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主考官大人到任
曹玲月的事情终于彻底告一段落,虽然马鸣风已经在口头上答应,如果李香君拒绝和他在一起他就答应与曹玲月的婚事,但是马鸣风却相信李香君一定能够坚守爱情,所以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竭尽全力的准备应考,在这期间马鸣风做了好多篇关于民族大义和平患报国的文章,每一篇做完之后就让杨文骢帮忙修改,之后自己再研究,背熟,每一次都是这样重复,这让他的八股文水平提升得非常快,不得不说,幸亏之前那个马銮还给他留下了一定的基础,否则的话仅凭他在穿越之前的那点水平,估计连渣都算不了。
当然,这也跟马鸣风这一段时间夜以继日的作文、改文和背文有关,这些日子他完全拿出了高考冲刺的架势,整整一天的工夫坐在书房里几乎不动,从早上四五点钟起来,到三更鼓响才睡,这种高强度的学习连李氏和马美钿都心疼不已,劝说马鸣风不要这么拼,就算考不上这一科也可以考下一科的。
可是马鸣风却深深地知道,下一科就有点晚了,再过三年就是崇祯十五年了,而会试就要等到崇祯十六年了,再过一年,李自成就进顺天府了,到了那时候他再弄个进士还有什么用?
所以,时不我待,马鸣风必须拼尽全力,如果这一科考不中,那他就要想别的发展路径了,再靠科举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眼看就到了八月初三了,离考试正式开始还有六天的时间,可是还没有听说主考官大人到来的消息,杨文骢每天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是马鸣风却不为所动,继续读他的书,写他的文章。
在马鸣风看来,结果无非是两种,一种是黄道周来晚了,结果自然是黄道周遭处分,而主考官很可能会是原来那一位,既然是原来那一位,考题当然还是历史上记载的那些,马鸣风本来就已经记住了原本的考题并做了文章,所以对此丝毫没有担心。
至于另一个结果,自然就是黄道周赶来,然后按照他自己的思路出题,对于这一点马鸣风更不担心,因为这些天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这上面了。
时间到了八月初四,离考试正式开始还有五天的时间,这时候各地的生员都已经先后入城了,马鸣风也跟着杨文骢一起到了城内,住在了自家的一处宅院中,他家的这处宅院离贡院不足五百步,往常都是高价出租给那些有钱的生员的。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到了这时候竟然还没有主考官的丝毫消息,一时之间街头巷尾在不断的热议,各种猜测甚至谣言都在不断流传。
可是就在这天正午时分,外出打探消息的杨文骢突然跑回马鸣风的宅院,喘着粗气说道:“来了,来了,石斋先生已经到了,他骑着一头高头大马,脸色苍白,风尘仆仆,看起来十分狼狈,我觉得应该是石斋先生日夜不停地赶路的原因。”
马鸣风听了之后倒是很平静,他淡淡笑着说道:“姑父之前不是说过吗?石斋先生一定会到的,这不都是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的确是在意料之中,可是令人尴尬的是,石斋先生一到任就立刻宣布,谢绝任何请托拉拢,如果有人违背,直接降等评判。”
杨文骢的脸上带着一抹苦笑,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复社的成员,好不容易等来了自己人,却直接被拒于千里之外,这让他感到一张脸没地方搁,之前从南京来的时候明明许诺大舅哥,要帮马鸣风疏通关系的。
马鸣风却点头说道:“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石斋先生是什么人?以他的刚烈忠直的性格,怎么可能做出接受请托拉拢这样的事情来?虽然他是复社领袖,可是却不像别的东林党那样结党营私,单从品格上说,他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君子。”
杨文骢对于这点倒是深深的赞同,与此同时杨文骢不由得好奇,面前的这个小家伙根本就没有见过黄道周,竟然比自己这个复社成员还更加了解此人,这真是令人啧啧称奇的事情啊。
马鸣风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在前世读明末的史料,如《明史》、《明季南略》等书的时候,对于那些有节气的文人是衷心的钦佩,而在这其中,黄道周就是最让他钦敬的人物,所以马鸣风虽然没有见过黄道周,却是神交已久了,自然对其了解十分深刻。
既然主考官不允许请托拜访,接下来马鸣风自然也只能安安心心的准备考试,就连杨文骢现在都安静下来了,不再关心联系主考官的事情,而是将他参加科举考试的各种经验毫无保留的传给了马鸣风。
其实对于应考的经验马鸣风比杨文骢还要丰富得多,毕竟在前世,在经历高考之前要经历过各种大考小考几十上百次,早已经历练的意志坚决如铁了,不过毕竟马鸣风没有经历过科举考试,对于很多情况都不熟悉,现在听了杨文骢的介绍,再与前世的考试相对照,基本上已经摸清情况了。
最后三天的备考,马鸣风表现得很平静,平静的让杨文骢都感觉到不可思议,记得当初临考之前,杨文骢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生怕自己考场上会发挥失利,从而导致满盘皆输,所以在临考前他拼命的去看一些偏难的考题,越看越觉得自己啥都不会,从而导致自己越来越焦躁。
好在最后一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福至心灵,竟然变得心情平静了,这才考中了举人,所以后来连他自己都说自己这一科是侥幸得中。
然而面前的这个少年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平静,这份镇定功夫比自己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真的很期待这一科考试,我倒是要看看以銮儿现在的镇定功夫,究竟可以达到怎样的水平?”
杨文骢的心中抱着浓浓的期待,期待着揭榜那一天马鸣风究竟能够达到怎样的位次?
第四十七章 应考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八月初九,在这一天,参加乡试的学子就要进入考场,迎接第一场的考试了。
乡试,是古代科举考试非常重要的一级考试,因为是在秋季进行,一般也被称为秋闱,大明王朝有专门的规定,每三年举行一次乡试,按农历计算,就是每当子、卯、午、酉之年就是秋闱之年,有资格参加乡试的考生都是秀才,包括那些在府学和县学读书的生员,在国家最高学府国子监(也就是之前的太学)读书的监生还有从府学、县学中选拔成绩优异者进入国子监读书的贡生,当然,贡生,不仅仅是成绩优异者,还有的学生可以通过交钱进入国子监学习,这类学生被称为纳贡,也被称为纳监。
至于乡试的时间和考试内容,《大明会典》中有明确说明:“八月初九日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每道二百字以上。经义四道、每道三百字以上。未能者,许各减一道。四书义主朱子集注。经义、易主程朱传义。书主蔡氏传、及古注疏。诗主朱子集传。春秋主左氏公羊谷梁胡氏张洽传。礼记主古注疏。十二日第二场、试论一道三百字以上。判语五条。诏诰表內科一道。十五日第三场、试经史时务策五道。未能者许减二道。俱三百字以上......”
因为是定制,所以就连参考书都列出来了,这么多年来这些参考资料都是一版再版,几乎没有参加乡试的秀才不准备这些东西的。
然而录取率依然很低,这不仅仅是因为八股的格式,也不仅仅是因为后面的判语、诏诰等官场应用文的写作,尤其是第三场的经史时务策,这些拉分题目,事实上因为明朝的阅卷量很大,而阅卷官与考官一共才只有六人,这导致他们的工作量很大,逐渐形成了只注重首场卷,尤其是四书义的局面,对于后面几场的试卷几乎都不怎么看,只要首场卷写得好,一般就能够录取。
所以在这种形势下,首场卷变得越来越精,越来越重要,竞争自然也越来越大。
然而马鸣风却毫不在乎,因为他知道第一场的试题都是统一命制的,不会因为主考官的变化而变化,而他因为早就知道题目,而且早已经将清代康熙年间某地乡试一位大才子完全一样题目的试卷背了个滚瓜烂熟,只要考官对他没有什么偏见,录取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
考试当天的半夜马鸣风就起来了,他在贡院外等待被点名,然后才能进考场,不够因为有杨文骢提前打了招呼,马鸣风进入贡院的次序非常靠前,仅仅排在第三位,所以几乎是一开门他就走了进去,在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制后,就开始了第一天的考试。
第一场考试主要是四书义和经义,属于最简单也是最重要的题目了,前面说了,之所以重要并不是说这几张卷子能够代表最高水平,只是因为这几张卷子对工作繁忙的阅卷官形成第一印象,他们以后主要就是按照这个印象确定是否录取,当然,这一场说简单其实也不简单,因为虽然好写,可是写好了却并不容易,虽然说是考你对于四书五经的理解,却也不能任意发挥,正所谓代圣人立言,你要以圣人的口吻去写,既有固定的格式,又不能犯各种错误,还要写得好,能够在几百上千试卷中脱颖而出,让阅卷官眼前一亮,愿意录取。
按照规定,如果在天黑之前考不完的话,可以领取三支蜡烛继续写,如果三支蜡烛点完了还没有写完,就直接被强行交卷。
考试的过程还算顺利,唯一让人觉得有些难以忍受的是,考试的“考场”环境很差,跟关押犯人的“号房”差不多,或者说这个地方本来就叫做号房,一般的都是在里面一关一整天,吃喝拉撒都不能离开,当然,在里面的行动倒几乎是自由的,只要你不作弊,就没有人会管你。
要知道这时候已经接近中秋了,贵阳白天的天气依旧比较暖和,蚊子袭扰比较严重,晚上则气温下降,冷风袭人,很多考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甚至还有不少因此而冻病的。
不过马鸣风却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当初上高中的时候经常在路灯下学习,很多时候为了避免被宿管发现把他赶回宿舍,都是躲进充斥蚊蝇的厕所中,至于寒冷的环境,他都在京师大学遭受过零下十几度的寒冷考验,哪里会怕贵阳晚上那零上十几度的低温?
更何况马鸣风根本没有机会感受晚上的低温,因为他在下午申时就已经写完交卷了,他轻松的离开“号房”,然后在杨文骢和小斯春旺的迎接下回到了住宅。
做饭的厨娘没想到马鸣风出来的这么快,慌乱之际才开始为他做饭,过了没一会儿,丰盛的饭食就准备好了,马鸣风早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了,无所顾忌的大吃一顿,随后又平静下来继续备考下一场,这让杨文骢等人直瞪眼,他们实在没有见过这么冷静的考生,别说见过,甚至就算是听都没有听过。
八月十二日黎明时分,马鸣风再度来到贡院外,等待第二场考试。
第二场考试应该是最简单的了,一些官场应用文都有固定的格式,只要认真不犯错误,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三百字以上的一道论也不算难,毕竟这也是以四书五经的内容作为题材,对于马鸣风来说这也都不算什么问题,所以写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而到八月十五这一天,就是第三场考试了,一般来说这一场几乎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极少有阅卷官能够耐着性子把最后一场的试卷认真评阅,在这一场中甚至很多的卷子“苟简滥劣,至于全无典故,不知平仄者”也都因为首场卷作得好而被录取了。
所以很多考生都对这一场考试抱着轻松愉悦无所谓的态度去参加的,然而马鸣风却是如临大敌,极其认真的去作答,因为马鸣风知道,第三场必然是主考官黄道周亲自命题,对于自己亲自命制的题目,黄道周必然会极其重视,然后作为录取的重要依据。
果然,这一次考试的题目都是有关时务的,五篇文章的题目分别是“攘外必先安内论”、“华夷之辩论”、“道器之辨论”、“气节论”、“忠君与顺君论”.......
马鸣风之前可是对黄道周下过充分的功夫,自然知道黄道周在想什么,所以这一次他的那些答卷几乎都是完全顺着黄道周的意思去写的,当然这些也都是他真实的想法,只有一篇《道器之辨论》,他思虑良久,觉得还是要遵守本心,重视器物,不过他还是稍微做了折衷,写出了道学为体,器学为用的主题......
