草供应,去了怕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此役过后,吐蕃元气大伤,恐怕再也无力与大唐争夺河西,还费神使那个劲干什么?信安王李祎摇了摇头。
左威卫郎将王忠嗣最近与哥舒翰走得近,从他那儿了解了不少河西军的事,觉得李岩不会无故与众将开这种玩笑,挥了挥手,喝道:“兄弟们静静,听小李节帅讲明白。”
满帐鸦雀无声,众将的自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吐蕃几十万大军被歼,这是大唐百年难得的战机,大唐军可以挑选出适应高原严寒气候的精锐,扫荡过去,抢羊烧帐,因粮于敌,直抵吐蕃的邑逻些,让吐蕃彻底翻不过身来!”抛出这么大个彩头,李岩诱惑陇右军跟朔方军。
信安王李祎看手下的军将跃跃欲试的的样子,忍不住泼冷水:“天寒地冻怎么办?”
李岩微笑应对:“河西军有棉甲绸衣,可以调拨三千付。
“三千兵力,扫荡青藏,兵力不够?”信安王李祎心思慎密,提的问又尖又刁。
“就沿着唐蕃古道,拔除沿途吐蕃的驿站,袭击几个营地,要那么多兵力干什么李岩道。
唐蕃古道,沿途的吐蕃驿站,储有粮食马料,左威卫郎将王忠嗣的眼神灼热明亮,望着李岩。
“都是兄弟,河西军可提供五百具诸葛连弩李岩这会儿耿直大方,立刻博得帐中军将好感。
“哈!好一个义薄云天的小李节帅王忠嗣不觉赞出口来。
哥舒翰**辣的眼神望了过来,被李岩瞪了回去,这儿正支瞎子跳岩,你来凑什么热闹。
连信安王李祎都有几分心动,问起细节来:“千里镜,指南针可辨道路,又缴获了不少吐蕃军的好马,这个战机确实不错,只是万一吐蕃闻讯,坚壁清野,大雪满途,粮草难以为继,大军将不战自溃!”
哈哈笑了两声,李岩夸口道:“先喝酒,漫说你三五千人,就是万人的军粮,都可供应
想听下文,这酒就没闹起来,众将酒喝得不多,饭菜却管了个,饱。
用完酒食,李岩带众将到了镜面似的青海湖上,远远的瞧见一队羽林骑围在一起,正喊着号子两膀用力,似在拉拽什么。
走到近前,看在冰面上活蹦乱跳的胖胖鱼,信安王李祎不觉欣喜嚷道:“这是羽林武学的凿冰捕鱼之法。”
李岩从冰面上扣住一条鱼的腮帮,抓起一条胖胖鱼,好家伙,那鱼色黄无鳞,足有十来斤重,提在手中沉甸甸的。
“这鱼名叫涅鱼,生得肥胖,肉味鲜美,营养丰富。吐谷浑部和吐蕃都不吃鱼,这么大一片青海湖,藏鱼千亿斤,吐谷浑部曾道:石头砸一条,棍子能打俩,下钩钓一串,一刚刚千斤,真是伸手可得。吐蕃不取,暴珍天物”。李店大声感叹道
“妈的,吐蕃不取,我们取,生鱼脍,烤鱼干,熬鱼汤”怎么都可以。”王忠嗣高兴得骂了句粗口。
“沿黄河而上,源头便是星宿海,星宿海由扎陵湖、鄂陵湖等数量众多的水泊和海子组成,吐蕃视鱼为神,素有不吃鱼的习惯,湖里鱼多,密密麻麻,战马从湖边踏过,也能踏死不少。星宿海湖畔草原,撒满了数不清的牦牛、藏羊、骏马!吐蕃的玛查理,即是驿站,又是渡口,多少青马黄衣的大唐使者,传经布道的僧人在河畔解鞍饮马,风餐露宿,多少南来北的旅者,专事买卖的吐谷浑商人在这里含辛茹苦。暮宿朝行。李岩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仿佛说星宿海的吐蕃游牧部落,那是几只肥美的小羊羔,正等着朔方军,陇右军这样的虎狼去叼。
边功谁都想要,陇右,朔方的军将听得两眼放光,呼吸急促”,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肌,章节更多,支持作
196.安抚(上)
说也奇怪,仿佛在验证河西节帅李岩说的话,那处凿开的冰面,聚了不少湟鱼,一点也不畏惧人,见着阳光,竟然跳出了水面,噼噼啪啪地落在冰面上,随行的军将们大呼小叫高兴地抓鱼去。
河西节帅李岩接着与他们热烈地探讨了整整一天,最后议定,由朔方军驻守洪济城,河西军在青海南山山口,用吐蕃战俘修城建堡,控扼青海湖。从陇右军和朔方军中挑选五千精骑,由左威卫郎将王忠嗣率领,训练半月后,出击星宿海,占领玛查理后,明年春天,看有无战机,朔方军继续跟进,兵锋直指逻些。
待信安王李祎,左威卫郎将王忠嗣等走后,哥舒翰上前,还要争取河西军出兵的机会,李岩苦口婆心劝说道:“劳师远征,孤军陷于敌境,本来变数就大,他们成功了,扬威吐蕃,河西军取了青海湖,就不是一枝独秀,惹人嫉妒,而是满园春色,我们也不损失什么。他们要是失败了,朝廷就会更加倚重河西军,朔方陇右的军将得到我们的救援支持,心存感激。他们在前方打得欢,我们就越安稳,哥舒郎将,征服了青海湖,就要想着怎么治理好它,这才是为帅之道!”
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理,听得哥舒翰连连点头称是。
怎么算,都不是赔本的买卖,河西节帅李岩松了口气。
中军大帐门帘儿一掀,羽林亲卫进来禀道:“秦马军监军吉温,匆匆而来,一脸的激动,说有要事禀告。”
秦马军监军吉温进来,抬头瞧了一眼哥舒翰,也不吭声,李岩会意,让哥舒翰退下。
知道自己一脸横肉,长得不待见人,吉温对李岩就没谄笑,一脸严肃,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吉温知道自己在吐谷浑部掀起血雨腥风,制造冤假错案,小李是默许的,但今非昔比,慕容兮兮天天在小李节帅耳朵边边吹枕头风,万一李岩为了安抚吐谷浑,翻脸不认,寻个替罪羊,将自己交出去,咔嚓一下,一条小命也就玩完了。
还是多立点功好,小李节帅觉得自己有用,没准功过相抵,存了这样的心思,他立刻就跑去审问投降的吐蕃军将,希望能挖出点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在吐蕃担任什么官职?家里还有妻儿父母吗?”吉温问道,脸上挤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是吐蕃千户麹丹巴,见过吉监军,家里父母妻儿都在,如果吉监军能允许我用赎金自赎,我有一条惊天的内幕告诉你。”麹丹巴凑了上来,神神秘秘地道。
吉温顿时来了兴趣,他没立刻拍胸脯,而是实话实说:“我也没权力让你们用赎金自赎,这事得小李节帅说了算,不过你放心,如果你提供的情报有用,我会竭力为你说情的。”
麹丹巴犹豫了一下,终于压低了嗓子道:“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战前与吐蕃大论莽布支,书信频繁往来,莽布支与我,在战前曾到临洮城,谈论议和的事……”
竟有这等事?吉温听得双眼放光,呼吸急促,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这是石破天惊的大案,可不是闹着玩的,一石激起千层浪,牵扯到许多人的身家性命,现在被我得知了。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与吐蕃勾结,陷害河西军,大唐皇子,河西节度使李岩战前多危险。
人证是有了,可物证呢?吉温祖传的手艺,讲究的就是这谨慎小心四字,否则怎能扳倒朝廷上的那些大臣?经过了仔细地盘问,才知道那些来往的信件都被吐蕃大论莽布支贴身收藏着,吐蕃大论,小李节帅派专人看管着,凭吉温那点芝麻绿豆大的权力,他不能擅自将莽布支提溜出来审问。
吉温讲完后,站在大帐中间,脸上浮出得意的神情。
“姜到底是老的辣!河西军拼死拼活取得几场胜利,一个不慎,就被皇甫惟明连骨头带肉,全都嚼了!”李岩听到这事,就算事后想来,浑身觉得毛骨悚然。
谁叫自己准备得充分呢,也有几分运气在里面,要是吐蕃军装扮成陇右军诈城,没准自己就着了道,吃个大亏。皇甫惟明率陇右军尾随吐蕃军,他们各自心怀鬼胎,才有莽布支逆袭大非岭,导致陇右军与吐蕃军脆弱的同盟关系破裂。
河西陇右一局棋,卧榻之旁,有只老狐狸随时在旁伺机窥探,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李岩眉头紧皱,瞧见吉温一脸沉稳,问道:“吉监军,说说你的想法,该如何处置这事。”
吉温趋前一步,低声道:“先取证,手上捏着人证物证,再转奏圣人,将皇甫惟明这个老狐狸下大理寺狱。”
取证可以,但这样岂不把自己推到与太子党针尖对麦芒的位置,似乎也不妥。李岩沉吟了一会儿,写了个手令,用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道:“你在吐谷浑部弄得血雨腥风,慕容兮兮老是念叨这事,大战之后,要安抚吐谷浑部——”
李岩故意一顿,把吉温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为了安抚大计,小李节帅真是要拿我做替罪羊?
目光森寒,闪过一丝杀机,中军大帐静得吓人,只听见吉温的“噗通!噗通!”的心跳声,看到吉温脸上的惧意,才缓缓道:“吉温,你已不适合做秦马军监军,去管理吐蕃战俘营,把握奖勤罚懒,奖优罚劣的原则,又懒又劣的,弄个重囚营,随你怎么折腾,多用些手段,将吐蕃上层之间,部族之间的矛盾,地理民情给我多套些出来。”
吐蕃副整事霞扎甘旦,那个忍卫丁三潜入吐蕃,音讯渺无,或许熟悉朝廷党争,擅长整人害人的酷吏吉温到了吐蕃,才能折腾出更大的动静来。
什么样的人,用在什么样的地方,一把抓起来,不是个个都是人才,就算歪瓜裂枣,用对地方,照样也能放出夺目的光彩。
“你先下去吧,拿着我的手令去审问搜查莽布支,弄成铁证如山,逻辑严密。后来莽布支不是又逆袭大非岭了吗?”李岩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待吉温退下后,李岩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这事怎么跟慕容兮兮说呢?那小妮子,鬼精灵一个,不好糊弄。
李岩叫人把冷霜儿悄悄叫进寝帐,今儿为了招待那帮河西陇右的军将,可把她累得够呛。
星眸贝齿,瞧着冷霜儿被爱情滋润得鲜亮的脸庞,李岩怔怔看了半响,忆起她像影子一般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少次有了她逢凶化吉……叹了一声。
那一种目光不叫怜惜,而是温柔,那一种声音不叫动情,而是情深,冷霜儿的心,忽然患得患失起来,望着李岩不声不响。
这样痴心情重的女子我能负了她么?用一辈子去怜她爱她,让她一世静好,生如夏花。李岩又叹了一声:“霜儿,我想在一月后娶了你——”
不等三年之约了?冷霜儿心房瞬间被喜悦溢满,粉拳如雨落在李岩胸前,娇嗔道:“想娶我有这么为难吗?为何这般连声叹气?”
“唉!”又叹了一口气,李岩才幽幽道:“同时还得娶慕容兮兮,岂不委屈了你?”
弄了半天,为了安抚吐谷浑部,拿我做陪衬,冷霜儿呆了半晌,道:“张若兰还在大马营草滩,永穆公主在长安望穿秋水地等着你,这般随意地把女子娶回家来,看你日后怎么交待?”
“我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么?只不过人在世间,有多少事能够快意酣畅,我这么做也是身不由己罢了!”李岩的伤感惹来了冷霜儿的怜爱:“不用多说了,大局为重我懂,就照你说的办吧,只是那慕容兮兮也是个痴情女子,往后也别辜负了她。”
冷霜儿凝视着李岩,忽然勾住了他的脖子,烈焰般的唇封住了他嘴,李岩轻轻抽去她的碧玉簪子,一瀑幽亮的青丝如水般泄下,此处情浓似火,那管帐外冰天雪地……
翌日下午,中军大帐外,吉温面有得意,步履轻快,皇甫惟明与莽布支勾结议和的书信被他搜出,刚才小李节帅的羽林亲卫召见,他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凑巧,正要邀功请赏呢。
行至中军大帐内外,却见顶盔贯甲的羽林亲卫纷立,一个个脸色肃然,手按横刀,森寒的目光扫了过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两名羽林骑上前,手拿麻绳,将自己捆绑起来。
这才是数九天当头浇下一盆冰水,吉温感到寒冷彻骨,小李节帅的心思难猜,一会儿用我,一会儿绑我,究竟想干什么?
“慕容游击,吐谷浑的公主,慕容兮兮,你们控告吉温滥杀吐谷浑部民,现在他被绑了进来,我问几句,之后要杀要刮随你们。”河西节帅李岩坐在翘头案后,容色威严。
我的天!小李节帅果然要将我作替罪羊?他昨日还叫我去办案子,这怎么回事?吉温脑子“嗡”的一下糊涂了,看见甲胄整齐的羽林亲卫,浑身像筛子一般抖着。
197.安抚(下)
“慕容游击,吉温在吐谷浑部有无制造冤案,滥杀无辜?”李岩不问慕容兮兮,却转头问她的哥哥。
动手拿人的可是我,与吉温何干,慕容兆此时不明就里,害怕火落到自己身上,出来辩解道:“吉监军有吐谷浑长老通敌叛国的书信,有他们签字画押的口供,怎么叫制造冤案,滥杀无辜?吉监军翻着大唐律,明明白白说,谋逆叛国,罪及九族。”
慕容兮兮一听,气愤之极,胸口起伏不定,却不好与自己的哥哥争辩,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秦马军监军吉温,你有何可辨?”李岩却对慕容兮兮视若无睹,面色沉静,给了吉温一个自辩的机会。
如果我扯大唐律,小李节帅,慕容公主都不会饶了我,只能另辟蹊径,火烧眉毛的时侯,吉温竟也来了急智,仰天叹了一声:“我这全是为了慕容家,为了吐谷浑部啊,谁能识得我的良苦用心?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吐蕃征服吐谷浑有几十年了,你们多少父祖辈倒在吐蕃人的藏刀和马蹄下,吐谷浑被抢掠去多少牛羊骏马,金银女子?”
语调铿锵,吉温声声催问得急,让慕容兮兮不由低头沉思。
“可这几位吐谷浑长老忘了,他们的亲朋好友也忘了,他们勾结吐蕃,奴性十足,心思狠毒,让慕容家陷于满门被害的命运,这还不算,再进一步说,西吐谷浑部将招来灭族之祸!”吉温站直了身子,越说情绪越激昂,仿佛他也是个西吐谷浑部的部众,为了部众的安全,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好口才,要不是还想装会儿,李岩真想拍起巴掌喝起彩来,瞧不出这严刑逼供的狠角色,事轮到自己头上,也不是孬种,这番唱做俱佳的说辞,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日后到吐蕃整事,就是他了。
“嗯,虽然你用心良苦,但行事过激,就算我认可你了,慕容兮兮她会原谅你吗?那些可都是她的亲人哪!”李岩绕过翘头案,抽出折铁刀,双手捧着,递到了慕容兮兮的面前。
“西吐谷浑部的公主,你要是认为这吉温该杀,就一刀杀了他,为族里的人报仇。如果你觉得他罪不至死,那我就让他去对付吐蕃人,折磨吐蕃人,为你们倒在吐蕃刀下的父祖报仇。不管你怎么决定,一月后,我都会在大通堡按照吐谷浑的婚俗娶了你!”河西节帅李岩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这是给慕容兮兮一个台阶下,这吉温再怎么不对,可他是李岩的人,这么容易杀了他?李岩说要明媒正娶她,日后必定不会薄待西吐谷浑部。
李岩眼神中带着温柔的笑意,等着慕容兮兮的决定,他的话却如块石头般落在她心湖上,一层一层起着波澜,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小李节帅会按吐谷浑的礼节迎娶我!看哥哥高兴得合不拢嘴,他是得偿所愿,以后西吐谷浑部真的会如小李节帅说的,猪羊满圈,牛马成群,在青海湖畔种上金黄的油菜花,紫色的苜蓿,那一片色彩缤纷的花海……
我若杀了吉温,小李节帅以后还会这般温柔地待我吗?
心湖浪起,不止微澜,慕容兮兮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脑海中却反复重现的都是部族慈祥的老人,可爱的孩童……折铁刀锋利无比,可断刀破甲,慕容兮兮咬牙提刀,一刀狠狠向吉温戳了过去……
“兮兮,不可感情用事!”秦马军使,游击将军慕容兆的惊呼出声。
这一刀却没停,吉温惊恐万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无可奈何地眼见着刀尖逼到自己的面前。
折铁刀已触到吉温的棉甲上,李岩是彻底失望了,不由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慕容兮兮,你没想到你在床榻上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手里拿着折铁刀,眼睛竟不眨一眨,叫你动手就一下过去了,可够狠的。
你真的把我看成了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纨绔子弟,你这一刀把吉温给杀了,就算一月后娶了你,那还有什么味道,难道还会与你柔情蜜意,长相厮守吗?
你这个脑子里只有仇恨的女子,不懂我安抚西吐谷浑良苦的用心,让我失望之极,成了亲,一个人去过吧。
种种猜测在李岩脑中闪过,却不知慕容兮兮手腕一翻,刀锋跟着一挑,“卡”的一下地挑开了吉温身上绑着的麻绳。
没听到预料中吉温的惨叫声,李岩不由睁开眼睛一看,却见吉温身上的麻绳不见了,正奇怪怎么回事,就听她用刀指着吉温说道:“吉监军听着,我可不是手下留情,这次放过你,是让你为吐谷浑赎罪,对付吐蕃人。要是你敢对吐蕃蛮子心慈手软的话,你信不信,我手中的刀照样能在你身上刺个透明的窟窿!”
吉温脸吓得一脸惨白,拼命地点头,生怕慕容兮兮要反悔。正是报应,你也有被人吓惨的时候,给你个教训也好,免得以后不听招呼,李岩心中暗道。
慕容兮兮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瞧见李岩一脸惊愕之色,噘起了小嘴,这么做,全是瞧你小李节帅的面子。
哦,慕容兮兮明白过来,你就这么对我没信心,他杀了我族里这么多亲人,还不得治治他,出口恶气。再说了,一月后我嫁给你,大唐的小李节帅,此时不为我西吐谷浑部讨一下公道,婚后还不被你们汉人瞧不起。
慕容兮兮捧着折铁刀走到李岩面前,把折铁刀丢在帅案上,冷冷蹦出两个字:“还你!”
这下轮到李岩尴尬了,干笑两声,然后装作沉痛道:“这都是个血的教训,慕容游击,吉监军都要牢记,太宗皇帝视四海一家,夷夏同体,独爱之如一,不可再起纷争,手足相残……”
这两个醒事的自然明白小李节帅的意思,下次碰到这样的事,将叛逆大唐的杀个精光,剩下的自然都是四海一家。
不用霹雳手段,怎显出小李节帅的菩萨心肠?
