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晚一步
周旺也不是全然傻的,挥了挥手,让人把已经吓懵了的柳娘子扔了出去,还有已经死透了的程天心和程老夫人。
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白瑞丰。
白瑞丰立马跪下来请罪。
“周公子赎罪,我也是被蒙骗了,要不然程天心怎么也是我单位结发妻子,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如果不是程家那位表姑娘言之凿凿,我也不会来向你献宝不是,白某的错,自当向您赔罪。”
说着让手下人送上来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白家大半的积蓄和奇珍异宝。
算是他的赔礼。
他虽然肉疼,但是只要程家倒了,钱还不是可以再赚,不必心疼。
周旺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却有下人慌慌张张走了进来,“公子,不好了,门,门口都是人。”
“去找吴校尉,我没空。”
说着示意心腹把白瑞丰的盒子拿上,朝后院走去。
这次收获不少,就是在上都,百万也不是小数目。
不亏。
接下来就是吴校尉的事情,他可是要保护自己的。
柳如烟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到的时候,只看见了三具尸体。
“阿,阿娘!”
“果果,快救人。”
“快呀。”
柳如烟试图搀扶起柳娘子,却没有力气。
“囡囡,不必费心了,早在三年前我就该死了。”
柳娘子撑着一口气说道,她还是记起了当年的事情。
那件事其实发生了,暗一到的时候,柳娘子已经被玷污了,只是惊吓过度,忘记了。
再加上暗一的刻意暗示,所有人也没有多想。
但是,今天,再度被人擒住,她还是想起来了。
囡囡已经长大。
程天心和老夫人都死了,她也实在没有勇气活下去了。
“阿,阿娘,为了我,好不好,你活着。”
柳如烟语无伦次地说着,外祖和程老夫人已经救不回来了,如果柳娘子再死了。
她该怎么办。
“这不是真的,这真是噩梦,一会就过去了。”
但是却没有人回答她了,程家的下人都愣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吴校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柳如烟抱着柳娘子,跪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吴校尉也知道周旺干出来的荒唐事,索性没有人死,他也就不管了。
怎么今天,会直接死了三个人。
吴校尉的手下直接在其耳边耳语,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荒唐!”
没想到那位表少爷如此草菅人命。
吴校尉朝着柳如烟走过来,却被她身边的齐果和绿扶挡住了,其余程家的人也是对着他怒目而视。
“柳姑娘,手下留情。”
镇长匆匆跑了过来,生怕柳如烟做出什么过分之举。
却看到了地上三具尸体,连连后退了两步。
柳如烟没有说话,只是重复着手里的动作,把柳娘子背起来。
齐果看着难过,上前帮忙。
于是程家的家眷把背起地上程老夫人和程天心的尸体走了。
一行人来的路上怒火滔天,走的时候却是静默无声。
一言不发。
吴校尉却是看着那位柳姑娘,出了神。
白山镇姓柳的多吗?
“吴,吴校尉,这…怎么办?”
在他的地盘上出了这种事,他可如何是好。
“镇长不必忧心,此事与你无关,我们寻到柳将军的妻女,即可会返程。”
吴校尉只能自己寻找,如果再任由那位闹下去,接下来,白山镇的民愤他可压不下去。
“吴校尉,您说,下官自会尽力寻找。”
“将军的妻女在羊角村,将军姓柳,只得一女,名如烟!”
如烟?
柳如烟!
程家丧事一
“小姐出来了吗?”绿扶走了过来小声问道,看着连一丝光亮也进不去的屋子,不免内心哀叹。
齐果红着眼睛摇了摇头,还是直勾勾看着柳如烟的房门,期待她一会可以出来。
自打从镇长的院子门口背回了柳娘子的尸体,柳如烟就把自己和柳娘子关进了房间里。
整整三个时辰,现在天都黑透了,人也没有出来。
齐果真怕她撑不住,随了柳娘子而去,但是也不敢进去刺激她。
但是外面还有程家的旁系在一直等着。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穆君华走了出来,他没有想到,只是出去一天,程家居然就被灭了满门。
想到屋子里的小姑娘,说好要护着对方一辈子的,穆君华的心开始疼了起来。
但是,现在不是让小姑娘哭泣的时候,欠了她的,自然要还回来,要不然等有一天,她回想今天,也会后悔的。
然后朝正门的台阶走去,绿扶和齐果一惊,就要拦住穆君华。
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柳如烟穿着最素静的一身衣服,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路过穆君华身边,停顿了一下,没有说什么,继续朝前走去。
很快就到了程家别院的正厅,议事的地方。
“柳姑娘,您出来了?”
“柳姑娘,现在怎么办?程家不会真的被灭门吧。”
旁系终究是旁系,出了事情,还是最先考虑自己的性命。
“你们说什么呢?”
程珍的相公,程子华站了出来,满脸不认同。
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众志成城,说这种丧良心的话做什么。
“我们说什么了,要真是程老夫人一家招惹了上面,我们可是无辜的。”
“对呀,我们都是有妻儿老小的,平白受连累多亏呀。”
一个人带头,自然所有人都说了起来,整个花厅热闹的不行。
“那你们想怎么样?”
柳如烟低着头,双手交叠,问了起来。
“我…我们,想分家。”
“我们平日为了程家也是劳心劳力的,现在分家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分家,分家。”
柳如烟还没有说什么,程子华就站了出来。
“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程宇少爷还活着呢,你们就想瓜分程家的财产,你们是不是人。”
“程二舅爷,我记得,你们家里根本没有能力经商,连铺子都是老夫人舍了给你,养活一家老小的,你为程家做什么了?”
程子华面红耳赤地和他们辩解,然后站到柳如烟面前,护着柳如烟,生怕这群程家的旁系伤到了柳如烟。
眼看着局势越来越难以控制,一群镖师闯了进来。
把程家的旁系团团围住。
“今天,我到要看看,谁干动我外甥女!”
方立背后背着一柄大刀走了进来,直接把刀插在了地面上,玉石的地面生生出现了一寸的裂纹。
吓得所有程家旁系都缩成了一团,不敢吭声。
柳如烟这才抬起头,看了眼方立,布满血丝的眼睛又很快别了过去。
“舅舅,你怎么来了?”
“出了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不来,是舅舅不好,没有护住你们。”
“不是舅舅的错,不是。”
是她太傻,自以为是,没有想到这其中的怪异之处,如果她陪着柳娘子一起,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是她没有护住对方,对不起原身,明明答应了对方,要好好照顾柳娘子的。
如果不是她,也许柳娘子在羊角村里一直生活,也不至于会死!
是她的错!
程家丧事二
程家老宅。
各处都挂上了白色的麻布,还有挽联和经幡。
正堂中间停着四口棺木,其中三口造型一致,十分奢华。
剩下一口小的只有五尺见方,像是早夭之人所用,偶尔还能听见一点点棺木内侧敲击的声音。
柳如烟跪在正中间,正在一点一点烧着纸钱。
程子华跪在其身后,绿扶和齐果跪在一侧。
丧事当天晚上就已经准备了起来,程珍直接被柳如烟扔进了棺材里。
既然她这么喜欢钱,喜欢程家,那就死了也做程家的鬼好了。
免得程老夫人路上没有人服侍。
起初她还奋力咒骂,后面就变成了求饶,再后面声就没了。
这已经是第三天,白山镇的人根本不敢来参加程家的丧事,就连丧乐也没有人愿意过来,是穆君华找了暗一假扮的。
才勉强让程家的这场丧仪看的过去。
唯一来的人只有柳娘子原本说定的未婚夫秦战,秦四爷,还有他的孩子,在跪在另外一侧。
现在已经是五月,天气炎热,即便用了冰块,三日已经是极限。
“柳主子,程宇少爷还是没有赶回来!”
吴三快步走进正堂,遗憾地说着。
程家遭此大难,结果却没有程家的嫡系男子在场。
一会的打幡摔盆可怎么办?