第四十八章 茅村
三年一度的乡试终于结束了,这让许多学子们简直就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有的觉得自己发挥不错,这一科录取还是有着很大的把握的,心中自然是无比的喜悦,还有的认为自己发挥的不是那么好,这一科很可能要名落孙山了,不由得心情沮丧,感觉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然而马鸣风却根本没有什么悲喜的情绪,他在考试结束之后的第二天就决定四处游览,逛一逛风景名胜,以便寻找资源,寻找新的发财之道。
就在马鸣风为到哪里去而苦恼的时候,只见小厮春旺说道:“大爷你要真想找个热闹有趣的地方,小的这里倒是有一个,只不过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村镇,可能入不了你的法眼。”
“哦?村镇并不要紧,只不过那里有什么好玩儿的,这才是最重要的。”马鸣风的脸上带着期待之色,缓缓说道。
“这么说吧,这个地方叫茅村,在贵阳的东北方向大约四百里的地方,因为小的老家离那里不远,所以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这个茅村虽小,可却是一个繁华的地方,因为它是在赤水河的东岸,北边挨着遵义,南边则是川南,所以这个地方是四川和贵州的交汇处,南来北往的人在这里做生意,非常热闹。”
“茅村?也不知道跟后世那个以酿酒出名的地方有没有关系?如果真是那里的话,我这一次可就大有赚头了。”马鸣风默默地想着,随后看着春旺,等他继续说下去。
春旺见状连忙说道:“大爷有所不知,这个茅村也叫四方井,因为这个村有一口井的名字就叫四方井,其实说是井,实际上是一口泉,只不过在泉的四周有四方的石台。看起来像是一口井,后来人们也就这么叫了,这口井的水特别甜,曾经有人用井里的水去酿酒,结果发现凡是用这口井酿出来的酒无一不味道醇厚,柔润、细腻,回味悠长,渐渐的这口井水酿的酒也就小有名气了,只不过后来一些官吏见有利可图,就对烧酒的户家征收重税,结果这些户家纷纷破产,后来就连那口井也都被人霸占了,酿酒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哦?竟有这事?真没想到在我贵州,竟然也有人这么横行霸道,占了一口泉水,断人生路,这实在是岂有此理!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马鸣风越说越是气愤,让春旺听起来感觉就像是有人拿了他的钱一般,让人有点啼笑皆非。
不过春旺接下来还是小声说道:“霸占这口井的是贵阳指挥使顾丛新,也就是大爷你的堂姑父......”
“原来是三姑父啊。”马鸣风一听这话顿时笑着说道:“三姑父他平素为人正直,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霸占四方井,肯定是一些刁民借助四方井暗中牟利,做出对不起乡民的事情,我三姑父看不惯,所以这才将这口井暂时封住。”
春望一听这话顿时暗暗撇嘴,刚才这位主子还在破口大骂呢,现在一听说是他亲戚办的这缺德事,立刻就变了一个口吻,把做坏事说得这么义正辞严的,估计这位主儿古往今来不说第一也绝对是第二。
不过春旺也只能陪着笑说道:“是是,的确是这样,所以姑老爷才把这口井封存起来,为了避免别人因为使用这口井产生矛盾,姑老爷一家用这口井的井水洗衣服,这意思就是告诉别人,这口井的水不能喝......”
“洗,洗衣服?”尽管马鸣风一再的替他的三姑父说好话,可是在听说他的三姑父一家竟然用这么好的水只是用来洗衣服,也有些痛心疾首了。这可真是暴殄天物啊,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所以马鸣风决定立刻赶往茅村,他必须想办法制止顾家的暴殄天物,他要想办法把这口泉水真正的变成银子。
所以马鸣风给母亲李氏说自己要出一趟门,目的地是三百多里外的三姑家,原因就是自己好久没有见过三姑了,特别想念她。
对与马鸣风的话李氏总是深信不疑,同时李氏还觉得很是欣慰,她这个儿子果然是个好孩子,竟然愿意不远几百里去看望亲人,这也足以证明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多么有孝心的好孩子。
“銮儿,这一次你去三姑家路途这么远,可是也不要忘了带礼物,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当然,话虽这么说,我们这么大老远去了,自然也不能真的送一些轻礼,难免被人笑话,我这里有五百两银子,你带着上路吧,花点钱好好给你三姑的家里人买点礼物,剩下的就在路上花吧,銮儿,俗话说得好,穷家富路,在路上无论如何不能委屈自己,有钱尽管使,你要觉得不够的话,娘再给你凑,还有,你要记得,放榜的日子很快就到,你可不能耽误了吉时,这一行来回八百里,你到了三姑家最多待五天就要回来,娘算着日子,等你回来,就到了放榜的时候了......”
虽然马鸣风出远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他这一次比起之前从南京到贵阳的远行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可是李氏却仍然不放心,对马鸣风是千叮咛万嘱咐,而且出手十分阔绰,直接给了五百两的路费,虽然这里面也有给顾家买礼物的钱,可即便是这样,剩下的银子也足够他走上两千里了。
当然,因为马鸣风此行的主要目的其实并不是走亲访友,所以他还另外带了五百两银子,这是他从吴敬那里留下来的生活费,其实当时虽然说是生活费,马鸣风也没有真的把这银子随便花了,而且他到了家中一切吃穿用度都是便宜老妈提供,根本花不着一文钱,所以他这一千两银子是一分都没有动用,现在正好用来办大事。
在一切都准备好之后,马鸣风就带着一千两银子,还有春旺、长生两个小厮和老仆马华上路了。
“茅村,我来了,嘿嘿,这一次我必定会让你扬名天下!”马鸣风的心中带着无限的喜悦和憧憬,他相信这一次自己定然会再赚一大笔。
第四十九章 顾丛新
这一次远行因为距离比较近,所以马鸣风等人都是轻装上阵,每人一匹快马,仅仅五天的时间就到了遵义顾丛新的家中。
其实顾氏的老家原本在凯里,离遵义尚有数百里,而顾丛新作为贵阳指挥使,本来是在贵阳驻兵,可是因为在二十年前四川永宁宣抚使奢崇明的叛乱带来的巨大影响,大明在川黔交界处派驻了一支军队进行常年驻守,本来驻守这里的军队是贵州的几个府轮流换防的,然而顾丛新在轮到自己换防期间因为饮酒误事,又被其他同僚排挤,结果众口一词,竟然闹到了贵州巡抚那里,虽然后来查无实证,顾丛新是被人引诱饮酒误事的,然而贵州巡抚却恼怒顾丛新不能分辨好人和坏人,所以就安排他固定驻守遵义,其他各府的军队不必再来换防。
于是顾丛新的治所就被安排到了遵义,这里也就成了贵阳指挥使的正式驻地,随后顾丛新就把老婆孩子都接过来,在这里建造府地,兼并土地,真正的成为当地的一霸。
对于顾丛新的这些事情马鸣风是从春旺那里得知的,因为春旺就是遵义当地人,对很多事情了解得相当清楚。
开门的是顾家的老仆顾康,老头儿现在的年纪足有六十岁,不过记性倒是很好,他一眼就认出了马鸣风,心中还是很激动的,亲自带着众人去见太太马寿妹。
马寿妹没有想到堂侄能够大老远的跑来看她,在听到消息之后心中顿时一震热乎,她当时正在洗头呢,这时候也顾不得洗头了,抓住头发就跑了出去。
“銮儿,你咋来了?”马寿妹没有任何形象地来到院中,看到马鸣风,满脸喜悦地问道。
“我是为了你家那口井。”马鸣风的心中默默说道,可是在表面上却是一脸亲热地说道:“这么多年没见,侄儿想三姑和三姑父了,侄儿今年奉父命回家参加乡试去了,可是一踏上故土,就忍不住的想念那些亲人,尤其是三姑和三姑父,想得侄儿乡试都差点考不好,这不乡试完了侄儿就赶紧来看看三姑,对了,三姑父呢?”
马寿妹一听这话顿时喜不自胜,连忙感慨地说道:“我的銮儿长大了,说起话来这么讨喜,你三姑父执勤去了,估计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快别愣着了,赶紧进屋吧。”
随后马寿妹把马鸣风让进了屋内,让丫鬟上了茶,她又把自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开始唠起了家常,从家长里短儿说到马鸣风参加乡试,又说到马士英的冤情,反正都是一些没有营养的,不过因为姑侄两个在乎的只是说话的过程,所以说起话来倒也没有隔阂,姑侄两个时而气愤不已,时而大笑,一看就是无比的亲密。
这两个人很多时候倒也不是在装,马氏历来最讲伦理教育,而且马銮从小在几个姑姑身边长大,亲情倒也是实打实的,再加上马士英是整个家族唯一一个中了进士的,可谓是光宗耀祖了,就连他们这些姐妹也都跟着脸上有光,虽然眼前遭遇了一点曲折,但这也算不了什么,将来肯定复出那是肯定的。
姑侄两个说了一番闲话,就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一道粗豪的声音随即传了进来:“马棚里多了几匹马,这是哪里的客人来了?”
马鸣风随即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对着来人恭敬的说道:“三姑父好。”
来人自然就是顾丛新了,他的声音虽然粗豪,可是长相却并不粗鲁,斯斯文文的样子,白面皮,身材瘦削,如果光看相貌的话,说是一个书生都有人信。
顾丛新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马鸣风,过了片刻这才迟疑地说道:“你,你是銮儿?”
“正是小侄,多年未年,三姑父你风采不减当年,依然是那般年轻帅气。”
“年轻?帅气?哈哈,这个词儿我喜欢。”顾丛新发自内心的喜悦,走进房间,坐下,随即说道:“你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你不是在南京跟着你爹吗?难道你爹复出了?”
马鸣风淡淡笑道:“还没,不过也快了,但是小侄回来跟我爹没有什么关系,也不能说没有关系,主要是我奉我爹之命回来参加乡试,这不考完之后觉得十分想念亲人们,尤其是三姑和三姑父,你们虽然离得远,可是咱们的亲情却不因为距离而稍有减弱,所以侄儿决定先来看看你们。”
“哦?你都参加乡试了?觉得这一科如何?不是我吹,我觉得你们马家这几年受到了文昌帝君的青睐,举人进士之流的那是一个又一个,这一科老马家肯定又会出一个举人!”
“哈哈,多承三姑父吉言。”马鸣风自然也愿意听好听的话,当即跟顾丛新客气了一番。
随后几个人又说了一番没有营养的话,就到了饭点儿了。
吃完了中饭,顾丛新还要去当值,就让马鸣风四处去转转,并且给了他一个令牌,告诉他只要有着令牌在手,整个遵义没有谁不敢不给面子。
马鸣风满心欢喜的接过牌子,这正是他想要的,相信有了这面令牌,他独霸四方井的计划将会更加顺利。
在顾丛新离开之后,马鸣风借口四处转转,就在院子里寻找那所谓的四方井,结果找了半晌没有找到,最后才在伺候的小厮那里得知,四方井并不在这里,而是在离此二十里的一处庄园之内。
马鸣风见状立刻动身前往那处庄园寻找,果然给他找着了,只见这口泉水汩汩的向外喷涌着,掬一口水喝下去,只觉得这泉水甘甜清冽,沁人肺腑,果然是不同凡响。
而且这口泉水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用来洗衣服,实际上也是准备用来酿酒,可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酿出来的酒又酸又涩,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用来浇菜而已。
“看来三姑和三姑父不是不知道泉水的价值,只不过没有找到有经验的酿酒工匠,待我去民间寻访一番,只要能够找到有经验的酿酒工匠,我相信一定可以酿出美酒来。”
马鸣风默默的盘算了一番,决定在第二天就去寻找酿酒师傅,好好的设计一下酿造美酒的事情。
第五十章 酿酒师傅
第二天一早,马鸣风借口外出欣赏周围景色,带着从家里带来的两个小厮和一个老仆,扮作是商人的模样,来到了茅村之中,暗中寻找酿酒师傅。
不得不说,这个小镇虽然地方不大,却还是相当热闹的,各地的货物都聚集在这里,有卖粮食的,有卖针头线脑的,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当地美食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当地偏偏就没有卖酒的。
马鸣风心中诧异,他走进了一间茶馆,压低着声音说是要买点酒吃,却不料店主人面色大变,立刻把马鸣风等人轰了出去。
马鸣风心中更是诧异,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做买卖的,就算是没有你直接说一句不就完了?怎么能够把自己给轰出去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曲衷不成?