199.龙种骢驹
,让马形怪兽距离李岩百来步迄。便停下了脚步,口斤度公低低的兽吼,带着敌意。
紫樟马不知怎么,跑了出来,到了慕容兮兮身边,兴奋地打着响鼻,嘶鸣着招呼那匹马形怪兽。
“湖心山,龙驹岛,难道是传说中的龙种聪驹?怪不得紫樟马常喜欢在这儿溜达,有时长嘶,与龙吟声相和。”慕容兮兮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青海聪的故事在吐谷浑可是世代相传,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果然有龙种的事?李岩想到《隋书》上的记载:吐谷浑有青海,中有小山。其俗至动辄方北马与其上,言其龙种。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因生聪驹,日行千里,故世称青海聪。
日行千里的青海聪,李岩的目光炽热明亮,忽然心有所感,走到紫粹马跟前,问道:“那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伴侣?”
汗血宝马通灵,在月光下轻轻点了点头,李岩靠近马:“去与它说说,我们都是朋友,请它喝酒。
名马爱酒,也是有故事的,就如唐初名将胡国公秦叔宝的坐骑忽栗驳,毛色青白相间,雄壮威武。忽兽驳像人一样喜爱喝酒,酒后不但不会醉眼昏花,反而精神百倍,声如虎豹,万马一听皆惊,胡国公过世,忽雷驳嘶鸣不食而死。
取出随身带的羊皮酒囊,李岩给紫樟马灌了一口,放开了它,将酒囊打开塞子,放在冰面上,用雪块将它底部稳住。
退了二三十步远,李岩取出横笛,放在唇边,身子微微前倾,一段春花烂漫,百鸟争鸣的曲子在唇边指尖流淌出来。
紫粹马过去,与那马形怪兽交颈挨鬃,状甚亲昵,李岩一曲奏罢,却也洒脱,将羊皮酒囊放在地上,转身拉着冷霜儿和慕容兮兮回水晶冰宫里去了。
在水晶冰宫过洞房花烛夜,恍然如梦,如同月宫里的仙子一般”李店与两位美人儿大被同眠,床榻上的一夜的风流快活自不必细述,睡到日上三杆还未起,慕容兮兮一早起来,就盛了豆子去喂马,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岩哥儿,紫樟马没回来!”
没回来?走了,我们在冰宫内贪欢,人家龙种也不闲着,李岩套上棉甲,和冷霜儿到了昨夜放羊皮酒囊的地方。
酒空了,酒囊丢到了一边,李岩笑道:“喝了我的酒,就是我的朋友,你这龙种想逃也逃不掉,多选些神骏的母马,就放养在这附近,霜儿,兮兮,我就做个牧马的汉子,咱过一段牧马放羊的轻松日子。”
这话听起来心儿像掉进蜜罐,慕容兮兮嗔道:“想得到美,青海湖的屯田春耕,你不操心了。还有星宿海的战事?”
不过几日,湖畔便建起了一个小营地,放养着几十匹母马,全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名马,李岩练完河西新军,或者处理完政事,隔三差五的都来这儿溜达一圈,放下一袋酒,离得远远的,就在月下吹会横笛,然后离开,龙种戒心甚重,相距始终在百步之遥,李岩从没有与龙种靠近过,瞧清楚它的模样,倒是紫棹马和七八匹母马,去了龙驹岛,还常回来享用慕容兮兮为它们准备的美食。
日月山脚下的青海湖畔。
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眼下这时节,是青海湖最冷的时候,一支大军不顾天寒地冻,络绎不绝地翻过了石堡城那条山脊小径,在青海湖畔扎下营来。
这个冬天是陇右节帅皇甫惟明最难熬的日子,与吐蕃大论莽布支密议陷害河西军,却被莽布支算计,在大非岭上折了好几千兵马,丢失了大批粮草辐重,皇甫惟明也是遇变不惊的人物,将军情隐瞒不报,一再催促王忠嗣率威成军强袭大非岭,王忠嗣也争气,未折多少兵马,竟一举拿下了牧马。
现在左威卫郎将王忠嗣率陇右,朔方挑选出来的精骑,沿唐蕃古道的切吉草原,大河坝,温泉,花石峡,黄河沿,一路攻城拔寨,占领驿站石堡,扫荡吐蕃部落,进境神,眼看就要打到星宿海。
皇甫惟明瞧着眼热,摘桃子的事谁不会,也不管这天气寒冷,物资准备得充足不,亲率一万陇右军,挥师西进,意图兵锋北指,打到逻些去,在皇帝面前露露脸。
不止河西军能战,陇右军也不弱!
河西节帅李岩那个法子,凿冰捕鱼不是可以解决军粮么,还有王忠嗣率军抢的牛羊粮草,这让陇右节帅皇甫惟明自信满满。
几骑羽林从北而来,快马进了陇右军大营,牵马步行,到了中军大帐前,为的亲卫校尉经通传后,掀帘而进,信
皇甫惟明展信细阅,一脸的沉静,瞧不出喜怒,淡淡道:“小李节帅相邀,我定当前往
那书信上寥寥几句,却在他的心湖上投下巨石,掀起惊天的浪来:“皇甫节帅钧鉴:吐蕃大论莽布支现在为河西军的座上客,他一心为吐蕃求和,要与皇甫节帅商议未谈完的事,请务必拨冗一见。”
一直让他寝食不安,愁白了头的事终于还是来了,自己与莽布支往来的书信,是不是都落在李岩手中?以他对付吐蕃的那些厉害的手段看,怎么这会儿竟没有一丝儿动静?
难道这件事还有转圈的余地?原本想率军远征,将在外君命不授,立个大功,让朝中的太子党为自己辩解。
可这件事被河西节帅李岩现在就提了集来,又是在他的地盘上,这一段路的粮草军需还得仰仗他不是,凿冰捕来的鱼,也不可能天天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当即皇甫惟明就拿定了主意,带上牙将王思礼和一群牙军亲卫,由羽林骑带路,沿着冰镜似的青海湖,匆匆向北飞驰。
河西军大营外,用冰雪筑了三道三尺高的羊马墙,羊马墙之间有河西军巡逻值守,?面是好大一片营帐,尾相连,一眼望不到边,皇甫惟明一行还未接近,便听见里面震天的喊杀声传来。
皇甫惟明暗自佩服,这数九寒天也不歇着,难怪河西军能连战连捷。
在大营外等了一会儿,皇甫惟明只听见军营里擂鼓三通,寨门大开,百多骑羽林知道龙卷风席卷而出。
“河西节帅李岩,见过皇甫节帅,中军大帐里请,顺便校阅河西新军李岩在马上拱手道,脸上说不出的亲切。
校阅?这么客气?皇甫惟明心头虽有疑惑,儒雅的脸上满是肃然之色,缓缓策马进了河西军大营。
看他肃然君子的模样,颇有儒将之姿,就走到给钱,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是勾结吐蕃的汉奸,李岩的眼光扫过陇右牙将王思礼,对他微微一笑。
这是成军未久的河西新军么?站得那个整齐样,就像一刀切下的豆腐,目光犀利,那是杀过人见过血的眼神,王思礼暗暗吃惊,河西新军,数月前不过是一群牧奴罢了。
牙将王思礼被请到偏帐,自有人招呼他。
宽阔的中军大帐已摆好了酒宴,现在河西节帅李岩除了练军,就是筹划明年河西青海的屯田移民,春耕种植等事,清闲许多,食物花样翻新,也变得精致起来。
有美酒佳肴为伴,也没瞧见吐蕃大论莽布支,帐中只有李岩与自己,皇甫惟明沉得住气,频频举杯劝酒,言谈风雅,要不是他设计陷害河西军,李岩没准会和他交上朋友。
酒醉饭饱后,接下来该说正事了。李岩挥退左右,叫人带来了被俘的吐蕃大论莽布支。
这是哪位雄健高大的吐蕃大论莽布支么?一脸的顾废憔悴,原本高大的身体有些佝偻,也没让他闲着,不劳动者不得食,吐蕃人不是视鱼为神么?李岩天天让他捕鱼去,这不,身上的袍子还带着股鱼腥味。
“大唐与吐蕃,本是舅甥之国,要交换什么东西开设互市即可,用不着纵马提刀抢来抢去,眼下仗打到这个份上,那是亲者痛,仇者快”。李岩抚腕叹息道。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他话里的意思,现在打够了,要坐下来和谈么?要甫惟明只是点头赞同,不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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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节帅素有远见,大唐得与吐蕃议和,你说呢,莽布支大论?。李岩见皇甫惟明不接招,转身问起莽布支来。
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莽布支躬身抚胸道:“大唐的西海郡王,当今的吐蕃赞普是先皇帝宿亲,又蒙中宗皇帝送金城公主入藏,嫁给他,大唐与吐蕃和好如一家,唐蕃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你看看,都是一些才智高绝之士,对唐蕃的关系看得深远,皇甫节帅,你就带着几名心腹集信,组成议和使团,前往逻些议和,把没有干成的事干完,得有始有终不是,顺便也让吐蕃派出议和的使节就金城公主吧,其它人,我也没兴趣见李岩言辞亲切,脸上挂着笑容。
出使吐蕃?我和你李岩地位相等,同为一方节度使,你也配命我出使吐蕃,皇甫惟明冷哼一声,沉下脸来。
200.卧榻之旁
中军大帐,静得针落可闻。
门帘儿一响,亲卫校尉高仙虎大步进来,朗声禀道:“报小李节帅,那陇右牙将王思礼见了吐蕃千户麹丹巴,还没怎么用刑,就将勾结吐蕃的事儿痛痛快快地招了,他宁愿以死谢罪,只求小李节帅不要祸及妻儿。”
“怎么会呢?河西军跟陇右军像亲兄弟似的,战场上流的血都冻在一个冰坨子里,告诉王思礼,他还是陇右牙将!”李岩双手一摊,诚恳地说道。
这番表白让皇甫惟明一愣,小李节帅不把我们勾结吐蕃的事禀报上去,将我们拿下大理寺狱,他要的是什么?
河西节帅李岩挥手让莽布支退下,转过脸真诚地对皇甫惟明道:“请皇甫节帅不要多疑,难道我俩前世有仇,非得斗个你死我活吗?这朝中的局势谁能看得透,你方唱罢他登台,各领风骚三五年,谁愿意在边塞喝风嚼雪,我这会儿还想卸下担子,回京成婚呢。”
皇甫惟明心念电转,不正是这么回事吗?死忠太子,他也不是什么英主,而且从太子到皇帝,还有一大段艰难的路要走,李唐皇室的太子,被废掉的多了去了……皇甫惟明心思被李岩说得有些松动。
“皇甫节帅,你出使吐蕃,我已向圣人请旨,两三日就有圣旨下来,你带的陇右军,就在青海湖畔屯田操练,你可以举荐我,让我暂时帮你操持着陇右那摊子事……唉,我这是怎么了,尽给自己找事,还不如在锦帐拥着美人贪睡享受。”李岩眉头皱起,似被这烦心的事儿拖累得情绪不高。
这是让我交出陇右的大权,皇甫惟明也不傻,可眼下不由他低头,通敌卖国的罪证被小李节帅掌握,名声,权位,妻儿老小,就算他要挟我,我谋事不慎,这个苦果也只得认了。
只见皇甫惟明霍地站了起来,走到李岩面前,“噗通!”跪倒在地,大声说道:“皇甫惟明愿终生追随大唐皇子,小李节帅,如有二心,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还有这一出,见风使舵转得快啊,我不要脸,竟还有比我更不要脸的,李岩大惊失色,慌忙扶起皇甫惟明,连连谦虚道:“李岩乃末学后进,哪里受得起皇甫节帅的大礼,这么做都是为了大唐盛世长存,请皇甫节帅不用放在心上。”
这么一番推心置腹下来,帐中侍卫的羽林亲卫看来,两人俨然成了对忘年交。
几日后,日月山脚下的陇右军大营,中军大帐内外,身着棉甲的羽林亲卫环列,虎帐深深,河西节帅李岩坐在帅案后,陇右节帅,皇甫惟明侧身侍立,神情态度甚为恭敬,诸事都以小李节帅马首是瞻。
帐内,一名中官正扯着个公鸭嗓子,捧着黄绫圣旨宣读道:“……皇甫爱卿曾奏对……两国既斗,兴师动众,因利乘便,公行隐盗,伪作功状,以希勋爵,所损钜万,何益国家!今河西、陇右,百姓疲竭,事皆由此。朕念及爱卿所言,遣卿往视金城公主,与吐蕃赞普面约通和,令其稽颡称臣,永息边境……陇右节度使,暂由河西节度使李岩兼任。钦此!”
认真听完圣旨,李岩算是明白了,皇甫惟明说的是大唐与吐蕃的战争费粮费饷,老百姓负担重,只成就了边将的功业威名。
这话讲得有失偏颇,挑起战端的是吐蕃,以前松赞干布向大唐求亲,太宗起初不允,他便用武力威逼,杀人掠地,终于强娶了文成公主。不是你不想打,就不打,大唐软弱好欺,吐蕃就会攻城掠地,将河西陇右看成他们的麦庄,麦熟的季节就来抢了,后来安史之乱,河西,陇右和西域的精兵被调往平叛,吐蕃乘机占了河西,陇右,攻陷长安一月才退兵,抢掠了多少金银财物,汉族的青壮男女?留下让人心酸的血泪故事。
一件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看站在什么角度去看,皇甫惟明不过是鼠目寸光。
对于吐蕃这群还未开化的蛮子,只能用刀子跟他讲道理!让他们提起大唐就害怕,到大唐去抢掠,这个念头想都不敢想,吐蕃南边,不是天竺么?盛产稻米,甘蔗,棉花等,富得流油,国内现在四分五裂,大唐贞观年间,出使天竺的使节王玄策,借了泥婆罗七千兵马,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也发兵一千二百人相助,王玄策率领这帮大唐藩属军,直接就灭了天竺的摩揭陀国,擒其王阿罗那顺,献俘于太庙!
大唐王玄策,一人灭一国,吐蕃蛮子不去抢天竺,那是没有天理的!
议和,和亲,都他妈的见鬼去,趁着大唐国力强盛,一个个收拾,得把这些胡虏蛮子要么驱杀,要么同化,欺负惨了才罢休。
当然,这些只有穿越者李岩心里才清楚,往后几十年的事,又有谁能弄得明白?还是皇帝是个明白人呀,看了自己平边策,委以重任,河西陇右三五年也离不开自己,这片基业,得好好经营一番。
皇甫惟明微笑着为李岩一一介绍陇右军将,见到兰州刺史,振武军使韦皋,李岩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向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韦皋曾相助羽林校尉裴元庆,从振武军中招募两百悍卒,李岩虽未与他谋面,却是书信往来,神交已久,丝路上的好处,也有他一份。
李岩接掌陇右军政大权的事,看起来办得很顺利。屯田,得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眼下就留下一批羽林骑,作为各级监军监士,布置下三操两讲的训练任务,李岩在陇右军中也就呆了两三日,回到了大通堡。
青海湖畔,皇甫惟明带着使节团一行,出使吐蕃,走走停停,日行不过十几里,有时还进山猎些雪鸡岩羊的野味,或在青海湖凿冰捕鱼,他想反正也不着急,前方战事还未结束,现在就去议和,不是嫌命长了吗?这番道理说给一起出使的中官,得到他大力赞同,游山玩水地走。
得等到战事告一段落,刚好到了前线,遇上吐蕃求和的使节才端着架子过去谈,这样才能给自己捞足政治资本。
皇甫惟明也在等他的亲信大将前来送行,皇帝只叫李岩暂代陇右节度使,要是他年少轻狂,做错什么事,大家手里都有对方的把柄,陇右节度使还是我的。大丈夫能伸能屈,我现在先忍着,总有一天,我会向你找回这场子,等着吧。
使节团的哨骑回报,陇右军几名大将在后面赶来了。
到底是我栽培了这么久的亲信,关键时候还是这样忠心耿耿,没有弃我而去,赶了几百里来送行,不容易啊。
陇右军几名大将随皇甫惟明一同进了营帐,屏退左右,刚一坐定,临洮军使王炅就大倒起苦水来:“兄长,你可要早些回来,小李节帅将监军建在了火之上,每天军士由他们操练不说,还聚拢军士讲胡虏蛮子烧杀抢掠的恶行,讲大马营草滩农庄牧场的幸福生活,把人心都拢了去,以后的队伍可不好带呀。”
临洮军使王炅是皇甫惟明的结义兄弟,生得人高马大,武力强横,也是一员悍将。
“节帅,那羽林骑练军不是一般的厉害,这才几天,军营中的赌博酗酒几乎全都绝迹了。羽林骑的监军都说,皇甫节帅此番去吐蕃议和,唐番和亲,要带回三万名吐蕃少女,给兄弟们做老婆做小妾。”兰州刺史韦皋这话说得公允,军中习气大改,不过末了那句话却让皇甫惟明倒吸一口凉气。
“他奶奶的。”一个面貌粗豪的兵马使骂了一句,“这事传得有板有眼的,吐蕃军折了将近三十万,他们国内的不是寡妇就是少女,夜里寂寞啊,下面的兄弟一说起这事就兴奋,荤段子满天飞。”
“看来,我这次和议要是带不回万名吐蕃少女,陇右军背后得骂我的娘,小李节帅——”皇甫惟明本想说小李节帅厉害,在亲信面前可不能涨了他的威风,冷哼一声道:“小李节帅恃宠生娇,擅改军制,排除异己,有谋逆之心,如果有人参他一本,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军将们的共鸣,这小李节帅用人,明摆着是用亲不用庶,管事的全是羽林武学一系,河西军私下就传得沸沸扬扬,陇右众将自感前程不保,才来找皇甫惟明商讨对策。
现在提出了对付李岩的好办法,面貌粗豪的兵马使激动地嚷嚷道:“羽林骑帮着我们练军,不过是为人做嫁,节帅早去早回,建功立业,我们一起上疏弹劾他谋逆。”
军将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半天,约定现在都隐忍不发,避免走漏了消息,待收集李岩的谋逆罪状后,一举搞垮他。之后又商议了好些阴招损招,跟在皇甫惟明身边久了,谁都是人精。
皇甫惟明经过这次与陇右众将湖畔密议后,心情好了很多,对前途充满了自信,出使吐蕃在青海湖畔逡巡不前,为防小李节帅对这起疑心,出使吐蕃的使节团加快了行程。
201.河西诗派
青海湖的冰冻漂白,胖胖的那种。条十来斤。出现见一三安皇宫的宴席上,不说它的肉味鲜美,就是那种胜利的象征,带着传说中的机遇运气,已经是价高难求。
河西节帅李岩一鸣惊人,连战连捷,大胜吐蕃,占了青海之地,涅鱼作为贡品,千里迢迢从青海湖运来,你说这鱼多珍贵,帝都长安,人人都想沾沾小李节帅的福气。
早春二月,曲江池湖畔的红梅在枝头闹出了春意,残雪渐融,露出青黑色的瓦来,天气仍然冷得让人跺脚。日近正午,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羽林武学生手里提着一条七八斤重的涅鱼,呼朋引伴,出现在殖业坊新弄的胭脂马酒肆前。
“杨钊,你从哪儿弄来的这条淫鱼,哥几个既有口福,又有好彩头。”这名武学生勇悍沉稳,正走出身安西将门的田承嗣,他说话那眼神,不经意间带着几分狡黠。
这几名羽林武学生后面还跟着号主,身材细瘦,走起路来还一政一政的。他的容貌更加丑陋,简直配不上羽林武学的军服形象,天生一副斜眼,对谁都爱理不理的。
唉,这年头小李节帅在河西大捷,羽林武学名声大噪,歪瓜裂枣,臭鱼烂虾什么的,走门子托关系,都往羽林武学塞。
三人坐了下来,酒肆一位身材火辣,皮肤白哲的胡姬,迎了过来,瞧见相貌堂堂的杨钊,心生好感,身子就第一时间转了过去。
杨钊才不是什么好鸟,一双眼睛变得贼忒忒的,盯着胡姬高耸的胸脯,笑嘻嘻地吩咐道:“京娘,先将这条涅鱼抹上香料烤熟,再用辣抓猪油软烧出来,正是早春二月,雪开始融化,天冷得紧,配上山中仙酿,让哥几个吃个痛快。”
先上了两盘地道的羊肉串,配上萝卜汤,斟上温好的山中仙酿,田承嗣举杯恭维道:“杨钊,这么大一条谨鱼,拿出来让哥几个一同享用,真够意思!”