程子华听完吴三的回答,叹了一口气,腰板立了起来。
“柳姑娘,一会的打幡还是我来吧,我也是程家的一份子,我不怕报复。”
齐果和绿扶听着,不由多看了程子华两眼,这人倒是比程家其他的人有血性,就是可惜娶了程珍那个恶毒的。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柳如烟哑着嗓子说道,太久没有说话,也没有进食,她的嗓子粗砺难听。
程家跪在堂下的下人却一脸震惊。
这自古都是男子打幡,这位柳姑娘是不是傻了。
“我娘还是希望我给她打幡的。”
秦战把秦焱推了出去。
“柳姑娘,就让我厚颜无耻当一会你的继父好了,秦焱也算嘉宁的半个儿子,你如果不嫌弃,可以让焱儿摔盆。”
秦战得知噩耗的时候已经是程家举行丧礼的第二天。
他心爱的女子,原本要嫁给自己的姑娘,就这么芳魂早逝了。
他只能恨自己,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
“不必了,我一个人可以。”
柳如烟坚持。
白山镇空荡荡的街上,一行丧仪吹吹打打朝城外走去。
程家的祖坟在城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山头。
一路上什么人也没有,只有躲在窗户后面偷窥的一双双眼睛。
讨论着程家的惨案,讨论着柳如烟惊世骇俗的行为。
一个女子扮成男子的扮相,一身孝服,打着白幡。
却没有人可怜程家的惨案,为一生乐善好施的老夫人哀悼。
这就是她当初合计的不能牵连无辜。
柳如烟默默走着,眼神空洞而绝望。
阿娘,我再脆弱今天一次,就一次。
明天,这些人一个都不会跑掉。
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穆君华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急剧消瘦,只有一具骨架的小姑娘。
心疼地紧。
他曾经遭遇过的,小姑娘还是也经历了。
程家丧事三
柳如烟看着棺木一点点放进挖好的风水宝地里。
一铲一铲的土一点点把黑色的金丝木埋上,直到一点也看不见。
程家的旁系等到棺醇下葬之后,全都急不可耐地离开了。
留下的只有方立舅舅还有秦家父子俩,还有穆君华。
真正属于程家的,只有程子华。
程珍的棺木被柳如烟沉入了路过的湖里。
程家的祖宅,她不配,省的玷污了程家老祖宗的眼。
除却在场的,其实程家旁系并不知道里面放的是程珍。
只是回想起程子华对于自己处置程珍的漠视,柳如烟还是手心一凉。
“穆穆,拿下他!”
柳如烟并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但是她知道,穆君华会照做。
他已经清醒了不是吗?
“算是我救下你的恩情,拿下他,我们两清。”
“柳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子华被压着,右侧脸朝下,很是诧异。
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
“没什么意思,只是程子华,你太着急了,如果你再聪明一点,我也不会发现,你其实和程珍是一伙的。”
柳如烟从跪着,慢慢撑地,晃晃悠悠地起身,拒绝了齐果的搀扶。
一双黑色的眼睛,合着残阳,宛如带着嗜血的味道,看着程子华。
“柳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和程家旁系说的一样,你是想霸占程家的财产,趁程宇少爷不在!”
秦战疑惑地看着柳如烟,似乎有点被程子华说服。
“胡说什么,我外甥女才不是那种人,她特别聪明,如果她想,就是赚最多的钱也不是问题!”
方立踹了对方一脚,他才不信,如烟才不会在意程家的钱。
“想霸占程家的人是你,程子华,那些旁系是你故意煽动说要分家的吧,就连程珍毒害老夫人的事情你也知道。”
柳如烟深吸了一口凉气,继续说道。
“那日,你出现在程家老宅,说的事情就全是假的,只不过程珍被嫉妒蒙蔽,忘记拆穿你,甚至于,她和白瑞丰的勾搭,也有你在中间牵线吧。”
“一个人要多无情,才能对自己妻子毫不留情,自然是有更重要,更有价值的东西,值得你舍弃。”
“你对程珍太绝情,一点也不像为了孩子不愿意休妻的君子风范,还有舅舅,是你递的信吧,你确定有人可以解围,所以才和那些旁系义正言辞,好像你多英勇一样。”
柳如烟一字一句地剖析对方,甚至于戳穿对方。
剩下的人想起了灵堂前,对方主动要求打幡的急切样子,看着程子华眼神也有些古怪。
按照他的说法,因为程珍,老夫人一家才惨死,他怎么有脸去给老夫人打幡呢。
“柳姑娘说的再有道理,也只是猜测,有什么证据吗?”
程子华抵死不认。
“证据,哼。”
“你大概想不到,程珍她冤呀,回来找你索命了,就在你身后看着你呢!”
在刚刚说话的时候,吴三就偷偷把程珍带了上来。
刚刚的对话程珍听得一清二楚,柳如烟并没有把对方沉湖,那里只有一个空棺木。
早在今天早上就已经把程珍换了出来。
只可惜程子华做贼心虚,看见程珍脸色惨白,一身水渍,只当对方是鬼。
“不是我,不是我,珍儿,是柳如烟害死你的,你去找她,你去找她呀。”
程子华面色惨白的往后退,程珍没想到这一切,自己只是一个被捕的黄雀。
只怕自己嫁给他都是一个算计的局。
可笑,自己还以为早就看清了程子华这个人。
“程子华,你陪我去死吧!”
柳如烟不再看向两个人,示意吴三把她们带下去,打断腿送去官府,就说叛主。
相信镇长知道怎么做。
回城的时候,月亮已经上了中天。
程家老宅前站着一个人。
“程宇舅舅,你,回来了!”
程家丧事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程宇看着柳如烟一身刺眼的孝服,茫然失措。
“她们葬在城外祖坟,我带你去。”
说完上前试图拉起程宇的手,朝城外走去。
程宇直接甩开了柳如烟的手,然后自己快步朝着前面走去,步调带着惊恐和不安。
路上,吴三把所有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程宇看着孤零零的三座新坟,噗通跪了下来。
七尺的汉子,流血不流泪,硬生生咳出一腔热血,撒在黑色的刚刚翻修的的土地上。
“祖母,我来晚了!”
“孩儿不孝,不孝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看着程宇悲痛的样子,别开了脸去,不忍继续看下去。
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汉子,收了消息不知道跑死了几匹马,活生生像个乞丐,再也没了往日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姿态。
柳如烟至少还有一个舅舅,而程宇,就再也没有长辈了。
柳如烟陪着,继续跪了下去,就在程宇身后一寸的位置。
月亮从中天到西陲,天空渐渐亮了起来。
从厚厚的云翳下面透出薄薄的一道光,露水打湿了鬓角,分不清脸上是泪还是水。
一夜就这么过去,无声无息,杀害她们的凶手却还在安睡,在温柔乡里沉醉。
程宇起身,吴三赶紧上前扶着,生怕再出事。
程宇却拒绝了他的搀扶,而是转头,定定地看着柳如烟。
“如烟,你答应舅舅一件事,当着程家列祖列宗的面。”
边说着边语气激动地握着柳如烟的胳膊,用的力度大的惊人,宛如濒死之人的挣扎。
齐果想上前,却看到了柳如烟背在身后的手,示意她不要动。
“舅舅,我不能答应。”柳如烟缓缓抬起头,两张破碎不堪的脸面对面。
“阿娘她们的仇我会报,舅舅你累了,相信吧。”
柳如烟语气轻缓,就连说道报仇两个字眼,眼神也没有半分波动。
“如烟,你要做什么?”
“放开舅舅!额!”
一个快速的手刀,程宇昏了过去,吴三顺势抱住。
“走,我们该回家了,要不然阿娘她们会担心的,果果,回去记得煮药膳,我最近皮肤都不好了,要是阿娘和祖母看到了,一定会说我以后要嫁不出去的。”
柳如烟说着,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眼神却灰暗压抑。
“是,小姐,我…知道了。”
齐果压着嗓子,狠狠掐了自己手背一下,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不能哭,不能惹小姐哭。
到了程家之后,大部分的丫鬟和下人都已经跑调了。
程家仁慈,并没有和下人签卖身契之类的。
即便是家奴也可以离开。
偌大的程家空空落落的,安静地有些吓人。
剩余的下人听到动静,被吴三的姐姐,程老夫人身边的侍女,红衫带着走了过来。
看到程宇回来了,都很惊喜,有了主心骨一样。
一个个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着程家里里外外。
至少在陌生人看来,程家还是那个程家,只是主人少了几个而已。
程宇醒过来的时候,是被绑起来的,吴三蹲在塌下,看他清醒了,立马把药膳拿了过来。
“大少爷,吃东西。”
“如烟呢?为什么要把我绑着,松开!”
吴三暗自咬了一下牙齿,尽量不刺激程宇说道。
“柳主子怕大少爷为了报仇,拿自己的命去博,柳主子让我告诉大少爷,老夫人她们的头七快到了,希望大少爷能陪着,她们回来会想看到一个完好的程家。”
“桌案上是账本,如果大少爷想通了,就好好清清家里的内鬼,不要让奸人得逞,真的毁了程家数百年的基业。”
“至于…报仇,柳主子说她自己会上,程家,你一定要活着!”