马鸣风知道就算真的有曲衷,自己等人这样乱打听也不会打听到具体的消息的,所以,经过一番考虑之后,马鸣风决定从春旺入手。
于是马鸣风看了一眼春旺,缓缓说道:“春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遵义府人士吧?要不然你为何会对这个茅村这么熟悉呢?”
春旺见状顿时心中一惊,不过到了这时候他也顾不得这些了,直接跪倒在地上,对马鸣风说道:“大爷容禀,小的的确是遵义府人士,而且小的就是这茅村人,小的的爷爷就是这茅村最有名的酿酒师,如今已经六十有七了,本来我爷爷利用四方井的水酿造出了好酒,结果却被强行禁止,四方井也被顾老爷霸占了,小的头几天还接到爷爷的来信,说是如果有生之年再能够用四方井酿出美酒来,死而无憾,小的心有所感,为了完成爷爷的心愿,这才把公子骗到茅村来,因为小的知道,如果想要让爷爷不带着遗憾离开,这世间也只有大爷你能够做到了......”
“你先起来吧,带我去见你爷爷,我要先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酿酒师?”马鸣风指着马背上一个水囊说道:“这水囊里的水就是我从四方井打来的,虽然最多只有三五十斤,可是小规模的酿造一两坛酒应该也够了。”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我这就带你去见我爷爷。”春旺满心欢喜,又给马鸣风磕了个头,这才爬起来,带着大家前去找他的爷爷。
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一处看起来有些荒凉破败的小院,小院的野草都长得半人高了,茅草屋的屋顶更是破旧不堪,马鸣风觉得但凡有一阵大风刮来,就能够把屋顶给掀走。
春旺的心中很是悲凉,这么多年过去了,父子二人作为奴才一直追随着主人,根本没有顾及家中的老人,自从二叔病故之后,老人孤苦无依,又丧失了最基本的生计,真的是晚景凄凉啊。
春旺哽咽着,在院中轻声呼唤道:“爷爷,旺儿来看你了。”
随后只听得屋内一道颤抖的声音:“旺,旺儿,我的乖孙子,是你回来了吗?”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老人颤巍巍的推开茅屋的门,当看到面前那个少年小厮的时候,忍不住泪流满面:“旺儿,真是你吗?我的乖孙子,快让爷爷好好的看看。”
春旺再也忍不住了,连忙跑到面前,与老人抱头痛哭起来。
两人哭了一会儿,反倒是老人最先回过神来,对着春旺问道:“这几位是?”
春旺擦了擦泪。一脸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马鸣风,随后说道:“哦,我忘了引介了,大少爷,这位就是我的爷爷,他的大名儿叫王守业,因为长着一副酒糟鼻子,别人都叫他酒糟王,爷爷,这位是我家的大少爷,别看他是主子,对我最好了,这位是长生,这位是马大爷,我们都是伺候少爷的。”
老人王守业一听这话连忙对马鸣风施礼道:“小老儿见过大少爷。”
马鸣风连忙还礼道:“老人家,不敢当,你这样可折煞我了。”
王守业家却摇头说道:“大少爷说的是哪里话?小老儿也跟旺儿多次通信,知道大少爷对旺儿一向优待,小老儿早就感念大少爷得恩德,渴望能够见上一面,今日有幸见到大少爷,真是得偿所愿啊。对了,外间风大,大少爷请到寒舍一叙,小老儿这里条件简陋,还望大少爷不要嫌弃。”
说完之后,王守业引领着马鸣风等人走进茅屋。
不得不说,这里的条件的确太差了,因为茅屋的屋顶坏了,下雨的时候自然是不可避免的漏雨,这导致屋内到处都是发霉的味道。
王守业颤巍巍的给马鸣风倒了点水,那水又苦又咸,看起来应该是老人从附近寻到的劣质水源。
马鸣风见老人的生存条件实在太差,就取出来二十两银子,要老人改天找人将房子好好翻修翻修,再打一口井,收拾收拾院子,剩下的钱再添置一些家具,这样老人的生活条件就能够稍稍改善。
春旺这一次虽然是要见爷爷,可也是带着任务来的,他陪着爷爷说了一会子话,突然开口说道:“爷爷,今天大少爷来到咱家,一是为了看看你,这第二,也是为了酿酒的事?”
“酿酒?”王守业一听这话,浑浊的眼中顿时充满了悲痛,顿时打断孙子的话,冷冷说道:“我不会酿酒,大少爷恐怕是来错地方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小老儿要到田里去看看,对了,贵人的银子小老儿消受不了,现在还给贵人。”
马鸣风没想到王守业竟然直接要撵人了,就连印子也都不要了,顿时就知道有故事,随即缓缓说道:“老人家,你先别忙着拒绝,我今日来这里是跟你商量买卖的,买卖不成仁义在,也不致于这么撵人吧?”
王守业沉吟片刻,随即叹口气说道:“不瞒少爷,我们这个家因为酿酒而兴,有因为酿酒而败,当初兴盛的时候,小老儿每年也能赚上个二三十两银子,当时小老儿就想着,等赚到一百多两银子之后就把孙子赎回来,唉,他的叔叔是个天残之人,当初为了谋生计,把自己阉了想要进宫,可是没想到因为年纪太大,人家宫里不要,又给退了回来,这样一来小老儿身边就没有了子孙传宗接代,可是就在这时,酿酒的生计断了,不仅如此,我那不争气的二儿子还因为酿酒断送了性命,老伴儿因此伤心过度,生了一场大病,这个家就败了,小老儿曾经立誓,这一辈子再也不碰酿酒的事,否则的话让我不得好死!”
马鸣风一听这话顿时感到震惊不已,开口问道:“老人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故?”
第五十一章 酿酒之痛
王守业听了这话沉吟片刻,随即说道:“也罢,既然贵人想知道,我便说出来也无妨,正好我孙儿也在这里,这些过往他也不知道,我正好让他也知道知道那些往事。”
说完之后王守业满脸痛苦,轻轻说道:“那是在五年前,当时四方井还没有被封,老百姓可以自由取水,不管是用来做什么都一概不问,小老儿曾经跟一个酿酒师傅学习过酿酒之法,就尝试着用四方井的水进行酿酒,结果酿出来的酒还不错,颇受四方欢迎,几年间赚了五六十两银子,还买了几亩薄地,眼看这日子越来越红火,就有了把旺儿赎回去的想法,唉,旺儿他爹当年为贫困所迫,到了马府卖身为奴,我就觉得总不能让儿孙世代为奴,于是就准备再攒几年钱,把旺儿给赎回来,可是没想到还没等到那时候就出了事情......”
“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四方井被霸占了,我们再也无法酿酒了?”春旺见王守业好大一会没往下说下去,于是开口问道。
却见王守业摇头说道:“这只是我为了安慰你而编造的说辞,实际上这件事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当时主要是有人眼馋我挣了钱,拜入我门下学习酿酒,可是他学习一点都不专心,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这孩子是年少贪玩儿,直到后来才知道,他是见我膝下没有人能够继承这份产业,想要谋夺我的产业,为此他设计毒死了你二叔,把他扔到酒缸里,装作是你二叔不小心掉进酒缸淹死的,我当时没有想到这孩子心肠这么歹毒,所以根本就没有往那里想,还是悉心的教他酿酒,而且因为你二叔死了,我更想着要把你接回来,哪知道那小子三番两次从中作梗,后来更是要认我为干爷爷,目的自然不言而喻,我这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可是那时候你二叔都死了好几个月了,告他也没有了证据,再一个,这也是我一时心软,觉得应该给这少年一条生路,但我还是把他赶出了我的酿酒作坊,我本来想着给他留一条生路,所以没有赶尽杀绝,可是这个贼子贼性不改,竟然在四方井中投毒,结果我的一个酒客喝了酒中毒而死,引发了事故,顾大人这才名人封了四方井......”
“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子的。”马鸣风本来以为真是三姑父顾丛新强行霸占四方井,断人财路,真没想到事实竟然如此离奇,看起来顾丛新竟然是真的要保护百姓,所以才把四方井给封起来的。
然而春旺这时候想的不是这些,他冷哼一声,对爷爷问道:“那个畜生是谁?现在在哪里?我要杀了他,为二叔报仇!”
却见王守业悠悠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畜生已经死了,他的名字不说也罢,后来他又做了其他恶事,被官府抓走了,受不了严刑拷打,将当年害死你二叔以及在四方井投毒的事情都招了出来,后来被判了个斩刑,最终难免做了刀下鬼,不过此人委实害的我不浅,我家破人亡,全都是拜他所赐,我本来就心灰意冷,再加上四方井被封,索性砸烂了酿酒的所有家伙,只求守着二亩地度过余生罢了......”
马鸣风听了以上的话思索了片刻,随即开口说道:“老人家,休怪我口直心快,我记得有位古人说过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守业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句话的指责,顿时有些愠怒的问道。
却见马鸣风呷了一口水,缓缓说道:“你先不要激动,且看我说得对不对?你首先是识人不明,竟然被一个浮浪少年哄骗,不仅收他为徒,而且还尽心传他手艺,子曰,夫取人之术也,观其言而察其行,夫言者所以抒其匈而发其情者也,能行之士,必能言之,是故先观其言而揆其行,夫以言揆其行,虽有奸轨之人,无以逃其情矣,这也就是说,你收徒弟要观其言察其行,用他的语言对照他的行为,不可能察觉不了对方是恶人的,可怜你后来好不容易发现了恶人,竟然还抱着宽仁之心,你就像是救了毒蛇的农夫,最终因为你的滥好心害死了你的二儿子,也害死了喝你酒的那个酒客,更害了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美酒品牌,如果你一开始就察觉到恶人的恶行,并且及早进行处置,哪里会有后来的悲剧?这也亏得你没把春旺接回来,否则的话就连春旺也都会被你给害了。所以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说像你这样的可怜之人是不是必有可恨之处?”
“这,这......”王守业听了马鸣风这些话之后不由得满脸失身,随后则是浓浓的悔恨之意,他奋力的抽着自己的脸,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像疯了一般的大声喊道:“都是我的错,我的孩儿,还有老婆子,都是我害了你们呀,我真的不该当滥好人,真的不该对那个畜生心存仁慈,他根本就不配呀......”
王守业喊得声嘶力竭,就连听的人都忍不住动情,春旺更是陪着哭个不停,后来更是向马鸣风磕头,求他不要再说了。
马鸣风点点头,果然没有再说,当王守业终于一脸生无可恋的停下来之后,对马鸣风说道:“求少爷以后好好的关照我这孙儿,小老儿感激不尽,来事就算是变牛变马,也要报答少爷的大恩大德。”
马鸣风随即说道:“然后等我们离开之后,你就找个地方自尽,我说的是也不是?”