杨钊面露得意之色,心道,你们不知道吧,我这可是从工部员外郎杨玄琰府上偷出来的,我是他的族侄,得到他的举荐才入的羽林武学。
平康里的工部员外郎府与小李节帅府相通,两府通家之好,几条涅鱼算什么!
女大十八变,平康里杨府的三小姐杨花花出落得如花似玉,自己好几回变着法子给她送礼物,讨她的欢心,她连正眼也不瞧自己,只是伸出皓腕,露出好水色的碧玉镯子,头微微摇晃,金雀儿步摇衔着的明珠串子倍添她的韵致,脸上满是憧憬,带着几分娇羞道,这是小李节帅送我的,族兄。你也入了羽林武学,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将军?小李节帅眼瞅着要封王了。
当时听得杨钊满面羞惭,朝地上瞧了个遍,也没找到一条缝儿。
我进羽林武学不过是混个前程,敢上阵拼命搏杀么?像小李节帅以一对三,杀了两名吐蕃军将,砍断吐蕃王子的手腕,杨钊自嘲道,我不过是只绣花枕头,外面看着光鲜,里面就是团草包,还不如对面生得丑陋的封常清,他不过是流放在安西的边军之后,却得到了小李节帅的亲笔信推荐,进了羽林武学,学业优良,崭露头角,被选进了军神堂,学习卫公兵法。
安西将门之后的田承嗣都没能进羽林武学的军神堂,可见竞争有多激烈。
不一会儿,那条涅鱼弄好了,用个大铜盘端上来,红振绿芹铺在烤鱼上面,白色的蒸汽缭绕。看着养眼,闻着那香味儿,让人垂涎欲滴。
大铜盘放在桌面的白铁炭炉上,那炭炉嵌进桌面,既可取暖,也可保持菜肴的温度,胭脂马酒肆,注重这些细节,让人来了一次就会回头,据说,这也是小李节帅的产业。
几人用那特制的涅鱼下酒,渐渐兴奋,酒来即干,胡姬也过来斟酒劝菜,杨钊脱不了好色的天性,旁若无人,顺势挨一下胡姬的胸,大着胆儿摸一把她的翘臀,惹得她低呼惊叫,让酒肆添了几分活色生香。
仰脖干了一杯酒,封常清感觉说不出的痛快,斜眼向天,高声吟诵起小李节帅的词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封常清声音越来越急。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那胡姬这才觉出这个丑陋青年的不凡,如明珠蒙尘一般,为他的豪气所折,离开了杨利,亲自过来给封常清斟酒。
一把抢过酒壶,封常清张大着嘴,仰脖从喉头灌了一气,这才幽幽诵出:“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生!”
“好个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小李节帅这词让我张巡一腔子血也变得滚烫!”邻座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白衣士子大声赞道。几四五岁的少年。也是白衣士子打扮。身上的配玉。衣甲一,值丸。都比对面的张巡高贵许多,神情带着一丝孤傲:“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邻座的田承嗣耳尖,阴测测笑道:“听这位小郎的口气,小李节帅为大唐开疆拓土就有错,还不及你在胡姬酒肆吟两句打屁诗?”
封常清被李岩识拔于草莽,自然是感激涕零,闻言嘿嘿冷笑不已:“小李节帅像你这今年纪,已经名动长安,洛阳纸贵,却为了家国投笔从戎,放平富贵繁华。
你生活在父祖的余荫之下,终日无所事事,不过是个膏粱纨绔子弟罢了。”
因为貌丑,常遭人白眼的封常清的话语素来就是尖酸刻薄,一顿抢白,把那位十四五岁的少年士子噎得。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
封常清在站了起来,抑扬顿挫吟诵道:“现在河西诗才辈出,隐然成派海内文宗张九龄,河西节帅李岩,后起之秀也不少,回鹘军监军李白的诗句,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羽林校尉高适吟道,青海阵云匝,黑山兵气冲。战酣太白高,战罢施头空。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
连杨钊这样的嗜赌贪色的浪荡子。勇悍狡猾的将门子弟田承嗣都大笑讽刺道:“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明年进士科,必定是河西诗派的李白、高适折桂,允文允武,立有战功,谁人能比?”
那十四五岁的少东被讥笑,一时气不过,结了酒帐,扭头就要走,被大他几岁的张巡拉住:“杜甫,我昨日瞧了《两京逸闻》,上面刊登了不少河西诗派的佳作,还号召大唐有志男儿,到河西去闯番事业,为兄决定仗剑去国,远赴河西,不知你意下如何?”
本有几分心动,杜甫转眼瞧见邻座那几位,脸上挂不住,气冲冲地道:“我不喜这穷兵默武之事,告辞。”
张巡摇了摇头,走了过来,慷慨拱手道:“几位哥哥的酒钱算我的,为杜甫向各位赔罪,他是名门之后,先祖为西晋灭孙吴的大将杜预,初唐名诗人杜审言之孙。”
“原来是自恃才高,以傲世闻名的杜审言之孙,有其祖遗风。”封常清讥讽了一句。
却说少年杜甫出了胡姬酒肆,瞧了瞧天色,翻身上了马,坊街上行人寥寥,二三十骑勇剿的护卫,护着一辆油壁车飞快地驰过,杜甫避让不及,马身被溅了不少泥水。
看自弓的白衣招裘溅了泥水,杜甫大怒,少年心性,策马追了上去要求个公道。
横穿过朱雀大街,追到朱雀大街与开化坊相交的路口,在水一方的对面,油壁车停在路边,缓缓下来两位少女,为的眉如翠羽,雪白的狐裘内配翠黄衫儿,说不出的温婉动人,另一个少女丽质天生,狐裘红衫就算是脂粉也污了她的颜色。
“眉儿姐姐,岩哥哥曾说他爱吃高丽人的烤黄鱼干,我们买几串回去,让永穆公主尝尝丽质天生的少女兴奋地嚷道。
眉儿正是河西节帅李岩侍妾,瞧着路口人多,逗留久了有些不自在,点头道:“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花花,就让这个穿肥腿裤子的高丽人到府里烤去,让姐妹们都尝尝。”
转头吩咐护卫几句,那护卫点头上前,与高丽人说了几句,掏出一串铜钱递给他,高丽人见有大主顾,喜笑颜开,赶紧挑起担子,往平康里而去。
瞧着眼热,旁边一个卖汤饼的老据婚,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招呼道:“两位神仙似的小娘,来碗热腾腾的汤饼吧,你瞧在水一方的雪景儿昨日楼村渔浦,今日琼”银渚。山色卷帘看,老峰峦,锦帐美人贪睡”。
还没等那老瑭悔吟完,串赏钱已递了过去,杨花花瞧着老毋据满是皱纹的脸,兴奋地问道:小李节帅的雪词你也会?”
接过赏钱,老据嫉一张脸笑成了菊花,说话有些不关风:“回两位小娘的话,听人家读《两京逸闻》,大家都说小李节帅写得好,写雪不见雪字,也应景儿,老妇人就背了下来,呵呵!”
“老毋姣,我们是小李节帅的家人,听见有人传诵他的诗词,心里高兴,这串铜钱就赏你了,再见了两位神仙般的少女兴高采烈地坐上了油壁车,缓缓而去。
忘了自己是来讨公道的,少年杜甫牵着马怅然望了很久,直到油壁车消失在车海人流中,才喃喃念道那雪词末尾两句:“不觉天孙,剪水惊问是杨花,是芦花?”
202.清洗
天空压着铅一般厚重的云,整个阴沉沉的,披着积雪的树孤独地站在青海湖畔,一杆红旗半卷,一群朔方精骑拥着金盔黑甲的信安王李祎,朝陇右军的大营飞驰而来。
马蹄溅起的雪雾蓬起老高,那是不惜马力的奔驰,信安王李祎心如火烤,眼看王忠嗣已经打到星宿海了,后方怎的又出乱子了?
管理战俘营的录事参军吉温前来禀报,吐蕃大论莽布支在战前私会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他们在战前达成协议,吐蕃将石堡烽隧让给陇右军,陇右军假装衔尾追击,帮助吐蕃军诈取哈城,要将河西军置于死地。
一想起这事,信安王李祎就不寒而栗,皇甫惟明也太狠毒了,为了自己的功名富贵,竟要害死数万名河西军。
不过现在是李岩身兼河西,陇右二镇节度使,这事归他管,怎么还来让我这这个朔方节度主持审讯?
吉温说了,小李节帅听闻此事,一下子气怒攻心,为了给母马配龙种本就在青海湖畔受了些风寒。现在加上这事,一下卧床不起了,所以请委托德高望重的信安王李祎前来协助审理此案。
小李节帅病倒,这可是大事,进攻星宿海的朔方陇右联军,需要河西军粮草军需源源不断的支援,小李节帅一撂挑子,前方就得乱。
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的吉温,信安王李祎暗暗赞道,这人虽然面相凶恶,但心思慎密,行事果断,熟悉大唐律,办案是把好手。
不将这个勾结吐蕃,陷害河西军的毒瘤除掉,河西陇右的数万将士谁人愿上战场杀敌?
远远地瞧见陇右军大营寨门前,一干陇右军将都亲自迎了出来,信安王李祎面容肃整,也没跟他们寒暄,这群军将即将是阶下之囚,待会审起案来才好公正无私。
信安王李祎没好脸色,陇右军将也不在意,信安王又不是小李节帅,不过是个大唐皇族,客军节帅罢了。
到了中军大帐,待陇右军将进了帐,朔方精骑立刻迅速地展开行动,将中军大帐围了起来。
听见帐外的脚步声,甲叶子碰撞刀剑的声音,临洮军使,游击将军王炅蓦然色变,慌张问道:“信安王,你打算干什么?”
“审案啊,这难道还不清楚?”李祎冷冷喝道,目光中充满了鄙夷。
吉温站了出来,极力装作一付和蔼的模样,问道:“大非岭战役前,你们与吐蕃军配合,未经一战,就收复了几座石堡烽燧,接受了大量的汉人工匠,可有此事?”
王炅一听就明白过来了,皇甫惟明的东窗事发,这会儿他多可怜,还蒙在鼓里,沿着唐蕃古道,喝风嚼雪,往星宿海赶去。
“吐蕃军闻知后路被断,逃得跟兔子似的,我们进军神速,攻占了几座石堡烽燧,难道有错?”王炅手一摊,装委屈装得跟小媳妇似的。
“吐蕃大论莽布支,千户麹丹巴可以作证,你们在事前曾与他们缔结盟约,这难道有假?”吉温泡了壶茶,品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问道。
皇甫惟明的几个亲信大将装着很无辜的样子,王炅辩解道:“吐蕃军被河西军俘获了一两个月,行刑逼供之下,什么口供没有,从他们那儿取出来的人证不足为信。”
果真是狡诈之徒,皇甫惟明写给莽布支的书信,吉温曾经呈献给我看,信安王李祎将帅案重重一拍:“现在罪证确凿,你们还在这里彻词狡辩,拒不交代,罪加一等,来人,将他们先绑起来再说。”
吉温慌忙站起来,劝阻道:“信安王,办案得讲究证据,将陇右牙将王思礼押上来。”
王思礼被押进中军帐,神色萎顿,扫了一眼王炅他们,幽幽地叹了一声:“兄弟们,既然做了,就认了吧,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王炅怒目相向,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皇甫节帅对你,情同手足——”
“与吐蕃勾结的事我不清楚,可是在座的军将,一个月前,在青海湖畔送别皇甫惟明时,还在收罗编造小李节帅的罪证,想要构陷他,这事连我也有份,不信将下面的军校拿来询问。”兰州刺史韦皋满脸的愧悔,出来指证道。
将韦皋说的名字一一录下,吉温将笔一放,立刻站起身来:“信安王,可以动手拿人了吗?”
看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的人名,信安王头皮发麻,忙问:“吉参军,抓这么多军校,不会酿成兵变?”
“有各级监军在那儿,这些军校尽管擒拿,一点儿不会出乱子,何况秦马军,河西军共有数万,驻扎在青海湖畔,一旦有变,旦夕就会杀到。”吉温这会儿显示出他办案的能力,心肠狠毒,行事果决。
信安王,你不知道,小李节帅为清洗这批陇右将校,做了一个多月的准备功夫,这次借你的手除之,务必要做得干干净净,哪能有漏网之鱼,再说河西军的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我得在大营走走,安抚军心,抓来的军校你去审吧,将断案的结果告诉我,我好上奏圣人,依法论处。”信安王不忍见到这么多边军将校受刑,找了个借口开溜。
吉温神色庄严,拱手道:“嗯,卑职绝不滥用酷刑,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认罪伏法。”
信安王前脚一走,吉温立刻上前,给了王炅一个又响又脆的耳光,骂道:“河西军在前方甩膀子拼性命,你他妈的忘了你是汉人,跟吐蕃人勾结,本参军就用你这付臭皮囊,做个道具。”
走了两步,又觉得不亲自打两拳不解气,吉温回身,对准王炅的腹部就是两老拳,看着他痛得弯下了腰,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冷哼了一声:“这才是个开始!”
被抓到中军大帐外的陇右军校,听到大帐内传来朔方军的呵斥声,皮鞭的抽打声,军棍的捶击声,烙铁炙肉的嗤嗤声,与之相伴的,是几个陇右大将,一声紧似一声的惨叫。
中军大帐一片奇静,与里面毛骨悚然的惨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陇右的军校开始战栗,仿佛那带血的皮鞭正抽打在他们身上,烧得通红的烙铁正炙烤着他们的肌肤,冒出一股青烟,浑身上下,还能找到一块完好的肌肤么?
陇右的几员大将是被拖出来的,脱掉了棉甲,衣衫破碎,头发蓬乱,浑身是血,大多已经不省人事,他们被拖出中军大帐,身后雪地上,几道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与吐蕃合谋,陷害河西军,陷害小李节帅,你们不过是帮凶,首犯就是这几位,生不如死,所以斩首,株连九族也轮不到你们,一个一个进帐来签字画押,不画押的就是首犯,拖进来受刑。”吉温对着第一批百多号陇右军校,沉声喝道。
这帮军校不乏有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可战场上,就是一刀一枪的痛快事,那经受得住这种折磨,要想聚众造反,想到各级监军还有他们的监士,这一个多月来,连讲带练,已经被河西军控制得牢牢的,心就凉了几分,队伍不好带啊,人心早跑到小李节帅那儿去了。
军校们亲眼见识了录事参军吉温的狠毒残酷,抱着一丝儿侥幸心理,自己不过是个从犯,罪会有多重?好汉不吃眼前亏,争相自诬认罪,承认自己参与陷害河西军的阴谋。
一轮针对陇右军的大清洗几日后就结束了,信安王李祎结案之后,将案件始末全部上奏长安,几员陇右军大将除了韦皋,王思礼外,全部入狱,等候问斩。
封锁住了驿站消息,原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竟然是豪不知情,正沿着唐蕃古道,紧赶慢赶地往逻些去议和。
大唐开元十五年二月下旬,日头也暖和了些,积雪开始消融,青海湖畔还看不到一星半点的鹅黄嫩绿,只在横笛声中,才有柳色青青。
信安王李祎率领朔方精骑,沿着湖畔,打马飞奔,他要前去探望生病的李岩,与他商议前线军需物质的事。
陇右军将勾结吐蕃,陷害河西军,录事参军吉温在军营里一批接一批地审,清洗出五百多名陇右军校,全押往大通堡整训,军中没生什么乱子,来自羽林骑的各级监军任了军校。
李祎上奏了皇帝,才醒悟过来,小李节帅这是在借自己的手排除异己,掌握陇右。
大唐这位身份神秘的皇子,果然心计深沉,我挑头审理此案,凭借自己的威望,让朝中的太子党没有话说。
不过这样看来,我与他日后岂不是成了同党,就是我想撇清这层关系,朝中的太子党会相信么?李祎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李祎远远看见一片冰雪羊马墙围绕的营地,雪雾飞溅,一群勇悍威武的羽林骑迎了上来,为首的骑将,被马后的红旗衬着,生龙活虎,身上一丝儿病态没有,不是大唐的两镇节帅李岩是谁?
在大通堡装病,把我支使得团团转,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辩解,?信安王李祎见了李岩顿时火了,此刻的脸色就像谁欠了他的银钱不还似的。
203.君子欺方
洲拓安互李祎的脸色难看。李岩其实心里早有准备,浑设忘。反而像熟人似的陪着笑脸将他迎进了营地。
营地里,靠近湖畔那边,放养着一大群毛色油亮,膘肥体壮的母马,信安王李祎很是奇怪,策马过去。
他俯身在马槽里抓了一把的绿色的干草,从没见过,心中不解,便问道:小李节帅,这是什么马料?你还真成了青海湖的牧马人了。”
过过这西部牛仔的日子倒也滋润,日日与牛羊马儿打交道,腰间别把木头左轮,浑身散着烈酒和烟草的味儿,算得上是快活潇洒,李岩眼前闪过西部牛仔的形象,微微有些走神,听到信安王问起,才笑着解释道:“哦,这些是用紫花荷调制的干草,用裹夹碾压法调制的。用来做饲料,效果很好。”
“喔,我听说小李节帅在永穆山庄大量种植紫花荷,还推行农庄模式,莫不是你在河西陇右,也要大力推广种植紫花荷?”信安王来了兴趣,好奇问道。
李岩含笑点头:“种植荷,好处多多,而且可以一劳永逸,种一次,二三十年都可靠它生活,黄河两岸,河西戈壁,保持水土,造福百姓。这种植昔,大力推广,若干年后,黄河就没那么多泥沙,河床不会增高,黄河水患就容易治理了。”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再说自己有这么一点忧国忧民的小心思,李岩瞧见信安王面色缓和,讲起这荷干草的制法:“信安王。在麦收季节或蕾青刘割晒期,将刘割的鲜嫩蓉青草,均匀铺摊在上下两层干麦草,或祜杆之类的夹层内,用石磙反复碾压至茎杆破裂。使鲜嫩蒂迅干燥,避免养分丢失。荷压出汁液吸入挂拜。混合贮存,混合铡碎饲喂家禽家畜。骏马羊群。不但提高了麦草祜杆的适口性,也提高了它的营养…
信安王听得入神。不时还询问一二。
有了这番种植蓉的交谈,信安王瞧李岩的眼神已大不一样。还有这样实心为民,为大唐盛世劳心劳力的节帅么?他借我的手,起大狱。清洗陇右军将,事到如今,也成了定局,看小李节帅这般劳心劳力地开河西陇右,先不跟他计较了,反正陇右军将勾结吐蕃的情况也属实,不过信安王李祎,被人当成刀使,心有不甘。不由冷哼一声,重新板起面孔,进了中军帐。
“皇甫惟明身为边帅,对于吐蕃蛮子,竟然还心存议和之念,实乃国之大贼,李岩与他誓不两立!”李岩语调铿锵,紧捏住拳头,用力挥了一下。
见信安王李祎默不作声。李岩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道:“吐蕃生活在青藏高原,物产贫瘾,天生野蛮,向外扩张是必然之势,纵然唐蕃和亲互市成功,仅能换得三五年的和平,为了大唐盛世永存,不能给吐蕃喘息的机会,如果此时议和,就如同养虎遗患!待吐蕃恢复了元气,收服西域各族。就会再次卷土重来,觊觎我大唐,到时又免不了惨烈的战事,圣人乃千古明君,心里对这件事看得尤为清楚!”