第四天
将程宇送了回去,柳如烟却没有在程家老宅多做停留,而是回了程家的别院。
花厅里。
现在只有穆君华和柳如烟在,一站一坐。
“穆穆,你该离开了。”
柳如烟也不看穆君华,而是低头看着地上那一块一尺见方的苏绣毯子。
不去问对方什么时候恢复的意识,也不去问对方为什么不离开。
“你想去报仇,我可以帮你,甚至都不需要你自己动手,只要你说出来。”
穆君华朝着柳如烟的方向走了一步,恰好整个人落在柳如烟的视线范围内。
他希望小姑娘说出来,而不是这样憋着,与其说是柳如烟识破了,还不如说他是故意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恢复了。
以小姑娘的聪明,不难猜出自己可以帮她解决这件事。
如果必定有一个人要做的话,那还是他吧。
鲜血这东西,就像附骨之蛆一样,怎么也去不掉。
他不希望小姑娘自己动手。
柳如烟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背对着穆君华离开了花厅。
无声地表示了她的拒绝。
暗一出现在穆君华身后,对柳如烟很是同情。
“主子,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的剑可是已经等不及了,手段如此龌龊欺负小姑娘,他们主子的恩人,不能忍。
“不必,去查一个白家的资料,然后天黑之前给我。”
暗一点头称是,飞快离开了。
柳如烟的院子里,齐果和绿扶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看到柳如烟进来,立马端了出来,虽然他们俩也不确定柳如烟会不会吃,但是已经是第四天了,再不吃东西,小姐会撑不住的。
穆君华赶过来的时候,柳如烟正在一口一口喝着粥。
她在心里给自己默默打气,必须吃,她要活着,虽然胃里极度地恶心,甚至想吐。
她还是逼着自己把这些东西吃了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不要再吃了,你胃会受不了。”
穆君华刚刚说完这句话,柳如烟就把所有吃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眼看着对方还要朝饭菜动手,穆君华立马点了对方的穴道。
“把这些饭菜撤下去,齐果,重新做一份参汤过来。”
说着,打湿了一个帕子,给柳如烟擦着嘴角,然后把柳如烟抱起,放到了乌木窗下的榻榻米上,淡淡地茶花香气,顺着风由远及近地吹来。
柳如烟静静闭上眼睛,既没有开口求饶,也没有说话。
空气很是安静。
齐果和绿扶却被穆君华这一连串的动作搞糊涂了。
等到收拾完桌面,重新熬参汤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他不傻了!!
柳如烟被穆君华压着睡了一天一夜,期间短短续续喝着参汤,汤里齐果特意加了安神的东西,这样一来,柳如烟也算休息了一番。
天黑的时候,吴三找了过来,他已经安抚好了程宇少爷。
程家的店铺缩水了将近四成,三成都是白家乘火打劫,还有其它的商户也想分一杯。
现在的程家就是四面楚歌的局势,各种人见天地跑去程家的铺子闹事。
吴三自觉这件事需要告诉柳主子,于是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去找我舅舅借人手,谁再闹事,就往残了打,打完我赔,我倒是看看谁赶继续闹事!”
柳如烟说这话的时候,有着阴暗的残暴气息。
阴测测地,吓得吴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是这的确是最有效的方法,他还是去搬救兵去了。
第六天
两天的时间里,程家的产业又回拢了两成。
其中除却柳如烟的震吓,还有秦战和穆君华在背后帮忙。
之所以没有完全还回来,是穆君华另作打算。
夜晚。
柳如烟翻看着穆君华前两日给自己的东西。
自己的这个外祖父还真是可笑地紧呢。
只是,欠了的,总要还得不是吗?
只是白家的那位三姨太倒是给自己儿子铺的一手好路,枕边风吹得不错。
白家。
三姨娘的院子里。
白瑞丰正和三姨娘吹风得意,却发现窗户直接开了,一阵燥热的风吹了进来。
“怎么回事?守夜的丫鬟呢?”三姨娘很是烦躁,起身不情愿地去关窗。
“啊!救我。”
三姨娘一身惊呼,从窗边没了身影。
“怎么回事?谁!装神弄鬼!”
白瑞丰穿了衣服,拿着一盏油灯走了出来,窗户大开,对着窗外影影绰绰的黑色,不免心生恐惧。
大着嗓子,企图吓退对方。
“我可是白家的家主,有的是钱,你要是想要钱,我们可以商量,但是害命就不值当的了,府衙是不会放过你的。”
白瑞丰一边朝前举着油灯,脚步一点点后退,朝着门的方向移动。
“白家主好大的口气,有的是钱,不知是从哪里谋财害命的钱,用着可心安?!”
似男似女的沙哑语调,幽幽传来,带着一股子悚然的凉气。
“你,你是程宇,还是谁?你想干嘛,我告诉你,杀人是犯法的。”
白瑞丰说完快速朝门外跑去,手里的油灯却倏然灭了。
再然后就不醒人事了。
醒来的时候,被五花大绑扔在了一堆草堆里,脚边不远处放着一把剑。
他正准备有所动作,却听见细细的女声和男人的声音传来过来。
“这是哪里呀?救命啊!”
三姨娘要吓哭了,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堆坟墓边上。
手里好像还有白骨。
脚边似乎还有尸体,软软的。
“表,表妹,是我呀,别踢了。”
脚边的尸体动了起来,朝着三姨娘喊了一嗓子。
“表,表哥,怎么是你,这是哪里?”
三姨娘要吓哭了,连忙凑到表哥面前,紧紧抱着他的胳膊。
“我哪知道,我在喝酒,就莫名其妙到这里了,我还以为是表妹你玩的情趣呢,嘿嘿!”
说着朝三姨娘身上摸了过去,被三姨娘一巴掌打了下去。
果然,臭男人,这个时候还想着那种事。
“不会是我们的事情被老爷发现了吧。”
三姨娘有些惊恐,她昏迷之前可是在伺候老爷呢。
“不会发现的,想什么呢,他那么蠢,怎么可能发现,要不然程天心给他下毒绝了他的子嗣,他怎么没有发现。”
哗啦啦,一阵草木晃动的声音。
在荒芜人烟的乱葬岗十分吓人。
“表哥,不要说了,我们快走。”
三姨娘可不想继续在这里讨论这种问题,结果没走几步,又撞到了一具尸体。
这次,又是谁呀!
三姨娘闭着眼睛躲到了表哥身后。
“表妹,别怕,我来保护你。”
说着朝着地上的尸体就胡乱踩了过去。
地上的人一阵闷哼。
直接就被踩醒了。
“谁,那个贱人敢踩老子!”
一道嚣张地年轻男声冒了出来,顺便往旁边躲了躲。
“亭儿,怎么会是你?有没有打疼那里?”三姨娘听着声音就不对,立马推开了表哥,蹲了下来,查看自己儿子的伤势。
“娘,表舅,你们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在睡觉吗?”
白澜亭没有想到一觉醒来被踩了好几脚。
“嘶,疼,不要碰。”
白澜亭被碰到了伤口,本就是他刚刚好了没多久的膝盖,立马把三姨娘推了出去。
“吾儿,都是阿娘的错,都怪你表舅,不要生气。”
三姨娘安抚着白澜亭,顺便费力搀扶起来儿子。
“不怪他怪谁,一点眼力见也没有。”白澜亭很是嫌弃,在黑夜里即便看不清表情,语气中的嫌弃也随风飘到了三姨娘表哥的耳朵里。
“怎么说话的,我可是你的长辈,怎么能怪我。”
“亭儿,对长辈没有礼貌可不是好孩子。”
说着就要长篇大论起来。
“行了行了,天天就知道说这些,你又不是我爹,我爹都不管我,一个穷酸亲戚,还把自己当长辈,要不要脸!”
白澜亭本就烦这位表舅,就知道打秋风,这次还打了自己,阿娘都不舍得。
“说什么呢?我就是你爹,你个不孝子!”
“你问问你娘,就白瑞丰那个样子,能生出来你,你可是我和你阿娘生的,叫爹!”
喝了不少酒,被白澜亭这么一刺激,直接把这个秘密捅了出来,反正这里也只有她们三个人,怕什么。
其它的都是鬼!
然后凑到白澜亭脸前,执着地让对方叫他爹爹。
今天这个爹,他当定了!
“阿娘?他疯了吗?”
“滚开!”
说着一脚把对方踹离自己,真是神经病。
“表哥?”
三姨娘惊呼,立马追了过去。
“亭儿,你做什么?他真是你爹!”
三姨娘呵斥儿子,身为子女怎么能殴打父亲。
三个人争吵间,却没有发现草堆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十分吓人。
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白蕊,你个贱人!”
白瑞丰提着那把剑走了出来,男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戴绿帽子。
这个贱人,不仅给自己戴绿帽子,连孩子也不是自己的。
她们骗了自己这么多年,是不是想哪天毒死自己,然后霸占白家的财产。
鸠占鹊巢!无耻之徒!
“老,老爷,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这是个圈套!”
三姨娘说着,立马起身,拉着亭儿往外跑去。
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回头的时候,就看见白瑞丰把剑从表哥肚子里拔出来。
鲜血溅了三姨娘一脸,两个人直接吓懵了。
动也不敢动。
看到白瑞丰越走越近,三姨娘立马求饶。
可惜,白瑞丰不是大度的人,依旧利落的一剑,送了三姨娘去见阎王。
“父亲,我,我是您的儿子,我…”
白澜亭语无伦次地说着,企图活下来。
不说儿子还好,一说儿子,白瑞丰怎么可能放过他。
一个自己的污点,耻辱!