王守业脸如槁木,木然说道:“到了如今这份田地,老朽还有什么脸面再活着,不如一死了之,求个一了百了......”
春旺顿时抱住王守业大哭道:“爷爷,不要啊,你要真这么想的话,孙儿以后该怎么过呀......少爷,少爷你快想想办法救救爷爷,我愿意为你一辈子当牛做马。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为你当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马鸣风见状却是冷笑着说道:“老人家,不得不说,你还真是烂泥糊不上墙,你以为你就这样死了,认识你的人都会说你是一条好汉?错了,他们反而会说你是个没用的老头儿,简直不当人子,要我是你的话,越是到了如今这种地步,我越要坚强的活下去,而且要活出个样子给世人看,我不是在酿酒这一行栽了吗?我更要从酿酒这一行爬起来,而且要做大做强,让世人都知道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我的家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王守业思索半天,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可是现在四方井已经被封了,而且我只有一个人,已经是风烛残年了,既没有成本,又没有力气,即便是真的有一颗雄心,又能怎样?”
却见马鸣风斩钉截铁的说道:“首先,四方井的问题我可以解决,封印四方井的官员是我三姑父,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小事,本钱的问题更不是问题,我可以为你出资,至于你,你并不是一个人,春旺可以帮你,我可以答应让春旺留下来做你的助手,甚至如果做得好,我可以允许春旺父子脱籍,不仅使你后继有人,还给你养老送终!”
“少,少爷,你说的可是真的?”王守业听了马鸣风的话,一张脸顿时激动起来,连忙问道。
“自然是真的,不过我要看你有没有真本事?只有有真本事的人才值得我这么做。”马鸣风一脸认真地看着王守业,缓缓开口说道。
第五十二章 酱香型白酒?
“既然少爷这么说了,小老儿免不了要露一手真本事了,只不过有一点,四方井被封,如果搞不到四方泉水的话,小老儿的酒也就比普通的酒好的有限,所以这件事恐怕需要在四方井开放了之后才行.....”
“哈哈,根本用不着,我在来之前就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了,所以提前在水囊中带了几十斤的泉水,应该够你先酿个一两坛子的了吧?”马鸣风哈哈一笑,指着院中那从马背上卸下来的水囊说道。
王守业一听这话顿时说道:“虽然放在水囊中的水不如活水,可是时间不长,问题也不算大,小老儿盘算了一番,觉得应该没有问题。只不过现在所有的家伙全都被我砸碎了,现在要重新置办家伙,然后再想办法把酒酿造出来,为了避免四方井的水放置时间过长而减弱酒的效果,同时也为了节省时间,小老儿先为少爷酿造一锅麸曲清香酒,大概只需要四到五天就能完成。”
马鸣风算算日子,觉得这个时间是他可以接受的,于是当即就点头同意:“那就这么办,正好现在集市还没有散,咱们立刻就去集市购买酿酒的家伙,说不准今天就能开工。”
王守业也觉得可行,其实他虽然之前对酿酒深恶痛绝,可那也是出自于一种对于过往的忧惧所产生的一种正常反应,而在内心,他是深深热爱这一行业的,现在骤然爆发出了动力,热情一下子就上来了,想想还觉得心中激动呢。
于是马鸣风立刻指示春旺、长生两个年轻小厮上街购买酿酒的家伙,不多时,东西已经购买齐备,王守业立刻动手,开始了酿造的过程,因为这是春旺第一次见识,王守业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所以手把手的传授春旺酿酒的技术,而且即便是对马鸣风都没有任何保留,因为王守业知道,像马鸣风这样的贵人,就算是学到了酿酒的技术也不可能自己亲自去干这种活,而且这是自己的贵人,如果没有马鸣风,他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没有想到春旺竟然上手很快,王守业仅仅讲了一遍,他就能够有模有样的学着做起来。
天很快就要黑了,马鸣风自然不能选择在这里过夜,他让春旺留下帮助老人家酿酒,自己则带着长生和老仆马华回到了顾丛新的府上。
到了顾府之后,马鸣风随便编造了一天的行程,随后又陪着三姑和三姑父吃了晚饭,又在院中练了一番武艺,这才倒头睡去。
之后的几天马鸣风一直到王守业那里看他酿酒,一方面是学习酿酒的基本流程,另一方面也是在看王守业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结果马鸣风发现王守业的酿酒本事的确挺高明的,无论是做什么都是有严格的规矩的,比如对温度的控制,其实当时并没有温度的监测设施,完全是靠人的感觉和经验,然而王守业对于温度的控制十分精准,让马鸣风感觉就算是有温度计去测量,也几乎不会有差距的。
王守业把其中的注意事项一一详细的介绍给春旺,有很多都是没有经过的人所难以想象的,马鸣风知道这都是宝贵的经验总结,这些才是酿酒过程中最有价值的东西,是酿酒师傅密不外传的东西。
不过王守业却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马鸣风,足以见对马鸣风的感激和信任。
等到第五天的时候,酿酒的过程就剩下了最后一道程序:蒸馏。
不得不说,王守业的技术的确令人称叹,密封的十分严密,没有跑酒。
当酒酿出来收藏好之后,打开盖子顿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马鸣风尝了一口,顿时觉得入口绵,落口甜,香气清正,绝对是正宗的清香酒。
直到这时,马鸣风才彻底信服了王守业的酿酒技术,立刻决定追加二百两银子的投资,为王守业扩建厂房,雇佣伙计,添置家伙,采购原料所用。
“这,这,少爷如此厚恩,小老儿实在难以图报。”王守业对马鸣风感激涕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一咬牙说道:“如果没有少爷的一路扶持,小老儿现在还在茅草屋内枯坐叹息呢,这一切都是拜少爷所赐,所以,如果少爷不嫌弃的话,以后小老儿酿酒获利的八成全都归少爷所有,如果少爷看不上这点分红,小老儿日后愿偿还三倍资金,今天的二百两加上头几天所花的银子,总共奉还八百两纹银。”
却见马鸣风笑着说道:“我既然愿意投资,自然是替老人家做长远的打算,也就是说我很看好你的酿酒作坊,嗯,以后就是酿酒场,所以除非是我傻了,才会只要八百两银子,这样吧,我也能这么过分的占老人家的便宜,我知道以后所得利润,咱们必然要上交给官府一部分,据我算来,至少也应该是二成,这还是在我们背后有人的情况下,姑且按两成算吧,如果是二八分成的话,恐怕你最多只能获得一成利润,这对你是不公平的,所以我决定咱们三七分成,我七你三,然后各出一成利润作为税收,主要是用两成的利润来应付官府的盘剥,如果两成不够的话,多余部分从我这里出,我之所以多拿一部分利润,以后咱们酒坊的各种投资都是从我这里出,你们只需要坐地分红就行了。”
“这,这,怎么能够这样呢?少爷对我们实在是太优待了,”王守业激动的脸都红了,对马鸣风说道:“可是我们爷儿俩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怎么能够这样呢?所以不如这样吧,老朽多占点,我分两成五,少爷你分七成五,这样的分成那是不能再少了,再少的话,我们对不起少爷的恩德,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然而马鸣风却仍然没有同意,对王守业说道:“我的一个掌柜的说道,做生意的最要讲究一个公平,尤其是对自己所用的人,更是要公平对待,否则的话虽然一时激动开出了一个令我大占便宜的条件,可是日后一旦进行反思,就会觉得对其不公,这样一来咱们之间离心离德,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所以还不如在一开始就公平公正,这样谁也不吃亏,生意反倒能够长久下去,所以你们还是依我,就按我说的去做吧,当然,我说的是老人家现在已经掌握的这些酿酒技术,如果有新的技术研究出来,谁在正新技术研究的过程中占主导地位,谁就多占两分利。”
“新的技术?”王守业默默的想着马鸣风的话,随即轻轻说道:“小老儿所掌握的酿酒技术有清香型,也有浓香型,还有米香型,药香型,好像除了这几种,我并没有见识过其他类型的白酒。”
“哦?这也未必吧,据我所知,古人曾有一种酱香型白酒,只不过因为年代久远,技术已经失传,我在偶然间得到了一些残缺的秘籍,不知道老人家可有兴趣研究研究?”
“酱,酱香型?”王守业听了这话顿时一愣,说句实话,他从业几十年,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种类型的白酒。
马鸣风淡淡一笑说道:“你没有听过也不奇怪,这是一部非常古老的书中所写,技术失传估计都一两千年了,这些残缺的秘籍我可以告诉你,需要碎沙,大曲粉碎,下沙,糙沙几个流程,最终的标准是这样的,无色(或微黄)透明,无悬浮物,无沉淀,酱香突出、幽雅细腻,空杯留香,幽雅持久,入口柔绵醇厚,回味悠长,风格突出......”
第五十三章 又坑了姑父
王守业之前虽然已经研究出了出沙的技巧,可是对马鸣风所说的那一整套流程却是从来都没有听过,可是现在这么一想又觉得完全有可行性,他不禁对创造出这套流程的人感到无比钦佩,顿时觉得如果马鸣风所说的果真能够成功,那自己将是一种新型白酒的缔造者,未来的历史上,自己的大名一定可以像创造那些名酒的先驱那样被大写特写。
“真没想到我酒糟王都已经年届七十了,却又获得了新生,这一次我不仅能够赚得大量财富,还能创造一份产业留予子孙,更有可能名留青史,成为这什么酱香酒的祖师爷,我这一切都是马少爷成就的啊,这酱香酒如果研制成功并且投入生产,所获得的利润我一定要一九开,把九成利润交付马少爷.....”
王守业的心中激荡不已,正默默的憧憬着未来,却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道声音:“酒糟王,酒糟王在家吗?”
王守业一听这声音顿时脸色就有些不好了,苦着脸对马鸣风说道:“少爷,咱们这酒恐怕酿不成了,外面那个是本地的里长,声称今年该我服役,他这是来催我服役来了。”
“服役?”马鸣风一听这话顿时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要服役?”
只见王守业叹息道:“世道如此,我等小民有什么办法?不瞒少爷,我大明的赋税本来规定的好好的,六十岁以上就不用服役了,自然是连役钱也都不用交了,后来张首辅实行了那什么一条鞭法,全民就不用服役了,只需要缴纳役钱,可是地方官员打着一条鞭法的旗号,让许多原本不用服役的人也叫役钱,在万历后期,随着各处打仗,服役制度又在一些地方不同程度的恢复了,不幸的是,我们这里正是其中之一,因为官员的贪腐,地方的豪门、乡绅等人既不服役又不缴纳役钱,地方上见上级派征的役钱和服役无法完成,就想办法压迫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结果导致很多人既要服役又要缴纳役钱,想老朽这种超出了服役年龄的也不例外,嘿嘿,本来想着要跟少爷大干一场,现在看来一切都是痴心妄想,如蒙少爷不弃,还是把旺儿带走吧,最起码他在贵府不用服役,不用受那些混账官员的闲气......”