果然是大唐皇族中百年难得一见的俊杰人物,目光长远,信安王李祎心里暗赞了一声。
“李岩年少,暂兼了陇右节度使,就出了前任皇甫惟明勾结吐蕃陷害河西军的大案,如果让我来处置,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信安王德行素著,在边军中威望甚高,由你来处置,还望王叔明白我的苦衷。”
“河西录事参军吉温,在陇右军中起大狱,一网撒下去。就是几百名陇右的劲军悍将。小李节帅准备如何处置?”信安王李祎心情被他说得忽起忽落,你自己想着避嫌,倒把我弄进来,是何居心?他一时火大,硬生生地打断了李岩的恭维。
“饶恕他们,我对不起战场上战死的河西将士们,将他们押解回长安受审,恐怕也会掀起更大的风浪来。
我保证他们绝不会死于吉温之手,都将会战死在星宿海!”李岩的话虽平静,但有股子冷酷狠厉。
这让信安王李祎不由一怔。原来他是杀伐果断的人物,针锋相对的气势弱了一些,问道:“左威卫郎将王忠嗣,强袭大非岭,有救援河西军的恩义,你如何待他?”
大帐里一下子静默下来,李岩半响才抬起头,缓缓问道:“王郎将代传我卫公兵法,与我有同门之谊,如果他处心积虑对付我?请信安王教我。”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该如何办?信安王也迷惘起来,喃喃念道:“王忠嗣雄毅寡言,腹有良谋,每战争先,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大”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李岩与王忠嗣,系出同门,一时瑜亮,以后会兄弟相残吗?
小李节帅,龙种聪驹出现在马圈外,与母马们一同玩耍。”羽林亲卫校尉高仙虎进来禀道。
龙种驰驹,无数次在月下相望,从没见过它的真面目,竟然在白天出现,李岩心情大为激动,拉着信安王出了中军大帐。
那一片冰天雪地里,紫樟汗血马半遮住了它,青色缎子一般的毛色,在温和的阳光下闪着光泽,骨架高大,肌肉虬劲,马蹄处似乎还有肉鳍。
李岩取出横笛,慢慢朝前走着,吹起月下的曲子,让人恍然之间,不觉坠入春江花月夜。江天一色。没有微尘,只有明亮的一轮孤月高悬夜空“…唉,心思宛转,我与龙驹相望不相闻,愿意追逐静静流淌的月华,来追随你的脚步。
龙种聪驹,心有所感,缓缓排开它的妻妾,踏着明镜似的冰面缓缓过来。
精致灵秀的马,立耳如竹,深遂的大眼,流露出王者的神态,这会儿多了一份友情。
慕容兮兮端了一箩青色荷干草,倒了一些烈酒上去,并肩与李岩走了过去。
走进细瞧,龙种聪驹没有鬃毛,而是鱼鳍般的肉鬃,马带着麟腮,见了蓉干草,闻见了酒香,低低地嘶鸣,不类马声,到像是浅浅的龙吟。
它生活在龙驹岛,周围全是碧波一片,龙种驰驹难道是水6两栖的神物?
李岩走到它身前几步,继续吹着横笛,慕容兮兮端着蓉干草过去喂它。
风卷残云一般,龙种驰驹吃完了烈酒拌合的蓉干草,并未立即离开,走到李岩身边,低吟了一声,张开嘴,露出白森森尖利的獠牙出来,一口朝李岩咬来”
洲拓安互李祎的脸色难看。李岩其实心里早有准备,浑设忘。反而像熟人似的陪着笑脸将他迎进了营地。
营地里,靠近湖畔那边,放养着一大群毛色油亮,膘肥体壮的母马,信安王李祎很是奇怪,策马过去。
他俯身在马槽里抓了一把的绿色的干草,从没见过,心中不解,便问道:小李节帅,这是什么马料?你还真成了青海湖的牧马人了。”
过过这西部牛仔的日子倒也滋润,日日与牛羊马儿打交道,腰间别把木头左轮,浑身散着烈酒和烟草的味儿,算得上是快活潇洒,李岩眼前闪过西部牛仔的形象,微微有些走神,听到信安王问起,才笑着解释道:“哦,这些是用紫花荷调制的干草,用裹夹碾压法调制的。用来做饲料,效果很好。”
“喔,我听说小李节帅在永穆山庄大量种植紫花荷,还推行农庄模式,莫不是你在河西陇右,也要大力推广种植紫花荷?”信安王来了兴趣,好奇问道。
李岩含笑点头:“种植荷,好处多多,而且可以一劳永逸,种一次,二三十年都可靠它生活,黄河两岸,河西戈壁,保持水土,造福百姓。这种植昔,大力推广,若干年后,黄河就没那么多泥沙,河床不会增高,黄河水患就容易治理了。”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再说自己有这么一点忧国忧民的小心思,李岩瞧见信安王面色缓和,讲起这荷干草的制法:“信安王。在麦收季节或蕾青刘割晒期,将刘割的鲜嫩蓉青草,均匀铺摊在上下两层干麦草,或祜杆之类的夹层内,用石磙反复碾压至茎杆破裂。使鲜嫩蒂迅干燥,避免养分丢失。荷压出汁液吸入挂拜。混合贮存,混合铡碎饲喂家禽家畜。骏马羊群。不但提高了麦草祜杆的适口性,也提高了它的营养…
信安王听得入神。不时还询问一二。
有了这番种植蓉的交谈,信安王瞧李岩的眼神已大不一样。还有这样实心为民,为大唐盛世劳心劳力的节帅么?他借我的手,起大狱。清洗陇右军将,事到如今,也成了定局,看小李节帅这般劳心劳力地开河西陇右,先不跟他计较了,反正陇右军将勾结吐蕃的情况也属实,不过信安王李祎,被人当成刀使,心有不甘。不由冷哼一声,重新板起面孔,进了中军帐。
“皇甫惟明身为边帅,对于吐蕃蛮子,竟然还心存议和之念,实乃国之大贼,李岩与他誓不两立!”李岩语调铿锵,紧捏住拳头,用力挥了一下。
见信安王李祎默不作声。李岩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道:“吐蕃生活在青藏高原,物产贫瘾,天生野蛮,向外扩张是必然之势,纵然唐蕃和亲互市成功,仅能换得三五年的和平,为了大唐盛世永存,不能给吐蕃喘息的机会,如果此时议和,就如同养虎遗患!待吐蕃恢复了元气,收服西域各族。就会再次卷土重来,觊觎我大唐,到时又免不了惨烈的战事,圣人乃千古明君,心里对这件事看得尤为清楚!”
果然是大唐皇族中百年难得一见的俊杰人物,目光长远,信安王李祎心里暗赞了一声。
“李岩年少,暂兼了陇右节度使,就出了前任皇甫惟明勾结吐蕃陷害河西军的大案,如果让我来处置,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信安王德行素著,在边军中威望甚高,由你来处置,还望王叔明白我的苦衷。”
“河西录事参军吉温,在陇右军中起大狱,一网撒下去。就是几百名陇右的劲军悍将。小李节帅准备如何处置?”信安王李祎心情被他说得忽起忽落,你自己想着避嫌,倒把我弄进来,是何居心?他一时火大,硬生生地打断了李岩的恭维。
“饶恕他们,我对不起战场上战死的河西将士们,将他们押解回长安受审,恐怕也会掀起更大的风浪来。
我保证他们绝不会死于吉温之手,都将会战死在星宿海!”李岩的话虽平静,但有股子冷酷狠厉。
这让信安王李祎不由一怔。原来他是杀伐果断的人物,针锋相对的气势弱了一些,问道:“左威卫郎将王忠嗣,强袭大非岭,有救援河西军的恩义,你如何待他?”
大帐里一下子静默下来,李岩半响才抬起头,缓缓问道:“王郎将代传我卫公兵法,与我有同门之谊,如果他处心积虑对付我?请信安王教我。”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该如何办?信安王也迷惘起来,喃喃念道:“王忠嗣雄毅寡言,腹有良谋,每战争先,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大”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李岩与王忠嗣,系出同门,一时瑜亮,以后会兄弟相残吗?
小李节帅,龙种聪驹出现在马圈外,与母马们一同玩耍。”羽林亲卫校尉高仙虎进来禀道。
龙种驰驹,无数次在月下相望,从没见过它的真面目,竟然在白天出现,李岩心情大为激动,拉着信安王出了中军大帐。
那一片冰天雪地里,紫樟汗血马半遮住了它,青色缎子一般的毛色,在温和的阳光下闪着光泽,骨架高大,肌肉虬劲,马蹄处似乎还有肉鳍。
李岩取出横笛,慢慢朝前走着,吹起月下的曲子,让人恍然之间,不觉坠入春江花月夜。江天一色。没有微尘,只有明亮的一轮孤月高悬夜空“…唉,心思宛转,我与龙驹相望不相闻,愿意追逐静静流淌的月华,来追随你的脚步。
龙种聪驹,心有所感,缓缓排开它的妻妾,踏着明镜似的冰面缓缓过来。
精致灵秀的马,立耳如竹,深遂的大眼,流露出王者的神态,这会儿多了一份友情。
慕容兮兮端了一箩青色荷干草,倒了一些烈酒上去,并肩与李岩走了过去。
走进细瞧,龙种聪驹没有鬃毛,而是鱼鳍般的肉鬃,马带着麟腮,见了蓉干草,闻见了酒香,低低地嘶鸣,不类马声,到像是浅浅的龙吟。
它生活在龙驹岛,周围全是碧波一片,龙种驰驹难道是水6两栖的神物?
李岩走到它身前几步,继续吹着横笛,慕容兮兮端着蓉干草过去喂它。
风卷残云一般,龙种驰驹吃完了烈酒拌合的蓉干草,并未立即离开,走到李岩身边,低吟了一声,张开嘴,露出白森森尖利的獠牙出来,一口朝李岩咬来”
204.葬身蛟腹(上
咬着李岩的棉甲,龙种骢驹轻轻扯了扯。
它想干什么?青海湖的王者,莫不是让我骑它?李岩大喜过望,将横笛望腰间一插,翻身骑上了龙种骢驹。
“兮兮,你也上来!”李岩将手给了慕容兮兮,把她拉上了马背。
龙种骢驹驮着两人,长吟一声,步伐轻盈,踏着冰面,绝尘而去,紫梓汗血马也紧紧跟随。
信安王李祎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忙问高仙虎:“如此异种良驹,怎么不捕获它?”
“小李节帅说了,龙种骢驹是青海湖的王者,真心待它为朋友,不要想着捕获它,天长日久,自然能感动它,最近,它咬死了几只岩羊藏狼送过来,前天还送来一只雪豹……”
龙种骢驹要将他们带到哪儿去,小李节帅不会有危险吧?信安王李祎有几分担忧。
小李节帅有收服龙种骢驹的至诚之心,王忠嗣还能不被他感动么?信安王李祎一厢情愿地想道。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李岩的呼吸有些急促,离岸十几里,不过一袋烟的功夫,龙种骢驹就飞驰到了湖心那处龙驹岛上。
不知为何,龙种骢驹绕着龙驹岛转了一圈,似乎让李岩熟悉地形。
龙驹岛中部宽而两端窄,呈纺锤状,南部边缘岩石裸露形成陡崖,东、西、北为平缓滩地,方圆十多里,岛上云杉,圆柏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蔚然成林,幽暗深邃。
进了林子,穿行一段,地势渐高,林木稀疏,忽然开阔起来,中间有处水潭,好似一泓碧绿的玻璃琼浆在轻轻荡漾,汩汩地冒着白色的水蒸气,四周生着许多小豆花状的细青白花,黄绿色的茎梗,叶如短竹叶,叶面深绿,叶背浅绿,两两相对,见惯了单调的白雪,李岩眼前一亮,感受到一股子蓬蓬勃勃的生命绿色。
潭边有处地方却是一片狼藉,花叶倒伏,露出黄白色肥大的根来,散落几个在潭边,形状像嫩生姜。
他奶奶的,塞外的冰天雪地里竟然还有处温泉?李岩的心思还在激动,蓦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龙种骢驹的寒毛倒竖,浑身的肌肉紧张,对着碧水潭发出低低的怒吼声,似在向谁挑战。
过了好一阵子,碧水潭如煮开的汤锅一般,翻滚起层层叠叠的浪来,一个长满黑色鳞片的脑袋慢慢从翻腾的水面冒了出来!那脑袋足有斗大,生就一对短角,颌下有须,身如蛇形,体型修长巨大,遍体覆盖着墨色鳞甲。
顶生双角,这是条已成了精的墨蛟,怕是有好几百年!
蓦地手脚冰凉,李岩明白过来,龙种骢驹要自己帮忙,对付这条墨蛟。
随身除了折铁刀和十来把飞刀外,连具喂了毒的诸葛连弩都没有,龙种骢驹老大,你事前该说清楚,让小弟也有个准备。
嗓子发干,李岩的呼吸也有点紧,翻身从龙种骢驹身上下来,拔出折铁刀,左手扣了一把飞刀在手。
慕容兮兮小脸发白,颤声问道:“岩哥儿,不如唤来羽林骑,前来斩杀恶蛟。”
好主意,我们这就回去,叫来帮手,站在边上大声吆喝指挥就行,瞧着热闹,又没危险,可是,能回去吗?龙种骢驹通灵,见了没义气的孬种,以后关系还能搞好?我可是跟它有个多月的交情。
念头几转,李岩终于沉声吩咐道:“好,你骑紫梓汗血马回去,召集连弩手,多带一些喂毒的箭矢来。”李岩沉声吩咐道。
说话间,龙种骢驹似道离弦的青色箭矢,朝墨蛟射了过去。
龙吟般的啸声,震得耳膜生痛,河西节帅李岩半蹲在草丛中,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站在岸边,龙种骢驹前蹄猛踢岸边的卵石,一时间,碗大的卵石如流星般平射出去,又快又急,砸向水潭里的墨蛟。
龙种骢驹也懂得远程打击的威力,杀敌不伤己,聪明得紧!李岩暗赞了一声。
碗大的卵石砸在墨蛟身上,发出沉闷的钝响,作用却有限,墨蛟在水中扬起头,吞吐着巨大的猩红蛇信,发出嘶嘶的啸声音,邀斗龙种骢驹。
龙种骢驹受不得激,它才不像李岩想得那般冷静,已合身扑下水潭,四蹄游动,水潭急剧分出两道白色的水浪,冲向墨蛟。
碧水潭中,两个成精的神物激斗正酣,墨蛟时而怪蟒翻身,露出灰色的腹甲,掀起一片滔天巨浪,时而凝神戒备,四处搜寻着潜入水底的龙种骢驹,忽然,水面跃出一道青色的影子,绕着墨蛟嘶吼游斗。
龙种骢驹在水里也比墨蛟灵敏迅捷多了。瞧着两个成了精的神物斗得天昏地暗,李岩看得大呼过瘾,却定下神来,暗暗告诫自己,我现在可不能冲动,等它们斗个你死我活,精疲力竭,我提着折铁刀上去,对准蛟头下的七寸,一刀戮进去……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小李节帅也是斩蛟屠龙的英雄。
要不是念着营地为那群母马借种,龙种骢驹老大,我早就拍屁股走人,已经让慕容兮兮回去召集羽林亲卫,你再支持会儿,马上就有帮手来了,那样既稳妥又没危险,以后兄弟还可以喝酒。
斗了个把时辰,酣战却没有停歇,反而越来越激烈,搅得这一池碧潭水上下翻腾,水花四溅。突然一股血色冒了出来,不知是墨蛟还是龙种骢驹的血,染红了碧水潭。
又过了好一会儿,两个力大无穷的神物不知怎么,一起翻滚着上了岸,蹂躏了好大一片细白青花的花地。
两个神物停了下来,似乎在喘息恢复体力,战斗结束了?李岩凝神望去,龙种骢驹受了伤,马屁股鲜血淋漓,那墨蛟也没讨得好,七寸附近,被撕扯开好大一片灰鳞。
就在这喘息之机,一柄飞刀翻滚着银色的轨迹,悄无声息地奔向墨蛟的右眼。
见有异物飞来,墨蛟下意识头一晃,飞刀如撞上黑铁一般,发出金石之交的声音,乖乖,好硬的鳞片。
紧接着,又一柄银色的飞刀飞来,正中墨蛟撕开的灰鳞处,深深地扎了进去,那儿没鳞片挡,你还不死翘翘。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一刀入体,墨蛟如触了电一般,在地上剧烈地翻滚起来,一条黑色的长尾巴犹如巨型狼牙棒,扫向哪里,无论树木岩石,一触即毁,嘴里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十分地恐怖。
李岩见一击得手,早躲得远远的,这会儿还不脚底抹油,不是找死吗?躲在岩石背后,望着那条垂死挣扎的黑蛟,心里那个乐啊。
小李节帅对敌,也没那么光明正大,对鹿鼎记韦爵爷私下佩服得紧,私下琢磨过好几回,很有心得,韦爵爷用的是蒙汗药,生石灰,匕首。三大绝招对敌,小李节帅对敌,口蜜腹剑阴人术,飞刀,连弩,蒙汗药咱也用过,什么手段有用,咱就使唤什么手段,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这飞刀上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滋味不好受吧,呵呵,任你是修炼成精的蛟龙,恐怕也在劫难逃。
李岩正瞧得起劲,准备以逸待劳,等这蛟龙死透了再说,可龙种骢驹却不懂他的心思,一声响彻行云的龙吟过后,便撒开四蹄,冲了上去,一口咬向墨蛟的七寸处。
老大,这么冲动干什么,等墨蛟毒发,咱们坐享胜利果实不好嘛。可龙种骢驹冲也冲上去了,那速度也不是李岩可以追得上的,更别说阻止了。墨蛟见龙种骢驹向它袭来,头一晃,避过要害,被它咬住,尾巴猛地一卷,将它裹了起来。悍勇无匹
墨蛟不惧毒,要害上中刀也没事吗?瞧它神力惊人,蛟口中嘶嘶声不断,不像马上要死的样子。龙种骢驹中了计,被墨蛟卷住,形势危急,为了那批借种的马群,李岩脑子一热,提着折铁刀冲了上去。
半个时辰前,慕容兮兮骑着紫梓马,急急赶回到营地,大声招呼道:“龙种骢驹与一条成了精的墨蛟厮斗,小李节帅正在那儿助阵,羽林亲卫,带上诸葛连弩和毒矢,快随我去帮小李节帅,迟了就来不及了。”
声音里充满了担忧,慕容兮兮一脸的慌张。
信安王李祎从中军帐跑出来,急急喝问:“怎么回事?”