等他回过神来,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着三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吓得他立马扔掉了手中的长剑,此时黑色的乌鸦从远处叫了起来。
白瑞丰把三具尸体扔进了草堆里,然后在路过湖边的时候,把剑绑了一块大石头扔了进去。
仔仔细细清洗了自己,然后朝白山镇走去。
新的一天,他依旧是白家的家主,掌握着无数的权利。
一路上,却发现白山镇的居民看他的眼神十分怪异。
走到白家老宅前,却被拦了下来。
“放肆!我是家主。”
“从今天起,你就不是了。”白瑞华从门后被人推了出来,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很是厌恶。
“大哥!你在说什么?”
白瑞丰有些诧异,甚至恐慌。
“当年的事我就不追就了,不过,二弟,你不该杀人,你自己去和官府解释吧!”
第七日
谁也不清楚为什么白家家主会动手杀了三姨娘和自己的亲儿子。
但是看着情况,还多了一个三姨娘的表哥,只怕不是什么好事,白山镇的人在茶馆做着,小声地讨论着,不敢高声,怕惹怒了白家那位新上任的家主。
可十分的雷厉风行,直接把白瑞丰留下的东西还有他的几房姨太太全都赶了出去。
十分不近人情。
他们却不知道的是,白瑞丰把白家八成的积蓄都贿赂给了周旺,白家的铺子又被程家和秦家一起打击。
最重要的是,他的腿居然是因为那个狼心狗肺的弟弟打断的,既然他如此无期,那就别怪他不义。
府衙之内。
白姨娘三人的尸体明晃晃地躺在白瑞丰身边,面前还有一把长剑,更有人证说看见白瑞丰刚刚从城外赶回来,甚至昨天掳走三姨娘表哥的人和白瑞丰也有几分相似。
即便白瑞丰想狡辩,也无从辩解。
柳如烟带着斗笠遮掩了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待看到白瑞丰的结局,就直接离开了。
今天头七,她要回程家老宅,阿娘在等她。
穆君华默默跟在她身后,行至程家别院,准备换衣服的时候,就看见吴校尉带着一队人马等在门前。
柳如烟一瞬间握紧了拳头,身子绷的极紧。
穆君华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拳头,附在她耳边,小声说着,“不要冲动,打草惊蛇。”
然后穆君华走到前边,领着柳如烟朝程家别院的大门径直走去看也不看吴校尉。
轻轻敲了两下门扉,齐果从里面把门打开,放了两人进来。
“等等,我等有事求见柳姑娘。”吴校尉快声说着,生怕三个人直接走了进去。
“我们主子不见你,大官了不起啊,我们家人都被你们杀光了怎么有脸过来,我们是低贱的小老百姓,死了也比不上你们这些贵人,但是我们也是人,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人渣!”
齐果越说越激动,镇长那个窝囊废,根本不敢动周旺,她和吴三击鼓鸣冤了好几次,也不见他出来。
“果果,别说了,关门。”
柳如烟看着齐果还想和他们理论,立马说了一句。
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律法代表不了正义,那么她自己来!
柳如烟换好白色的孝服出来的时候,吴校尉还在。
上了马车,吴三准备驾车,吴校尉一看,立马命令手下拦了一下。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齐果和绿扶红着眼,打开了帘子,这群人没有廉耻之心吗?
一群杀人凶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烟儿姐姐面前。
怎么不遭报应死了呢?!
吴校尉听着齐果的责骂,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谁知道会有这么巧的生气。
都怪周旺,要不是他,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吴校尉手底下的兵虽然也气氛,但是人家说的是事实,也只能认了。
“柳姑娘,我们来不是为了令母的事情,不知柳姑娘可还记得您的父亲,柳大郎,他并没有死,他就是柳将军,这次派我们过来寻回妻女。”
吴校尉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也不管自己丢下了一个什么惊天秘密。
“所以,希望柳姑娘可以和我还有周公子一起返回上都,将军在等着你们。”
何其可笑,妻女?十几年不管不顾的妻女,当了将军另娶她人之后,怎么还有脸说是妻女。
“滚!”
回魂夜
“你们怎么说话的,那件事又不是我们校尉做的,再说了,她们都是自杀的,关我们什么事?”
吴校尉底下的兵站出来抱不平,说一句就可以了,没完没了几个意思,真是的。
马车里轻飘飘的女声传来出来,“阁下说的对,既然这样,你们要寻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好狗不挡道,让开!”
说完,穆君华就配合着放出了一把暗器,刚刚好卡在对方的脚下,把几个人吓的当场拔刀。
“吴三,掉头,换个方向走,真是倒霉,遇见一群倒胃口的,前夜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齐果给他们去了一个白眼,然后向吴三嫌弃地说着。
马车行至街口,白瑞丰正被绑着在准备行邢。
很多人都在看着,却没有看到身后一辆马车缓缓驶过。
果果在马车外和吴三说着报应不爽的事情,绿扶看了看柳如烟消瘦的一张脸,下巴尖锐的几乎可以扎人,然后沏了一杯花茶,递到柳如烟面前。
袅袅的茶香在马车里弥散开,冲淡着血腥气。
程家一如既往的冷清,白色的挽联还在左右放着,柳如烟下了车,慢慢走了进去。
这一刻,她忽然希望鬼神之说是真的,她们会回来,哪怕只是说一句话也好。
一直到子夜,整个正堂也安静地很,只有夏日里的蝈蝈声,吵着,诉说着。
程宇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也没有回头,只是静静跪坐着,一下一下烧着纸钱,盆里堆了厚厚的灰烬。
等到柳如烟也跪下来,和他一起烧时,他的手又顿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说话。
跪到午夜,柳如烟起身了。
“舅舅,我走了,你多多保重。”
声音干涩地和苦柑一样。
“白家的事情…”程宇还是问了出来,他知道柳如烟一直在学武,他听吴三说柳如烟要报仇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妙。
今天早上听到消息,心中不免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是他自己做的,我只是丢了一把剑而已。”
柳如烟最是不爱撒谎,和程宇实话实说,没什么。
程宇起身,拉住柳如烟的胳膊,隔着单薄的衣裳,对方的手腕只有细细的骨骼和薄薄的皮,痩地惊人,脸上也没有了婴儿肥。
“不要去动那群人,我们惹不起,程家只有我们两个,舅舅希望你活着,不要做危险地事情。”
程宇出去见了世面,自然知道白山镇不算什么。
那位是将军夫人的表弟,柳如烟如果像处理白瑞丰那样残暴,总有人会想起来是她做的。
有权的人最是喜欢迁怒,就算不是柳如烟坐的,他总共就得罪了这么些人,莫名其妙死了,怎么可能周家会轻易揭过。
“舅舅你想什么呢?我不会杀人的,阿娘和外祖母她们还在这里呢,你不要吓到她们。”
柳如烟轻轻笑着,嘴角的笑意轻轻浅浅,又带着三分真。
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用力地掐着。
“答应舅舅,好好活着,舅舅给你准备了好多嫁妆呢!”程宇不知道能不能劝住这个小丫头,她一向主意正,还护短,这次处理事情又这么简单粗暴。
他不希望柳如烟再出事。
“会的,舅舅会等到那一天的,我只是累了,去休息一下,我还要等舅舅结婚呢。”
柳如烟嘴角的笑意没有改变,背后的手指尖却有着一滴一滴的血滴顺着滴落到地面。
轻轻溅起,却无人问津!
人找到了
出了程家老宅。
柳如烟躺进马车里,看着马车的顶,数着一根根木架,轻而小的动静传来,穆君华进来了。
“手,给我。”
柳如烟颦着眉头,问了一句,“你怎么还没走?”却还是听话地把左手递了出去。
柔嫩的手心血肉模糊一片,可见柳如烟对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鲜血在一颗颗地往下滴。
穆君华拿了一方素白的帕子给柳如烟擦拭手中的鲜血。
然后撒上止血的药剂,重新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她包扎。
看着手中全是鲜血的帕子,眼底不由泛起红色,又在柳如烟没有察觉的时候,把帕子塞进衣服里。
快速下了马车。
齐果和绿扶对视了一眼,想说什么,看着对方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还是上了马车没有再说话。
因着程宇的话,柳如烟决定不去劫杀周旺,她不希望程舅舅整天为自己担心。
让一个人死有很多种方法,直接了断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的。
周旺,他不配!
第二日。
镇长家的院子里,周旺想出门,却被吴校尉拦了下来。
“姓吴的,你什么意思?小爷的路都拦!”