马鸣风一听这话也是一声长叹,大明王朝这些年来不断地征伐,确实烧掉了大把大把的银子,无论是四五十年前的万历三大征,还是现在崇祯帝征辽平贼等战事,哪一项不需要海量的银子?而偏偏现在银贵钱贱,白银与铜钱的兑换比例在不断拉大,这让很多铜币大量贬值,从上到下的各阶层更加信赖白银,自然更加拼命地储藏白银,这间接导致市场上流通的白银数量更少,让本来就紧张的白银市场更加雪上加霜。
因为白银价格上涨,而朝廷征收各种赋税都是以白银为标准,所以老百姓的生活更加艰难,再加上官员的贪腐,导致王守业所说的那种情况在很多地方都成为了常态。
所以,流贼为何反叛?最关键的是生存不下去了,自然灾害再加上白银市场的危机,再辅以白银征税的标准,老百姓的生存实在是太艰难了,如果是风调雨顺的时候还好,可一旦遇到自然灾害,被逼到无路可退的老百姓唯有揭竿而起啊。
当然,这是从流贼反叛最初的原因所说的,至于那些野心勃勃却又狡诈异常的流贼首领自然是另当别论。
“说到底都是银子的问题,可是现在市场上流通的银子本来就那么多,不去开源单凭节流,怎么能够解决得了问题?虽然这种杀鸡取卵式的压榨看起来一时爽,可一时爽并不能一直爽,这种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马鸣风的心中是满满的忧虑,他觉得自己的目光还是太狭窄了,想要真正解决大明王朝的危机,必须放在海外,自己要开拓海外市场,甚至要鼓吹皇帝开关,与西方诸国进行广泛的贸易,甚至要像西方那样,鼓励一部分人开拓亚非拉的市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真正解决银子的问题。
不过现在,马鸣风最当紧的就是要干涉王守业服役的问题,他都已经年届七十了,如果再被拉出去服役,怎么能够受得了?说不准就直接死在了路上,所以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那么这个酒坊以后就开不成。
王守业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的人物,自己好不容易把一切工作都做好了,眼看就要开张了,竟然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这怎么能够容忍?
马鸣风突然想起来一件物事,心中一动,立刻有了主意。
于是马鸣风走出茅草屋,大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在此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来人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不过作为里长,本身就是经历过一些世面的,也不可能会直接被马鸣风一句话吓住,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也不敢轻易得罪,于是不卑不亢的问道:“在下是本地里长,来此是向酒糟王征派服役的,不知足下是何人?有何指教?”
马鸣风当然知道对方是做什么的,也知道对方是堂堂正正而来,自己根本没有阻止的理由。
至于说让王守业服役是不是合理,这都是由当地的官府决定的,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干预。
不过这并不代表马鸣风就没有办法阻止,只见他掏出顾丛新的令牌,昂然说道:“这件事倒是巧了,王守业已经被贵阳指挥使顾丛新顾大人征为军户,以后他只归军方管辖,不再服役,望足下回去好好向你们大人解释一番。”
“顾,顾丛新大人?”里长自然知道顾丛新是什么人,可是他却想不通顾丛新为什么要把酒糟王征为军户?难道又要打仗了?还是军府缺乏屯垦户了?可就算是征军户,也要征年轻人呀,可是王守业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子,征他去又有什么用?
可是里长却知道这话不能问,就算他问了,对方不回答的话也是大大的没趣,不过里长也不能就这么离开,于是对马鸣风抱拳说道:“不知顾大人可曾在这里?如果在的话,仁兄能否方便让鄙人见上一面?”
马鸣风却是傲然说道:“顾大人是何身份?其实什么人都可以见的?我看你想见顾大人是假,想要看看顾大人征军户之事是不是真的才是真吧?你也不必怀疑,这里有顾大人的令牌,想必你也识得吧?拿过去看看,可别弄丢了,看完立刻还我。”
说完之后,马鸣风将令牌递到里长的手中。
里长结果令牌仔细地看了看,顿时脸色大变,连忙将令牌还给马鸣风,恭敬的说道:“果真是顾大人的令牌,既如此,在下告退,不过在下会将此事禀告府台大人,酒糟王转换户籍的事情也需要府台大人作主。”
说完之后,里长对马鸣风拱了拱手,又请马鸣风帮忙向顾大人问好,这才缓缓离去。
看着里长离去的身影,马鸣风摸了摸鼻子,默默地想道:“这一下子好像给三姑父找了点麻烦,我这是,又坑了姑父?不过只是一个糟老头子,看起来麻烦应该不是太大,实在不行就用银子砸路呗,反正不管如何,王守业是一定要保的。”
第五十四章 财帛动人心
马鸣风在里长离开之后就进了屋,把刚刚发生的事跟王守业说了一番。
王守业一听这话,顿时对马鸣风感激涕零,如果没有马鸣风的帮忙,估计他很有可能会死在服役的途中,哪里还有可能再去酿酒?
所以,为了表达感激之情,王守业坚持再多分五分的利润给马鸣风,原来是二八开,现在他只要一成五的利润,剩下来的全都交给马鸣风处置。
对此马鸣风坚决不同意,最后在马鸣风的强烈坚持下,依然是按原来的方案进行分红,这让王守业老人的内心对马鸣风的感激之情更深,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仅是自己,就连子孙后代也要给他们立下规矩,世世代代尊奉马家,无论何时都绝不背叛!
在双方商定好之后马鸣风就转身离开,他今天晚上要说服他的三姑父解封四方井,并且把王守业纳入军户庇护之下,因为只有这样,王守业的酒坊才能继续开下去。
不多时,马鸣风来到了顾丛新的家中,正好遇到了当值回来的顾丛新,这一回马鸣风没有绕弯子,直接跟顾丛新说,自己有大事跟他商量。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却见顾丛新面色发黑的说道:“先别说这些,我且问你,你为何要保护一个不中用的糟老头子?为了保护他都不惜动用我的令牌,现在因为这事,我已经跟遵义知府白若云吵了一架,如果你说的有道理,我跟姓白的吵一架也算是值了,可是如果你没有任何理由,我只能再把那老头儿交给知府,不过咱先说好,你可千万不要说是同情那个老头儿孤苦无依,因为这只能显得你幼稚,在我大明这样的人多达几十上百万,你能同情过来吗?”
马鸣风闻言嘿嘿笑道:“姑父你稍安勿躁,你想想?咱们是什么关系?我怎么能够坑你呢?事情是这样的,我寻到了一个大商机,只要能够做好,以后我们身边的银子会多的数不完,就不知道姑父你有没有兴趣?”
顾丛新一听这话当即就显得有些心动,不过他哼了一声,对马鸣风说道:“我可是官身,哪里管他什么商机不商机?只要有利于老百姓的,就算是赔钱也要干,如果不利于国计民生,就算是打死都不能干,作为官员要有原则,要不然的话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吗......你且说说你的商机到底是什么,让我听听合不合理?是不是有利于国计民生?”
马鸣风听了这话不由得暗暗腹诽道:“我还真以为你想当清官儿不在乎钱呢,什么叫合理?什么叫有利国计民生?这还不都是你的一句话?”
不过戏还得演下去,马鸣风满脸笑容的说道:“姑父请听我说,事情是这么回事,在咱们这茅村有一个神奇的地方叫四方井,这四方井所酿出来的酒甘美醇厚,任何一个地方都没得比,而在茅村有一个经验丰富技术高超的酿酒师......姑父请放心,我敢保证这里的美酒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能够畅销海内外,到时候我们,额,应该说通过酿酒会赚取很多很多的银子,建立这个酿酒作坊需要招徕许多雇工,这就解决了一部分的就业问题,减少大量的无业游民,大大有利于地方治安,另外,姑父你的卫所可以借此获得大量的红利,有了这些银子,姑父就可以给驻守的军队发物发饷,更新装备,再弄一些西洋火器,到了那时,姑父手下的军队就是震慑那些阴谋叛乱者的最强大武器,所以,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你说是不是利国利民?”
“还能有这样的好事?”顾丛新听了之后顿时眼前一亮,一脸赞叹的说道:“如果真的按你所说,那可真是一件大好事,别说是利国利民了,就算说是万家生佛也都不夸张,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说的究竟有几分胜算?你这个酿酒的作坊到底能赚多少钱?或者说会从何时开始挣大钱?”
马鸣风淡淡笑着说道:“据我算来,最起码应该在半年以后,酒坊的日收入就能够达到数百两银子,当然,想要快速挣大钱也不难,只要顾大将军你能够率先垂范,大力推广王家老酒,估计两三个月就能够达到这一点,对了,凡是好酒都有个品牌,比如剑南烧春,西凤酒等等,咱们这个酒也要有个品牌,那就叫茅酒,因为是老王家所生产的茅酒,可以称为茅王,当然,真正的茅王,据我推算应该会在一年左右的时间推出来,只要茅王诞生,我们的茅酒才会真正具有问鼎天下酒王的实力。”
“天下酒王?也亏得你敢说,这天下名酒多的是,很多甚至都有千年的传承,想要成为酒王该是多么的不切实际?不过一年的时间也不长,我就等上一年,看看你所说的究竟能不能实现?其实能不能成为酒王倒也无所谓,最关键的是能不能赚大钱,额,我的意思是说能不能惠及民生,罢了,到了这时候也没必要再装了,赚大钱就是赚大钱吧,为了这个目标我可以跟老白争下去,把你说的那个王老头给要过来,而且在这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内保护他,甚至我连这一年的税收都可以不要他的,只要在一年之后他能够让我每天得到十两银子我就知足了,一天十两,一年三百六十天,那就是三千多两,足够让我的军队吃一个月猪肉了......”
顾丛新没敢给自己太大的奢望,觉得一天能够获得一百两的分红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马鸣风点点头,他也觉得事业刚刚起步,不要定太大的目标,一天十两的分红,这就需要每天赚五十两白银,这可不是收入五十两,而是赚五十两,估计至少需要一百两银子的营业值,按照每瓶五分银子计算,那就是日销一千瓶,这对于一个刚刚开业半年到一年的小酒坊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当然,如果顾丛新为了利益大肆的推销做广告的话,别说是一千瓶,就算是两千三千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就在马鸣风想到这里的时候,顾丛新一拍大腿,慨然说道:“既然这样,我也豁出去了,等酒酿好之后,只要真的好喝,我就想办法把这酒推广出去!”
马鸣风微微点头,心中感叹道:“这就是财帛动人心啊。”
第五十五章 天下奇才
贵阳府,贡院。
乡试考完已经十天了,几名阅卷官还在烛光之下紧张忙碌的评阅着试卷,一个个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彼此腹诽着,暗暗咒骂着,可是却丝毫不敢停下手中的工作,因为那个一脸严肃的古怪老头儿正在紧盯着他们,就连喘一口气的机会都不给。
正这也难怪这几个人抱怨,阅卷官的人数本来就少,加上主考官一共才只有六人,而参加乡试的生员高达五千人,每人三场考试十四道题,而且全都是二百字以上,这样大的工作量想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本来就很紧张,幸亏官员们都懒省事,一般情况下只是认真评阅第一场的试卷,后面的大抵都是根据第一场的印象来赋予等次。
可是没想到刚刚开始阅卷的第一天,黄道周这个老头子却郑重宣布,各位阅卷官必须认真评阅第二、第三场的试卷,甲等以上的等次必须经过主考官的亲自复审,如果发现有谁不认真,轻者罚俸,严重者直接革职乃至收监。
这样一来就苦了所有的阅卷官,他们的工作量骤然大了一倍多,为了完成任务他们不得不加班加点,夜以继日的工作,整整十天的工夫,他们吃睡都在贡院,吃的很简单,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其他的工夫都在埋头评阅试卷,如果不是不允许把试卷带出去,他们就算是上大号估计也得带着试卷。
“整整十天呀,我们过得这都是什么日子?所遭的罪比那些考生要多得多了,这都是这个可恶的黄道周,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们哪用受这么多罪?每天至多工作五个时辰就能轻松干完,可是现在每天都要干上八到九个时辰,甚至有的时候还能干到十个时辰,这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啊......”