他还没走,心里好奇小李节帅随那龙种骢驹去了半个时辰,也没见个踪影。
就在这时,信安王李祎看到,一匹青色的骏马踏冰溅雪,马鬃飞扬,冲在前面,一群羽林亲卫携弩带刀,骑着青白相间的青海骢,紧随其后,如道狂风般卷向龙驹岛。
为首的正是冷霜儿,胯下是青色的铁连钱,还有恶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岩冲动起来,那是会拼命的,她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就飞到龙驹岛去。
岩哥儿,你怎么走到哪儿,都有危险伴随着你,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到底是大将,信安王李祎反应也不慢,朔方精骑也被他召集起来,向龙驹岛急援而去。
神物酣斗正烈,能不殃及池鱼,就小李节帅那点本事……救援的来得及吗?
(上午停电,更新晚了,兄弟们原谅!)
205.葬身蛟腹(下)
碧水潭温泉边,小豆花状的细青白花撒满了一地,大部分根茎被折断,断茎孤零零在寒风中颤抖。
就想抽冷子偷袭,李岩不声不响,想要弄开缠绕住龙种骢驹蛟身,墨蛟的身子足有黄桶粗,李岩发狠砍了几刀,折铁刀在墨蛟的鳞甲上留下几道白印子,妈的,急死个人了,这会成了狗咬乌龟,累得一身是汗,也无处下口,转头瞥见龙种骢驹发了狠,张开獠牙,死死咬在墨蛟的七寸附近,发力后拽,墨蛟摆脱不得,似乎被定在哪儿似的。
机会来了,李岩抖手摔出两柄飞刀,直飞墨蛟的双眼而去。
这下隔得近,想躲都来不及,一柄飞刀插着过去,另外一柄飞刀正扎在墨蛟右眼。
连吃了李岩两次亏,墨蛟也不是好惹的主,突然撤了尾巴的力,头一甩,将千斤重的龙种骢驹摔出七八步远,也不管咽喉下被撕开一块白生生的血肉,转头向李岩吐着蛇信,疾如闪电般蹿来。
妈呀,这下坏了,龙种骢驹都要略占下风,我跟他们比起来,小胳膊小腿的,还不够塞它牙缝。李岩那还敢呆在原地,撒腿就逃,可哪里还能跑得掉,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住了。
林子外传来冷霜儿焦灼的呼喊声,龙种骢驹见来了援军,精神大振,长啸一声,一口咬住蛟龙的尾巴,向着侧后方猛拽,想要帮李岩脱困。
听到啸声,慕容兮兮胯下的紫梓汗血马,识得林中路径,带领羽林亲卫来到了碧水潭边。
“小李节帅!”冷霜儿瞧见场中的形势,李岩举步维艰,正奋力挣扎,想要摆脱墨蛟的血盆大口,芳心一时大乱,不知道该如何营救他。
呼吸突地紧张,羽林亲卫吓得脸青面黑,拿着诸葛连弩,对着墨蛟身子中段频频放箭,就像给它挠痒痒似的,叮叮当当落在墨蛟身边。
墨蛟张开的血盆大口,像个幽深的洞窟,露出白森森弯曲的獠牙,上面的涎液滴滴答答,看着令人恶心。
冷霜儿的视线中,李岩距墨蛟的血盆大口只有半步之遥,站不住身子,被墨蛟一口吞了进去。
“岩哥儿!”冷霜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扑了过去,凄厉的声音在林中回荡不绝,慕容兮兮直接跌坐在雪地里,手脚冰凉,全身绵软无力。
羽林亲卫放下连弩,拔出横刀,奋不顾身冲向前去,拔出横刀,可还有三四十步的距离,
生同床,死同穴!
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我们才不会寂寞孤单,冷霜儿此刻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岩哥儿,那次你在桃李蹊门前设伏诱敌,我以为你被我所杀,感念你的情意,霜儿连殉死的心都有了。
我们被困在藏金窟,你为我纵身跳下了暗河,那么傻,后来你说,怕我一个人在冰冷的暗河孤单冷清,你知道么,这句话如刀子般刻在我心里。
生同床,死也同穴,就让我们一同葬身在蛟腹中,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冷霜儿目眦欲裂,合身扑向蛟口,手里是那把剧毒的浪刃名刀,在日光下泛出乌黑的寒光。
凶恶的墨蛟,你吞了我们,也得让你下地狱,化不成精,成不了龙。
凑到墨蛟身前,冷霜儿才发现,墨蛟的血盆大口没有闭合住,隐约可以看见李岩的脸,右手中的折铁刀倒插在墨蛟上颌,右手紧握,没有被吞咽进去。
那恶蛟如果闭合血盆大口,用力吞咽,折铁刀就会透脑而出,那它的小命就玩完了,难道在两角之间长出一把刀来,还能活?
“岩哥儿,你还活着吗?坚持住——”冷霜儿哭泣的声音带着一股欣喜。
“快点用浪刃划开墨蛟的七寸,我得马上出来,不然我的小腿快让它给化了。”李岩龇牙咧嘴忍住痛嚷道,下面粘糊糊的,肯定是墨蛟的消化液,腐蚀性极强,再多耽搁一会儿,我恐怕就成了大唐一个有名的残废青年。
得赶紧,冷霜儿到底是久经杀阵,一眼就盯住了墨蛟咽喉下那块被撕破的血肉,浪刃一翻,戮了进去,先往上猛挑,墨蛟那处最是薄弱,一下子被挑开一个尺把长的大口子,冰冰凉凉的蛟血猛地喷了出来,溅了冷霜儿她一脸一身。
墨蛟像马达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尾巴被龙种骢驹拉得笔直,要不然它临死的挣扎,也会让李岩进了蛇腹,就算活过来,脸上,皮肤也会被消化液腐蚀,毁容破相,还泡个什么妞。
“用浪刃往下剖开蛇腹。”李岩的声音依然镇定,既然好歹不死,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下面的事就没那么好怕了。
墨蛟下面可不是那么好剖,锋利的浪刃名刀,割了好久,才割开一尺来长,龙种骢驹的咬合力也是惊人。
“哎哟!”李岩在蛟口中痛得叫出声来。
浪刃剧毒,冷霜儿激灵灵打了个抖,会不会伤了李岩?那可是见血封喉。
李岩从墨蛟剖开的口子钻了出来,羽林亲卫围了过来,见他浑身浴着蛟血,一个血人儿似的,神采奕奕的,状若杀神,爆出震天的喝彩声:“小李节帅,斩杀蛟龙!小李节帅,斩杀蛟龙!”
龙种骢驹也纵声长啸,龙吟声直冲云霄,让匆匆赶来的信安王李祎看见了这一幕,心神震动,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拉杆子起义,有鱼腹丹书,篝火狐鸣的故事。汉高祖刘邦醉酒斩白蟒,大伙儿都传,说赤帝子斩白帝子,开两汉四百多年的基业。
太宗皇帝,当今皇帝,两位大唐明君都不是嫡长子,他们的勇力胆识冠绝诸皇子,得以继承帝位。
大唐皇子李岩,莫非天命神授,要继承这盛唐的基业?当然这也只在他心里打着转,皇帝现在春秋鼎盛,哪敢这样贸贸然说出来。
心里还念着浪刃刚才是否伤了李岩,冷霜儿急切询问:“浪刃伤到你了吗?”
一听这话,李岩醒悟过来,往下一瞧,下面的棉裤棉甲,被墨蛟消化液腐蚀得像叫花子一般,沾满了冰凉的蛟血,尤其是裤裆处,刚才被墨蛟腹内的倒刺豁开,烂了好大一个窟窿,小弟也受到虐待,破了皮肤,生死关头的紧张一过,自然就觉得疼。所以刚才叫出声来。
刚才浪刃就是没划伤我,它的毒也会通过蛟血传过来的!
207.植树造神
!新弄了三十个酒坛子。李岩暗地里派人四处去拨了一帜酒,就是灰鼠蛇,金环蛇,眼镜蛇,银环蛇、白花锦蛇,这几种蛇制成的五蛇胆酒,本来效果就佳,连胆带酒倒在三十个酒坛子里。将蛟胆从大坛子捞出来。剪开。蛟胆汁倒了一半,留着自个,儿享用,另一半分到三十个酒坛子里去。制成上等的蛟胆酒,送皇帝送长辈,逢年过节,来往应酬,不然那里够送人?
真正的宝贝是那身蛟皮,刀砍不进,水火不浸,军匠们按李岩的授意,按照展示肌肉美感的罗马胸甲式样,弄了八套墨蛟甲出来。四套由墨蛟背脊黑色的鳞甲制成。防护的功效最好,三四十步远的连弩楞是没射穿它,四套由墨蛟腹部浅灰色的鳞甲制成,胜在细软轻便。
这几套蛟皮甲。图的就是重量轻,舒适透气,居家上朝穿戴方便,不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不过防护力,还是不能赶上河西军用水力锻锤秘密锻造的弧形板甲。那个由弧形钢铁片围成的罐头。造型酷,重量也不轻。
献给皇帝两套墨蛟甲,一黑一灰,送给高力士一套黑的,冷霜儿一套浅灰色的墨蛟甲,李岩自己也弄了两套,一套黑的,一套灰的,不是说有个换洗的,而是两套墨蛟甲不同场合穿戴,显得咱也不寒酸。
当潮湿温暖的南风吹过青海湖,残雪还未完全消融,但已有嫩绿的草芽儿冒出来,成了片。远远望去,像块浅绿的绒毯,让人眼睛舒服。
注入青海湖最大的布哈河,河口阳坡处,一千多名吐谷浑部民,河西军手拿稿头铁锹。背着树苗,正在等待着两节帅李岩的到来。
来了,河西、陇右两镇节帅李岩,头戴银色蛟角盔,头盔前面是蛟浮雕,看着狰狞威风,身着黑色墨蛟胸甲,两肩银色蛟头披膊,蛟头吐出下层黑色的墨蛟甲,墨蛟皮护腕,一条银色蛟的灰鳞腰带,及膝的战裙小腿缚扎着墨蛟防护吊腿。
身上的墨蛟甲是他亲手斩杀的蛟龙,这样的银黑色系再配上红得似火的一裘披风,胯下是青海湖传说中的龙种驰驹,高大神骏,站在前面的人群,还能清楚地看见龙种聪驹的肉鬃麟腮。
小李节帅,神一样的人物!
一龙种驰驹这样的神物。都甘愿成为小李节帅的坐骑,周围激动的人群高呼着:“小李节帅。小李节帅!”跪倒了一大片。小李节帅身后。十六匹骏健善驰的青海驰,拉着一棵高三丈的常绿乔木,生有刺叶与鳞叶,根部带着一大团土,这是一棵壮龄的祁连圆拍,从龙驹岛千辛万苦移植过来的。
布哈河口阳坡处,早就挖好了一个树冠大小相近的深坑,冷霜儿带着羽林亲卫一早就在这儿。做好了准备工作。
河西节帅李岩亲自动手。将这棵祁连圆拍放入坑中,扶正,然后与冷霜儿和羽林亲卫一道加土,边加土边把土踩实。
“种植树木,得在树干周围适当多加些土,否则下一步浇水就会形成一个大坑,围着树用土培成一个圆形土坝,便于浇水时才能蓄住说起这个。李岩挺在行的,谁叫他前世学的是园林。
圆形土坝培好。大桶的定根水浇了下去,李岩又在土坝内铺上了一层枯叶,作用是防止水分蒸,屏蔽杂草生长。
周围的人群在河西军各级监军的指导下,忙忙碌碌地挥稿不止,种村不缀。
一名吐谷浑牧民脸上带着敬畏的神色,栽下棵小云朽,边踏紧边加泥土,慕容兮兮过来指点道:“加了一半土以后,还得把树苗向上微微提一下,这样能保证树根全部朝下。”
那名吐谷浑牧民不解问道:“为什么要踩实泥土呢?”
想起小李节帅说的。慕容兮兮甜甜笑道:“不要让土中留有空气,这样才能保证树苗将来能扎根。
“西吐谷浑的部民们,能挨着小李节帅的神树种树,那是我们的福气,植树积福。谁家添丁加口,婚丧嫁娶,都可以在三月三这天来种棵树,树木象征生命。怀念亲人,种下去后得用心照料,施肥浇水,像照料亲人一般,李节帅得到神谕,砍伐树木,谁就会受到诅吧”慕容兮兮口才伶俐,把李岩教她的说得神神秘秘,惹的周围拜神念佛的,诵声不绝。
李岩驻马高坡。沐浴着三月暖暖的阳光,宛如一尊神,眺望积雪逐渐消融的青海湖。露出碧澄的湖水,鱼群时时跃出水面,从南方回来的侯鸟,开始在湖光山色间翱翔。
百盟书
流经青海陇右的黄河两岸,流经河西戈壁的大小河流岸边,在三月三这天,官吏。军民,商旅,都为自己种下一棵祈福的树,以便能沾沾小李节帅的福气。据说他还会骑着龙种驰驹,身披墨蛟甲,巡视河西陇右河岸边每一棵树。
想到这儿。李岩嘴角浮出微笑,接下来,除了在河岸植树造林,还得在河岸五十步内种植紫花蓉:先整地,土地得平整,土块细碎,杂草除净,晒几天种,用背蓉根癌菌,制成菌液洒在种子上,充分搅拌,随拌随播”
帝都长安,三月三。上巳节,正走出游踏青的日子,朱雀大街上,绿树朱轮走钠车,男男女女呼朋了伴,三五成群,到曲江池边饮宴。一直要玩到日暮。醒醉喧哗,拱手道别,一付大唐盛世景象。
好消息伴着春风进入帝都长安,大唐河西陇右和朔方的联军占了星宿海,获得牛羊、骏马几万头。大唐军就地放牧,另一边正狭小李节帅的平边策,改建、扩建唐蕃古道上的军堡驿站,让高大坚实的军堡,深入高原,步步紧逼吐蕃邑逻些。
吐蕃闻讯大恐。邑逻些震动,奈何一时抽不出兵力,也没法抽,眼下是牛羊配种繁殖的季节,只得忍气吞声地派出求和使节。到了星宿海,就被大唐使节皇甫惟明挡了回去。
小李节帅说了。让吐蕃准备三万名和亲的少女,让金城公主前来议和,否者,大唐几支强军劲旅将会到逻些城下溜达溜达。
吐蕃赞普弃迭祖赞慌了神,一边应承下来,一边急调唐蕃边境的军队回师逻些,护卫邑,连雪山堡的悉诺部也放弃了甘泉水河谷,从柴达木盆地边缘报往逻些。
陇右军将被清洗的事。一直对前线封锁,皇甫惟明还蒙在鼓里,不过他也不笨,就在星宿海等着金城公主过来,商谈个大概,有了和谈成功的把握,才动身前往逻些。
208.天下人望
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前。
暖柔的春风似个画师,晕染出水岸边几团烟柳,桃花梨花次第开了,星星点点。簇簇片片,雀鸟也在枝头宛转鸣叫。鸣唱出流水般的春意来
勤政务本楼大殿上,朝廷一干重臣沐浴在暖柔的春风里,正瞧着河陇两镇节帅李岩派遣的使者向皇帝进献异宝。
李岩派出的使者正是羽林骑校尉高适,眉目轩朗,微黑的面孔带着一股子勃勃英气,举止沉稳,言辞清朗:“启奏圣人,小李节帅在青海湖的龙驹岛,帮助龙种驰驹斩杀墨蛟,青海之地的边民纷纷传言,妹面泥唇的吐蕃人就是墨蛟,吐蕃的气运被斩,从此大势已去,这是用墨蛟制成的皮甲,冬暖夏凉,刀枪不入,水火不浸,正是异宝,还有蛟胆酒二坛,蛟肉三百斤,青海湖所产的上品黄精五十斤,河西走廊所产的锁阳五十斤。
锁阳,又名不老药,味甘,性温,有壮阳之功,《中药志》说它的功效:补肾,滑肠,强腰膝。主治男子阳疾,女子不孕。锁阳野生于沙漠戈壁,零下力生长最宜。生长之处不积雪、地不冻,也是神奇之物。
近水楼台先得月小李节帅最近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担心蛟血给自己留下后患,那么多妻妾,把这个锁阳偶尔熬点粥喝,制成锁阳技蓉膏,三天两头润着肠胃,现在作为贡品献给皇帝,大得圣心。
皇帝李隆基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岩哥儿多孝顺,为自己在外开疆拓土,还不忘我的性福生活,联从在水一方可是选了好几名女子进宫,现在又送来这些天材地宝,让我益寿延年,性福永享。
朝中重臣眼睛瞪得溜圆,目光中充满了羡慕,龙种聪驹也现了世,那个托盘上就是帝都长安传得沸沸扬扬的墨蛟甲么?蛟胆酒,蛟龙肉,自己是没那口福,只有皇帝可以享用。
高适腰板儿挂得笔直,朗声奏道:“小李节帅在河陇之地,大力推行圣人的国莱,退耕还林,退耕还草,恢复植被,封沙固土,圣人功在当朝,利在千秋,正应了古语。圣人出则黄河清,太守廉则越石见。小李节帅奏请圣人,请派道家的上清玄都大洞三景师玉真公主,各地佛门的大德高僧,前往河陇之地赐福。”
天下佛道两宗,为黄河两岸。河西走廊植树造林,种植荐赐福,引得天下官吏百姓趋之若骜,恢复植被,保持水土,自己就是这让黄河变清的圣人了!考虑许久的事终于下了决心,封王件节,让李岩主掌大唐西北军事。
皇帝李隆基情绪激动,从雕龙胡床上站了起来,朗声道:“大唐皇子,两镇节度使李岩为国事操劳。挥师弃海,一举解决唐蕃百年边患,现在又治理黄河,谋千秋之业,一直还未正式接受朝廷的封拜,他的奏章中不是有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志向吗?联封大唐皇子李岩为伏波王,允其开府天波府,置属官,皇兄宁王宪,代联前往封拜,同时传旨玄都大洞三景师玉真公主,让她前往河陇之地赐福。”
满朝重臣一听,齐齐躬身道贺。心丰震骇,已是波涛汹涌,皇子李岩,凭借大胜吐蕃,擒获胡酋。占据青海之地的赫赫武功,未满十八,已拜封为大唐伏波王,两镇节度使。允其开府建牙,跟本朝太宗皇帝,开天策府,主掌大唐的军事行动何其相似,皇帝的恩宠,哪个皇子能及?
大唐卑都长安,又会为伏波王掀起开河西陇右的热潮!