周旺揽着小红细嫩的腰肢,上下滑动了一番,吴校尉低着头,不去看对方衣不蔽体的轻狂浪荡样子。
“周少爷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白山镇的百姓现在对您很有意见,我是为你生命着想。”
“是吗?”
周旺朝低着头的吴校尉走去,狠狠踹了一脚,把吴校尉踹了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呸!也敢提为我着想,你也配,带着人马,我要出去,这次你,护着我。”
周旺拿着短小粗肥的手指盛气凌人地指着对方。
一个臭当兵的小虾米,也敢管到小爷头上。
周旺很是不满,他已经被困在这座宅子三四天了。
他今天一定要出去。
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一道锋利的刀拦住了去路。
吴校尉轻轻拍了拍被踹之处的灰,然后起身拿走那把刀,看着吓得差点尿裤子的周旺,说:“白瑞丰已经死了,你现在还确定你是安全的吗?”
“他们敢!”
“连人都敢杀,反了他们了,统统都该抓起来。”
顿了一下之后,回身对吴校尉不耐烦地说,”还有我表姐夫的人找到了吗?找到了就走,这里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又脏又乱!”
“找到了,只是柳姑娘的母亲已经去世,她不愿意和我们离开。”
不知为什么,吴校尉下意识地隐去了柳如烟是程家的事实。
“一个孤女,容得了她放肆,不乐意走就直接绑回去。”
“哎,对了,长的…好看吗?”周旺回头问道。
吴校尉回忆对方的长相,比之大小姐也不差那里。
“听说前些日子得了麻风,毁容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并没有见到真容。”
吴校尉低头恭敬地说着,没有半分怠慢。
“扫兴,哼!”
说着搂着他的红儿姑娘往后院去了,待到看不见吴校尉的时候,立马招了小厮上前。
“出门去找镇长打听,这个柳娘子何许人也?”
吴校尉那个看着老实的,谁知道埋了什么心思,说不定是看那姑娘太漂亮,不想告诉自己。
他可不信!
表姐夫可是天天夸赞他夫人长的漂亮,没道理女儿长的差。
设局
“你们是谁?抓我干什么?那些恶事都是周旺干的,不关我的事,我就是一个卖笑的。”
红儿姑娘被蒙住了眼睛,双手绑住,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但是想到今天早上那个吴校尉的话,她不会被报复了吧。
她真的只是一个卖笑的,什么也不知道。
“姑娘也感觉那些是恶事?”
低沉沙哑的声调在红儿耳边出现,吓得她立马朝另外一边缩过去。
“姑娘可不要动,那边都是我养的宠物,要是看上了姑娘,可就不好了。”
柳如烟起身,坐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慌乱恐惧的表情。
宠物?什么宠物?滑滑的,硬硬的,难道是蛇,还是穿山甲,蝎子,蜥蜴,还是吃人的某种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想做什么?我帮你,不要…杀我,呜呜!”
“周旺,周旺他坏事做尽,我也不想留在他身边的,但是他有权,我是无辜的,你想做什么,我帮你,真的。”
红儿姑娘绞尽脑汁想着对方到底要什么,她不想死呀。
“姑娘这话说的,我怎么确定你不会转头告诉对方,你现在都不敢得罪周旺,难道还敢杀了对方?”
柳如烟对着暗淡的月光细细去看自己的手指还有指甲,苍白无力,连血色也看不见。
“他的命哪里有我的命重要,我,我可以投毒,我发誓,天打雷劈的那种。”
“呵呵!”
两声轻轻地讪笑,不知是夸赞红儿姑娘聪明,还是嘲讽,红儿立马识趣闭上了嘴巴。
柳如烟起身,朝着地上吓哭的美人一步步走去。
轻轻摸着对方嫩滑的脸蛋,“姑娘这么美,投毒的事情怎么能做呢?我可舍不得。”
红儿内心却只想逃跑,你可不像舍不得的样子,你是准备弄死我。
柳如烟快速喂下红儿吃了一颗药丸,捂住对方的嘴巴,抬高脖颈,片刻又给对方颤颤巍巍的手里放下一包东西,柔软地紧。
“药丸就不用我说了,红儿姑娘可要好好兑现你的承诺,这里面是男人的小衣,你可要哄着做了恶事的周旺穿上,我的人会盯着你的。”
说完划开了对方腕口处的绳子,跳窗离开了。
红儿解开了眼上黑色的纱布,看清了手中被对方硬塞过来的东西。
一件小包裹,吓得她立马扔了出去,又回想起嘴里苦涩的味道,吓得又拿了回来。
打开一看,果然是一件小衣,对方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一件衣服。
“红儿,你在哪里呢?快出来。”
周旺还在玩捉迷藏,一点也没有发现红儿失踪了一刻钟。
红儿姑娘立马把小包裹藏起来,然后娇滴滴回了一句。
“爷,我在这里呀,来抓我呀!”
柳如烟站在屋顶看到她的动作,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和穆君华一起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路上,并没有直接回别院,而是折返去了城外桃林的湖边。
这时候的桃子已经结果了,粉红一片,掩在桃叶下。
柳如烟把手放进湖水里,细细清洗。
对着月光,看到对方细细颤抖的手。
低头看着瘦弱的小姑娘,不过十二岁的年纪,计谋,人心还有果决比一个成年人都利落。
他不是那些迂腐的读书人,自然不会感觉害怕,只有心痛,什么样的人生才会造就她这样的性格。
什么事情都自己担着,又极其护短,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柳如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这些事,那些不详的预感就这样成真了。
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像是地狱中的鬼魅。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二十一世纪的女子,最多有着一点小聪明,来到这个异世界,说不上处处小心,也算居安思危过活。
可是现在呢,她最初答应的东西都没有做到,她愧对原身,她设计让这些所以的人都遭到报应,又怎么样呢?
柳娘子也不会回来了,谁也不会回来了。
午夜梦回,她的手心总是泛着血腥的味道,怕吗?也不是,只是迷茫,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她心里清楚,她从来不后悔做这些事情,可是这些事情做完之后呢,这个异世界没有她的归宿,也没有她想要照顾的人了。
这里的大好河山,她也没有兴趣了,没有想要诉讼的人,风景如何有什么意义?
柳如烟蹲坐在湖边,看着黑夜中泛着水波纹的湖面。
直到,一抹凉意袭了过来,什么东西贴了她的脸颊一下。
回头,朝穆君华看过去,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放了两颗红艳艳的桃子,水灵灵,带着露水。
“吃吧,很甜!”
柳如烟没有胃口,可是对方执意要递过来,就卡在她的嘴边,她只要一张嘴就能碰到。
桃子的清甜香味十分浓郁,柳如烟尝试着咬了下去。
眉头却直接酸地皱了起来,然后看向面不改色继续啃着桃子的穆君华,忍不住怀疑自己,又再次尝了一口,酸!酸地很,连牙都没有了知觉。
“好吃吗?”
“不好吃,但是你会因为桃子不好吃,惩罚自己吗?不会,你会把桃子扔掉,那这样,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呢,柳娘子不会愿意看到的,柳柳。”
我也不愿看到。
柳如烟听完,低下了头,看着手中的桃子,不再说话,却想起来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候柳娘子也这样骗她吃辣椒的。
“的确很酸,酸你还吃,傻子!”说着把手里的桃子扔进了湖里,看着荡开的一次次水波纹,就像她空荡荡的内心,好像有风吹了进来。
“穆穆,你感不感觉我是一个坏人?”
“不是,我才是坏人,如果有人得罪了我,我的手段比你要残酷得多。”
在穆君华看来,柳如烟的手段都过于仓促,甚至只是为了简单的报仇,如果是他,他会徐徐图之,消磨掉对方的所有,毅力,感情,自尊,权利和财富,等到对方丧失活的希望之后,再让他活着。
“穆穆,你为了什么活着?权利,财富还是美人?”
柳如烟始终记得一句话,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这大低是封建社会男人的终极梦想,所以她从来不奢求在这里寻求爱情,平等的社会都会有背叛,更别提…
为什么活着,上辈子该得到的他都已经得到了。
唯一没有的,就是不掺杂私利的感情,现在也有了。
“为了一个人活着,希望她可以寻一人安身立命,平安喜乐终其一生。”
那个人必定是我!
小宠
“小姐,这个怎么喂呀?”
齐果和绿扶围着一只奶兮兮的“小花猫”手足无措,她们都没有养过小宠物,这只猫黑白斑点相间,看过去也就三个月大左右,奶兮兮地四处乱爬。
倒是很可爱,只是怎么养呀?