阅卷官们心中咒骂,可是手上却不敢丝毫的停顿,因为黄道周有考核之法,每天每人的工作量都有严格的规定,只要完不成,立刻就会受到罚俸的处理,而他们拼命工作,每天也仅仅是勉强完成而已。
为了避免再让黄道周复审而耽误时间,在一开始很多阅卷官故意将原本判为甲等的试卷压低等次,结果被黄道周发现之后狠狠的申斥了一顿,再也没有谁敢这么做了。
可是甲等的试卷本来就不多,在随后的几天竟然真的再没出现过。
这也让阅卷官们变得轻松起来,他们的心中巴不得再没有甲等的试卷出现,最多也就是贵州提学官丢人,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阅卷官王绅就是其中之一,他这几日阅卷终于找着感觉了,而考生的等次依然是没有意外的低,这一天的功夫改出了一百余份乙等上,剩下的都是乙等中下,甚至还有许多是丙等丁等的试卷,在这其中竟然还有几十分的白卷,这让他的心中暗爽,像这种又不费力又算工作量的试题能够遇到简直就是极大的幸运。
“看起来今天能够早早完工,嘿嘿,这样我就可以多睡上一个时辰的时间了,养足精神,明天做做扫尾工作,这可恶的阅卷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王绅的心中很是得意,这导致他的心情大好,在阅卷的时候也相应地放宽了要求,将一些本来是乙中的试卷都改为了乙上。
然而随后一张试卷摆在了他的面前,这是第三场考试的五道试题,洋洋洒洒的十二张卷纸全都写满了蝇头小楷。
仅仅是扫了一眼,王绅都不由的有些头疼,因为在他所评阅的试卷中,极少有人写得这样满的,这就意味着自己评阅这份试卷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评阅科举试卷其实还是有些门道的,首先一点就是先看格式,如果格式不符合,写得再好也没有用,其实参加科举考试的人那么多,有相当大的一部分考生就倒在了这里,所以尽管写得满写得多,只要不符合格式,那也只有评为劣等的下场。
然而令王绅失望的是,这位考生的格式完全符合,仅从答题规范上根本找不到任何的毛病。
这就意味着他根本无法快速将这份试卷阅完,只能认真仔细的去一一评阅。
“嗯?攘外必先安内不符合现在的形势?现在要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都什么跟什么?杨阁老实行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几乎都成功了,只可惜遭人破坏,大好的局面功亏一篑,这份试卷如此议论,简直就是在哗众取宠,不过这考生的文字还算犀利,给他给乙中吧。”
“这华夷之辩说得更加离谱,说大清狼子野心,竟有并吞大明之志,无论如何不能妥协?这怎么可能?清人也不过是图关外的土地和我大明的财富而已,不断纵兵劫粮倒是有的,可是说它有并吞我大明之志,简直有点可笑,实在是太高看塌了吧?这个也被评为乙中吧。”
“这篇气节论写得倒是真好,大气磅礴,宁死不屈,彰显我儒士的风采,又以孟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立论,如此精彩,当为甲等,可是若为甲等,就要去找黄大人亲自复审,这太麻烦了,嗯,不如我先看看后面的,如果其他的所有文章都是乙等,那就把这篇也评为乙上就是了,反正即便是甲等,只有这一篇文章也改变不了大局,根本就没有被录取的希望......”
“这个忠君与顺君的论断就有点大胆了,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千百年来,圣人教导我们讲究三纲五常,君父的地位仅仅次于天,可是这个考生竟然说顺君不等于忠君,反而是阿谀之臣,这简直有些好笑,如果让有这样思想的人参加会试乃至殿试,我贵州定然会成为笑话,且定为乙下吧。”
“嗯?最后一篇这是什么东西?道器并论,而且竟敢提出来道学为体,器学为用,这简直就是狂悖之论,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绅想到这里,忍不住拍案而起,把这份试卷拿给其他的阅卷官看,同时还笑着说道:“列位大人看看,在我贵州竟然出现了一介狂生,这是多少年都没有遇到的新鲜事了......”
周围几个正阅卷阅的头昏脑涨的时候,听到了有了新鲜事,也都连忙停下来,听王绅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咳嗽声传来,随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喝道:“你们不阅卷,这是要做什么?竟敢在此喧哗,真是好大的胆子!”
几人闻言顿时不再做声,连忙重新投入工作。
王绅也不敢再说,他决定把这篇文章列为丙下,彻底绝了这个狂生中举的希望。
却见黄道周沉声说道:“王大人,你看到了什么样的奇文?竟然如此反应?拿来让本官看看。”
“是,大人。”王绅不敢违拗,立刻将这篇文章恭敬地送给黄道周。
黄道周静静地看着这篇文章,看完之后却是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叹道:“果然有些惊世骇俗,不过倒是有些胆量,颇有东林士子之风,此子的文章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只不过论断确实有些狂悖,然而定为丙下还是有些不够合理,这篇文章的等次不好确定,对了,他的其他几篇文章在哪里?综合其他几篇文章再去定等次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王绅连忙将其他的几篇文章也都送到黄道周面前,交给他审阅。
黄道周接过卷纸,慢慢的看了起来,在一开始他的脸色还显得平静,可是很快他的面色就变了,变得激动起来,到了后来实在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天下奇才。”
第五十六章 定名次
“什么?天,天下奇才?”王绅听了这话忍不住惊讶不已,一脸难以置信的说道。
却见黄道周哼了一声,沉声说道:“此等奇才,险些毁在你这个俗夫的手中,此人见识非凡,很多之处与我不谋而合,简直就是英雄所见略同,相比尔等只懂得寻章摘句,皓首穷经来说,何啻鸿鹄与燕雀?”
王绅一听这话顿时汗就下来了,连忙站起身来,战战兢兢的说道:“卑职见识浅陋,不识英才,还望主考官大人恕罪。”
黄道周摆摆手说道:“罢了,今天遇到人才,心中高兴,就不跟你等计较了。”
不过黄道周随后又摇头说道:“然而此子却是有些狂悖,竟然提出来什么道学为体,器学为用,这是一大污点,此子如若好好教育一番,将来必成大器,可是如若没有人指点,日后将会走上背叛圣人的道路,定是我儒林的一大祸害,如何为他定等次,这却十分为难了,嗯,此子其他的文章都是极好,可以定为甲上,只有这篇道器之辨论有些叛逆,而这却恰恰又是最关键的一点,真是让人感到为难。”
黄道周思索了片刻,随后说道:“此子大才,然而未免狂狷,本来以此子的这几篇文章,足以成为解首,高居龙虎榜首位,可是我却不能纵容,这篇文章或许能够解决我大明目前之困境,然而却会给我大明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从此之后人人重器不重道,导致道德大滑坡,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利于长治久,可定为亚元第二名,因为按照惯例,前五名必从五经之中各中一名,此为五魁首,我也不必叙言,此人的第一场卷我也看了,选的是《尚书》,既然这样,便算是书经魁首吧。”
王绅没有想到黄道周竟然直接把对方定为第二名了,顿时心中震动,不过他也知道主考官本来就有这样的权力,自己自然不能出言反对,只能对黄道周的决定大加赞同。
这时候才见黄道周说道:“找出墨卷,拆了此人的弥封吧,我倒要看看是哪位才子竟然有这般见识?”
片刻之后,弥封被拆开,黄道周立刻看到署名处是这样写的:“贵阳府生员马銮鸣风,一十七岁,本经《春秋》,家父贵阳马士英瑶草,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家祖贵阳马明卿,万历二十三年进士,家世清白。”
原来根据规定,在乡试考试的时候,考生必须在卷纸的卷首写上自己的姓名,籍贯,年纪,三代姓名和本经,这主要是为了验证身份,防止弄虚作假。
黄道周看完之后顿时点了点头,默默说道:“原来此子名叫马銮,他的父亲是马士英,马士英这个人我也听说过,若论中进士的年资,比我还早一科,而且此人虽非东林士人,与东林士人的关系也算密切,不过不是我在这里说大话,即便是马士英也未必有这等不凡的见识,此子才华横溢,见识非凡,确非池中之物,只是希望他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不要再走上狂狷的道路,否则的话其下场甚至比我还要惨。”
一旁的王绅等人看到这个名字之后更是一脸的苦笑,尤其是王绅,不由得感到有些庆幸,幸亏这份试卷被主考官大人亲自复审,否则的话自己这一回可没脸见人了。
之前杨文骢请他们几个吃饭,在吃饭完毕之后又每人塞了二百两银子,请求他们帮忙照顾内侄马銮,不需要名次是多少,只要能够被录取就是天大的人情。
王绅一直以为这个马銮应该是实力不够,最多也就是乙中的水平,所以他在阅卷的时候将很多原本只能评乙中的试卷直接给评了乙上,甚至他还决定等黄道周监督不严了,自己偷偷查一查马銮试卷的编号,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偷偷帮助其提高评级。
不过王绅却知道一般情况下根本不用那么做,贵州是偏远地区,属于大明特殊照顾的对象,参加乡试的人少,但是录取的人数却也不少,录取比例比起顺天府和应天府高的实在不是一点半点,所以一般情况下只要是乙上,百分之百能够被录取,甚至就算是乙中都有被录取的可能,只要那个马銮真有杨文骢所说的水平,被录取的概率还是相当大的。
不过一旦有一篇被评为乙下,录取的希望就完全没有了,王绅差点亲手把自己答应做人情的人给毁掉,如果不是黄道周,自己以后该有何颜面面见杨文骢?除此之外自己直接还得罪了贵阳府的四大家族中的马氏、杨氏,间接得罪了顾氏和越氏,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以后自己在贵阳府就不用再混了。
于是王绅开始极力的赞颂黄道周的英明,他赞颂黄道周是假,实际上是在弥补自己之前的过失,让其他的同僚知道自己在尽力弥补过失,贬低马銮的文章并不是有意为之......
于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乡试考试中竟然率先定下了第二名,而这时候就连第一名还都没有任何消息。
随后黄道周意气风发的说道:“诸位,接下来我们一定要加班加点,就算是一晚上不睡,也要在明天天亮之前把剩下的试卷评阅完,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离放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否则的话一定会受到最严厉的处罚,甚至我们的下半生都只能在铁窗中度过了。”
几个人闻言赶紧忙碌了起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出了事,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其实现在所剩已经不多了,如果加班加点的干,在天亮之前干完还是有可能的。
最主要的是他们相信,之后肯定不会再有马銮这样难改的卷子了,一个省的乡试中出现一个这样的人物都已经是极为稀少了,如果再出一个,那简直就是千年难遇了。
于是整个阅卷场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拼命的赶进度,他们不求别的,只求顺顺利利的等到放榜,之后就可以好好歇上一段时间了......
第五十七章 榜下捉婿?