惜别怀远,就在柳色青青,柔枝依依的长安消桥。
几个羽林武学生和白衣士子勒马书记缰,意气飞扬,在马上与友人拱手作揖,哪有下马吹横笛,愁杀行客人的别情离愁。
“张巡,一路走好,到了河西,记得给我来信。”少年杜甫心里装满了愕怅,柳枝难牵行客的衣衫,只有折柳相送,道声祝福。
“杜甫,你不随我去投考设在河西的羽林武学?”张巡极重情义,还在劝说少年。
你怎知我心慕佳人,念念不忘。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嫩骨肉匀。已请求父亲。央人到平康里,工部员外郎杨玄琰府上去提亲了,杜甫摇了摇头,折了一段柳枝。不知道该不该挽成圈儿,送给张巡。
“走了,张巡,宁王和玉真公主的车驾已经启程,我们得先一步赶往陇右,伏波王正在各处巡视种植树造林的事。”相貌堂堂的杨创不耐烦地催促道,他花了不少心思打探伏波王李岩与杨府的关系,花了不少积蓄,好不容易央求杨花花替他写了封引荐书。
伏波王风流多情,杨氏姐妹生得花容月貌,柔媚温婉,定会嫁入伏波王府做个王妃,这一点杨利看出来了。
伏波王在河陇之地开府建牙。自任僚属,权势地位远在朔方节度使,信安王李祎之上。
到天波府去混个前程,杨钊的心炽热起来,再经田承嗣,张巡一番撺掇,有了未来王妃杨花花的引荐信,更是自信满满。
十日后,…沁氟州。丝路驿道上。南来北往的商旅络绎不绝。支浩略淡糊的车队充塞了道路,没多久,车队停了下来,打探来的消息说前面有个水坑。的填满了才能前行。
这边有到河西投军的四位健儿,一骑双马,正是杨钊,田承嗣,封常清。张巡等四人,他们皱起眉头,却不敢喝骂要车队让行,车队打着御酒商行的旗号,那可是伏波王名下的产业。
四位健儿之中,杨利相貌堂堂,能言善辩,也容易与人沟通,他纵马上前。寻着了商队的管事,拱手作揖。问道:“在下是伏波王的亲戚。有封前行,管事可否行个方便。”
那管事正是康雪儿的哥哥,粟特胡商康火居,扭头瞧见几位年青健儿。俱是一身简洁干练的羽林武学立领军装,携弓带刀,英气勃勃,客气回道:“在下康火居,不知你是伏波王的一?”
瞧着地上压深深的车辙印,杨钊心里很是羡慕,这一趟走下来,伏波王不知有多少银钱进帐,要是让我给王府理婶”正走神,听见康火居客气地询问,杨创亲热地道:“在下杨创,平康里与伏波王府比邻而居的。工部员外郎杨府,康管事,现在这丝路好走吗?你们不会是拉的御酒吧?”
杨钊这话说得也模棱两可。暗想。一个小小的商队管事,能清楚两府的关系。
微微一笑,伏波王与杨府的关系。康火居多少也知道一些,也不揭破他,点了点头道:“除了御酒,还有丝绸,瓷器,茶叶等。”
大唐的御酒,水泥等军事物资,已在河西悄悄生产了,这个康火居可不能说,他脸上洋漆着自信的神采:“自打伏波王在大斗拔谷围歼了十几万吐蕃军,玉门军使杜希望以弱胜强,大败吐蕃名将悉诺禄恭逻。河西军名头就威震丝路。丝路恢复了畅通,西域各国不说了,就连突厥。葛禄逻,这样强横的马背民族。对大唐的商队也客气得很。”
田承嗣在旁听了这几句话,点头称是。他出身安西将门,自然明白。吐蕃是丝绸之路上的霸话耍横耍惯了。丝路诸胡谁与他们没有仇恨。现在大唐伏波王狠狠揍了吐蕃一顿,人人拍手称快。
见车队阻塞了道路,一时也走不过去。封常清与张巡牵马到了路边。听田队地头几个歇息的农夫交谈。
“伏波王可真的会打仗,从秦州招募的羽林骑没一个阵亡的,我家那二小子来信说的,舟亡极少。”脸上满是羽誓的壮年农夫道。
旁边一个农夫用羡慕的口气恭维道:子被选入羽林骑,现在凭战功迁为队正,用送到羽林武学去了。在河西分田分老婆,你就等着抱孙,子,当老爷吧,我家那楞小子等春耕过了,也让他到河西去谋个前程。到时让你家二小子照应他点。”
“都是乡里乡亲的,一定,一定。”那农夫满是沟3的脸上放着光。笑得见牙不见眼。
“几位老丈有礼了,伏波王在黄河两岸。河西走廊大力推广植树造林。种植蓉,会不会劳民伤财,你们熟悉农事,觉得怎么样?”张巡还是个愣头青,也不避讳,直接问道。
农夫们都淳朴,没人责怪他说伏波王所为劳民伤财,沟壑脸农夫接过话头:“植树造林我不太懂,不过二小子来信。让我在河边种几棵,说是为全家祈福,我便种了,施肥浇水照看得也殷勤,种植蓉可是好事。农诱说:一亩背荐三亩田,连种三年劲不散,种苟荷省事。见效”
说到这儿,沟壑脸农夫顿住了,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家里有积蓄子也存了不少军饷,将那几块河滩地买了,多填点土,将地势增高,全种上前蓉,让老婆多喂些猪羊。
封常清一直注意倾听,见那几位农夫散去,拉过张巡,悄声道:“伏波王奖励耕织,移民屯田,其实二年前就在进行了,军神堂专门学习过。洛阳太平道牵连了一两万人。全流放到广州去了,伏波王为改造太平道信徒,拿出银钱,组织农庄,种植一年三熟的占城稻,你没觉帝都今年的米价更低了吗?全是南方过来的稻米
一脸的惊愕,张巡听了这个”嘴张的大大的,声音颇大:“伏波王在南方组织农庄,种植一年三熟的占城稻?为何这件事,在《两京逸闻》上没有看见过?”
此时,水坑已贝填满,车队已经起行。从他们身边走过几名牵马骑骡的道姑,中间一位戴风帽,遮住面容的年轻道姑忍不住说了几句:“此事不假,我们从广州来,伏波王推广种植占城稻,在岭南去年就已成功,现在岭南道,江南道各地大规模推广种植,恐怕天下人都吃上占城稻,才会知道大唐的太平盛世,伏波王耗尽了多少心力?”
待张巡循声望过去,只见那名道姑身姿窈窕,背影清丽,骑骡渐渐远去。
不满十八岁的伏波王,文治武功,他的传奇人生心口少故事?
聪敏好学,博览群书。落笔成章的南阳士子张巡翻身上马,望着前方的山”道路,那片云彩之下,就是陇右的黄河九曲吗?他的胸口起伏不定,眼神灼热明亮,大唐伏波王,这个英雄人物,自己能追随他的左右吗?
杨钊后悔了,跟着这几位疯子一路狂奔远赴河西汉阳堡。
封常清生得丑陋,因为伏波王的举荐,进了羽林武学,选入军神堂,感恩戴德,进而狂热地崇拜起伏波王。
不知是吃了什么药。张巡也变得跟封常清一样狂热,一路上,两人只要得了闲便开始讨论兵法,那股热烈劲儿,真让人受不了。要不是赶路赶得急,没准会抵足而眠。谈到天亮,田承嗣估计看着军神堂弟子眼热,也加入了讨论,他出自安西将门,耳闻目染,对安西四镇的军情地理比较熟悉,让封常清、张巡眼界大开,长了不少见识。
他们三人一时兴起,竟然把行路当成了千里奇袭的演练,过兰州,北渡黄河,进入了河西走廊,这三人互不服输,暗地较劲,马不停蹄跑得欢,浑没有顾及到只想到河西升官财的杨钊,一路风餐露宿,把他这个相貌堂堂的长征健儿生生拖成了面黄肌瘦的病秧子。
这天,四人骑着马进了河西走廊,就觉得有些不一样,祁连山的雪水消融,汇成大大小小的河流。在阳光下如同歌姬舞动的披帛,弯曲悠长,远远望去,河岸边有成片泛着新绿的果林,看得出俱是新栽不足月余的树苗,去年种植的蓉已经成了紫色花海,大群的蜂蝶编跹,闹出丝路上一派盎然的春意,这还是河西吗,仿佛走到了江南?
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伏波王李岩不是一直忙于战事吗?他有时冉理政治民?
张巡暗暗好奇,他不知道,前任的河西节度使张九龄为人清廉刚。直,在赴任路上,在李岩耳边像个唐僧似的念叨,李岩忍受不了他的折磨,又不集冲他火,老丈人是不能得罪的,只好平心静气与他交谈,将前世下乡搞的调研拿集来探讨,如何组织农庄,找钱庄借钱,因地制宜,展特色农业。永穆山庄的成功也在那儿摆着,把自诩才高的张九龄说得不吱声了,还真是不容易。到了河西,军事全交给李岩,民政张九龄当仁不让。一手抓了,疏俊河道,防沙固土,种植蒂,奖励耕牧,整天在河西的河岸戈壁的转悠,比李岩还要忙累,这可比在朝廷勾心斗角强。
过了凉州,到了甘州地界,就见到了远处雪山皑皑,近处湖泊河流纵横的塞外江南景色,四人无心观赏风景,赶着报到,决定不进甘州,直接去了大马营草滩的汉阳堡。
四人驻马高岗,远远望去,擂圆形的汉阳堡宛如一只伸张四肢的乌龟,每道城门都修了外凸的瓮城,高高的碉楼像值守的大唐军士,瓦立在蓝天白云之下,守卫着这片洒满繁星般花朵的草滩。
封常清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马鞭前指:“看见没有,伏波王的守城战法,把城墙,碉楼。里坊巷道视为地理,提前疏散那个区域的百姓,先处战地,将敌军诱进来打,哈城之战,千里镜早将吐蕃军的调动瞧个一清而楚
张巡在四人中悟性最高,瞧着天空的飞鸟白云,忽聚忽散,心有所得:“用兵之法,云合鸟散。变态百出,伏波王用兵,不是墨守成规,不依古法,而是守中有攻。以攻代守,以麻痹和诱敌为手段。出其不意地进行设陷,偷袭,反攻。以此达到攻守的目的
这番话把封常清听的暗暗吃了一惊,瞧着张巡的目光已大不一样,赞赏中带着惊奇之色,这样的聪颖少年如果不入羽林武学,简直是太可惜了。
四人在开满紫花蓉的河边下了马,洗去脸上的疲累和旅途的风尘,恢复了精气神儿,这才呼了口气。信马由缰。向汉阳堡缓驰过去。
到了城门口,不禁吓了一跳,嚯,好长一条的队伍,四人牵着马随着队伍缓缓前行,前后一瞧。多是年轻的面孔,一张张脸上满满都是建功立业的憧憬,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大唐各地来投羽林武学的。
西京长安,东都洛阳。河西汉阳堡都设有羽林武学,按正规的程序,在长安洛阳学习一年,优异者远赴河西,在边疆中实习一年,调入边军听用。眼下河西陇右青海之地移民屯边,大唐军在星宿海集结,眼看战事又起,长安洛阳的羽林武学生只要开了学籍证明,有教习的举荐书,就可自行赶赴河西汉阳堡。其它道州也设有羽林武学的招募点,由一些伤残的河西军老卒管理。所以,有志建功立业的良家子冲着大唐伏波王的名望,从四面八方聚拢到这河西汉阳堡,应募长征健儿。
跟随伏波王东征西讨。为大唐开疆扩土,将这一腔子热血洒在边庭!
211.蜜口蛇心
火马进了汉阳堡,李岩将玉真公主暂时耍置在天波府私院子,送她到房中。与她一番亲热之后,才温柔款款道:“玉真公主,让上那听涛观就是为你和永穆姐姐准备的,待过些日子你才搬去听涛观,这几日我得陪着你到丝路上为植树造林赐福,那可是正事。”
“嗯!”玉真公主低下头,有些不胜凉风的娇羞,细声若蚊:“我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叫我的闺名,持盈”
天波府还有一堆儿公事等着伏波王李岩去办,今日见好就收,不宜与她在这儿缠绵。李岩告辞离开,玉真公主瞧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无端生出许多牵挂。芳心如乱麻一般,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到了节堂,刚刚坐下,星宿海前线来人禀报:“议和的兵部郎中皇甫惟明,在伏波王的严令之下,已经动身前往逻些和谈去了。”
坐在黑漆翘头案后,伏波王李岩沉稳地点了点头:“嗯,眼下暮春,青藏高原的积雪才开始消融,这个时节正是他们畜牲繁殖的时候,召集军队,还腾不出手来,传令,让铁刃城的左威卫将军哥舒翰,率五千铁刃军,挥师高原,到星宿海参战。”
铁刃城就是青海南山山口,依山而建的军城,哥舒翰因功升为左威卫将军,铁刃军使。天波府从事中郎等要职,攒着劲儿在铁刃城操军演武,这下磨好的刀刃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五千铁刃军。秘密配备了天波府新研制出来的武器,操练得纯熟,吐蕃军等着好果子吃吧。
右威卫将军。天波府司马郭子仪在旁感到惊异,脱口相问:“皇甫惟明才去逻些和议。我军向逻些推进,不是要害了朝廷使节的性命吗?
一月前,我还去信好言劝慰皇甫维明,叫他好好谈,狮子大开口,为大唐多争取些条件,他从星宿海动身已有十来天了,使节团的作用,就是麻痹吐蕃。为大唐军在星宿海改建城堡,建立烽缝赢得点时间。
皇甫惟明这样的国贼,本来就是枚弃子,现在卖了他,又有什么不
以?
天波府主薄高适目光中也是迷惘,他却不吭声。李岩一脸肃然,语重心长道:“郭司马,高主薄,卫国公李靖大败突厥,领利可汗派使入朝请罪,请求内附,其实他想芶延残喘,待草青马肥之时,逃到大漠以北,以后再卷土重来。太宗皇帝派鸿驴卿唐俭等前去安抚,唐俭前脚走了,后脚卫国公李靖率兵抵达白道,与李绩谋议进军,突袭领利可汗的牙帐,一举灭了东突厥。”
瞧着郭子仪,高适埋头深思的样子,李岩知道他们都是忠信之士,继续道:“对吐蕃蛮子,不能等它缓过劲来,打蛇不死,反被蛇咬,收拾了吐蕃蛮子,大唐西疾的事也就迎刃而解了,要不然他们随时从高原下来,像山匪一般。哼,皇甫惟明陷害河西军罪证确凿,他能为国尽忠,还能保全妻儿,也算是个好结局。”
是这个道理,郭子仪与高适相视一笑,齐声道:“多谢伏波王指。
“郭司马。甭那么客气,我们到作战室,瞧瞧都虞侯们弄的战事推演。”李岩态度随和亲切,在几个心腹面前,跟封王前没什么两样。
虞侯,隋朝为东宫禁卫官,掌侦察、巡逻。唐朝后期,藩镇以亲信武官为都虞侯。虞侯,为军中执法的长官。
都虞侯,军虞侯,营虞侯,团虞侯,四级虞侯,这是伏波王李岩在军中推行的参谋机制,目的是培养后备人才,冷锋寒,骨力裴罗等被选调入都虞侯,最近封常清,张巡以亲卫的身份悄悄参与了战事推演。
忙到黄昏。暮色渐起,李岩才回到后院,进了书房,刚出浴的冷霜儿端了壶茶进来。
李岩坐在书桌后,轻轻拉过她,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柔声问道:“这几日还泛酸呕吐不?你就在府中多休息段时间,就不要跟我东奔西跑。
怀了孕的女人头三个月尽量少行床榻之事,自己贪花好色,怎能忍受得住?张若兰回到凉州,等着大婚。慕容兮兮暂时留在高原,带领吐谷浑种植油菜花与背荷,连康雪儿也在甘州操持丝路商事,李岩身边除了冷霜儿,连个侍女都没有,这段时间真是寂寞似雪。
与玉真公主在外面找机会鬼混,李岩闷闷想到,就是千年过后,男人在外逢场作戏。有几全忠于自己的女人?
冷霜儿轻抚自己的小腹,脸上泛出淡淡的母性光辉,忽然想起一事:“悉诺禄恭逻从雪山堡撤军前,强袭交河堡。抢了不少军粮牛羊,交河堡被破,忍卫四处搜寻,没有找着镇将王准的尸。”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王准那厮,难道有九条命,这样也弄不死他?李岩淡淡道:“叫忍卫到帝都长安去搜寻,现他回去,立刻来禀报
冷霜儿点了点头,烛光下,李岩瞧她美人新浴,局目如画,身姿动人,一把将她抱起。偻里面房间的床榻走去。
书房门外。响起了砌们的声音!”伏你有封家信”家信早一刻晚一亥看又有何妨,偏生要在紧要关头来什么劳什子家信,李岩正要叱喝,冷霜儿已捂住他的嘴,身子滑溜下来,温柔款款道:“看看吧。别是永穆姐姐来的。”
家有贤妻,只能暂时压下小腹间那团火,李岩转身坐到书桌前,拿起一份公文。冷霜儿也站在一旁为他磨墨。
呻了口茶,李岩才沉声吩咐道:“拿进来吧!”
杨钊躬身进来。毕恭毕敬递上那封杨花花给他写的举荐信,李岩接过书信,拆开细阅。
杨创偷偷观察着伏波王李岩,见他起初神色平静,渐渐露出笑容,心中一宽,杨花花这封信果然有用,趁李岩不注意,眼睛不安分起来,瞥了几眼冷霜儿。艳羡不已,伏波王身边美女如云,据说这位冷校尉武艺不凡,瞧她生的星眸皓齿,婀娜小蛮”
杨花花也到了豆蔫梢头二月初的年龄,正是花样年华,青春慕艾,信中流露出一份浓浓的相思之情,信的末尾对她这位族兄赞赏有加,大力举荐,要他好好照看一番。
后面这几句话其实都是杨创的意思,未免吹嘘了几句,惹得李岩生疑,视线从信纸了落到杨钊脸上,才现他的目光不对。
杨创这个狗东西,竟然色胆包天,肆无忌惮盯着霜儿乱瞧,先前揩玉真公主的油不算。色心不改,他倒是见缝插针,有机会就上,看来白天齐宝给他的教刮恐怕还不够。
杨创生的相貌堂堂,口齿伶俐,杨花花这么卖劲地帮他。莫非与他有染?前世看过史书,也说杨钊靠勾搭上键国夫人杨花花,得到杨氏姐妹的举荐。蝇营狗芶,才爬到宰相之位。
原来我还想好好用一下他精于筹算的本事,管今后勤军需什么的,李岩轻轻咳了一声,等杨钊注目过来,神态亲切:“杨钊,我对你们都很重视,像你仪表不凡,能言善辩,可先做个正八品天波府典签,掌管导引宾客之事。但你没军功,不能服众,日后升迁起来也难,这样
伏波王有意提拔自己,杨钊面上沉静,心里却乐开了,还是杨花花的举荐书有用。看我做了天波府典签之后,亲卫校尉齐宝还敢对我吆五喝六,可正八品的官职也低了点”杨利脑子中转动念头,巴巴地等着李岩下面的话。
“听封常清说你精于筹算。那日你的应对也不错。就是做个正六品的仓曹参军也可以李岩目光如炬,望着杨创。
生我者父母也,我也闹不清,自己是不是张易之的私生子。知我者,伏波王也。他把我的优点瞧得一清二楚,缺点咱也没有,伏波王对我印象这么好。杨钊早晚会飞黄腾达,杨利的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杨创。大唐与吐蕃会战星宿海,这场大战你们算赶上了,估计西北数年不会有战事,积耸军功,回府才好提拔你们。你可愿意去?”伏波王带着殷殷关切之意,为杨钊筹划起未来。
上战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是要死人的。杨利只犹豫了片刻,立刻跪倒在的:“杨钊蒙伏波王错爱,愿意上阵杀胡,为国尽忠!”