“喂一些羊奶就可以,等它牙利了,就可以喂一些碎肉。”
柳如烟窝在窗边,拿着一本书,眼睛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那天晚上,她和穆君华聊了很久,就像是很多年没有见过的至交老友一般,敞开心扉,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一丢丢尴尬。
她和穆君华真正接触也不多,每次都是各种事情赶一起去了,接触得多的时候他还是傻的状态,还好他不记得那些事情了,要不然更尴尬。
后来穆君华有事离开了,偷偷留了暗一下来保护柳如烟,隔了一天送过来了这只猫咪。
她只是随口说自己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他就送了只花猫过来,如果不是自己年纪太小,长的也一般,她都要以为穆君华喜欢自己了。
不过这样也好,多了穆君华这样一个朋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很感激对方,在自己几乎要陷入魔障的时候,对方把自己拉了出来。
她会好好活着,活的比谁都好,带着柳娘子的那一份,好好活着。
“呀,它跳下来了!”
齐果惊呼,这只猫的弹跳力有点好呀,就看着小花猫朝柳如烟的塌上扑腾,然后窝在柳如烟的脖颈处休息。
盘成一个小圆。
源源不断地热量从猫咪身上传过来,温暖,阳光。
齐果和绿扶没有再说话,自从出了事情之后,还是第一次看见姑娘眼里有光亮。
暗一躲在暗处,嘴角微微抽搐,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这哪里是猫咪,这是雪豹,品种极珍贵的,主子自打柳娘子去世之后,特意吩咐他去找来的,还自己调教了两天,才送过来,只认柳姑娘为主。
暗一不免羡慕,这柳姑娘真是好命,遇见主子,只是救命之恩就能得到主子的信任和报答,只要她以后还是如此,不背叛主子,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都在等着她。
不过十二岁的姑娘就遭遇这些,也实在可怜,柳将军可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柳姑娘回了柳家,可就难了,难道这才是主子把自己留下来的原因。
暗一蹭地起身,惊动了一只黄鹂。
夏季,此起彼伏的知了声倒是把他的动静掩盖了下来。
绿扶看着柳如烟缓缓陪着猫咪睡了过去,不由和齐果一起退了出去。
两个人商量着吩咐下人把院子里的知了粘了去,省得吵到柳如烟休息,活还没有做到一半,就有人上了门。
绿扶和齐果先去了前厅,只看见齐正在打圈转,一头的热汗,看见齐果立马迎了上来。
“哥!你怎么来了?”
“果果,人命关天,救命呀。”
齐正拉着齐果的胳膊不放,语无伦次地说着救命,想要见到柳如烟。
“齐家哥哥,还是好好说话,我们家小姐好不容易睡着了,不是要事,我们是不会叫醒她的。”
绿扶站了出来,挡在了果果面前,阻拦了对方继续拿亲情要挟的戏码。
“是这样的,昨日齐梅送了信过来,说只有柳姑娘可以救她,她在镇长的那栋别院里,母亲知道之后,直接吓晕了过去,所以,我今天过来求柳姑娘,果果,她也是你姐姐,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呀!”
齐正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空气却有一丝沉默。
良久之后,齐果开口,“她不是嫁了人,相夫教子,怎么会在周旺那里,不要和我说是被周旺撸去了,我可不信,她那么聪明,就是所有小姑娘都被撸去了,她也能活着。”
齐果可是记得自己这位姐姐有多可怕,当年为了活下去,把自己推了出去,遇见危险,怎么可能自己往前冲,指不定是为了荣华富贵自己往前扑。
“果果!这个时候怎么能计较这些,她说到底都是你的姐姐,一条人命,只要柳姑娘出面去一趟,他们就愿意放人!”
齐正自然知道是齐梅心术不正,自食其果,可是她只是贪慕虚荣,并没有害人,她婚后过的也不开心,十分可怜,他做为哥哥,总不能眼睁睁看她去死。
齐果蠕动了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深深闭上了眼睛。
“齐公子,你知道齐梅嫁的是将我们家小姐差点毁容的那位吗?”
“你知道我们家夫人已经过世了吗?是死在哪里的。”
“你知道我们家小姐才十二岁吗?”
“你要脸吗?”
为了一个自食恶果的人,就要小姐去向杀害自己母亲的杀人凶手低头,欺负她们小姐是个小孩子,啥也不懂吗?
齐正羞愧地低下了头,只是想到母亲的苦苦哀求,他不得不继续说下去,他也是被逼无奈。
“绿扶姑娘说的极是,只是信中提到,柳姑娘就是柳将军的女儿,他们愿意为了柳娘子让步,今日这番遭遇,难道不是柳将军要寻妻女才会出现的吗?”
“如果不是柳将军,周旺不会过来,齐梅也不会误入歧途,更有甚至,程家也不必遭此大祸!”
齐正越说越快,甚至觉得母亲说的极对,就是柳家自己的问题,却牵连了白山镇这么多无辜,难道柳如烟就没有问题!
“哥哥!你给我滚!滚,这里不欢迎你。”齐果从来没有想到人可以这么无耻,这还是她哥吗?怎么这么陌生。
怎么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烟儿姐姐身上,是想逼死她吗?
明明是镇长趋炎附势,明明是她们自己胆小怕事,明明是白瑞丰丧心病狂,明明是周旺嚣张跋扈。
“小姐?!”
绿扶一回身准备叫人,就看见柳如烟抱着小花猫出现在身后。
看到柳如烟出来,齐正立时没有了声音。
柳如烟太痩了,个子又高挑,看着就像风吹过的两根竹竿撑起的衣裳架子,他有些羞愧。
“这些是谁说的?”
柳如烟坐到主位上,看也不看齐正,不难想象,这些话大概传遍了整个白山镇了吧。
是自己这几日无暇顾忌别的,甚至连房门也未出,所以不知道白山镇的谣言已经这么可怕了吗?
“不知道,一夜之间就出来了。”
齐正低着头,答道。
柳如烟看着怀里睡着的小花猫,一声声小呼噜在无声地花厅里回荡。
还没有等柳如烟继续说什么,齐正的爹爹就赶了过来,看见柳如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齐正拽了回去。
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了,多说无益,只是他毕竟曾经受过恩惠,这般说人是非,非君子所为。
至于齐梅,他只当没有这个女儿好了。
流言遍布
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确够狠,平庸的人总会为自己的无用找各种借口,甚至推脱,现在有现场的靶子,为何不用。
流言并不能止于智者,只会止于一场更大的流言。
对着这些自诩是受害者的白山镇人来说,他们只需要一个可以集体讨伐的对象,如果这个对象再没有权势,只是身怀巨财的稚子,那就更好了,连犯罪都有了借口。
一个扫把星需要讲什么人权,在她当孤儿时期就已经经历过了,更何况现在。
只能说背后的人很聪明,很聪明,抓得住人心的软肋。
能做到这个地步的白山镇只怕没有几个人,会是哪家想要吞并程家的铺子。
柳如烟无暇顾忌其它,流言中伤她,她不介意,但是她怕有些人借此机会伤人。
她想护住自己想护的人。
“备车,我要去老宅!”
柳如烟心里有猜测的对象,但是需要和程宇舅舅商量。
路上,一颗小石子砸了进来,尖锐无比,咕噜噜掉在马车的木板上,打着转转。
很快,无数的小石子从四面八方,被很多孩童拿着,砸了过来。
“扫把星,扫把星!”
“滚出白山镇,滚出白山镇!”
……
乌泱泱的声音,不仅仅是小孩子,还有大人,绿扶和齐果试图护着柳如烟,却被柳如烟挡住了。
“我没事,你们护住自己就可以。”
说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一看见柳如烟走出来,原本愤怒地镇民一个个变成了哑巴。
搂着自家的孩子,生怕柳如烟做什么事情。
“既然我是扫把星,何必离我这么近,不怕克死你们!”
柳如烟穿着一身孝服,素白单薄,抬眼看了四周的镇民,一个个惧怕地像是鹌鹑。
人群里躲在后方的人,高喊了一句,“你就是扫把星,程家也是,不是你们,我们怎么会遇见这种事!”
镇民被煽动,一颗颗小石子朝着柳如烟砸了过去。
尖锐,伤人!
“不许砸我家小姐,你们有没有良心?”
齐果下了马车,挡在柳如烟面前。
“你也是扫把星,结了婚就被夫家休了,连你爹的里正之位都是你克走的。”
一道洪亮的声音喊了出来。
柳如烟隔着幕帘,朝人群中看过去,却不能仔细分辨出到底是谁说出来的。
情势越发不可控制,暗一捏着手中的佩剑,就要准备站出来。
“住手!”
“再不住手,我不客气了,将军的掌上明珠岂容你们践踏!”
吴校尉带着一队人马赶了过来,登时吓跑了所有人,但是也做足了柳如烟和周旺是一伙的姿态,逼得柳如烟骑虎难下。
镇里的人不会去想,柳如烟是否自愿,他们只相信他们看到的,周旺的爪牙帮她。
吴校尉走到柳如烟面前,微微弯腰,“姑娘,您没事吧,是属下来迟了。”
“果果?”