转眼之间,放榜的日子就到来了,马鸣风一行人也都回到了贵阳,住到了离贵阳贡院附近的家中,杨文骢也闻讯赶来了,他也想看看,马鸣风究竟有没有中举。
马鸣风的心中也有些紧张,毕竟这一次能否中式决定着他以后的人生规划,其中的意义不言自明。
不过马鸣风表面上却显得云淡风轻,别人根本无法看出他真正的心情,还以为马鸣风真的不会担心呢。
在贡院的门口,人们在大门打开之前就已经聚集起来了,乌泱泱的到处都是人,有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有破衣敝履的寒门子弟,有戴着纱帽大腹便便的富商,也有身高体壮的赳赳武夫,有盛装打扮的富家小姐,也有面目可憎,语言刻薄的中年女子,有卖小吃的,卖玩具的,杂耍的,算命的,各色人等挤在贡院外,简直就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即便是庙会也都远远无法与之相媲美。
不多时,贡院大门打开,人流像是潮水一般的涌了进来,一时之间嬉笑声,尖叫声,怒骂声,感叹的声音,祈求的声音,各种声音交汇嘈杂,纷乱不已。
马鸣风在人流中被裹挟着慢慢前进,终于来到了放榜的照壁前。
只见金黄的榜文贴在高高的照壁之上,首行写着“贵州乡试榜”榜几个大字,随后就见个人的名字罗列于左侧。
马鸣风是从右往左看的,只见榜上赫然写着:“第一名,罗明夔,永宁卫学生,《诗》;第二名,马銮,贵阳府人《书》;第三名......”
马鸣风没想到自己竟然考了个第二名,心中还是比较激动的,不过他的心里有点疑惑,在这些学子中,如果说是了解黄道周的人,马鸣风说是第一,没有人敢说第二,马鸣风敢保证自己所做的文章都完全是按照黄道周的主张去写的,只有其中的一篇有些区别,那就是道器之辨那一篇,自己根据历史上已有的经验,独出心裁的创造出了道学为体,器学为用的理论,按说应该是个加分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估计就能够拿到解元了,可是事实上并没有,这让他心有疑惑,暗暗猜测道:“也许正是因为道学为体,中学为用的说法让他对我产生了偏见,所以才给了个第二名。”
但是这些都是猜测而已,具体原由,恐怕需要问黄道周才知道。
就在这时,一旁的杨文骢也看到了榜单,忍不住欢呼道:“竟然考了个第二名,实在太出乎意料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连想都不敢想,你竟然能够拿到这么高的名次,其实以你的才华能够拿第二名也完全在意料之中。”
杨文骢这话一说,周边的人顿时沸腾了起来。
“什么?这个公子哥儿考了个第二名?这可真是太厉害了。”
“唉,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呀,古人诚不我欺。”
“他还长得这样好看,风流倜傥,宋玉之才,潘安之貌,这句话在他身上可是完美的体现,也不知道谁家姑娘将来会这么有福气,嫁给这样一位如意郎君......”
“......”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只听得一连声的“让开”,随后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绢衣,长得白白胖胖,带着一条大粗金链子的人来到面前,对马鸣风说道:“这位公子可是姓马,大名銮?”
马鸣风点头说道:“正是,不知这位先生有何指教?”马鸣风根据对方的穿衣打扮,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商人,可是他却不明白,对方跟自己素未谋面,为什么要找自己说话?
只见那位商人拱手说道:“指教是不敢,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童,名威,都匀府人士,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一个商人,不过你恐怕不知道我的产业有多大,这么说吧,鄙人经营着从云南到广东的茶叶和丝绸生意,跟西洋人都有贸易往来,每年的纯利润就有十几万两白银,鄙人在贵州、广西、云南和广东都有大庄园,鄙人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并不是夸赞我有多少财富,鄙人只是想要跟你商量一件事,我有一女,今年一十六岁,长得那是国色天香,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这一生只有这一个女儿,有意许配给公子,只要你肯答应,我这所有的家私将来还不是你们小两口儿的......”
马鸣风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竟然让自己遇到了一个榜下捉婿的事情,可是这件事自己却不能答应,先不说他已经与人定下了终身,就算是没有任何婚约,也不能就这么贸然答应,这并不是说他看不起商人的女儿,主要是自己跟对方连面都没有见过,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怎么能够轻易答应婚约呢?
不过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自己到时可以考虑和他进行商贸往来,毕竟将来无论是铝制品还是茅酒,都需要有人推广到更远的地区,而这个童威能够在从云南到广东这么远的地方经营贸易,而且资产足够多,绝对是一个合适的合作伙伴。
于是马鸣风拱了拱手,一脸歉意的说道:“童先生,实在是遗憾得很,晚生已经与人有婚约在身,只能辜负了你的美意。”
“啊?已经有了婚约?”童威一脸的失望,不过随后说道:“即便真有婚约也不打紧,我可以接受二女共侍一夫......”
这时候却见一个大汉走到面前,大声说道:“不好意思,这个你也来晚了一步,他已经跟我侄女约定好了,将来与那个和他有婚约的女子二女共侍一夫,你的女儿如果要下嫁的话,只能委屈的做个妾。”
“胡说,我的女儿怎么能够做人之妾?你是何人?”童威一听那大汉这么说顿时有些不乐意了,对着对方问道。
却见那人嘿嘿笑道:“我乃贵阳府曹仲衡,现任贵阳卫总旗,我侄女儿早已经跟他约定好了,怎么着,你一个满身铜臭的的商人敢跟我抢人不成?”
童威一听这话忍不住嘿嘿笑道:“我还以为是多大的官儿呢,原来只是一个小小七品的旗总,你的职位这么低,恐也没有什么真本事,你以为我会怕你?不瞒你说,我的生意既然能够做得这么大,自然也跟官员们来往频繁,不要说是总旗了,就连很多地方的千户我见识过,你以为你凭着一个小小总旗就能吓住我?”
曹仲衡一听这话顿时瞪着眼睛说道:“我的官职虽然不高,可是这并不代表我的能力就差,要不是上司识人不明,官场黑暗,我早就成为了千户了,甚至就算是指挥使也都不是没有可能,再说了,就算我是总旗,也能照样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民心似铁,官法如炉!”
第五十八章 报喜
对于曹仲衡的话童威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对的,自己本来就是一个商人,在社会地位上远低于那些官员,如果双方真的起了什么冲突,民意上肯定偏向那些官员,官员更加偏向官员,正所谓官官相护,这话绝不会有半点假,而童威虽然平时结交许多官员,这些官员也就平时受他的好处,如果他与童威起了冲突,这些官员们也绝对不会支持自己的。
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所以童威才这么急迫的想要招纳像马鸣风这样有功名的人为婿。
这时候却见马鸣风苦笑着对曹仲衡说道:“二位,多承你们的美意,可婚姻一事,恕晚生不能从命,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做朋友,日后如有用得着之处请尽管开口,马某若是能够帮助,一定尽量帮忙,还有,童先生,晚生有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晚生还仰仗你帮忙照应呢。”
童威虽然碰了一鼻子灰,可是没想到这个书生竟然这么好说话,刚才一番言语为他解了围,心中也是一动,对他哈哈抱拳说道:“童某一生最爱交朋友,马举人的朋友就是童某的朋友,以后如有需要,只需要片纸只字,童某必定尽心竭力予以照拂。”
马鸣风闻言大喜,对着童威抱拳说道:“如此就多谢童先生了,以后恐怕会少不了给你添麻烦。”
随后马鸣风拱手,与童威和曹仲衡拜别。
临走之际却见童威忽然说道:“马举人,其实如果别人也就罢了,单单从你这里说,我女儿就算是做妾我也心甘情愿的,不知你是否考虑考虑?”
马鸣风一听这话顿时苦笑,对童威说道:“童先生说笑了,马某何德何能,竟敢得你如此相待?”
说完之后马鸣风不再理会童威的呼唤,转身就走。
这时候的贡院之内,看榜的人们表情不一,有的大声欢呼,甚至都跳了起来,还有的垂头丧气,面如死灰,这一看就知道是否中举。
马鸣风离开了贡院之后,却见杨文骢跟了上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马举人,按照惯例明天要在知府衙门举办鹿鸣宴,由贵阳知府大人宴请考官和诸位中举的士子,在宴请期间未免要吟诗作对,你是否要准备准备?”
马鸣风摇了摇头,吟诗作对这些本事他还是有的,先不说他背了好几部的对对子启蒙书,还有清代不少诗人的诗词,就算是马銮本人的学问也不算差,背过的诗词对子中就算没有,自己胡诌几句也是能够过关的。
杨文骢闻言笑而不语,心中却是狠狠的哀叹了一把:“这小子,为什么就这么狂呢?当初我为了准备鹿鸣宴,可是背了大半夜的诗文对子呢,有本事的人都这么狂吗?”
马鸣风在离开贡院之后,直接纵马跑回了家中,向李氏报告这个好消息,不管如何,这也是一件大喜事,李氏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当然也希望她高兴高兴。
马鸣风刚还没到家,就听得村中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一堆人围到了他的家门口。
马鸣风一看就明白了,原来是送喜报的按捺不住,比自己还早一步到家了,于是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哪知道刚走到巷子口,就听得一人说道:“刚还念叨呢,这不,举人老爷来了,大家让让,让举人老爷先过去。”
许多人一听,顿时把马鸣风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围了起来,一些丫鬟婆子更是问马鸣风有没有订婚,某某家的姑娘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可为良配,也有的人不断地向马鸣风攀交情,大声恭喜,并且不忘送上一份礼物表达自己的恭贺之意......
对于这一幕马鸣风不由得心中感慨,这跟自己看过的小说剧情《范进中举》几乎是一样的,人们就是这般世俗,或者说是功利,可是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科举在世人心中的地位是多么的牢不可破?
马鸣风刚刚来到门前,就见两个人捧着红色的报条走过来,大声说道:“恭喜马銮老爷高中本科贵州乡试第二名亚元!”
许多人只知道马鸣风考中了,还不知道他原来是第二名,一时之间赞叹声、惊呼声不断,再次形成了一股热潮。
迎接报子的是老仆马华,他见报喜的来了,连忙封了两个二十两银子的红包分别赠给两人,并且给他们各自斟了一杯酒,请他们饮下。
两名报喜的非常高兴,喝完了酒,受了红包,又向马鸣风可劲儿的恭喜一阵,这才告辞离去。
马鸣风也作别了众人,回到家中。
刚刚走到后堂,就见李氏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我已经听说了,这一次考了个第二名,我就知道我的儿子一定有出息,銮儿你不知道,就这一会儿的工夫,说媒的都快把咱家门槛给踏烂了,还有人前来送银子田产的,咱家哪里缺这点东西?除了亲戚朋友之外,其他的一概回绝了,对了,刚才族长也来了,说咱家里出了一个举人,这是全族的大喜事,准备在后晚上举办宴会为你这个新出炉的举人庆贺一番,其实他们原准备是在今天晚上,可是考虑你明天要赴鹿鸣宴,怕耽搁你的正事,没敢造次,所以选在了后天,等到了后天,先祭祖,再开宴,这一天必定是热闹非凡......”