李岩亲自扶起了他,语气诚恳:“你们放心去,我会给哥舒将军专门打个招呼。要他照应一二,你是我的亲戚嘛!”
杨创起身。感动得热泪盈眶,当下告辞离开,赶着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封常清,田承嗣他们丹个。
杨创走后。冷霜儿瞧着他的背影离开了院子,关上:“这人虽然毕恭毕敬站在那儿,眼神却一直不规矩,内心不诚实。伏波王也要用这种人?”
几个未婚妻子中,永穆公主真诚善良,张若兰品性端直,被他父亲召回良州。学习温良恭俭让去了,冷霜儿女盗出身,本领高不说,对于人心险恶也看得清楚,李岩有意让她负责忍卫,监控属下。
“这人是留不得的,他哄骗杨花花写举荐信,一门心思往上爬,看着像条忠狗。其实是只白眼狼。
一阵夜风穿过碧纱窗,摇乱了烛光,映着李岩的脸,忽明忽暗。
“那就让忍卫除掉他?”冷霜儿行事果决,“腾”地站起。
“他恶形未现。恶名未彰,无故杀之,容易让人胆寒,就像王准一样,杀了他倒也痛快,恐怕留下的后患更大,就派两名忍卫,去战场上盯着他,插枝羽箭补个刀什么的就行,他死了,还能落下个烈士的名声。”李岩吩咐完这几句,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什么。
左威卫郎将王忠嗣,你与太子,忠王李亨等一同在宫中长大,兄弟情深,这次星宿海大战,你也可能中枝带毒的流矢,不治而亡,谁知道呢?
冷霜儿火热的身子已贴了过幕,温柔道:“岩哥儿,我要你抱我上床。”
风动,烛摇。夜凉似水,书房内室,一室春光缱绻。
唐蕃边境。六自上旬的晏宿海。
左威卫将军哥舒翰,在一群河西军将的簇拥下,沿冯高坡。远眺星罗棋布的湖泊,在阳米下熠熠闪光,宛那片繁星。
雄毅高大的左威卫郎将王忠嗣。用马鞭指着下面的地形:“星宿海是一个狭长的盆地,东西长六十多里,南北宽二十多里。黄河之水行进至此,因地势平缓。河面骤然展宽,流变缓。形成数以百计的湖泊,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此地道路难行,不利骑战,不利通行。”
身处战地,先把附近的地形勘验清楚,这几乎成了河西军雷打不动的传统,哥舒翰率五千铁刃军。星夜兼程,来到星宿海。连威远堡也未进,威远堡,就是以前的玛多古渡,就来勘验地形,让王忠嗣着实佩服,伏波王带出的军将,质素果然高。
回城一路缓驰,哥舒翰与王忠嗣并马而行,随意问道:“王郎将率军沿唐番古道跃进几百里,奇袭星宿海,功劳不为何得不到升迁?”
我率五千军横扫星宿海,大掠牛羊骏马十余万头,救回的汉人也有数万人,吐蕃奴隶和女子也不少。为何没有我的升迁?王忠嗣一愣,还未开口,听见哥舒翰轻声道:“皇甫惟明与吐蕃勾结,陷害河西军的案子翻了,也牵涉到你,伏波王暂时保下了你,如何选择,你自个儿拿主意吧,兄弟!”
皇甫惟明那卓我没有参与。就想尽个大唐军将的本分,强袭大非岭我不是冒死轻生,突破大非岭后驰援哈城,伏波王李岩现在开始秋后算账,王忠嗣沉默不语,脸上的线条宛如石刻出来的一般,将视线投到远处,黄河流经扎陵湖,一半清澈碧绿,另一半微微白,泾谓分明。
耳边传来哥舒翰的叹息声:“唉,你在宫中长大,与太子亲近,伏波王会放心身边有头猛虎?你如真心投效,可上奏折弹劾皇甫惟明,将他的丑行揭露出来,日后的天波府的从事中郎,有你一个位置,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三日后,威远堡,军衙。
陇右的威成军。朔方精骑。河西的铁刃军。团校尉以上的将校济济一堂。
左威卫将军哥舒翰坐在帅案后。现在他的官衔最大,拥有五千铁刃军,战力最强,前两日,威成军,朔方精骑部分军校就被客客气气请到营中,观摩铁刃军的秘密武器,众将见后,莫不信心十足。
“现在兵部郎中皇甫惟明正与吐蕃和谈,正可麻痹敌军,我军以星宿海为桥头堡,沿着唐番古道,直取逻些,让每个吐蕃蛮子都记住大唐的军旗是红色的,大唐的横刀雪亮。”哥舒翰的底气很足,一上来就是猛攻,惹得这帮子饿狼般的大唐军将纷纷叫好。
左威卫郎将王忠嗣犹豫了好一会,咬牙道:“皇甫节帅还在逻些商谈和议,我们现在冒然出兵,岂不是置他于死地?”
“皇甫惟明能为国死在逻些,也是他的幸事,要不然勾结吐蕃,陷害河西军的罪名至少让他诛三族。你们也要想清楚,现在伏波王掌西北诸镇军事,要是违令不遵,嘿嘿,兄弟们,别怪哥舒无情。”哥舒翰脸沉似水,眼睛像刀子一般扫过众将。
陇右军左营指挥使愤愤不平。挺身而出:“伏波王分明是排除异己,这仗陇右军不打了,解甲归田,他能奈何我们?”
“左右将他拿下!不遵军令,动摇军心,拖出去砍了!”哥舒翰冷哼一声,拍案喝道。
王忠嗣大惊失色。拱手求情:“临战不斩大将,请哥舒将军饶了他一命,允许他戴罪立功。”
一个个陇右军的骄兵悍将,伏波王早有打算,还收拾不了你们?哥舒翰沉声下令:“伏波王有令。命陇右三千威成军作为先锋,强袭逻
停顿了一下,哥舒翰阴阴笑道:还给你川调宫猜图,都是陇右军的军校,有七八百人,这场大战他们能活下来,可以解甲归田,却不能升迁记功,战死有封赠追赏,逃跑,畏敌不前者,斩!”
左威卫郎将王忠嗣沉默不语。目光与哥舒朝狠狠地撞在一起,火星四溅。“哼”。了一声,掉头便走。
三千威成军,不听调遣,就让他们去送死,伏波王就是这个意思,现在吐蕃军主帅可是悉诺禄恭逻,调集了好几万吐蕃军,正在扎棱湖对面的玉树防守关隘,不好啃哪。
玉树,青藏高寒之地,吐蕃名将悉诺禄恭逻率领本部五千兵马,加上66续续从西”撤回来的三万吐蕃军,据守唐蕃古道的这处关隘,玉树堡,堪堪稳住了局势,与大唐军隔着黄河遥遥相对,阻挡了他们的进军路线。
几骑吐蕃哨骑在这高寒草原依然打马如飞,到了玉树集军衙前,滚鞍落马,不待通报,闯了进来,急急禀报:“大唐军打过黄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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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阵前除奸
审讯完两个唐军死士营军士,一个时辰后,吐蕃军开始有了动静,一队队吐蕃军缓缓策马出了大营,向左威卫郎将王忠嗣率领唐军前锋围了过去。
区区三千兵丐。便敢来碰吐蕃军,想要进军逻些?伏波王手段真黑,为排除异己,送了一道美味给吐蕃军打牙祭。
若胜,可打破吐蕃军的最近连续大败的心底恐慌,恢复他们的自信心,这么算来。吐蕃军占了大便宜。
那我就装作不知,与伏波王配合一下,吐蕃军太需要一次胜利了,悉诺禄恭逻在马上悄悄捏紧了拳头。
吐蕃哨骑往来不绝,不断将前方的军情传递过来,唐军就在原地列阵,摆出一副固守待援的架势。
“全军逼上去。哨骑将这方圆几里给我盯好了。严防大唐军驰援。”悉诺禄恭逻沉着下令。
这次是白天。以力胜巧,三万五千吐蕃军还胜不了三千大唐军么?我要全歼,一个也不能让他逃出去。
唐军大营。部分营帐被拆掉,唐军正紧张地布阵,校尉旅帅大声地吆喝:“列队,布阵,上箭张弩!”声音透出一股子急躁慌乱,全无平日的镇静自若。
前面两排弓弩手,其次是刀棒手,陌刀队,一千越骑藏在大营两翼,大营后面是扎棱湖,一番乱哄哄地总算是列好了阵。
马蹄敲打着大地,似密密敲响的鼓,落在杨钊心头,瞧着如潮头般卷来的吐蕃军。杨钊握刀的手紧张得有些白,嗓子干干的,没有一点儿唾沫。
在天波府做亲卫的五兄弟刚到前线,全调到了威成军,自己和田承嗣两人被分到死士营,现在才明白,死士营全是陇右军清洗下来的军校,战场上的苦活累活全是他们的,昨晚被摸了哨,临时换了营指挥使,是个叫王准的镇将,据说在交河堡被吐蕃俘虏,割了几个吐蕃蛮子的人头,只身逃了回来,有勇有谋,带回吐蕃军的情报,他主动要求来这儿杀敌,说受了吐蕃军非人道的待遇,夜夜让他做新郎,他要让吐幕军明白,他的手中刀比身上的枪更厉害。
真他妈吃错药了,换了我杨钊,早用身上的枪代替手中刀戳向吐蕃女蛮子。
“兄弟们都是军中的前辈,到了死士营,只要这场仗打下来了,带着军功勋爵。回家搂老婆抱孩子去,大伙儿放心,今天只是据寨死守,不用冲锋陷阵。都听我的号令行事。”王准扯着粗哑的嗓子,大声地鼓舞着死士营的士气。
杨钊那小子在天波府不规矩,被齐宝打过,被配到死士营,自己跟他走得近。也受了株连,田承嗣脸上阴沉沉的。心里一个劲儿暗叫到霉,得立点功。早日离开这儿。
田承嗣眼光扫过同来的几名年轻军士,说来也怪。他们的话不多,脸上似乎很轻松。一付惯经杀阵的摸样。
既然到了死士营,断不能像杨钊这般一付软骨头。还没开打就吓成了一个小白脸。说不得,老子也要割几颗吐蕃军的人头,田承嗣嘴角浮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弩手,前方车步处,放!”镇将王准嘶吼的声音有些沙哑。
平射而出的弩矢像道疾风刮过,穿透了吐蕃骑阵,翻起片片红色的血浪。
可惜威成军的弩箭射出这一轮后,踏机上弦得忙乎好一阵,他们没有诸葛连弩,跟着退了下来。
来了,吐蕃蛮子根本无视前面的障碍,就这么直直地冲撞过来?陷马坑。铁蒺藜。只是让他们度稍稍减缓。
“弓手准备。前方六十步处,放!”镇将王准的声音再次在战场上吼了出来。
不足千人的死士营,射出的羽箭瞬间遮住了天空,像阵急雨般淋。
吐蕃军中箭落马一大片,但他们仿佛就是肉盾,不退,专为消耗唐军的箭矢而来。
几名吐蕃蛮子的战马将尖木桩撞得东倒西歪,一匹战马被斜着向前的尖木桩刺进胸膛,临死前哀鸣嘶叫,听着让人心里酸,那名勇悍的吐蕃百夫长像只苍鹰一样腾起,越过了几排尖木桩。冲上前来”田承嗣心都要跳出来,
吐蕃军的悍不畏死,那也瞧瞧我的,田承嗣提着根短柄狼牙棒,大步迎了上去。搂头便砸。
战场上想活的人就会死,想死的人反而能活。这是田承嗣他爹从小教导他的,他爹是安西副都护,以豪侠闻名。
杨钊战战挂兢地站起来,往前冲了两步,嘴一直紧闭着,瞧见一个。叶蕃蛮子四肢张开。合身扑了过来,死士营的刀枪也不慢,好几样戮在他的身上,可吐蕃蛮子临死前还带着笑容。
唐军死士的刀枪抽不出来,那名合身扑上的吐蕃蛮子,用血肉之躯为后面的吐蕃军赢得了时间,凶恶的吐蕃蛮子挥舞着刀棒涌了过来,刀砍棒砸,霎时掀翻了好几个唐军,血肉四处横飞。
一点儿碎肉落在杨钊脸上,他一下子懵了,丢下刀,掉头就往回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是伏波王的亲戚,还有大把的前程等着我,谁在这儿傻不楞登的拼老命。
几个跟他同来死士营的年轻军士,这时情势紧张,也没时间去管他,而是张开诸葛连
总算安全了。杨利松了口气,正盘算着,我得装着受伤,混过去,以后,,一头撞在镇将王准身上。
“往哪儿跑?临阵脱逃,斩!”我恨死这样的小白脸了,王准紧咬牙关,满是横肉的脸抖动着,搂头一刀劈了下去。
“我是伏波王的亲”话没说完,杨利的脑袋已滚到一边,身子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跑了几步才栽倒。
杀的就是你这样的小舅子,从地上捡起杨钊的头,王准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凶神恶煞喝道:“进者生,退者死,兄弟们,随我扑上去
王准带领一伙军士冲了过去,遏制了吐蕃军凶悍的扑营。
一千吐蕃勇士就这样彻底报销了,不过试出了威成军的强弱,前头的死士营全凭一股血气之勇在支撑,威成军似乎并没有配备连弩,得瞧瞧唐军的弩箭还有多少?悉诺禄恭逻心里盘算着,眼里射出冷酷的杀意,马鞭一指:“再上去三个千人队,左右各千人侧翼佯攻,正面强
唐军大营正中。竖着一个望楼,望楼上左威卫郎将王忠嗣正用千里镜瞻望敌情,刚才吐蕃军强攻,七八百的死士营折了一大半,那些陷马坑,尖木桩起的作用越来越不知他们还能抵挡住吐蕃军这次攻击吗?
要是吐蕃军全军突击过来,威成军能支撑到哥舒将军的援兵到来吗?
让左威卫郎将王忠嗣为难的是中军不能轻易行动。
“传下令去。准备一批刀棒手,阵地一旦被撕破,他们就给我填上,不得后退一步。牢牢地钉在那儿。”王忠嗣沉着下令。
望楼下,王忠嗣的亲卫,伏波王派来的监军监士都被召集起来,在这今生死存亡的关头,也没人勾心斗角,排除异己了。
“给我一柄重斧陌刀!”临时作为监士的李嗣业大声喀道。
“好汉子,生的一付好身板,给你柄重斧陌刀吧,待会可不能丢脸。”亲卫校尉笑着擂了他一拳。
李嗣业硬生生受了他那一拳,身板儿纹丝不动:“哪能呢?我的陌刀技可是伏波王的亲卫校尉齐宝教的,他还带我到吐蕃重囚营练过刀,一斧头劈下去,劈开吐蕃蛮子的脑袋跟劈柴禾似的,我们几位兄弟,封常清,张巡,都去重囚营杀人练过胆
扫了他们一眼,就连那个丑陋精瘦的瘸子,脸上轻松,眼里射出寒光,高大个“的话不假。那亲卫校尉生生打了个寒颤。
“高大个,叫什么名?你们几人领一队军士,准备着给我填上去。”亲卫校尉问道。取过一柄重斧陌刀,递给了他。
接过重斧陌刀,李嗣业像见着情人那样爱不释手,不迭声应道:“李嗣业,遵令”。
“封常清遵令!”封常清原地不动行了个羽林武学的军礼他腿不方便,担心亲卫校尉瞧见,不让他上去。
“张巡遵令!”张巡一脸都是激动,已经开始整队了。
三人接了这趟活。那叫一个开心,初次上阵就有五十名军士归自己管,怎么也要立点功。封常清叫张巡过来,三颗脑袋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了好一会儿。
李嗣业提着重斧陌刀,到了那群手下面前,都是临时召集的军士,他存心让他们在那儿站了好一阵,一个个腰背笔挺,丝毫也没见松懈下来,威成军军纪严明。果然名不虚传。
“待会儿我冲在最前面,膀粗腰圆有把子力气的,提着狼牙棒跟着我,中间就是弓弩手。由张巡指挥,封常清辅助,刀棒手护住两翼。李嗣业正在那儿调遣,听见亲卫校尉的吼声:“死士营挡不住了,随我填上去。”
李嗣业虎吼一声。已提着重斧陌刀冲上去了,后面忙坏了张巡、封常清两个,大声招呼道:“注意队形,狼牙棒的力士跟上去,两翼保护。”
死士营阵地。剩下的百多名军士聚成一堆,田承嗣躲在王准身后,眼疾手快,朝一个挥舞藏刀冲上来的吐蕃蛮子就是一刀,竟将他的肠子拖了一地。
狼牙棒挥舞起来太重,这会儿田承嗣力气快要耗尽,只得用这种阴招杀敌,所幸这百多名军士中间还有几具诸葛连弩,哪儿危险,就对着哪儿一通攒射。
李嗣业人高腿长。冲到前面,对准一个吐蕃百夫长的脑袋就是一斧头。
擒贼先擒王!
那个脑袋就像个西瓜一样被劈成两半,吐蕃军的气焰顿时被他劈了。
田承嗣瞧见了威风凛凛的李嗣业,心里一松,高声招呼道:“到底是兄弟,都上来了!”
封常清扣动连弩的扳机,沉产应道:“我们兄弟同来同回,不能撂下一人。”
瞧不出张巡一个读书士子,见了吐蕃蛮子,兴奋得就跟疯了一般,大呼酣战,手上的横刀也不慢,这会儿指挥弓弩手的到是封常清。
望着唐军源源不断地从阵地涌出来,箭矢却是稀稀拉拉,悉诺禄恭逻的心定了不少,扭头瞧了瞧太阳,心里盘算着,再这么耽搁下去,战事又要被拖到天黑,那就不好办了。
万一又像上次在昌马盆地,生出什么变化,还是战决,在黄心渐咕束战斗。悉诺禄恭逻拔出刀。向前指!”今军卑令川陛叭冲杀过去,一举荡平唐军营寨
雄浑苍凉的牛角号响起,数万骑吐蕃大军像洪水般卷了过来,到了两箭之地,开始加。
悉诺禄恭逻太狡猾了。折损了两三千吐蕃军,才咬勾。王忠嗣站在望楼上,放下千里镜,声音里掩饰不住喜悦:“传令,连弩车准备射,重甲陌刀手护住两翼。”
大营中间,七八顶营帐瞬间被拉开,露出两百辆连弩车,手推的独轮车为基座,上面固定着一具小型三槽床弩,弩臂是反曲弓臂,床弩旁边有一个带手柄的小滑轮组,连接扣弓弦的牙。
一辆连弩车共有五名军士,右边的军士装箭,左边的军士摇动手柄。后面一名负责瞄准,剩下两名军士充任后备,忙着搬运箭矢,全是哥舒翰带来的铁刃军,忙而不乱,个个练有素。
连弩车威力远在诸葛连弩之上,变戏法似的一现身,吐蕃军只怕又要吃苦头了。果然,悉诺禄恭逻率领的吐蕃军进了一箭之地,一片密集的箭矢平射过来,劲力奇强非比寻常,一大片吐蕃军被箭矢射落于马下,堆成了障碍,后面的势头为之一阻,度缓了下来。
阵中的吐蕃千夫长不明就理,一个劲儿地高呼:“他们要踏弩上矢,时间慢,加冲过去。过了弓弩的射程,我们就胜利了
没有人能躲过连弩的阻击,如潮的吐蕃军一批批退去,一千骑耗尽,又是一千骑填了上来,却无人幸免。
田承嗣看得目瞪口呆。看着密集箭矢穿过密集的吐蕃骑阵,满世界都是飞溅的血浪。
“咚!咚!咚”。唐军大营的战鼓声响了起来,雄浑激烈,让人一腔子热血滚烫,望楼上伸出一面红旗,左右挥舞。
唐军大营的左侧五里处,山坡后的四地,铁刃军安抚着趴在地下的战马,幽灵般埋伏着,直等待着战机地出现。
昨夜趁着月朗星稀,左威卫将军哥舒翰率铁刃军涉过星宿海,在这儿已休息了大半天。
吐蕃哨骑在这儿游荡过。都未现唐军的踪影,因为唐军用千里镜观察出了吐蕃军的规律,也扮成了吐蕃哨骑,假装在这一带游荡,真假吐蕃哨骑,一下能辨认得清吗?