“没事了,我们回马车。”拉住僵硬地齐果,朝着马车上走去,看也不看吴校尉一眼,直接吩咐吴三继续赶路。
吴校尉没想到热脸贴了冷屁股,这姑娘忒是不识相,但是他不傻,这是个机会,于是一点点跟在马车后面。
绿扶掀开帘子,就看见身后跟着的吴校尉,气地把帘子一甩,坐了回来。
“姑娘,他们这分明就是故意逼姑娘就范!”
柳如烟自然知道,刚刚对话里,那些人把当年羊角村的事情都找了出来,明显就是刻意为之,故意煽动这些不知情镇民的情绪。
吴校尉这个时候恰巧赶过来,真是可疑地紧。
她不怕别人和她正面刚,但是这种暗地里耍弄这阴谋诡计,她得承认,她的确比不过。
程家老宅,空荡荡地紧,以前即便不算门庭若市,也是热闹地很,现在徒有黄雀叽喳。
柳如烟下了马车走进去,吴三在前面引路。
正堂里,还是一片肃穆,丧礼的东西也没有去掉。
看到柳如烟进来,一众程家的旁系鸟兽般散了出去。
“舅舅。”
“如烟过来了,坐,是不是知道了那件事?”
程宇蓄起了胡须,三十多岁的男人终于有了外祖母天天念叨的稳重,却也多了看不见的沧桑。
“舅舅以为是谁在幕后操控?白家那位?”
程宇摇头,面色凝重,“不是他,他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我派了人去查,是…上面的人。”
程宇说的委婉,甚至还颇有点不想告诉柳如烟的意思,柳如烟却听懂了。
上面的人,这么关注她的只有她那个爹,还有他的妻子,只是这般手段用尽,想把她逼去上都,到底所为何事?
看着程宇的脸色,讳莫如深,柳如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心咯噔一下,揪揪的疼。
“我娘她们的事情,他们插手了吗?”这是柳如烟唯一在意的事情,如果只是逼她去上都,她无所谓,但是如果阿娘她们的事情,但凡他们有半点推波助澜,她绝对会和他们,不死不休。
“烟儿,去上都吧。”程宇并没有直面柳如烟的问题,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说出了决定。
他并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做的,但是白瑞丰一个人做不下这么大的事情,其中不仅仅有他哥哥插手,还是背后的人指点。
就是想要让程家彻底毁了,是想断了柳如烟的后路。
“好!舅舅,我去。”
“后日就启程,我已经在变卖程家的各处铺子,我会随你一同前去。”
“舅舅!你不必…,我自己可以的,程家是几代人的心血,怎么能说卖就卖,说白了,他们只是为了我,我去就是,我这么聪明,舅舅不必担心。”
柳如烟握紧了扶手,究竟他们要把自己逼到什么地步,犯了什么罪,值得他们如此算计,生怕自己有一条活路。
程宇轻轻笑了,抬眼看着柳如烟,眼中的红血丝证明了他到底多久没有好好休息。
“烟儿这么聪明,舅舅难道差了,有你我的地方就是程家!”
柳如烟本身就是一个犟驴脾气,看着舅舅的眼神,自知无法说服对方,而且她也怕自己去了上都,万一舅舅再遭遇不测,自己无暇顾忌。
既然他们这么设计,那二舅舅那边?
柳如烟起身,准备去方家的镖局,她怕了。
“烟儿不必担心,镖局那边人手多,我查出这件事,就找了方立,如果明面上,两家决裂,他们应该会无碍,待我们从白山镇离开,他们也会离开这里,甚至不在白国。”
“那我也不能去和二舅舅道别,是吗?”
程宇看着柳如烟消瘦地身体,却还是残忍地拒绝了。
“待我们解决了所有的事情,终会再次相遇。”
启程离开
“好了没呀?磨磨唧唧,烦死了。”
周旺躺在马车里,烦躁地很,最近红儿来了月事,身体又不适,没人陪他好好玩耍。
他自己也有点四肢酸疼,身上被蚊虫咬了很多红点,烦人地紧。
这破地方,总算可以离开了。
一个姑娘磨磨蹭蹭地都等了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好。
红儿缩在一旁,细细给周旺打着扇子,驱蚊,眼睛却是微微低下,不去看周旺,她那几日找了医师过来,医师说她并无大碍,这才让她可怕,犹犹豫豫她还是把东西趁着周旺酒醉,哄骗他穿了。
看到周旺皮肤上的红点,和那人的书信,她总算明白了过来,那件衣服是什么人用过的,可是却不敢也不能说,说了只有死路一条。
周旺敲了敲两下马车的窗户,小厮会意地走了上来,“少爷,什么事?”
“去告诉吴校尉,留两个人下来等她们,我们先走,一个山里出来的土包子,也值得本大爷等。”
“出发!”
说完躺在了红儿姑娘的腿上,不再说话,他有点累,疲惫地很。
“吴校尉,我们少爷要出发,走吧。”
周旺的小厮颐指气使地紧,连眼睛都没有看向吴校尉,而是余光瞟了一眼,又像是看到什么肮脏东西一样,快速躲开了。
说完就直接离开了,反正这个吴校尉没脾气的和王八一样,怕什么。
“校尉,这…,嚣张狂妄地紧,一个小厮也敢如此放肆!”
“待我去暗地里揍他一顿,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样看人!”
吴校尉的大头兵很是为他鸣不平,左右人已经寻到了,也就不必再受这位表少爷的嫌弃。
“好了,都闭嘴,分一半人和我去保护表少爷,剩下一半留下来等小姐。”
吴校尉却不想多生事端,回程少说要一个多月,指不定遇见什么事,现在就闹起来,还想不想安生回去了。
等到柳如烟出了白山镇的时候,就看见七八个闲散的老兵气鼓鼓的蹲在地上,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怪不得他快三十了,还只是一个校尉,老子要不是吃了没有学问的亏,老子都比他官阶高,半点骨气也没有,不把我们这些人当人看。”
“就是,老子早就不想在他手底下干了,天天怕这怕那的,怂的一匹,一点也不爷们,憋屈死了。”
一群人越说越气,看到柳如烟的马车走了出来,登时闭上了嘴。
因为以后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了,除了程家老宅,还有几个看管的仆人留下来照顾祠堂,所有能变卖的东西都卖掉了。
柳如烟也只带了两辆轿子,俩俩马车,一辆是女眷,一辆是舅舅要用的,马车上放置的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衣物食物之类的。
“果果,下去分他们一些解暑的酸梅汤,绿扶也跟着去。”
端午之后的白山镇热地很,尤其是镇门这里,更是无树木遮挡。
几个大头兵本就火气大的很,却看见马车里下来两个娇滴滴地小姑娘,手里领着一个食盒,朝他们走过来。
不免咽下了几次口水。
“我家姑娘让诸位久等了,十分抱歉,天气炎热,一点解暑的酸梅汤,不成敬意,如果诸位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此去上都,路途遥远,还需诸位保护,我家姑娘自然新生感激,不愿给诸位多添烦恼。”
几个大头兵都是糙汉子,哪里遇见这么文绉绉的姑娘说话,一个个拿了酸梅汤,只顾着点头,微笑。
心里暗自合计,这位大小姐好像还挺是那么回事,一般的主子可没有这么贴心,怕给他们招惹麻烦,他们都是哪里麻烦往那里跑。
回到马车上,齐果对着绿扶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绿扶姐姐好厉害,我刚刚看那些大头兵,个个凶得很,我都不敢说话,绿扶姐姐话一说完,他们立马就变了一副样子,好…乖。”齐果词穷,只能这么形容。
柳如烟抱着点点,那只花猫,拿着一旁的折扇敲了一下齐果的脑门。
“不是一直叫你多跟你绿扶姐姐学着说话,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齐果撇了撇嘴,那能怪她吗?文绉绉说话,多累呀,她就喜欢直来直去。
然后扑到了绿扶身上,“我有绿扶姐姐就好了。”
“热!”
绿扶直接把粘在自己身上的齐果推开了,她本就不是一个耐热的体质,刚刚下去一下都热死了。
这傻子还扑上来,是要热死她吗?