李氏的脸上满是笑容,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自从丈夫马士英被免职之后,她再也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
随后李氏吩咐,杀鸡宰羊,并且专门派人去买好酒,今天要好好的为儿子庆贺一番。
马鸣风也理解李氏的心情,他并没有阻止这些,而且还帮着母亲和姐姐在厨房择菜,却被赶了出去:“这里有我和你姐姐,哪里用得着你这个新科举人忙这些?我知道你这些天也都累坏了,赶快去休息休息,明天还要参加鹿鸣宴呢,这可是由知府老爷主持的宴会,到时候一定打起精神,好好的给咱老马家露露脸。”
马鸣风苦笑,却也不能拂了李氏的好意,来到书房,给马士英写了一封信,向他报告这个好消息,同时盘算着何时离开贵州,返回南京,然后准备到顺天府去参加会试。
第五十九章 鹿鸣宴
第二天一早,马鸣风就来到了知府衙门,准备参加今天的鹿鸣宴。
鹿鸣宴,也被称为“鹿鸣筵”。主要是在乡举放榜次日,由州县地方长官宴请主考、执事人员及新举人,由于在其中要唱《诗经·小雅》中的第一篇《鹿鸣》,作魁星舞,故名鹿鸣宴。
鹿在古代一直被尊为仙兽,为祥瑞之兆,而且“鹿”“禄”痛饮,寓意着高官厚禄,而“鸣”意为天赐,天子选定的人才定能成为人中龙凤,所以鹿鸣宴最大的目的是为了显示皇恩浩荡,另一方面也实在向各位新科举人昭示天子对人才的器重,鼓励大家再接再厉。
其实这都是表面上的意思,而在实质上也蕴含着地方官拉拢新选人才之意,毕竟在科举时代,举人还好说,而一旦考中了进士,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这些新考中的举人中也一定会有人被点为进士,甚至点为翰林,到了那时,这些拉拢就能够被用上了,就算是用不上,彼此之间也算是熟人,正所谓熟人好办事,总之是不会吃亏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地方官在举办鹿鸣宴的时候都是比较尽心的,他们也希望能够乘机结交贤才,在以后的仕途中起到帮助的作用。
贵阳知府李钟麟现在已经是四十五岁的人了,他二十五岁中了举人,在宦海中苦苦挣扎了二十年,终于从一个候补县令熬到了贵阳知府的任上,虽然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却也想着再升一步,如果能够熬到一个三品官儿,那将来自己致仕之后的待遇也会相应的提升不少,不仅是对自己,就算是对子孙也都是好事一桩。
可是李钟麟上头却并没有关系,所以他希望这一批的举子之中将来有人得中进士,甚至被点为翰林,这样一来自己升迁的路径就会宽广很多,即便是自己这一辈子没希望了,将来子孙说不准还能够用上呢。
也正是以上这些原因,李钟麟特别重视这一次的鹿鸣宴,他早就命人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而且亲自进行监管,就连酒和肉都是贵阳城内最好的。
至于宴请人员的名单,除了贵阳府的新举人之外,那些考官们他都亲自去请,最让他高兴的是,向来以孤傲清高著称的主考官黄道周竟然也答应赴宴了,这个黄道周不仅仅名气高,才华也出众,最重要的是眼界高,一般人根本不屑于理会,今天竟然答应李钟麟这个并不出众的举人出身的小人物参加宴会,这实在是让他感觉面上有光。
于是李钟麟对这一次的宴会更加上心了,就连什么菜品都一一过问,甚至就算是侍奉的人员都亲自定。
而且为了准备这一场宴会,李钟麟甚至把尘封已久的书卷拿来,很是用心的背了一番诗词对联。
李钟麟亲自站在府门外,迎接贵客。
不一时,宾客均已来齐,李钟麟吩咐奏乐,迎着众人入席。
宴会开始之前,李钟麟邀请黄道周致辞,黄道周也不推辞,直接不客气的说道:“本次乡试,乃是为国选才,举办鹿鸣宴的本意乃是向诸生宣示皇恩浩荡,勉励诸生勤学报国,勿忘君恩,可是如今有人借助鹿鸣宴拉帮结派,乃至结党营私,实在是大违本意,吾今日在此告诫诸生,虽然尔等被选中举人,可是尔等却不能得意忘形,前路多艰,尔等需要更加努力才是,尤其是一些学子,虽然高居榜首,可是你的文章之中却不乏狂悖之言,老夫因为惜才,这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不知道珍惜,将来的下场必定惨不忍睹......”
黄道周这一番话可谓是疾言厉色,几乎把在场所有的人全都给挖苦了一番,那些官员们借助鹿鸣宴拉拢人才,新举人们年少轻狂,恃才傲物,尤其是对马鸣风,虽然不点名,可是谁都知道是在说他,因为本科解元并不是贵阳府的,在场之内的名次它是最高的。
马鸣风听了这话并没有生气,他能够听的出来黄道周说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自己是因为文章中有狂悖之言才给了个第二名,否则的话本科解元非自己莫属。
而与此同时,马鸣风也看到对方在说到自己的时候还特地往自己所坐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能够听得出对方话中对自己的维护之意,看起来黄道周是真的不希望自己有狂悖之论,否则的话绝对没有好下场。
于是马鸣风和其他的学子一起拱手,对着黄道周恭敬说道:“谨遵先生教训。”
只不过其他的举子说这话有几分真心,他却根本不知道,然而马鸣风信心自己这一番话绝对是出自赤诚。
随后众人开始伴随着音乐唱和《鹿鸣》,宴会也正式开始。
宴会伊始,李钟麟首先开口说道:“诸位,我等作为文人,宴会之上不可没有诗词对联,今日我先来个抛砖引玉,出个上联,诸生有谁能够对出下联者,赐酒一杯,不能对出者,罚酒三杯,我的上联是,斗酒纵观廿四史。”
随后不久就有学子对出来了:“挥剑横斩卅六国。”
还有学子说道:“匹马独当百万军”。
不久之后又有学子说道:“点墨挥洒千万言。”
李钟麟捻须而笑,对马鸣风说道:“鸣风,不知你有何对?”
马鸣风不假思索说道:“炉香静对十三经。”
李钟麟闻言笑道:“妙啊,果然是妙。”
周围的举子尽皆附和,也响起了一片赞扬之声。
这时候却见黄道周冷冷笑道:“不过是史可法书生狂言,被你恰巧记住了,有何值得称赞之处?对联不过是游戏而已,何益于事?我今日出个题目,尔可作诗一首,若能打动我,我亲自向你敬酒,终生不再嘲你狂悖,你可敢答应?”
马鸣风对黄道周拱手说道:“愿听先生出题,晚生可尽力一试。”
黄道周略微一思索,对马鸣风说道:“鹿鸣宴之后,尔等将要远离家乡,上京城参加会试,今日之诗,便以别离为题。”
黄道周这话一说,周围的举子和考官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别离诗是古代最多的题材之一,可也因为这样,这种题材的诗在各个角度都被写遍了,黄道周饱览诗书,能够打动他可并不容易。
然而马鸣风却丝毫没有惊慌,只是略微思索片刻就说道:“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第六十章 拜师
马鸣风说完之后,整个宴会场顿时针落可闻,谁都没有说话,过了足足有五分钟的时间,才有人轰然叫好,一时之间掌声雷动。
黄道周那古井不波的脸上这时候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其实何止是满意?就连他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把离乡的游子比喻成落花,借助一首离别诗表达了热爱家乡、回报家乡之情,尤其是在鹿鸣宴这种家乡情谊本来就很浓重的宴会上。
于是黄道周点头说道:“果然是一首好诗,在前两句里,你以天涯、日暮与落花组成一片浩荡的离愁,以落花自况,表达自己的身世,这与你父亲被免官的背景相吻合,而后两句却以落花过度,化作春泥更护花之句更是表达了自己热爱家乡却又不屈不挠的执著献身精神,表面上是表达对春天的憧憬,其实更是对未来的期许,你虽然身处逆境却并不意志消沉,这一点何止是用来自勉,更能够鼓舞诸多英雄豪杰不屈不挠,矢志不渝,太史公有言,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这句话不正是在说明身处逆境而不屈之人最后得以成就吗?”
随后黄道周一脸严肃的对大家说道:“今日这首诗,不止是鸣风贤契自身有感之作,更可用来与诸君共勉,日后无论陷于何等境地,切记坚守道之本心,得意之时当如范蠡,急流勇退,失意之时当如范希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进取之时不忘功成身退,败退之际当做文丞相,宁死不屈!”
在座的那些官员和新举人全都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说道:“躬领大人教训。”
黄道周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心中暗暗叹息道:“虽然众人看起来都很恭敬感激,可是真正能够认同并领会这句话的恐怕没有几个,不过这本来就在意料之中,在座诸生除了马生鸣风之外,余皆碌碌,不提也罢,不过即便是马生,空也不好相与,此子虽然才华出众,然而道本器用之说却让我担忧不已,如此一来,恐怕千百年后,我儒学道统将不存矣,不如我乘机收其为弟子,或可相制,令其不易奇技淫巧坏我民心道心。”
黄道周想到这里,对众人说道:“诸位当有所不知,这位马銮鸣风贤契,当时在阅卷之时黄某便发现其才华横溢,然而不免年轻狂放,为了对其惩戒,故此我将其名次下压,这才被选中第二名,若是论才学,本科解元非他莫属,其实这一次我之所以前来参加鹿鸣宴,也是为他,方才以离别为题命他作诗,自也是为了试他才华心志,结果诸位也都看到了,此子心志坚定,才华出众,只可惜没有名师指点,若是不弃的话,我愿略尽绵薄之力。”
马鸣风闻言顿时大喜,先不说黄道周在朝野拥有极大的声望,单说黄道周的个人品行与学问也足够做他的老师,而且这样一来马鸣风也能算得上是复社的成员,也就是东林党的一员,这样一来在政治上自然拥有极大的资本。
而更加让人惊喜的是,黄道周虽然是复社的首领之一,可是他平时却几乎不与其他首领相联系,更不与他们结党营私,可以说是最干净的复社成员了。
这样一来,即使有人不利于复社,黄道周也都可以置身事外,这倒不是黄道周有意为之,而是天性使然,他平日为人孤高自傲,根本不屑于去做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除了以上这些原因之外,黄道周也是马鸣风最尊重的明末人士之一,偶像提出来要收自己为弟子,马鸣风自然欣喜不已,当即拜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称了一声老师。
黄道周见状顿时哈哈大笑道:“老夫还以为你嫌我是被贬谪之人而不肯屈就呢,好,好,老夫能够收得你这样的佳弟子,也算是老天待我不薄,既然今日到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你我又何必在这里?去休,去休。”
随后黄道周挽起马鸣风的手臂,拉着他就离开了。
“我,我这......”马鸣风苦笑一声,没想到这个老师竟然是这么一副急脾气,而且丝毫看不上其他的人,甚至连他的同僚都包括在内。
不过马鸣风也不能违背了老师的意思,只能随着他离开,不过离开之际却也说了几句场面话,希望下次与众人相聚。
其他人看着马鸣风二人离去,却并没有丝毫的生气,毕竟黄道周的名望在那里摆着,不要说是区区一个知府,就连贵州布政使在这里,黄道周都有看不上的资格,这个人连杨嗣昌都不看在眼中,连崇祯帝都敢硬杠,他们这些人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令众人欣慰的是,马鸣风看起来好像比他的老师好接触多了,这个人年少得志,才华横溢,更兼有个名满天下的老师,将来的成就肯定不可限量,借着这一面之缘,更兼同乡之谊,将来与他多结交结交,似乎也是一条不错的门路。
且不说在黄道周师徒二人离开之后,鹿鸣宴是如何继续进行的,单说马鸣风随着黄道周离开知府衙门,一路来到了对方的住处,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师,你这是要做什么?”
却见黄道周哈哈笑道:“既然你成为了我的弟子,我当然要向你传授学问了,今天我就跟你好好上一课。”
“啊?”马鸣风一听这话不由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位老师把自己拉到这里竟然是为了给自己上课。
却见黄道周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讲道学的,这些理论实在太精深,没个十年八年是讲不透的,我今天主要跟你谈谈做官的学问,在你的印象中,是不是老师很迂腐,根本不会做官?”
马鸣风立刻摇头说道:“老师学问精深,名扬天下,胸中有丘壑,怎么会不懂得做官呢?所以学生觉得,老师乃道德君子,只不过是并不愿意与污浊同流合污罢了,更不愿意不顾天下与百姓的利益而媚上,老师坚持的是天下万民的利益,是子孙万代的福祉。”
黄道周闻言点头叹道:“想不到只有你才是我的知己,既然如此,老师今日有一言,不知你可愿听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