左威卫将军哥舒翰一把掀开身上的迷彩油布,手里提着长枪,翻身上马,大喝道:“出击!”
铁刃军带着俯冲之势。从高坡而下,直冲向吐蕃军与唐军左翼的重甲陌刀手混战之中。
这批重甲陌刀手虽然只有五百,但他们铁罐头似的弧形板甲,吐蕃军根本砍不动,可倒过来,每一次重斧陌刀劈下,都伴着惨叫和纷飞的血浪,根本不在一个级刷上嘛。
外围的吐蕃军听到身后轰鸣的马蹄声,立马掉转马头迎敌。可先遭遇到的就是一轮箭矢平射而来。
这么近的菇离,吐蕃军能有几骑躲过连弩的密集射击?
铁刃军并不急于冲阵。而是在外围用轮射之法向左右划着弧线飞驰,手中连弩在马上连。
面对这有度有准头有劲道的杀人武器,吐蕃军除了惨叫也没其它逃生的法在,一阵羽箭飞过。就有一批吐蕃军歪到躺下,这情形就像笋子被层层录开一般。
唐军大营正面,吐蕃军丢下几千具尸,终于明白,正面是冲不过去的,得迂回,因此正面的攻势缓了下来。
这绝不是威成军的实力。而是伏波王李岩研的武器,有了这些兵器,吐蕃、突厥,塞外诸胡谁能是他的对手?对面的吐蕃军战败被俘,将我背叛的事抖漏出来。我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王准越瞧越胆寒,得找个借口,早一点离开战场。
假装受了重伤,被人救走?王准苦笑一声,今天老天爷照顾。连个。口子都没有,自己给自己一刀,又下不了手。
转目四顾,就是田承镝了,这位兄弟与我并肩杀敌,有过命的交。
王准把田承嗣拉到营帐里,看里面无人,诱惑道:“田兄弟,你进了死士营,升迁无望不说,一只脚就迈进了鬼门关。
我父亲是京兆尹,现在我受了伤,你护送我回长安,功名利禄少不了你的。”
想起死士营剩下不到百人,田承嗣心里泛起一股寒意。伏波王李岩杀人不动声色,又有连弩。重甲陌刀军”田承嗣眉宇间满满都是忧色,问道:“王镇将,你浑身好好的,怎么说受伤了?”
“田兄弟,给我一刀就行了,实不相瞒,我得罪了伏波王李岩,,在他手平,我寝食难安。早点躲开他,还能多活几年。”王准的话半真半假,不过神情真挚。令人不容拒绝。
王准主动要求挨一刀,还真他妈犯贱,田承嗣暗骂了一声,拔出刀,问道:“就是让你受点伤,然后借口养伤,光明正大回帝都
“别罗嗦了,田兄弟你手脚麻利点,等你我到了帝都长安,就结为兄弟哎哟,你怎么?”王准胸口一阵撕裂的痛,再也说不出话来
215.那一夜
你身份贵重,怀要绑送到帝都长安。献俘承天门叩允。活罪难逃。挑了你一手一脚的筋,看你能安分一些不?”吉温淡淡地道,好似说着家常。
瞧着蹿进林子的吐蕃战俘,吉温大声喝道:“都要活的,统统生擒,石堡城那边在开山取石,在沼泽地挖河排涝,修建道路,需要大批的壮劳力。
这批罪囚营的战俘还算幸运,去那边干活吃得饱,睡得香,只是被活生生地被累死,不是受刑而死。
押着叛逃的吐蕃战俘回城,吉温对断腕的赤祖德如赞赏有加:“王子此番建了功,我要向伏波王举荐你,到天波府去任职。”
赤祖德如心里甜滋并的,面上仍然恭敬。奴才得到主子的赏识就是这付模样。
还没进城,就有羽林骑飞马而来,高声对城头传令:“伏波王率三千羽林骑。半个时辰后将要到达铁刃城!”
羽林骑随即进城,去通知骑曹参军李白,吉温赶紧命一部回鹘军押战俘进城。带着赤祖德如、翅丹巴和一部回鹘军,出城十里相迎伏波王。
总算比李参军先一步拍上马屁,不过好像骑曹参军李白对这个迎来送往不感冒”享,幸好是伏波王心胸宽广,容得下人,要不然,李白早晚得吃大亏。
吉温将伏波王迎进了城,到了军衙前,才看见李白在军衙外面等。
伏波王李岩没怪罪李白未出城相迎,知道他有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傲气。进了军衙,寒暄几句,直接问起了战俘营和屯田放牧的。
凡有问必有答,李白和吉温二人回答得都很详尽,看来平日里做事都很尽力。
“吐蕃王子赤祖德如两次告密,同伴潜逃,平日里对早晚祷告都很虔诚。还给战俘演讲,劝他们顺从大唐,属下建议,如果哥舒将军占了吐蕃邑逻些,赤祖德如可以大用,还有真心投诚的吐蕃千户翅丹巴。”吉温像表功似的,把自己改造吐蕃战俘的政绩显摆出来,想得到李岩的重用。
“嗯。辨才须待七年期,逻些政事,表面以赤祖德如为。实际以你为。将改造得好的吐蕃贵族召集起来,组建吐蕃政权”你们随我进军高原。”李岩见吉温对自己的策略贯彻得很彻底,心中高兴,将那殖民计划提前说了出来。
吐蕃的逻些城,有名上忍在那儿潜伏着,霞扎丹吉,担任副整事的要职。整事大相战死,副整事实际就掌握了吐蕃的司法大权。
霞扎丹吉,也该整点大事出来了。
“将赤祖德如等叫进来,我要跟他们说几句。”李岩瞬间就变得容色淡淡。露出手杀柄赏罚的威严。
我尽心办事,等着伏波王的重用,现在倒好,重用是重用了,被扔到了狼窝。吉温心里委屈。脸上不敢露出半点不满,横竖推脱不得,心一横。老子到逻些当个太上皇,整肃吐蕃内部,带领吐蕃军去天堑抢去。美女财富权势都有,总比在李岩手下。过着提心吊胆,束手束脚的生活好。
不管怎么着,不能与大唐做对,千万不能与伏波王作对,还得听他的安排。到吐蕃逻些去,又不止我一个人,我手里也没军权,我还得与他们共商大计。
赤祖德如等上来,拱手见礼,李岩瞥了一眼他被自己砍断的手腕,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第一句话就是:“吐蕃大将悉诺禄恭逻率四万吐蕃军,在扎棱湖东边被一万大唐军击败,不知所踪,现在吐蕃门户大开,左威卫将军哥舒翰已率军直抵逻些城下,吐蕃的灭亡已成定局。”
虽然有些吃惊,赤祖德如很快面色如常,还带着一丝儿兴奋,高声贺道:“伏波王神威凛凛,是真正的雄伟丈夫,吐蕃彻底归入大唐,在你的治下必能更加繁荣昌盛。”
难为这个吐蕃王子马屁拍得响亮,李岩脸上露出笑容,亲切道:“赤祖德如王子,我将保荐你为吐蕃大论。接受大唐的敕封,替皇帝掌管西藏,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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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断腕的牧奴摇身变为吐蕃大论,人生悲喜起落是何等的刺激,赤祖德如算是品尝到了。
李岩又与翅丹巴等吐蕃贵族挨个儿交谈。言语中尽是关切之意,翅丹巴感动得眼泪鼻涕全下来了,一个个指天誓日,誓效忠伏波王。
挥手让他们退下。李白早准备好接风宴,这等与心腹下属拉近关系的酒宴。李岩也不矫情,几人酒醉饭饱后,李岩回到后院,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的疲惫,到了书房坐下。
几名忍卫把田承嗣带了上来,等候李岩的处置。
田承嗣二见李岩,抢前户步,“咚!咚!咚!”磕起响头来,也不敢辩解。
那名上忍在前,躬身禀道:“扎棱湖一役。杨钊临阵脱逃,被镇将王准执行军法,在阵前斩杀
杀的好!
杨利这个祸国殃民的奸臣,借裙带关系爬上宰相之位,穷奢极欲,专权误国,穷兵默武,两次征讨南诏,唐军都是大败,损兵折将近二十万人。成千上万的唐军士卒暴尸边境。大唐内地田园荒芜,民不聊心”二表逼反了安禄山。给大唐带来了更大的浩劫”一杀;初以。无疑搬开了李岩心中的一块石头,顿觉畅快之极。
“王镇将折杀临阵脱逃的杨钊,难道有错?田承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袭杀王镇将?”伏波王李岩一拍。
完了,完了。我要是说兄弟义气深重,没准立刻就要被拖下去,田承嗣抬起头,额头乌青还破了皮”隙恐道:“属下脑子糊涂,王镇将让我给他一刀,让他受伤回京治疗,他还咬牙切齿骂你,属下听不得有人污蔑伏波王,给他一刀的时候,手抖了些,偏到了心脏。”
天气闷热。让人气紧,田承嗣满脑门子都是汗,他说这话哄鬼,手抖刀动,从什么地方滑到心脏?偷眼望着伏波王见他面容被烛光映得阴晴不定,表情如口深渊一般,看不出喜怒,自心底的害怕蔓延开来,闭上了嘴,心里却不住地为自己祈祷。
“公是公,私是私,田承嗣你好糊涂,我与王准即使有点私人过节,你看见我滥用职权,故意找茬,用军法修理过他吗?更不用说杀了他,李岩义正词严,末尾还叹了一声。
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半个多月的忧虑终于化成了巨锤,砸在胸口空气闷热的让人窒息,田承嗣手脚冰凉,三魂去了两魄。
“王准之父王础为京兆尹,身兼数职,为人狠毒,你父田守义,为安东副都护,权势能跟王敛比吗?你那样做,不是害了你父亲喝家人吗?”李岩的话语如刀,一刀一刀砍来,田承嗣根本不能抵挡。
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死了不打紧,还要连累父亲,田承嗣声泪俱下,恳求李岩救救自己的性命。
“你这样将王准刺死在我军中,我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你父田守义素以豪侠闻名,也为我敬重,暂时替你遮掩过去,如果以后这事泄露出去,谁也保不了你。”李岩心机深沉,端的厉害,对这今日后敢跟朝廷对抗的藩镇,用了一番心思,给他头上悬把剑,不听话,早晚有一天取了你的小命。
暂时躲过一劫,田承嗣心中稍安,连声道谢,正要拱手告辞,抬头却见伏波王李岩一脸爱之深恨之切的模样,叮咛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就在我身边任亲卫旅帅,学点规矩吧!”
田承嗣听到自己不用再回那个死士营,感动得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又磕了三个响头,才和忍卫退下。
烛光明明,李岩取出公文,认真批阅起来,一个忍卫折返回来,禀道:“伏波王,一今年青的道姑在府外求见,我瞧她,似是你的故
道姑,故人。李岩脑海里拨了个遍,也不知道是谁?
天气一直闷热。这会儿起了风,穿堂入室带来一片凉意,烛光一阵乱摇,显得有几分阴森诡异。
不会是玉真公主吧,千多里的路程,追来给我送行,故作神秘,给我一个惊喜?
“快传她进来。”伏波王李岩立复吩咐道。
他嘴角露出一丝捉黠的笑意,转身闪身进了书房内室,躺在床榻上,静静地等着美人儿来寻自己。
两年多了,岩哥儿,应该更加英挺秀拔,更像个男人了,青海湖一带都在传说他杀墨蛟收服龙种聪驹的事,仿佛是天神下凡,神威凛凛。
书房里摇晃的烛光透过碧纱窗洒了出来,光彩错乱,年青道姑走到书房门处,心儿就如那错乱的光彩,一千多今日子的思念似开了闸,全涌了出来”
人在咫尺,更是情怯。
“笃!笃!驾!”年青道姑敲响了房门。
门是虚掩的,年青道姑随手就将书房门关上,似有隐秘机要的事要禀报。
“参见伏波王!”年青道姑行了道家的拱手礼,方才抬起头来,书桌上放着一卷公文,烛光明明,桌后空无一人。
伏波王不在。年青道姑走到书桌旁,旁若无人地拿起公文翻看。
听见那个声音。李岩就知道不是玉真公主,心感奇怪,这会是谁呢?慢慢从床榻上起身,隐藏在黑暗里,从虚掩着的门缝朝外瞧了过去。
年青道姑的未挽髻,青丝如瀑,身姿纤丽,在烛光的映照下,仿似一帘幽亮的梦境。
她似乎心有所感。回眸朝冉室望来,李岩正好瞧见了她的容貌。冰肌玉骨,眉目如画”烛光猛烈地摇晃,院子里狂风大作,吹进来乱了她的丝,她的唇边浮起清浅的笑意,
晓是李岩惯经杀阵的战将,一颗心脏这会儿也被惊的“枰忤”直跳,失声问道:“梅姬,你的,你的魂魄走了几千里,也找到了我?”
年青道姑嫣然一笑:“是呀,痴情女子负心郎你走到哪儿,我的魂儿就跟到哪儿。”
既然躲不过。也只好认了,鬼魂也有情意不是。李岩不禁想起倩女幽魂中的场景。鼓足勇气,朝梅姬走了过去”她不会露出獠牙将我一口吞了吧,步子越迈越离她还有几步距离便停下了,幽幽叹了口气,:“梅姬,你献出藏金窑富可敌国的财富,女硫曰你。害你失了性命,你要怎么责罚我都行,只是州。竹惧冷霜儿。她已经有了我的骨肉,好么?”
提到冷霜儿,梅姬眼里射出两道寒光道:“你真的甘愿替她去
两个美人儿我都喜欢,怎么办,不能保住了一位,又得罪了另一位,想归想。嘴里忙应道:“我也爱你,这事换了你们任意一位,我都愿意挡在前面!”
一道狂风将书房的蜡烛灭了,外面响起了急促的雨声,尘土的土腥味儿被风吹了进来。
“啊!”李岩突地向前,像射出的箭矢一般,抱住了梅姬:“我好怕一啊!”
抱住了就舍不得松手了,这温热柔软的身子,刚才在烛光下瞥见地上的黑影,分明就不是什么女鬼,既然不是鬼,就不用这么怕了。这小妮子刚才吓了我一大跳,还不乘机多抱一会儿,当补偿一下受伤的心灵好了。
黑暗中,梅姬“扑嗤”一下笑了,装神弄鬼,他倒是顺着杆子上了。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随手取出火折子,重新把蜡烛点燃,放到了茶几上。
“参见贤良师!贤良师功高盖世,在广州安置了洛阳数万太平道信众,让他们建农庄,兴百工,种植占城稻,出海行商,他们的生活比在洛阳好上十倍。”梅姬再次行了个道家的拱手礼。
烛光明明暗暗,糊凸就像一朵盛开在夜里的昙花,遗咎傲放,带着梦幻的迷离。
“唉。这还不是藏金窑的财宝的功劳?天下之财,天下人用之,难道我把它留下来,没事数着玩?”李岩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落在梅姬的心头,岩哥儿果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现在他贵为大唐伏波王,仍有兼济天下的理想。
“伏波王。你进一步能登上九五之尊,退一步也可在域外建国,太”
李岩已经搂住梅姬,轻轻吻她光洁的额头。脸颊,耳后,温润炽热的唇”让她透不过气来,也干扰了她后面的煽动言论。
你就别给我添乱子了,既然来了,就平平安安地做我的妻子,太平道那一套理想世界,在现实中行不通的,众生平等。我伏波王有那么多妻妾,难道人人都有,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眼下对她这种狂热的宗教信徒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与她亲密热这个法子应该不错,他想也不想,用唇粘住一切”
落在李岩怀里的梅姬时火热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如此兴奋,是两年不见得原故,还是因为那次的缠绵令人难以忘怀”解下道袍的美人儿转眼又入了红尘,梅姬的手已攀上了李岩的后颈,温柔地像个小妻子一般,捏拿着他的颈肩,重温着那时的怜爱”
不问她的两年多的行踪,日子过得可静好,不管她为何一身道袍,深夜来见。眼前是真实的人儿,不是在梦境,烛光透过罗帐,落在她冰肌雪肤上。曼妙的曲线浮凸,李岩一次一次深入她的身体,今晚的奇遇不是梦幻。
外面狂风暴雨不止,书房内是一处温柔得让人**的小窝。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今夜的风雨过后,院中应是雨打海棠,绿肥红瘦?梅姬躺在李岩的怀中,静静地想着心事。
“梅姬。太平道可在我的治下传道,得改改教旨,不要叫信徒全部捐献财产。众生平等。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应是在死后的世界,现实世界我们要宣讲守护家国,植树造林,勤劳耕作。宣传山川江河,树木鸟兽都有神灵,保护环境”才能死后升天,往登极乐,不然,我也要亲手取饰太平道的传播。”李岩道,心里想着这两年我真忘了自己还有这个贤良师的身份,既然我最大,当然得听我的。
“嗯。敬遵贤良师吩咐,我回头再想想,如何完善教义!”能得到李岩的肯传道,梅姬赶紧答应。
“你也不要东奔西跑,苦了你自己,明年冬天,我就要大婚,你就在我身边,乖乖地等着做新娘吧!”李岩翻身上去,温柔地道。
岩哥儿要娶我吗?梅姬心头一阵感动,转念又想到他身边有那每多妻妾,特别是冷霜儿,心里不免又惶惶不安
翌日。李岩醒来,一摸枕边,却是空宴如也,忙起身四下里张望那抹倩影,梅姬像是人间蒸了一般,不知所踪,连封书信也未留下,害得李岩直摸着鼻子,呆呆地问了自己一句:“昨夜与我共度良宵,抱着是她的魂魄吗?”
走出门去。问了亲卫才知道,天刚亮,年青道姑就告辞离开了,李岩连责备他们的心思都没有,堂堂的天波府。就任人去留?愕怅地吩咐了一句:“那位道姑以后到府里来,不用通传。
望着院中绿肥红瘦处,留下一行纤巧的脚印,李岩想着昨夜梅姬似水的柔情。喃喃念叨:“梅姬,梅姬,你怎么来去匆匆,下一次重逢,我们又将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