“你再推开我,那冬日的时候,你可不许再拿我取暖了。”齐果佯装着板着一张脸,气鼓鼓地说着。
“行吧,那你抱着吧。”绿扶满脸无奈,生无可恋。
柳如烟看她们两个笑闹着,倒是嘴角微微一笑一丝丝笑意,摸着已经睡着的点点。
齐果和绿扶看过来,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自从决定去上都,小姐就一直板着一张脸,生人勿近的。
出了白山镇,跨过这些群山,很快就入了官道,马车行驶的速度就快了几分。
身后的大头兵就一直跑步前进,不过每隔一段时间,柳如烟会吩咐车夫放慢速度,倒是让那些大头兵很是感激。
紧赶慢赶终于在星星点点的时候到了驿站,快下车的时候,想了想,柳如烟还是把幕离带了起来,抱着点点下了马车。
刚刚踏进门槛里,脚边就有个碎银子砸了过来。
拦住了柳如烟的去路,柳如烟抬头看过去,就看见二楼,周旺倚靠在一个姑娘身上,醉眼迷离地看着她。
“我说外甥女呀,我可只说接你一个人回去,你这拖家带口这么多人,路上得花多少钱呀!脚底那块银子赏你的,你看表哥,我对你多好。”
周旺搂着姑娘,哈哈大笑起来,眼睛只勾勾盯着柳如烟身后,两个义愤填膺的侍女。
这便宜外甥女身边的两个侍女倒是长的不错,年长的那个身姿看着就妖娆,妩媚动人,眉眼间具是风情,年幼的那个,虽然长相一般,那双气鼓鼓的眼睛看着就可人,爷就喜欢小辣椒。
“我的人我自己会付钱,不劳你费心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幕离下传来,高挑地身型,一身素白的孝服,不看脸,好像也还行。
周旺想着,心里火燎火燎的,不由色咪咪笑了起来。
不着急,来日方长!
一行人直接要了两间上房,齐果刚进屋子,就忍不住了。
“小姐,看他那下流样子,真该把他眼睛挖下来。”
“果果,先收拾屋子。”绿扶怕齐果一会说多了,勾起柳如烟的伤心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继续了。
“小姐,对不起,我不说了。”
齐果走到柳如烟面前,低下头乖乖认错。
柳如烟摸着对方的脑袋,“无妨,只是这话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算了,不要在外面表露过多情绪,周旺那个人,十分无耻,又有那么多护卫护着他,看他的眼神,以后你们二人千万不可以单独去那里,知道吗?”
只要她们俩一直在柳如烟身边,柳如烟就可以护着她们。
虽然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可是面对小人,如果无法一击必杀,时刻防备是必须的。
想了想,柳如烟又加了一句,“不要去挑衅他,他已经有了报应,我们慢慢看吧。”
这边,周旺的房间里,来了驿站之后,他可是特意搜刮了两个美人陪自己。
看着滚进来的小厮,周旺问,“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我那个外甥女长的如何?”
“丑,公子,据说她长相似夜叉,极丑,而且,她还破了相,额头有疤,前一阵得了麻风也不知好没好全,今日公子不是看到了,她还带着幕离。据说…。”
小厮还想继续说下去,被周旺挥了挥手制止了。
周旺不免心中可惜,还以为会很漂亮呢,表姐可是说,表姐夫的糟糠妻很好看的,居然这般丑。
算了,算了,再想下去,他怕吐。
还是和这两个姑娘快活好了,说着朝床榻走去,小厮识相地退了出去,把门关上,看样子是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
第二日。
柳如烟正和程舅舅在一楼用膳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尖锐中夹杂着愤怒地声音。
“去,给我把那个臭娘们追回来,看我不弄死她,吃里扒外的表子。”
绿扶和齐果一脸茫然,但是听见程宇气急败坏的声音,看来是遭贼了,只此一件,就可以让她们俩开心。
柳如烟却是面不改色地吃着碗里的白粥,没有说话,看来今天要留在这间驿站了。
暗一可是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早在一天前,她就去了那位娼妓的房间里,给对方留了书信和解毒的药丸,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药丸好像是她从齐果那里要来的糖丸。
一颗药丸就把一个男人整成这样,那名娼妓不想沾染花柳病,肯定要提早谋出路,这个时候柳如烟又告诉对方,周旺的钱藏在那里,那名娼妓如何能不动心,既然都要跑路了,干票大的,这辈子都无忧了,多完美。
暗一想想如果自己是那位娼妓,大抵也会顺着柳如烟安排的道路走下去。
这姑娘真的只有十三岁吗?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在干嘛?
好像是被师兄骗着喝醉了酒,被主子罚。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不对,肯定是对方太聪明了,他才不笨呢。
临近中午的时候,周旺的侍卫也没有追到人,那名红儿姑娘早不知道从那条路上骑着马跑了。
周旺一听,一气一热再加上愤怒急躁,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表子耍成这样。
他恨!等他回了上都,一定要全国通缉她!大卸八块!
赶路途中
周旺的小厮想给周旺请大夫诊治,却被周旺拒绝了,直接收拾行囊上路。
柳如烟对此自然没有什么异议,是他自己要往死路上跑,怪谁!
一行人随着吴校尉的带领朝着上都赶过去,一路也没有多做停留,周旺心情烦躁,再加之身体不适,对于柳如烟几人也没了心情去找麻烦。
白国多山,所以路途中间也一直在坐的马车,没有水路可言。
一日。
行到离上都四百多里的一处山脉脚下,天色已黑,连日车马劳顿,那些大头兵早就苦不堪言,不愿再连夜赶路,吴校尉没法,只得寻一个安静之所,安营休息。
“小姐,我们要下去吗?”齐果轻声问道,她已经在马车上憋疯了,好想出去,但是距离上都越来越近,自然不必在白山镇随意自在,就连称呼柳如烟,齐果和绿扶也默契地换成了小姐,没有再称呼如烟姐姐。
怀里的点点已经在四处乱窜了,她自从来到这里,也从来没有做过如此之久的马车,虽然练过武功,她的体质比一般女子强健,但是这么一直折腾下来,也有些精神不济。
“下去吧,叫吴三和舅舅也下来吧,我刚刚看到旁边有湖,钓两条鱼上来,做个鱼汤吧。”
她们带的吃食一路上都有在驿站补给,但是夏天,天气炎热,大都是一些凉的容易放置的糕点。
的确也是很受累了,脾胃也遭了大罪,快到上都了,也就打打牙祭好了。
那些大头兵早就盯紧了湖里,看到柳如烟带着幕离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过来,不免自觉让开了一条道。
“柳姑娘要做什么?需不需要我们这些粗人帮忙?”
其中一个大头兵话多一些,直接问了出来,这一路上,柳如烟一行人安静地很,偶尔还给他们这些士兵分一些吃食过来,和周旺相比,自然是柳如烟更讨这些士兵的喜欢,他们自然感激对方。
“不知这湖里有鱼没有,我和侍女想钓两条鱼,改善一下伙食。”轻轻淡淡温温柔柔的声音从幕离下传了出来。
“有的,有的,柳姑娘不必动手,我下去帮你抓两条便是。”说着动作利索地噗通一下跳了下去。
其余的士兵看到有人下去了,也跟着下去了,就是抓不到鱼,洗洗澡也是好的。
一骨碌下去和煮饺子一样。
把柳如烟看的一愣一愣的,这些士兵倒是淳朴的很,不过一点小恩惠就让他们一路上对自己很是照扶。
柳如烟也没有离开,而是隔着两米的距离,绿扶在旁边铺了一张粗布,扶着柳如烟坐了下来,在旁边支起了临时的小灶台。
“舅舅呢?”
柳如烟问向回来的齐果,齐果摇了摇头,脸上很是挫败。
她也很想舅老爷出来,可是舅老爷一路也不愿意出来,可能是怕在这些人面前留了印象,到了上都被有心人记起,变成柳如烟的靶子吧。
湖里的鱼长久也没有人抓,倒是蠢笨地很。
士兵很快就挑了两条大的给柳如烟送了过来。
柳如烟谢过对方,吩咐齐果给对方两条鱼的钱币。
齐果本就天天给柳如烟做药膳,动作十分迅速麻利,两条鱼,分了两个锅,一个清蒸,一个炖煮成鱼汤。
小姐身子骨现在娇弱,鱼汤温和滋补。
香味很快飘了出来,那边的一群大头兵却是烤废了两三条鱼。
闻着香味,肚子更饿了。
“果然,还是得娶个娘们做饭吃老子这五大三粗的,哪里能做这些精细的东西。”
其中第一个跳下湖里的大头兵,闻着鱼香,感慨道。
难哟!
“你可得了吧,就你这样的,五大三粗,武大郎吧!”
“哈哈哈哈哈!”
一群大头兵齐齐笑话起了他,气氛倒是轻松愉快。
到也不是他们不会烧烤,也简单可以入口,毕竟打仗条件更苦,可和齐果的鱼一对比,手里的鱼就没滋味了不是。
“果果,去,帮他们一下。”柳如烟这人有恩必报,时常还会觉得是不是报答对方少了,齐果也不敢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亏,只是一些调料罢了。
送给他们便是。
很快,那些大头兵在齐果的教导下,领会了诀窍,烤出来的鱼也勉勉强强不丢人。
一时间,整个山脚下,飘荡着鱼的香气,即便风吹也未散去。
“姐姐,好香阿!”